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乱中取胜》 作者:二月树 内容简介: 遇到他之前,她爬山,建屯,种粮,逗狼;遇到他之后,她出山,建城,带兵,斗魍魉!穿越到乱世,她本可以清闲,野菊,山下,却偏要深算,猩红,谋天下!这是一部穿越女主的走运奋斗史!江山后位,且看李君如何乱中取胜! 第一章 乱世 建新四十二年。 初冬,这一年的第一场雪还没下,夏朝四十四岁的太子终没能耗过他的父皇,先一步驾鹤西去了,而他的父皇则刚刚喜获麟儿,皇十四子诞生了! 老皇帝正自欢喜无限,对于太子薨也不过稍稍皱了皱眉。 老皇帝在位四十多年,生有皇子十四人,公主十七人,因皇权的争斗,正是死的死,傻的傻,木讷的木讷,疯癫的疯癫,到了成年之后还能在老皇帝眼前蹦跶的本就没剩几个,所以太子能坚持到四十多岁才咽气也算是奇迹。而还能蹦跶的几位未成年皇子……没到最后一刻,且先活着罢了。 老皇帝并非明君,本也非昏君,执政期间颇为中庸,奉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惜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他仅存的清明也随之消磨殆尽,这几年不仅对皇子之间的争斗睁一眼闭一眼,对后宫里的魑魅魍魉更是置若罔闻,更不要说民生疾苦。以至于,百姓生活艰难,怨声载道,而朝堂上的官员则各怀鬼胎…… 老来得子的皇帝对新生的皇儿那是喜欢的不得了,虽已无数次当爹,而能证明自己宝刀未老的只此一个,接下来便是母凭子贵,那位郑才人一跃升到妃位,真是前无古人!一连串的封赏和庆祝把太子离世的悲伤掩盖,大臣们趁着老皇帝高兴赶忙为各自代表支持的皇子向老皇帝上折子求立太子,大殿之上明争暗讽,唾沫星子横飞,皇宫之外各个势力不再藏着掖着,无所不用其极,将阳谋,阴谋玩转的居然充满了‘正气’……京城里好不热闹! 可大家忽略了那位刚刚生了皇子的郑妃,太子还没出殡,郑妃的父兄便一步三级的往上升,等大家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圣旨每日象雪片一样,纷纷洒落到各个大臣府邸,谁升谁降谁入狱全凭跟郑妃娘家关系远近,有无仇怨。 …… 建新四十四年。 初春,草没绿花没开,老皇帝带着长生的梦想,留了一道传位幼子的遗诏,驾崩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老皇帝执政几十年积累了无数民怨,这一死像是那冻得结实的河床被炸裂了一条缝,这世道开始乱了…… 这世道有多乱? 北边的鞑靼,西边的羌族,南边的南诏,本就一直虎视眈眈,一朝得知老皇帝驾崩,哪里还按捺得住狼子野心,奔着‘趁你乱,多要几碗饭’的宗旨,奋勇冲向边境……此乃外患! 建新末年至景文元年,朝中各位大人们忙着拉帮结派,各地的官吏忙着中饱私囊,国库本就比老皇帝的肾还虚,赶上个天灾**,百姓只能自求多福!可躲过了今年的旱,躲不过明年的涝,就算天灾没能要了命去,悬在百姓头上的各种赋税佃租也会活生生要了他们的命去!既然怎么都是死,那就……反了吧! 于是,各地本应在农田里辛苦劳作的百姓揭竿而起了,夏朝疆域辽阔,星星之火四处可见……此乃内患! 景文元年,皇帝年幼,太后垂帘,外戚执政,眼见内忧外患,太后一家子合计了一下,边境那里,北有裘将军,西有方将军,南有廖将军,不足为惧,粮草?饷银?国难之际,提这些,非忠臣所为!至于内患,一家人嘿嘿一笑,正愁不知道怎么削藩,老天便给了良机,正好借此次叛乱削弱各地藩王的实权和兵力!于是,圣旨命各位藩王自扫门前雪,扫不干净提头来见!与此同时,太后一党也没闲着,他们抓紧买官卖官,强收赋税,以丰盈外戚私囊…… 如此这般三年后,连年的征战,百姓流离失所,农耕荒废,饿殍遍地,世家子弟不事生产,供给断了,骤然失去财力支撑的世家大族便也只剩下拿起刀剑上战场这唯一的路。 各地藩镇大将本是领命镇压叛乱,镇着镇着反倒更乱了,有的藩王正如太后一家预料的,土崩瓦解,便由世家大族接过旗帜继续领兵镇压,然后世家大族的心思慢慢就变了……而有的藩王却趁此机会扩充实力,拥兵自重…… 直至景文四年春,各地叛乱突然整齐划一的剑指京城! 夏朝有三百多个卫所,配置于各个军事重镇,京城还有72京卫,正经的军事精锐部队,可天知道有多少是吃空饷的,仅仅数月,景文四年深秋,京城就被攻陷了,夏朝这位六岁的娃娃皇帝不知道被哪个种地的踹下御座,最终不知道死在哪个杀猪的刀下。 那一夜,月蚀,色赤如血,老人说这是‘血月’是上天给的警示,‘人间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风云巨变,山河悲鸣,天下动荡……’ 杀!杀!杀!像是为了配合那一晚的血色,杀进京城的各路英雄或者是……英熊,杀空了皇城,杀空了大臣们的府邸,杀得京城一片猩红,金灿灿的宝座空了,富丽堂皇的皇城空了,贪腐的大臣们的府邸空了…… 太后一家及一党为这轰轰烈烈的一夜献上了自己的一腔热血! …… 乱够了吗?当然没有! 这仅仅是开始,宝座只有一个,还活着几个藩王,几个世家大族,谁称王?谁称臣? 接着打吧! …… 第二章 初到 要说这乱世之中还算安稳的地界儿要数几个边关要塞了,比如辽东镇,北边的边关要塞,为了防止鞑靼铁骑入侵,老皇帝鲜少英明的安排了赫赫有名的裘大将军带重兵镇守,想来是因为历史的原因,对这个北方民族怕到骨头里了。 镇城有两座,便是最北的抚远城和宁远城,镇城下设东南西北中,五路屯兵城,共二十五卫,每卫满额编制是五千六百人,对外号称精兵二十万驻守,实则五万不到。 中原那些胸怀大志的诸位英熊压根就没想过来抚远城比划比划,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之所以能放心的打来打去,除了天然屏障苍山之外,还因为辽远镇有位裘将军,他能拦住凶悍的鞑靼骑兵!拦住鞑靼的铁骑南下踩踏到他们身上!他们看不上那些想跟自己争皇位的同行,却从心底惧怕骑在马上浑身膻味的‘蛮夷’! 虽说跟中原比,抚远城还算安稳,那也只是相比较来说,鞑靼本就虎视眈眈,哪里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老皇帝驾崩时,他们过来闹过,被裘将军打了回去,中原大乱后,鞑靼就像抽风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高兴就骑着马带着沙尘兴高采烈的狂奔而来,裘将军能守住抚远城和宁远城,不让他们踏进中原,却护不住城外的村民,一个接一个的村庄被鞑靼屠灭,他们除了要掠夺粮食,更是要激怒裘将军,引他领兵出城,裘大将军就是咬碎了后槽牙也无计可施,这正是前有虎后有狼,而他手里只有那么点兵,到底该何去何从? …… 抚远城外二十里,一座快要倾塌的破庙里,几十个衣衫褴褛,眼神呆滞的流民安静的坐在里面,西北角的角落突然有了轻微的动静,一位妇人怀抱着的那个将死的小女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妇人勉力的挪了挪身子,像是想找个让女孩儿更舒服的姿势,而眼里却是一片潮湿。 清醒后的李君睁眼便看到妇人灰白色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这让她虽有些错愕,但心里莫名一暖,然后她看到的是一座不大的破庙被破衣烂衫,面带菜色,眼神呆滞,尤其是男女皆是长发的几十个人挤得满满的,李君被惊着了,她一遍又一遍的环看四周,仔细的打量身边的人,这座破庙静得吓人,这些人大多都坐着或者躺在地上发呆,有几个妇人搂着孩子在偷偷的拭泪,孩子乖巧的躺着,毫无生气可言,李君瞬间如同坠入冰窟,身子不由得一颤,妇人忙把李君搂入怀中,轻轻拍着,低声细语的一阵叨咕,可能因为没什么气力,妇人说了什么李君根本没听清。 李君的苏醒还是多多少少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当这些人看过来的时候,他们的眼神让李君的心里莫名的发酸,然后破庙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君躺在草垛上,盯着破庙的房梁好一阵发呆,她醒过来的时候庙外的阳光正是刺眼的时候,现在可柔和的多了,她强迫自己冷静,捋了捋思路,想了想前世的种种,体会了一下这一世属于自己虚弱且饥饿的肉身……!脑子里反复浮现一些模糊的画面,弯刀,鲜血,父母将她护在身下,还有不断入耳的呻吟,惨叫……… 她确认自己穿越了,而且成了孤儿,上一世的经历足以让她能够冷静的应对任何突发事件,可眼下的情况饶是她认为自己理智在线,好像也无法一下子接受。她抬眼又看了看妇人,熟悉且温暖的感觉让李君莫名一阵踏实,她不由得张嘴轻唤了声‘李婶儿……’ 李叔李婶是李君这副肉身的邻居,虽都姓李却不沾亲,但又亲如一家,李叔家有两个儿子,老大李大山十五岁,老二李大壮十三岁,而李君家也有两个儿子,与李叔家的大山大壮年龄相仿,两家只有李君这一个女孩儿,小名小五,小五今年十一岁,从出生就被两家一块心肝宝贝的宠着,鞑靼来屠村,小五的父母和哥哥为了救小五和李叔家四口全被杀了,李叔李婶大壮大山难受的不行,却也记得小五他爹临死前的托付,从李家村逃出来后,小五因为连惊带吓再加上饿,很快就病倒了,这一路李叔家四口尽心的照顾着小五,但凡有点吃食都先急着小五,几十个逃出李家村的村民一路踉踉跄跄走到抚远城下,却被告知城里早有裘将军的军令,为防鞑靼奸细,城里只准出不准入!几十人漫无目的的走到这座破庙却是再也走不动了。而小五在进了破庙后就开始昏迷不醒,瘦小虚弱,面色枯黄的小五整日整夜的被李婶抱在怀里,破庙周围的野菜已经被挖光了,这一日大壮和大山咬牙强撑着多走了二里路,挖回点野菜,煮成野菜汤,一家人一口没舍得吃,全都喂给了小五,结果李君睁开了眼。 李君没再浪费时间思考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情绪面对这次穿越,也没力气去想,潜意识告诉她,眼下最主要的是活下去,这是一种本能。 …… 后来,每次李君想到初来乍到的那几天,都觉得有如神助! 她凭着‘就赌你刚把我弄来不敢让我死!’的底气,踉踉跄跄的走出那座庙,也不知道东西南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却鬼使神差的找到了一条河还有河边的果林……再然后大家吃了几天烤鱼,喝了几天鱼汤,算是活了过来,活了过来便会有些力气,李君指挥着大家捕捞了大量的鱼,河虾,泥鳅,加上村民手里的粗盐,晒成各种干儿,连那些果子,李君也没放过,能采多少采多少,也全部晒成果干儿,快饿死的时候,这些果干儿也能延续几天性命。大家热火朝天的忙碌着,李君却是对着远处的群山琢磨了几日。她已经大概知道这里的情况,中原的内乱。鞑靼的不断杀掠,抚远城的弃之不顾,村民们根本就是无路可去,可现如今仅靠远处那条大河是没有办法生存下去的,若是能开荒种地,他们也无需逃离李家村,那么,未来的生计就只能靠远处的那座群山了,靠山吃山,且山里易守难攻,种点啥也不用怕被抢了去,至于,山里那些豺狼虎豹,蛇虫鼠蚁……总比人好对付,要不然上一世也不会发现那么多隐于山林,避世的村落。于是,李君在穿过来十日后,小手一指,娇喝了一声‘咱们进山!’ 第三章 李奇 本来对于庙里这些人来讲,死亡已经指日可待,脑袋与肚子一样都是空的,即便是一个刚刚活过来且身体孱弱的小姑娘带着他们吃饱肚子,居然也没有任何人感到惊讶和怀疑,不仅如此,李家村所有村民开始对李君另眼相看,他们好像突然又看见了活下去的希望,心甘情愿的对李君言听计从,像群孩子,总是满眼期待的看着李君,好像李君随时都可以变出糖果来。 除了李叔李婶,没人注意到那双本不该属于十一岁少女的双眸,那种从容淡定,那种明亮深邃,与那孱弱的身体极不相符。 只是私下里有人猜测小五醒过来后定是受哪位仙人指点,要不然怎么可能救了几十人的性命,李叔和李婶本来很是纠结,曾经的小五胆小腼腆,爱撒娇,喜欢粘人,与现在的小五大相径庭,村民们这个猜测竟然让他们生出‘原来如此’的顿悟。 所以当李君指向远处的群山,村民们便闷头行动起来,没有人提出异议,谁与神仙较劲! 而当时的李君不知道,正是她小手的那一指,为她拉开了这一世辉煌篇章的序幕! 当然,当时的李君没有任何雄心壮志,她在想怎么能活着走到大山里,然后过上靠山吃山,世外桃源般的日子,她满脑子幻想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又或者漫山遍野的翠绿,炊烟袅袅的安逸,这不正是她前世向往的生活吗? 可望山跑死马,那山眼看着就在不远的前方,却怎么走也走不到!村民们舍家舍田,却舍不得农具和满是补丁的衣服被褥,再加上晒出来的各种干儿,他们扛着抱着拽着就是不肯放手,整个队伍被拖的稀稀拉拉,李君被幻想牵引着,满怀着希望,虽也累的两眼发黑,却能强打精神,始终走在前面。 李家村活下来的基本没有老人,孩子也不多,只有五个,都是六七岁的小小子,这几个孩子一路上很是喜欢围着李君转,十几岁二十岁的青年男女有十几人,剩下的也都是壮年,李叔李婶算是年长的,也不过四十出头,奎叔,彪叔,与李叔年龄相仿,且三人都是憨厚质朴的庄稼人,在村民心中有些威望,李君有事也是与这三位商讨。路上,彪叔说他有个没出五服的大侄子一个人在山里做猎户,好多年没联系了,不知道是死是活。这让李君产生了期待,毕竟除了野兽,蛇虫鼠蚁也足以要了他们的命,如果有猎户指导,危险就小了很多。别管平时联不联系,只要他还活着!不就费点时间体力找嘛!彪叔说完这件事,张了张嘴,又看了看李叔和奎叔,最终啥也没说,闷头继续前行,李叔也是几次想说什么,都忍住没开口。李君装作没看见,这种情况下他们想说的一定不是好事,可不论体力还是精力李君知道那都是靠远处那一丝希望牵引着,一旦那根弦断了,她这具瘦小干枯的身躯绝对经不住,而这一大帮人又是靠她的牵引……还是到了地方再说吧。 然而,惊喜无处不在! 一行人拖拖拉拉走到山脚下时已近黄昏,大山不显巍峨,却依旧雄壮,所有人无力感叹,大家都已头晕目眩,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体能,李君眯着眼抬着头打量着眼前的高山,突然,她觉得自己眼花了,不远处半山腰,一个魁梧的汉子正傻傻的一脸蒙圈的望着他们,夕阳的余晖很柔和,照在汉子身上像是镀了一圈光环,李君闭上眼再睁开,他还在!没眼花! “奇哥儿?奇哥儿!是奇哥儿!”彪叔适时的喊道。“奇哥儿我是你彪叔啊!” 半山腰的汉子像是被彪叔吓到了,想向左跑,发现方向不对,又想向右跑,那是正对着李君他们的路,汉子不得不又倒回去,又往后面的高山看了看,可能感觉风险更大,他慌乱的在原地转了两圈,不知所措的看着兴奋的向他招手的彪叔。 彪叔显然被突如其来的相遇刺激了肾上腺素,只见刚刚连说话都吃力的小老头,这时已经三步并两步跑上半山腰,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抱着奇哥儿又哭又笑,然后又拽着不情不愿的奇哥儿走到李君面前。 彪叔应该是已经简单的诉说了这些年的挂念,待到李君面前时仍激动的声音发颤 “小五,这就是我那大侄子李奇,奇哥儿!他,他居然能活下来……” 彪叔抬起胳膊使劲的擦拭着眼角的湿润。 李奇显然已经没有刚才慌乱,他礼貌的冲李君点点头,然后朝李君身后的李叔和奎叔点了点头,虽然他很纳闷彪叔为啥先给他介绍一个小姑娘,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警惕的看向彪叔。 李君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看来想进山没那么容易啊。 果然,彪叔迫不及待的说出目的,李奇更是急不可待的拒绝了,任彪叔如何劝说,李奇就是不松口,还催促彪叔赶快带人离开。 李家村众人像撒了气的气球,一下就蔫了,要想再走回去那是不可能了,他们已经累的没有半分力气,大家好像是从一个等死的地方费劲巴拉的走到另一个等死的地方,那一点希望没了,他们不吵不闹瘫坐在地上恢复了以往的呆滞,连孩子都安静的蹲在大人旁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李君心里一阵刺痛然后又是一阵恼怒,怎么这么轻易放弃!原本之前李君就觉得不可思议,大河一直就摆在那里,这些人到快饿死也没走过去,大山也一直在这里,这些人,哪怕是认识猎户的彪叔也没动过心思来这里,除了坐吃等死,他们还会什么! 李君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始观察李奇,二十多岁,身材魁梧,粗眉大眼,鼻挺嘴阔,只是脸色发青,他跟彪叔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的会偷偷瞥一眼众人,眼神里有一丝怜悯一闪而过。 李君眯着眼睛环视了一下四周,李奇身上除了一把砍刀一捆麻绳,没带任何工具,显然不是准备打猎去,应该是准备砍柴去,那就是说他的家就在附近…… 那就再赌一把! “奇兄想见死不救,总要有个理由。”李君突然上前,双手抱拳向李奇行了个礼。 李奇一怔,打量了下李君,看了看那双手抱住的小拳头,不由得一笑,然后看向彪叔。 “我叫李君,是我带着大家想要进山的。”李君坦荡的看着李奇,没有任何羞涩和不安。 李奇心里略有些吃惊,小姑娘居然自己说出自己的名字?而且一帮大人听一个孩子的? “你不用诧异,人要活命,自然是谁能让他们活命,他们就听谁的。” 李奇看着李君的眼睛,心里震惊不已,这哪里是孩子的眼神,那种淡定与坚毅……李奇又看向彪叔,彪叔呵呵笑了两声道“小五说的是,没有她,我们可能已经死了。” “奇兄可知我为何要救这么多人?”李君笑呵呵的问。 李奇有点蒙了,这女娃笑的莫名让他心里一阵温暖,这是一个心善的好姑娘啊! “不是因为我有多善良而是我知道,我一个人活下去远比这一帮人一起活下去要艰难得多!” 上一世李君忘了在哪看到过一句话,说如果这个世界只剩下一千万人,那么,这个世界将退回到原始社会。可见分工合作才真的是互惠互利!一个人能干啥? 李奇听罢怔了一下,随即又不耐烦的说道 “你一个小丫头知道啥!在这大荒山活着是人多人少的事?”他扭脸又看向彪叔道“叔,这丫头小兴许不知,您,您知道呀,怎么能跟着胡闹!快走吧,去苍山,兴许能活着!” 说罢,李奇冲彪叔拱了拱手转身就要走。 “站住!”李君有些急了“你急啥?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把我们支苍山去了,真是省力!你咋不看看我们这些人,可还有走十步的力气?去苍山,哼!那才是死路一条!” “你们留下来也是死!”李奇没好气的低吼。 “那也得看是什么死法,说说看,这大什么山是咋回事?” 李君一屁股坐到不只是谁家的铺盖卷上,她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但还是装作气定神闲的看着李奇等着下文。 李奇气的够呛 “好,好!等我说完,你别吓尿裤,到时我留你,你可别跑!” 李君气笑了 “好呀,我等着。” 彪叔一看俩人如此不对盘,圆场道 “还是我来说吧,这也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 第四章 是神 原来眼前的群山名叫大荒山,远古时期就有,虽是苍山山脉的分支,但很少有人靠它生活,苍山,虽由东向西绵延上千里,虽群山高耸陡峭,但山路却简单,靠它生活的人们逐渐征服了苍山,而大荒山则不然,山里路难行,弯弯绕绕,层峦叠嶂,多是峭壁暗涧,不仅容易迷路更容易丧命,再加上一辈辈留下的那些可怕的传说,进山的人越来越少,山里的山珍猛兽自然是越来越多,再有进山的人危险就更大,如此恶性循环,像是在印证那个古老传说。传说远古时这一带曾经打过仗,很是惨烈,有一支败军逃进群山,再没出来,后来这些兵都变成阴兵把守着这座群山,他们不许别人打扰他们,所以进去的人都会被收了魂魄。 人,在有利益驱使的情况下,总有人愿意去涉险,于是,世世代代,不断地有人去验证这个传说,前赴后继,无人能阻,谁让这山中山珍野味丰富,珍贵药材良多呢,可惜,进山的人无一例外没有活着出来的,要认真说,也有一个例外,据说不知多少年前,曾经有一位年轻人带着几个兄弟进山,其他人都没出来,只有这年轻人自己出来了,刚出来时神志还算清醒,回答了几个问题,比如山里没有路,多是暗沟暗涧,他们几个没敢走太远,即便这样也很快就迷路了,他们做了记号,才知道一直在原地转圈,他们果断认为‘鬼挡路’,又想起传说中的阴兵招魂,个个吓得腿软,便有两人掉进暗涧中丧命,接着忽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其中一人居然被雷劈中,当场丧命,周围不停传来呜呜声,像是一群人在低泣,年轻人脑中不断联想到阴兵,便毫不犹豫的吓晕了,等到再醒过来,除了被雷劈死的那位仁兄还躺在那,其他人都不见了,年轻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爬起来就开始不辨方向乱跑,本就没有路,灌木野草树枝把他浑身割出条条血纹,又招来蚊虫反复叮咬,而他全然不顾,只知一味的朝着前方疯跑,居然让他跑了出来,等年轻人跑出群山,浑身都已肿的不成人形,至于他是如何跑出来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回答几个问题后年轻人就开始不好了,嘴里一直嚷嚷着‘我再也不来了,放了我吧!’最后口吐白沫而亡。后来,总还是会有一些不信邪的勇敢年轻人走进大山,据说,同样没有出来的…… 彪叔说,早几辈还有人住在这山周围,种种地,在山边上打打猎,可能是慢慢的真的没人进山了,他们害怕哪天阴兵出来串门,招了他们的魂,那些人也都搬走了。 先人们给群山起名大荒山,意思是这里啥都没有,别来! 这虽是一辈辈传下来的故事,彪叔讲的依旧绘声绘色,仿佛就发生在眼前,李叔和奎叔时不时还补充一下,有理有据,使得故事更加诡异惊悚,李家村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些传说,尤其是年轻一些的,他们听着眼露惊恐,再小一些的都躲到大人怀里听。 李奇把众人的表情看在心底,心里冷哼一声‘不知死活’,待他看向李君要嘲讽一番时,却发现李君依旧气定神闲,而且嘴角居然上扬着,她,她在微笑吗? 李君面上确实显得不以为然,可心里却苦的发涩,没穿到哪个领导家里也就罢了,小门小户也能接受,宫斗够不上,宅斗也行呀,可眼前这是啥?这是要兽斗还是鬼斗? 好在李君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这山里肯定是路难行,也许还有个金属矿,加上各种无法解释的意外造就了人们的恐慌罢了。 彪叔讲完后自责的对李君说 “我们几个本想告诉你,可看见你……那样子,就没吭声。” 其实彪叔想说,不知道为啥,他们就觉得李君能行,这几天即便是找到大河的时候,也是李君教大家用柳条编成筐,将粗树枝削出尖头,安排人摘果子的摘果子,下河捕鱼的捕鱼,用极简易的工具让大家吃饱了肚子,虽然仅仅几日,信任却已经根深蒂固。 “没事,现在说也不晚。”李君笑眯眯安慰彪叔,又转头对李奇说道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没遇见阴兵?” 李奇心里不由得一颤,他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可没想到问他的人会是这种表情。 “我能在这山里活着那是因为,因为天生认路,走过的地方必会记得,你们行吗?” “你行就够了!”李君笑呵呵的回答,天生认路不过就是方向感强,李奇能活下来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你,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不识好歹的是你!道理很简单,这山中有危险,凭你一己之力,也就只敢在山边上溜达溜达,混个勉强度日吧?可若是一不小心受了伤……你们两口子在这生活,要是没有战乱和饥荒倒也罢了,现在这世道,你们两个人想平平安安的生活恐怕没那么容易,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奇兄当懂!” “你,你,你怎知……” “奇哥成婚了?哪家姑娘?”彪叔一脸喜悦的问,没有半分怀疑。 “你身上的青布衫裤虽补丁不少,却干净立正,补得像模像样,你一个……男人,恐做不到,这是其一,其二,你是猎户,主要靠打猎为生,这个季节,就算没什么收获,山上的野果野菜也饿不着你们,可你脸色发青,眼底发黑,分明多日没有睡好,其三,虽说守着山饿不到你,但能把你养的如此……膘肥体壮,不对,肥瘦得当,也不对,总之,你看看你,再看看这些人,你自己一个人恐怕没办法把自己照顾的这么好,其四,你们住的地方本就守着山,家里的柴肯定少不了,你这个时辰没去打猎或者在家中休息而去砍柴……”李君顿了顿,才鼓起勇气,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接着说道“我知道你闲不住,所以我不但知道你是和嫂子一起生活在这里,还知道……嫂子病了。”李君大胆的推断,心里却在打鼓,要不是彪叔一早说过李奇的父母双亡,她也不敢这么猜。 李君很想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却不得不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李奇听罢,不由得倒退了一步,瞪着眼睛指着李君惊恐的问 “你,你是人是妖?” “都不是,我是神!”李君淡定的回复。 第五章 虎妞 李奇一屁股坐到地上,其他人也惊恐的看着李君,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似的,大有但凡有点力气就要五体投地的拜一拜,李叔李婶更是激动得眼含热泪。 “你瞧瞧你这样子,这就吓到了?就你这样怎么带着你媳妇儿平平安安活下去?你一个人打猎能打多少?你媳妇儿有病了谁照顾?外面乱成什么样你可知晓?赶上有军队来搜山你可应付得了?万一打猎时你受伤了,你媳妇儿该如何应对?” 李奇被问得一愣一愣的。 “当然,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们这么多人,用不了一顿就把你这些年的存货吃光了,你担心你和你媳妇儿请神容易送神难!你更担心你能在这大荒山活下去的秘密被我们知道……” 李奇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难道真是神仙? 李君当然不知道李奇把她往神仙上靠,还以为自己的算无遗策镇住了对方。如果知道定会气笑了,她若真是神仙,还用找他合作?都神仙了,在这凡尘俗世中哪里还能有难事。可眼下,李君必须抓住这个唯一可能会带给他们生机的人,只要李奇一个人能做到,几十个人就更容易做到。 “奇兄莫惊,有舍才有得,奇兄可以好好算算这利弊得失,若是你自己可保一家衣食无忧,生活无难事,且子孙后代都能受益,我现在就带着大家离开,哪怕前面是黄泉,我们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但是倘若不是这样,奇兄何妨一试?我们相互帮扶,甚至可至子子孙孙。” 李君一脸正气真诚无比的说完,心虚的等着李奇的反应。 彪叔上前扶起李奇,然后又低声的劝了半天,李奇自己又琢磨了一会儿,他确实是怕这些人把他们两口子的存货吃光,更怕他们知道了在大荒山生存的秘密,招惹来更多的人,可听完李君的话,又觉得有道理,之前他就受过伤,那段日子过得确实艰难,一开始他不敢让媳妇儿去抚远城里求医问药,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后来实在性命堪忧,他媳妇儿才偷偷去城里买了些药,这些年他们能不进城就不进城,就怕在大荒山活下来的事被别人知道……李奇不敢想下去,他偷瞄了几眼李君,看她依旧一脸淡然,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中,且她说的话确实有道理,李奇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可以答应帮你们在山里安家,能不能活下来却要看你们的造化了,但是……我媳妇儿要是……你们也别难为我。”谁愿意跟神仙作对啊,可媳妇儿……比神仙重要。 李君温和的抬手拍了拍李奇的肩膀说 “不是帮我们安家,是咱们一起在山里安家!虽说还没见嫂子,但是奇兄看上的人,肯定善良贤淑,大好人一个!” 李奇的脸一下红到耳朵后。 李君心中不由叹气,这是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吗? …… 李君一行人吃了些鱼干水果干补充了下体力,这才随着李奇艰难的前行,虽说是山脚下,偶尔也要翻过几个缓坡,这对李家村的这些人来讲是极限挑战,李君不知道李奇是成心还是只此一条路,不过这条路两边的风景倒是不错,天上红霞满天,山上郁郁葱葱,奇石怪树千姿百态,山下一片片翠绿中点点野花更显娇艳,连空气都带着丝丝的香甜,李君无心欣赏这前世难见的美景,她心里忐忑就这么几十号人,手里就那点破铜烂铁,栖身之地没个着落,这队伍怎么带? 一路上,李君试图从李奇嘴里套些话,可除了知道李琦的媳妇儿叫虎妞外,一无所获。 好在没用走多久,众人艰难的爬上一个缓坡,在一片松林中看到一座小巧的木屋,极是隐蔽。木屋是李奇的父亲一手建成的,属纯木质结构,风格……不是一般的简陋,只是能挡风遮雨罢了,但用料却是花钱都未必买到的。因为没有瓦,屋顶防雨用的都是各种兽皮,窗户没有糊窗纸,用的更是极薄的兽皮…… 就在看到木屋的时候,李奇突然转头让大家站着别动,然后疾步走到木屋外,搬起几块木板又走了回来,在一片草地上,每隔一小段放置一块木板,放好了才嘱咐“踩着木板过来,千万别踩别的地方。”李君一下子就明白,这小屋周围有陷阱。 虎妞大概是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床上起来,开门朝外望去,随之一惊,对于突然到来的一帮人,虎妞毫不掩饰惊恐,本就苍白的脸庞此时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虚弱的撑在门框旁,紧张的看着李奇。李奇心疼的快走几步,扶着虎妞进了屋,只在关门那一刻,朝李君看了一眼。李君微微一笑,她明白李奇的意思,他得先跟媳妇儿交代一下,怕媳妇儿没啥不好,只要这个媳妇儿没有问题,必会家和万事兴! 虎妞的名字和她的身材很是相宜,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的,还好她长了一张圆圆的脸,又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且透着一份喜庆,像个女人,若不是在病中,可能还会更灵动些,只是这年纪看起来不大。 趁着李奇去做媳妇儿工作,李君也没闲着,之前没有功夫问,这时候赶紧问李婶,村里人可有懂医理的,李婶摇头,李君不免失望,随后李婶像是想起什么来忙说 “树香她娘倒是替村里不少人接过生,树香生大顺的时候就是她娘给接的生,树香生的不顺,要不是她娘,那一关怕是过不去,村里的女人们有点啥事也愿意找她唠唠。” 李君又是一阵欣喜,聊胜于无呀! 等李奇开门出来,李君忙观察他的表情,这一看心凉了半截,李奇看李君的眼神在闪躲,李君啥都没问,只是带着树香的娘迎了过去,边走边说道 “别的事先放一边,先让我大娘给嫂子看看,也许帮不上大忙,但总比你强些。” 李奇先是一怔,随后赶忙说 “对对,瞧我这记性,你们这么多妇人,肯定有帮得上的。” 说罢,赶紧推开门将李君二人让了进去。 第六章 有孕 进了屋,李君一眼便看清楚屋内,屋内面积不大,窗下一排木格子放着一些锅碗罐子,然后除了摆放的木床,桌椅板凳,还有好几个木头箱子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但是木地板却铺着几块毛皮,后来李奇说,到了冬天为了保暖,整个屋里,墙上地上都会整上毛皮,再在泥盆里烧上几根木柴,任他外面冰天雪地,屋内却不觉得冷,等到了夏天,屋里这几块毛皮也会收起来,李君这才知道眼下正是春暖花开的三月初,而他们口中的三月初,大概就是阳历的四月初。 虎妞躺在床上,脸朝内,显然是在生气,李君走到床边,轻声说道 “嫂子你先别生气,这事要怪就怪我,我先给嫂子赔不是,奇兄也是看我们可怜,但想来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是我思虑不周,你若不喜欢,等一会儿我们就走,可别因为我们加重你的病,走之前先让我大娘给你看看,虽说不是郎中,可总比让奇兄干着急强。” 她之前就想好了,若树香的娘瞎猫碰死耗子能治好虎妞的病,那万事大吉,若不然,以退为进,李奇和虎妞都是生长在山里的人,最是老实,来点苦情戏也无不可。 果然,虎妞听完李君一番话,转过了头,低声说道 “我也不是那铁石心肠,只是……” “嫂子,我知道你是好人,眼下先让我大娘看看你到底哪不好,别的事都不是大事。” “就是!好孩子,你看看奇哥都急成啥样了,婶子也没啥本事,但总强过一个爷们儿,先跟婶子说说怎么个不好受法?”树香的娘也赶紧说道 李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李君让到一边,让树香的娘坐到床边,树香的娘亲热的拉着虎妞的手,俩人絮絮叨叨的唠了起来。 “……每天晨起都想吐?” “嗯呐,浑身一点力气没有,啥都干不了……” “是不是老想睡觉?” “可不,婶子,你说我这是咋啦?这要是啥都干不了,活着干啥!”说罢,虎妞捂着脸呜呜的哭出了声。 李君差点笑出声,虎妞这双手可称为熊掌啊! 没想到树香的娘却笑说了声 “哈哈,快别急着哭,也许是好事呢,先跟婶子说,你月信多久没来了?” “婶子咋知?已经两个月没来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虎妞说完,她那双大眼睛马上就有决堤的危险,树香的娘马上拍着她的‘熊掌’呵呵笑着说 “好孩子,你这是要当娘了,快别哭了,对娃不好。”说完又看向李奇道“亏得奇哥答应我们小五让我们过来,要不然你媳妇儿肚子里的娃肯定要怨上你这个爹!” 两口子都傻了,李君心里先是一阵欣喜,随后不由得暗叹,生活在这山里,基础的生理知识都不知道,又没有老人在,就算能熬到生孩子,也未必能母子平安,更何况虎妞看着也不大。 “嫂子,你今年多大?” “二,二十,咋啦?” 虎妞还处在蒙圈状态,李君一颗心多少踏实点,好在不是十五六,不然让一个孩子生孩子……李君不敢想。 “没事没事,奇兄,你之前都给嫂子吃了什么药,赶紧说出来,让我大娘看看对孩子有没有影响。” 李君推了推傻傻杵在那的李奇说。 李奇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全身颤抖了一下才语无伦次的说道 “孩子,那啥,她吃药,对!她吃了不少药,婶子快给号号脉……” “哇!”虎妞突然大哭起来。 李君被虎妞这声如洪钟的哭泣吓得差点跳起来, “嫂子,就你这中气,孩子肯定没事!” 哭声戛然而止,虎妞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李君问“当真?” “真的,真的!”还没等李君回答,李奇已经激动的抢答了“她是神仙,她说的肯定没错!” 李君一脸黑线,是药三分毒,可李君也没办法拿上一世的标准来衡量这一世。 好在李奇多少也知道些药理,没给媳妇儿瞎吃药,见媳妇儿每日里吐得昏天黑地,又浑身无力,李奇便换着样的给媳妇儿熬些温补的药,他媳妇儿又是喝了就吐,树香的娘估么着应该没啥事。 树香的娘不会号脉,只是让虎妞卧床,以防万一,等三个月后胎稳了再说。 李奇两口子这时候已经从不知所措稳步过渡到激动不已。李奇的嘴就没再合上,虎妞的笑声震得李君耳朵疼,这么好的机会,李君哪里会放过 “大娘,您赶快跟奇兄和嫂子交代下,平时吃喝上注意什么,等肚子里的宝宝过了三个月,哪些活儿能干,哪些活不能干,什么时候生,生的时候注意什么,咱们走之后,奇哥和嫂子心里也有个数” “哦,对!你看我这记性,”树香的娘很是配合“光顾着替他们俩人高兴了,唉,好孩子,这生孩子对女人来讲就是鬼门关啊……” 李奇马上就慌了 “别,先别,李姑娘,那啥我俩先商量下……” “商量个屁!”虎妞急了“都啥时候了,啊?盼了多少年,啊?好不容易有个不嫌弃咱俩,愿意托生在咱家的,你咋的?不想要?” “不是,怎么会不想要呢?他们……” “他们咋啦?人家能帮咱,咱就能帮人家!” 李奇傻笑着点头应是。 李君长出一口气,万里长征总算又迈出一步! …… 随后,李家村的众人便准备在木屋外的松林里安歇。因为这一天的长途跋涉,众人早就累的无半分力气,加上李君嘱咐什么都不用想,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大家便踏实的照做了。 李奇的心情可是极其好。虽说已经过了惊蛰,但山里早晚还是很冷的,李奇毫不吝啬的将自家攒了多少年的毛皮拿出来,让大家分了,铺在地上,剩下的就分给老弱病残当被盖,其他人将大家带出来的被褥整理一下,也不管都是谁家的,破成什么样,只要还能盖,就往身上加。大家围着篝火,女人孩子睡在里圈,男人睡在外圈。 几十口子就这样在木屋旁边升起篝火,野起营。倒不是李君安于现状,主要是想要在山里找到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不是件容易的事,前提是能吃饱,然后才能花时间找,再花时间建,李君知道这事急不得,好在李奇有十分好用的药粉,只要洒在身上或者身体周围,蚊虫蛇蚁必不靠前,这让上一世远离大自然的李君可以在还没找到目的地前不被吓死。当然,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本来大家都同意让李君和李奇的媳妇儿睡在木屋里,李君也愿意,而且十分愿意,但是在看了那狭窄的所谓床之后,李君还是自觉地放弃了,李君前世的床是一张两米乘一米八的大床,她一个人睡偶尔还会差点摔下地,和李奇媳妇儿睡在那窄床上……她真怕孩子保不住! 李君分到一张雪白的狐狸皮,躺在软软的毛皮上,盖着简单缝合过的‘狐狸被’,忽略各种味道,李君舒服的直想哼哼,这比在破庙睡干草上可舒服太多了!所有的不快和担忧都在这一刻消失了,李君很快便睡着了,睡着前她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这么多毛皮李奇怎么不卖呢? 第七章 往事 接下来,李君要着手几十人吃饭的问题,能在山里出入自由的只有李奇一人,让他一个人养活几十口子,李君担心李奇会带着媳妇儿遁了,所以李君先是安排树香的娘和另外一个婶子专门照顾李奇的媳妇儿,以解李奇的后顾之忧,又挑了十几个机灵敏捷,年轻力壮的跟随李奇学习和辅助李奇打猎,这十几个人身体还算结实,也听话,胆子又大,又为了吃饱肚子活下去,所以对学习打猎充满了热情。“ 李奇在知道自己要当爹以后,浑身跟打了鸡血一样,上蹿下跳的,经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忙啥,李君觉得这股精神头不能浪费,便引导他用在教徒弟这事儿上,李奇现在再看这些村民怎么看怎么顺眼,他们不但给他带来了孩子,连接生这事都解决了,曾经害怕的都不会发生了,这是何等的幸运!李奇半夜笑醒后便会暗下决心,好好教那十几个人捕猎,将来自己儿子也有个帮衬,他可不想儿子以后跟自己一样,担惊受怕,有今儿没明儿的过一辈子。 李奇连夜带着几个手巧的做出简单的捕猎工具分给年轻人,接下来的几天,李奇带着他们虽说还不敢进深山,也遇不到大家伙,但是每日里兔子,野鸡,袍子,鹿等还是能捕到,而且收获日渐增多。 每天除了跟着李奇上山的人和照顾李奇媳妇儿的两位婶子外,剩下的人也没闲着,有缝补被褥的,有砍柴的,有挖野菜的,还有专门负责大家一日三餐的……总之大家都忙的不亦乐乎,虽然李奇他们始终没有找到适合的山谷,但是好像根本没人担忧将来是个什么样子,真正做到了把每一天活成世界末日,那种没心没肺大无畏的洒脱,让李君羡慕不已。 李君也很忙,她忙着跟李奇的媳妇儿聊天,她想知道更多关于大荒山的事,知道他们两口子可以生存下来的秘密,这些对于未来在这山里安营扎寨很有帮助,而且,李君相信,为了孩子,李奇夫妇定会全力配合。 所以,每日睁眼之后,李君就会窜进木屋,开始听李奇媳妇儿讲那过去的故事,虎妞性格本就豪爽洒脱,有个人陪她说话,竟是毫不隐瞒,能说的不能说的,统统说了,拦都拦不住。 李君听了几日,不由感叹,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了好几跳!这李奇真是常年浸泡在狗屎运里的命格。 先说李奇一家,他们本是靠着苍山活着的猎户,因李奇的爹挖到一棵百年老参,恰巧挖的时候被另一个猎户看到,山里规矩见者有份,李奇的爹不得不与那人同享这棵参,只等收山货的来付了银子收了货,再平分银两,可这棵参放在谁手里却起了争端,那位猎户有三个儿子,且都已成年,而李奇那时候还小,又没有其他兄弟,那位猎户本就嫉恨李奇他爹打猎的本事,这次仗着人多更是起了贪心,抢了百年参不说,爷仨儿还合起伙来打了李奇他爹一顿,并且扬言见一次打一次,更把想独吞百年老参的罪名推到李奇他爹身上,山里的猎户最忌讳惹上这种标签,李奇他爹娘惹不起又没地方说理,只好另寻活路。李奇的爹只有打猎的本事,本可以在苍山中寻个离这里远些的地方,继续打猎,可李奇的爹人虽老实但很倔强,又生了一肚子气,便赌气带着娘俩儿来到大荒山,寻思着这地方没人欺负,自己打猎的本事本就比别人强,平时小心点不进深山,兴许也就能保命。可没过几年,李奇的爹还是葬身大山之中,连尸首都没找到,李奇的娘伤心了两年也跟着一起去了,李奇那时候已经是个少年,他娘临死前不放心李奇,只记得有个远方亲戚在李家村,便让李奇离开大荒山投奔李家村的彪叔,李奇也听话,确实去李家村找过彪叔,一是彪叔自己家都吃不饱,更别提让他一个一顿能吃一只野鸡的大小伙子吃饱,二是李奇还是习惯山里的生活,在彪叔家没住几日便不告而别回到大荒山,他爹娘留给他的小木屋里。事后彪叔还曾想过去把李奇找回来,毕竟大荒山那地方太危险,可自身实力不允许,彪叔也就作罢,心想着‘这都是命!’。 再说虎妞一家,虽说大荒山被世人摒弃,但总有例外,虎妞一家便是那个例外,虎妞说她听长辈们聊天时提过,最初她祖父带着一帮人从南方来到大荒上的,可能因为曾经居住的地方就多蛇虫鼠蚁,又或者来之前就想到大荒山里多猛兽,总之,她祖父那帮人是带足了药和捕猎用的工具,即便这样,那一大帮人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流逝的差不多了,男人们多是留在山里没再出来,女人则是难过生育那一关,所以等到虎妞出生时,她这一辈儿只有她一个,而上一辈也没剩多少人了,更别说她祖父那辈儿,可不管怎么说,他们活下来了,不仅活下来,还积累了在大荒上生存的经验,当然最主要的收获是一匹狼,一匹懂得感恩,世代相随的狼! 虎妞说如果没有狼的帮助,祖父那帮人可能早就都没了,更别提她。第一代狼是虎妞祖父在山里打猎时救的狼崽子,母狼不知道被什么猛兽袭击,等虎妞祖父这些人发现的时候,早已肠穿肚烂,而小狼崽则被母狼藏在一个树洞中,奄奄一息,虎妞祖父救出狼崽,大家细心照顾,精心喂养,慢慢小狼崽活了过来,慢慢小狼崽变成了雄壮的公狼,虎妞祖父不想抹杀狼的野性,便由着这匹公狼自由出入,公狼很懂事,每次回家从不空手,不对,是从不空嘴,叼着野鸡野兔回来很是平常,它会在家住段时间,帮助大家捕猎,陪着大家玩耍,然后再次消失,过个把月又回来,如此反复数年,直到有一天,这匹狼叼回了一只小狼崽后,就再也没回来,大家并没有去找,接着精心喂养这匹小狼崽,这又是一匹公狼,长大后比它爹还要雄壮,大家自然依旧没有限制它的自由,它也像它爹一样每次回家必不会空着嘴,也会陪着大家打猎,陪着大家玩耍,直到有一天也叼回一只小狼崽……如此这般,等到虎妞十几岁时,她身边的这匹狼已经是第五代了,名唤……小五! 最后再说说李奇和虎妞这个小家,李奇之所以能在大荒山活下来,原因有二,其一确实是因为他自身,首先他有过人之处,只要他走过的路他一定记得,再加上他胆大心细,身体强壮,头脑灵活,不但继承了他爹打猎的本事外,箭法和功夫都不错,还将他爹传给他制作陷阱的技能加以改良,效果更佳,而另外一个原因却是他运气实在太好,三年前他救了一位受伤的少女和一匹受伤的狼,然后在照顾他们的同时,感情也是突飞猛进,一不小心和少女睡到一个炕上把少女变成了媳妇儿,这个媳妇儿便是虎妞,这匹狼就是小五,等到虎妞和小五伤彻底好了,李奇铆足了劲,准备了聘礼,不过都是一些山货,却也是李奇那几年在山边上省吃俭用攒下的,虎妞带着紧张的李奇回家见家人,可见到的只有摆放整齐的所有捕猎用的工具还有一些农用种子,其它的,连房子都没有了,好像从来没人在这里住过,虎妞的心跟她的体型一样,很是宽广,她只沉默了片刻,便知道大家把她骗出去肯定是有事,只安慰一旁不知所措的李奇道“没事,他们走了,指不定哪天就回来了。”就这样,李奇没用聘礼,却收到一堆嫁妆,那些捕猎用的弓箭,箭矢,绳索,大网小网,尖刀利刃加上一匹狼……足以让他不用整天在山边上转悠,饥一顿饱一顿,更主要他有了一个比他还厉害的捕猎能手小媳妇儿,而且这个媳妇儿还会种地,且有着丰富的大荒山生活经验。小两口在那片松林后面开垦出几亩地,种了些大豆和粟谷蔬菜,俩人农活不多时就一起带着狼上山打猎,农活多了就安心种田,小五继承了它祖上的传统,没事自己就会玩消失,可回家从不空嘴…… 第八章 小五 对于虎妞的家人,虎妞倒没什么,却成了李奇的心结,他总觉着这些人几十年躲在大荒山是为了避祸,后来的消失也是为了避祸,他很怕这祸事没找到正主转到他们两口子身上,所以平时很是小心谨慎。 李君听完,嘱咐了一句,家里人的事不要再跟别人提起,便开始沉默了。 李君本以为只有自己上一世的生活可以用跌宕起伏来形容,可听了虎妞平淡的讲述后,那来自现代文明的的——除了生死无大事!可这一世的人们,哪个没经历几次生死?即便生活的如此困苦,只要有一丝生的希望,他们都会熬着,想起上一世动不动脑子里就会冒出眼一闭就解脱的想法,李君不由得汗颜。 上一世,李君自认赶上了好时候,她本就好强又自认聪明,大学毕业便甩开膀子创业,那时候她斗志昂扬,以为无论将来遇到什么都能勇敢面对,坦然接受,等经历了几次起起落落。见多了冷脸子,势利眼,听多了闲言碎语,恶语中伤,她便也学会了那些丑陋,粗鄙的算计,以为这就是成长,可‘成长’后的生活并没有轻松,虚假的应酬,违心的奉承,不得已的妥协并没有减少,而原本身边亲近的朋友却越来越少……李君终于意识到她是个女人,需要肩膀依靠,那时的她渴望家庭,渴望怀抱,满怀憧憬的走进婚姻……后来她终于知道什么是成长,那是需要几次撕心裂肺的疼,需要几次三观被颠覆,然后自愈! 三十岁生日那天,夜晚,窗外依旧华灯璀璨,人声喧嚣,窗内,李君孤身一人,红酒相伴,她总结自己的人生,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该遇到的不该遇到的,心酸的,甜蜜的,委屈的,畅快的……她都尝试了,李君敬了自己一杯,以为达到的终点,其实不过是另一个起点而已,没人知道得到的同时又失去什么,李君敬了自己一杯,钱这东西,难赚易花,情这东西,难得易丢!事业上她算有些成绩,可金融政策的调整,让她的企业如履薄冰,婚姻上她一败涂地,如果一切重新来过,她还会选择这样的生活吗?李君又敬了自己一杯,跌宕起伏之后还是想安安稳稳的,就那么平平淡淡的一辈子不好吗?那些曾经让她心痛流泪的往事,现在想起来,竟没了感觉,李君又敬了自己一杯,然后又是一杯…… 那一夜,李君也像往常一样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等一睁眼,一切都变了! 都变了,房子车子没了,所有高科技没了,需要她绞尽脑汁应对的债务问题没了,需要她小心应对的人际关系没了,需要她冷静处理的婚姻后续问题没了,需要她养活的那些员工没了,还有**无止境的父母……而这里,会几国语言有什么用!懂得金融知识有什么用!会谈判懂管理能变出粮食?有想法知变通能穿上棉衣?在这里,吃饱是第一要务,能够持续性吃饱便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 李君有些绝望了,她站在屋前的松树林里,靠着一棵树,看着远处高高矮矮的一片片的翠绿发呆……突然,远处有一灰色物体迅速移动着,瞬间就至眼前,李君只觉得眼前一花,第一个念头是:嚯!这是一条嘴里叼着野兔的成年二哈!待李君稳住心神看仔细,她否定了自己的看法,这应该,或许,可能是一匹狼! 狼虽然已经站定不动,但是它后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偏要摆出一副随时冲过来的姿势,李君根本来不及反应,耳边响起周围人的惊叫声,李君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身形却丝毫没动,李君脑子里闪过的第二个念头是‘特么的,咋就没练练武术呢?’ “小五!” 随着一声爆喝,李君和狼一起扭头看向木屋,虎妞扶着门框站在门里,凶巴巴的看着那匹狼,狼瞬间秒怂,夹着尾巴朝虎妞走去,此时此刻,李君脑子里出现第三个念头,并且非常执拗‘呀呀呸的,必须改名字!’ …… 李君的情绪这几天起伏比较大,也许是到了一个新地方的惶恐,也许是对未来的担忧,也许是对眼下生活的不满,刚穿过来时没来得及有的情绪,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至,上一世调节情绪的本领在这里全部破功了!她呆呆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旁边两米处蹲着那匹狼。 “你们看,我就说小五不一般吧……” “就你这记性!不是不让叫小五了吗?你是说姑娘不一般还是那狼不一般?” “当然是姑娘,咱们这么多人,以前半夜听见狼嚎吓得都直哆嗦,你看姑娘见到狼时,啊,那作派……” “真是!姑娘才多大?还没我家红娟大,红娟离得还远呢,都吓得瘫到地上……” “说的好像你站着来着……” “我站没站着反正没尿裤子……” “你……” “行啦,咱们是豁子吵嘴,谁也别说谁!除了姑娘,甭分男女,都一个熊样!不过话说过来,谁也没真见过狼,突然见着没被吓死就阿弥陀佛了……” “那你们说姑娘是咋回事?她就不怕?就那么近的站在狼面前,现在,你们看,还敢坐的那么近……” “都说姑娘不一般了,神仙能跟咱凡人一样喽?” …… 李君听着远处的议论声,心里发酸嘴里泛苦,神仙?李君想起白娘子,发型独特,白衣飘飘,仙范十足,再看自己,破衣烂衫,头发凌乱,浑身脏臭,随时扔到丐帮都绝不显突兀,这是哪门子的神仙,这里的人们思想真是简单啊……简单,李君眼睛一亮,之前的郁闷总体说来还是因为自身价值,真说生存技能,李君自认可以死几个来回,现在有了李奇的帮助,村民们大可不再理会她,让她回到她该待的位置,李叔一家自会照顾着她,然后让她慢慢学会一些农活,等到了能婚嫁的年龄,再从那些小屁孩中找个他们认为不错的,或者直接嫁给李大壮,李大山,然后伺候丈夫,生儿育女,忙乎庄稼,忙乎一日三餐,直到脸晒得黝黑,脸上的沟壑深邃,牙齿脱落,步履瞒珊……这绝对不是主角该有的生活!真要过这样的生活还用费劲穿到这?!李君使劲甩甩头。 李君觉得自己首先必须接受来到这个‘原始社会’,既来之则安之,其次,必须要有话语权!这里的人简单啊!既然这样,她就要在‘神’的位置上待着,就不下来!论忽悠,不是,是论眼界格局,李君画饼的本事那可是杠杠的,前世的老板可不是白当那么多年的,先抱个大腿,增加点依仗,等找到能安营扎寨的世外桃源,装装样子随便指点一下,忽悠这些村民应该不难,让他们把她当奶奶一样供着,自己以后的日子只有自己说的算,这样的未来也是可以期待的,李君想到这,不由得笑了笑,突然感觉有谁在看她,她迎着目光对上那双绿豆眼,那双绿豆眼里居然充满不屑。 第九章 寻找 对于狼五表现出来的不屑,李君很生气。 “你美啥?不过是生在好时候了,要是生在我那年代,你不是饿死在野外,哦,还有可能饿死前就被人宰杀了,就是在动物园里让人围着参观,所以……你偷着乐吧!” 狼五没有搭理李君,扭头又看向前方,李君猛的想起自己应该抱这匹狼的大腿,这不是主角的标配吗?要是能有这么一种宠物时刻跟在自己身旁,不说有多拉风,光视觉效果就可以震撼到村里人,自己的地位更是不可动摇。 李君小心翼翼的朝狼五那边挪了挪,狼五扭过狼头对李君露出獠牙,李君不得不停住,嘴里念叨 “这孩子,咋还害羞呢!” “你在这山里是扛把子不?手底下多少兵?” “有女朋友了没?可别看长相,要找那凶的,都说生儿子随妈的多……” “你别不好意思,虎妞一家是你们家的恩人,我是虎妞家的恩人,这么算,我也是你的恩人不是?你得对我亲,比对虎妞李奇还亲才对……” 李君正在套近乎,狼五突然站起来,朝着远处‘嗷’的一嗓子,周围又是一阵尖叫,李君倒没怕,只是想站起来时有点力不从心……这事需要适应。 远处,李奇带着打猎的一队人正在急急的往回走,大家伙本来兴高采烈的,突然被这么近的一声狼叫给吓住了,李奇赶忙解释一番,然后快速超狼五奔来,狼五也没闲着,也朝李奇奔去,李君在后面看着,心里有点吃味,听虎妞说狼五也不过才走了一俩月,这俩咋就像半个世纪没见过似的,至于嘛! 狼五的嚎叫就像一个小插曲,很快大家就被李奇他们抬回来的两只野猪吸引了,李君没靠前,她对这些曾经只能从电视里见到的动物并不好奇,她算计着是不是可以开启寻找‘适合人类居住’的山谷计划了。 李奇在这山里生活这么多年确实没遇到过像李君描述的那种山谷,这段时间打猎时,也留心观察了一下,还是没找到,李君之前就跟他商量过,如果还没找到,就不得不放弃打猎,专心找山谷,那就要求他们的存粮够吃到找到山谷为止。李奇两口子种的那点粮食,他俩吃还行,分给这几十口子就真是塞牙缝都不够了,这样一来只能靠平时打的那些猎物了。 李君和李奇在地窖里数着猎物,算着够吃多少天。这个地窖是李奇他爹挖的,虎妞后来又改良了,墙壁四周及地面都用石块砌成,冬天时又凿了几块冰放在里面,李君现在虽然披着件皮袄,还是冻得直搓手。 “这些足够咱们吃个十天半个月的。”李奇便带着李君出了地窖。 “明天还是打猎那批人,加上我,咱们先找找看,你这些年虽说不在山边上转悠了,可也没敢往深里走,应该有很多地方你都没去过。” “姑娘,你还是先别跟着了,我去过的地方还好说,我没去过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危险!” 李君皱了皱眉,不由得仔细思量起来,传说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危险肯定也不是闹着玩的,首先要避开极端天气下可能发生的物理化学那一堆的反应,然后让狼五领路,避开暗涧沟壑可能导致的意外,再有资深认路猎户李奇开路,外加十几个青壮年护航,最后还有她这个略懂科学知识的‘仙’人稳定军心,这么算一算,成功的几率大增!眼看就要进农历四月了,过了四月冬天还远吗?饥寒交迫死在异世也不是一个主角该有的结局!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这一趟冒险之旅……也许是几趟,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她很是期待自己小手一指,豪气的拍板‘就是这了!’然后享受人们崇拜的眼神,乃至一世都生活在这份崇拜的红利中! “有你们这么多人,还有一匹狼,还有我,怕啥?一会儿让婶子们多烤些肉,你再选个无风无雨的日子,先小心的走一趟,一路上要是能碰上猎物……咱也省的只出不进。” 李奇本想再劝劝,可听李君说的风淡云轻的样子,便没再吱声,神仙嘛,能怕啥? 李奇看天断定转天便是晴天。 转天,天没亮,李奇就带着一行人怀揣着各种烤肉进山了。 一开始,李君还处于混沌状态,加上天不亮啥也看不清,走的倒也正常,可随着太阳蹦出来之后,李君的神经就开始紧绷了,她设想过进山是个什么情景,就像没有台阶的香山,一帮人把她围在中间,前面有探路的,后面有断后的,左右都有人将她与大自然隔绝,她只需要闷头走,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她再小手一指‘就这了!’她的地位从此就谁也撼动不了了,再加上这一路她还有机会和她的标配宠物培养一下感情,到时候,山谷里经常会看见的一景……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女旁边如影随形的跟着一匹狼…… 可实际情况却让李君苦不堪言,他们时而要穿过比人高的‘草’,时而要爬过陡峭的山坡,时而要经过遮天蔽日的山林,时而要趟过齐腰的小溪,时而要拴上绳子被放到谷底……这些,没人能帮她隔绝,她的手破了,脚破了,身上很多地方被割破了,然而这些并不是最可怕的,最伤害李君神经的是突然出现的各种小动物。 “妈呀,什么东西?!” “啊!什么玩意?!” “妈妈呀,弄死它!” “蛇!蛇!蛇咬我了!啊……” “姑娘……是树枝。” “天呀!我踩的是什么?是什么?!是不是蟒蛇?是不是?!” “姑娘……是条死蛇……” “啊……” 李君尖叫着窜到李大山身上再不肯下来。山上的鸟被李君的尖叫声吓的扑腾腾一通乱飞,本来可以当做猎物的小动物们更是被吓得惊慌失措,四下逃窜,李奇很是无奈,狼五鄙夷的冲着李君呲了好几回牙,李君心里明白,她的人设要崩塌了。 李奇看了看日头,又看了看李君说道 “姑娘,今天先这样吧,是我想的不周全,你身上也有不少伤,咱们先回去,你先歇歇,处理处理伤口。” 李君打心眼里赞同,不太好意思的道 “也好,现在回去,天黑前能到家吧?” “姑娘,咱们出来只翻过了一座小山,现在回去能赶上吃晌午饭。” …… 一行人回到小木屋,李婶看见李君的伤,心疼的不行,坚决不让李君再进山了,看着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抹眼泪的李婶,李君很是感动,可她的性子就是有点倔,越是做不到,她越要试试,上一世她成也是因为这性子,败也是因为这性子,她自己也知道,可就是改不掉。 “婶子,我不去不行呀。” “咋就不行?等他们找到,咱们再一起过去就是了,到时婶子背着你。” “问题是他们找不到呀。” “他们找不到你就能找到了?” “对呀,我是谁?!” 李君心虚的傻笑着,今天的脸算是丢尽了,不找回来将来怎么在这些人面前立足? 第二天,李君没有在意大家脸上的担忧和狼五的嫌弃,依旧走在队伍中间,为了防止再次受伤,虎妞连夜和几个婶子给李君缝制了皮手套和皮袜子,身上也是裹得甚是严谨,可这些依旧无法阻止李君看见长条物体就想叫的决心,好在她还有理智,虽然所剩不多,但是还是有效的控制住尖叫的频率,到最后李君不知道是她战胜了自己还是大家习惯了她,总之大家已经可以平静的完成一天的任务,连狼五都懒得再对着李君呲牙。 第十章 猛虎 就这样过了四五日,一行人还是早出晚归的在山里转悠,李君急得嘴里直长泡,先不说每日的精神刺激,只说时间,眼瞅着就四月了,到了九十月份,这山里可就冷的要命了,现在找到山谷盖起房子,也就差不多入冬了,再晚点,大家不用饿死而是先冻死了,可万一这山里就没有适合人类居住的山谷呢?李君想到这儿不由得浑身发冷。 这一日,天气晴朗,碧空如洗,一行人依旧漫无目的的在山里转悠,这时已近正午,李君疲惫的看了看四周,高山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觉得窒息,她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瞥了一眼左前方一堆灌木,这些灌木长在山缝中,有种夹缝中生存的坚韧。 “等等!”李君突然喊住前行的队伍“把这堆灌木砍掉,看看里面是什么。” 没有原因,李君就是有种感觉,她想看看这灌木挡住的是什么。 很快,灌木被砍得七七八八,露出狭小的山缝,李奇顺着山缝看去,惊的立在当场…… 李君迫不及待的跟着李奇从狭小的山缝中钻过去,陆游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上身了,李君情不自禁的热泪盈眶!咬牙坚持了这么多天,终于找到这梦想中的世外桃源! 这里四面环山,山上清泉形成小溪缓缓穿过,被群山包围的空地十分宽阔,花草重生,偶有数棵参天大树反倒平添不少情趣,远处几个山坡被笼罩在山雾中,若隐若现,野花伴着野草随处可见,整日被群山遮住眼帘,满眼都是郁郁葱葱,呼一下视野开阔,色彩斑斓,李君的心情哪里还控制得住!她转着圈的欣赏这周围的美景,幻想着有朝一日这里炊烟袅袅,静谧安逸,而她春天赏花,夏天赏雨,秋天赏红叶,冬天赏雪……诗情画意的了却余生! 最让李君满意的是这进山谷的入口,之前被灌木覆盖,如今清理干净也不过只能容二,三人并排经过,真是易守难攻,隐藏避世的绝佳之地! 李奇纳闷李君要防谁,先不说这大荒山的恶名,哪只军队吃饱了撑的会来搜山?就凭这几十个庄稼汉?李君的回答也很干脆,不管将来外面打成什么样,缺粮是必然的,会来搜山的军队一定不是撑的而是饿的!找这么个地方叫防患于未然! 大家听罢更加觉得李君慧眼如炬,这么个地方也能让姑娘找到,定是神仙的指引,既然是神仙指引的地方必是福地,大家发自内心的开心起来。 狼五好像也明白大家的意思,在空旷的草地上撒欢的狂奔,样子像极了二哈,李君看着狼五笑得弯了腰。 突然,狼五竖起耳朵不动了了,紧接着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李奇最先反应过来, “有危险!保护好姑娘!”他高喊一声的同时从身后抽出弓箭,箭在弦上,对着周围寻找目标。 其他人也慌忙拿出武器,大部分人是弓箭,有几个是砍刀,而李君自己挑的是一把大刀,刀面很宽,她背不动,一直是李大山帮她背着,这时候李君拿着大刀被大家围在中间,心里直叫苦,当初看上这把刀是因为看着够大看着够酷,可真拿在手里,她觉得也就吓唬吓唬胆小的,她连挥动的力气都没有,可见她对危险预估的多么不足,可危险是什么呢? “嗷……” 只一声吼,便震彻山谷,山石好像都在颤抖,大家顺着声音看过去,几个年轻一些的小伙子直接就坐到了地上,那是一只浑身金黄带着黑色斑纹的猛虎,屁股上拖着钢鞭一样的尾巴,黑褐色的‘王’字印在前额,四只雪白的虎爪正有条不紊的倒腾着,款款向李君他们走来,走到也许是它认为攻击的有效范围内,它不动了,然后抖了抖虎躯,这边又瘫倒俩儿。 老虎不屑的看着眼前这些人,也许是看见有人始终站着而且手中有武器,它需要测算一下攻击后的危险系数,反正它没有再动,也没有做出猛虎下山的姿势,但是李君确信,只要它做出这个姿势,他们这边还能再倒几个。 李君能明显感觉大家被浓浓的恐惧气氛包围着,这里见过这兽中王的也许就李奇一个人,也许狼五也见过,李君可是见过很多回,别管是电视上还是动物园里,最近的不过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老虎慵懒的躺在里面,李君站在玻璃外都能感到那种虎威,在野生动物园,李君可是亲眼见过猛虎扑食,撕咬猎物的,那时她就坐在老虎旁边的车里,猎物就是她花六十块钱买的一只鸡。这也许是李君没有吓得瘫倒的原因,可手还是抖得要命。李大山勇敢的站在李君身面,李君能清楚地看到他浑身都在颤抖,尤其是双腿。 ‘那是什么’李君不可控的抖动着双手,手中的刀自然也在抖动,此时正是正午,刀捕捉到阳光,折射到李大山的后背上,很是晃眼。 李君心中一定,一个大胆的念头陡然升起。 “奇兄,不能再这么僵持了,咱们的人会一个一个倒下,我等一下会用刀光晃它眼睛,只有那一瞬间,你们要万箭齐发,争取一击即中,要不然,我这种挑衅会直接激怒它!” 李奇呵呵苦笑了两声道 “姑娘,哪里有万箭?怕是就剩我这一箭了。” “你们都给我听好,这种畜生最是能欺负弱小,你若不怕它,它反而不敢攻击,咱们人多,手里又有利器,怕它个球!不过是只长得大点的猫!等一下你们看到白光晃到它的眼睛,手里有箭的只管射,射哪都行!若是这只大猫扑过来,手里有砍刀的只管砍,相信我,咱们定能弄死它!将来你们也能跟儿孙吹吹牛!更何况,我在这!” 老虎像是感觉到对面的气氛不太对,突然张开血盆大口示威的又‘嗷’的一声,李君知道不能再等,她向左迈出一小步,找到空隙,一手持刀尖一手握刀把,迎着太阳光调动刀面,一速白光直抵老虎的双目,老虎闭眼扭了一下虎头,李君大喝道 “射死它!” 随着李君使出全身力气的大吼,几支箭嗖的直奔老虎,还有两支箭缓缓飞出,距离老虎还有‘二里地’就颤悠悠落地了,好在终是有三支箭到达了目的地!老虎虎躯一痛,想都没想直接跃起飞扑了过来,因为它刚才闭了眼,又是吃痛没有瞄准就直接扑了过来,目标不明确,扑了个空,却离人群更近了。 李君边往谷口跑边转头大喊道 “用力射死它!” 喊完才发现,狼五跑在她前面…… 老虎一扑不中,身上又中了数只箭,简直怒不可遏,只见它利落起身,丝毫不受箭伤影响,朝着瘫倒在地的几人扑去,李奇像是早有防备,他本就站在老虎身侧不远,在老虎起身那一刻,他已飞奔向前,适时的腾空而起,双膝弯曲,在老虎扑起那一瞬间,使劲儿朝虎躯就是一蹬,老虎顺势侧倒,李奇也重重砸在地上,却没有片刻停留,一个鲤鱼打挺便起身,继续抽箭怒射,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得李君忘了逃跑。 “冲上去,砍死它啊!” 李君信心百倍的狂喊……只是站的远了些。 也许是李君的歇斯底里激发了大伙儿的肾上腺激素,他们突然疯了一般狂叫起来,攻击形式从表面上看十分猛烈——手里有箭的啊啊啊的大叫着一直不停的射,手里有砍刀的啊啊啊大叫着轮起来砍着空气,而瘫倒在地的几个人用双臂抱住头也啊啊啊的大叫着…… 老虎身中数箭,又挨了一脚,原来可能还想奋起一搏,被一帮人围着啊啊啊的叫的有点蒙圈,正有些不知所措,只听那个讨厌的声音又在响起 “走近它,砍死它!” “相信我!咱们能弄死它!” 那些在空中乱舞的砍刀,不知哪一把过于用力脱了手,在空中几个翻滚,竟直接插落到虎躯上……此次失误如神来之笔,直接奠定了此次战役的胜利! 有一刀便有第二刀,鲜血刺激了男性荷尔蒙,年轻的小伙子们终于敢上前,不顾一切的朝着虎躯挥舞着砍刀,李奇几次大喊‘它死了,住手吧!’都没用,直到李君小心翼翼跑回来,走近老虎,然后开心的喊了句 “它死啦!咱们把老虎杀死了!” 大家这才停手,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胳膊都抬不起来。 李君看了看十几个坐在地上的小伙子们,心里对武松打虎的故事表示绝对怀疑,这时,狼五也兴奋的跑了回来,围着老虎的尸体兴高采烈的绕圈圈,李君走到唯一还站着的李奇身边轻声问 “你确认它是狼四的儿子?它爹没叼错?” …… 第十一章 进谷 山谷找到了,还带回来一只猛虎,这让李家村的众人兴奋的找不到北,十几个人顿时都变成了英雄,而李君当仁不让的再次被推上神坛。 而李君心里明白,这山里的虎应该是没怎么见过人的,可能它一开始只是溜达过来看看,若不是那几个瘫倒在地的怂包,老虎也不会被蒙蔽,早就掉头离开了,若说有功,这几个人也确实有‘功’。 李君被众人围着,面带微笑,听着那十几个人夸夸其谈,身上却一阵阵发冷,她很想躺一会儿,但大家那么热情,她又不好意思扫兴,她想坚持一会儿,忽然眼前一黑,耳边传来越来越远的声音 “姑娘……” “姑娘额头好热……” “姑娘……” 李君发起了高烧,嗓子疼的如同针扎,每日里迷迷糊糊,只知道身边的人急得不行,拼命给她灌药,而她只记得每次清醒的时候嘱咐别让虎妞靠近她,李君可能不知道,只为这病中的嘱咐,虎妞已经把她列为终身保护对象了。 李君这一病就是十几天,放在上一世,不过是扁条体发炎导致的高烧,可放在这一世,那就是鬼门关上溜了一圈,这也让李君知道真的可以吓出病来,而这瘦弱的身体必须强壮! 在这十几天里,李奇可没闲着,他按照和李君病前的指示,带着一帮人开始在山谷周围布设陷阱,李君希望能够通过这只虎和这些陷阱向山里的猛兽宣布主权,最好相安无事,若是来犯,必成盘中餐! 等到李君彻底好利索,便迫不及待的带着所有人和他们那些破的烂的行李进驻山谷。山路不好走,一路上,那真是破铜烂铁齐鸣,哎哟哎呀声鼎沸!李君很欣慰,人多势众,且有大无畏精神,只要不分散,集体行动,猛兽们也得退避三舍。 而后面,需要他们做的还有很多。 …… 所有人对找到的这个山谷都很满意,那么接下来就要安营扎寨了,而这个阶段,李君的头发都快愁白了!她经常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发呆,一站就是一上午。她先是明白了什么叫农耕民族,那就是除了种地啥都不会。 李君按照上一世见过的木屋,在筛好的土地上画了一遍又一遍木屋的形状,可没有一个人知道该怎么建! 然后她看到了劳动人民的勤劳,除了每天需要上山打猎的那些人,剩下的壮劳力都在按李君的要求砍树建屋,因为不会建,所以只剩下砍树,好在虎妞家人留下的工具不少,虽然大家不会砍树,却能耐着性子没日没夜的慢慢砍,一颗颗上好的木材堆放在哪里,却没人知道怎么把它们变成房子。 李奇很不好意思,他现在住的小木屋还是他爹在世时建好的,他爹将如何捕猎传授给他了,却没告诉他怎么建房子,李叔他们更不用说,之前村子里的住所是夯土结构,茅草为顶,木质结构的房子那是何等奢侈!李君无法,只得让李叔他们先建几处土坯房,让老弱病孕能不用露宿野外,可这种生活质量,是李君坚决不能接受的。自然灾害可不是凭运气就能躲避的,不说不可抗的泥石流洪水,只说暴雨狂风,暴雪冰雹……这些土坯的房屋便极有可能损坏坍塌,那时候才是要命的时候,即知道风险,便要想办法避免,未雨绸缪! 虎妞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虽然大家也没什么好东西,但最好的都急着虎妞用,李君还安排了几个妇人专门照顾她,生怕她出意外,可进了谷,虎妞却闲不住,每日都要巡视陷阱,改良加固,好在如今已经过了三个月的孕期,李君寻思或许是她低估了劳动妇女的身体素质,便没在整日唠叨虎妞。 众人正儿八经的开始了野外生存,除了每日去打猎的,其他人,使得上劲儿的都去砍树,剩下的人,开垦出三亩地,把李奇家有的种子,能种的都种了,即便这么辛苦,他们还能抽出时间挖野菜,摘野果,小溪里捕鱼……不但没人喊苦喊累,反而各个精神十足,兴高采烈,除了李君经常失眠,其他人吃得香,睡得香,像打了鸡血兴致极高,好像已经有了安稳的居所,肥沃的土地…… 而大闲人李君的日子就难过了,她无比迫切的需要能住的屋子,能睡的炕! 后来李君回想起这段最初几个月的野外生活,都有些佩服自己当时没有疯掉,喝着生水,吃着脏肉,睡在虫子旁,穿着麻布衣,一年没洗澡,上个厕所还是……棍刮!上一世精心用沐浴露和护肤乳保养皮肤,不说是玉肌凝脂那也是白嫩丝滑,而来到这后,哪天身上不是被各种蚊虫咬上一堆包,虽然李奇教了大家怎么防蚊虫,那也阻止不了那些久不见人血的小畜生飞蛾扑火。 更要命的是,上一世别说亲眼见到,就是电视里有蛇李君都要立马转台,可在这里,一开始哪天不遇上几次,虽然李奇说这里的蛇大多无毒,那也阻止不了李君怕它们的决心,每日里大家无论在山谷的哪个位置,都能判断出李君在哪,因为李君会时不时尖叫一声,声音尖锐刺耳,大家尝试着凭她的叫声分辨出遇到的是什么东西,如果分辨出是蛇或者田鼠,会有人立马跟上,将之捕获,晚上炖汤,当然,大部分时候可能只是踩到树杈,偶尔,大家还能看到李君一边尖叫一边上蹿下跳,那是因为她在草丛中看见一条蛇,惊恐之下发出尖叫的同时,身不由己的想窜上了树,可惊魂未定抬头一看,树杈上也盘着一条,于是又是一声长啸伴着向后翻仰四十五度,一屁股坐到草丛上,远处干活的众人都揪着一颗心……屁股底下可别再有一条了,姑娘再往上窜,会不会直接就腾云驾雾的离开了……所以,后来大家经常见到李君站在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上发呆,她也不想站在那,她也想采采花看看景…… 突然有一天,李奇很认真的跟李君说 “我们明日起打猎可能要更早点出发,往山里再走走,回来的可能会晚一些。” 李君忙问 “这附近山里的动物都被咱们打光了?” 李奇摇了摇头说 “不是打光了,是被你吓跑了!” 李君想了想问 “那,蛇……都走了吗?” 李奇叹了口气说 “你不想见到它们,它们又何尝想见到你呀!” 众人都很纳闷,平时七巧玲珑心的李姑娘怎么会如此怕蛇,就算之前生活在村子里,偶尔也是会见到蛇的,小孩子们都会想办法抓蛇玩,天上哪位神仙是怕蛇的呢? …… 第十二章 希望 再说回眼前,李君后悔当初没学土木工程,她深刻的领悟到,仅仅带着经商的经验穿越到乱世,那等同于慢性自杀!而这时,李奇的建议直接坚定了李君一头撞死的决心。 “李姑娘,你要实在不愿意住土坯房子里,要不……找个山洞先住下?” 李君铁青着脸问“我要不要找你借块儿兽皮围身上?” 李奇虽不懂李君什么意思,但想到小姑娘既然张嘴了,刚想答应,李君突然大喊道 “休想让我进山洞彻底变成原始人!no!never!这是我的底线!懂吗?这是我的底线!” 李君决定进山时想的是带着上一世的疲惫,过过采菊东篱下的悠然生活,穿过来享受几十年安逸的晚年也是不错的!可住进山洞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跟老虎强地盘,跟狗熊拼智商,一大帮人吃喝拉撒在一起,天天祷告明天不被猛兽吃掉!仅仅是想一想李君都快疯了,如果要这样,那么她真的宁愿一头撞死! 而土坯房子也非长久之计,山里的天气本就极端,整日盼着老天爷别动怒,风和日丽到终老? 好在最后,李君还是发现了伟大劳动人民的智慧,不,准确讲是记性,李大柱,十七八的年轻小伙儿,现如今是捕猎能手,他有一日突然想起听他娘之前念叨过,大柱娘舅的小舅子是个木匠,且是个建过大房子的木匠,可惜大柱的父母已经不在了,李君只能逼着大柱想他娘舅的小舅子住哪?在几十双眼睛满怀期待的注视下,大柱终于不负众望的先想起来他娘舅住哪,然后决定亲身前往,顺藤摸瓜。 好在他们的亲戚都不会住的有多远,多是住在围着抚远城那些散落着的小村子里,路程远的也不过走个三五天。首先李君能放心大柱的安全问题,至少不是去趟中原,在这附近,只要别碰上鞑靼人就不会有什么危险,而在李君穿过来的时候,鞑靼人刚刚扫荡完离开,他们虽已无耻的不分季节,不分收成好坏,想来就来,但就算再无耻,也不会刚走就来,来也没用,没东西可抢,再者李君不怕大柱饿着,有腌制好的兔肉和鹿肉,虽然没有干粮,带上些野果子也不错,所以李君稍微思量了一下就同意来了,李奇只好暂时放下打猎,领着几个人跟着大柱一同前往。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这位木匠还没有饿死,或被杀死,他还活着! 一晃,大柱他们走了十多天了,这比李君预计的时间长了不少,饶是李君心理素质再过硬,此时也不得不担忧起来,她站在那块儿大石头上,看着大家沉默的忙碌着,脸上明显少了些什么,李君有些自责了,将就住土坯房子又能怎么样呢?如果李奇他们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李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这些还在谷中的人想出去换个地儿奋斗都走不出去,更别提留下来生存下去,这让李君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还没断奶就不要奶娘了! …… 结果往往是出乎意料的,就在李君快要绝望的时候,大柱带着他娘舅一家以及他娘舅的小舅子一家以及两家村子活下来的大部分人,拢共一百多口一起回来了。 李君站在大石头上看着蔚为壮观的新来的难民喜忧参半,喜的是来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壮劳力,吃几顿饱饭后便能生龙活虎,创造价值;忧的是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这队伍要怎么带?这么多人都要吃饭,山里的野生动物们会不会搬家? 不管是喜是忧,都是希望,李君不得不开始重新计划。 李君眉头紧锁,这一百多号人对李君是不会那么容易言听计从的,李君可不想从‘神坛’上下来!此时,这些人衣衫褴褛,面带菜色,显得弱不禁风,甚是可怜,彼时,吃饱喝足,真面目也就显露出来了,虽说山野之人最是质朴,可穷山恶水也出刁民,李君知道只她的年龄就没办法服众,万一出什么事,李家村的几十人对上这一百多人……胜负立见!所以,李君首先要搞清楚,这两个村子谁说话好使。 …… 李大柱已经喋喋不休的在李君身边说了很久,李君一边听着一边认真的看着下面李叔李婶他们安置新来的那一百多号人,人不少,吵吵声此起彼伏,李君皱了皱眉;东西也不少,李奇正带着十几个壮年,往谷里一箱一箱一包一包的搬运,李君心里有些雀跃,有种收到快递时的激动。 同时,李君也大概听明白了大柱的意思,这一次,李大柱立了大功,大柱嘴里的娘舅的小舅子陈虎其实是个学徒,而他的师傅甚是了不得,他姓陈名雷,他不仅仅是木匠,准确讲是工匠,甚至曾经做到过掌案,类似总工程师,只是得罪了权贵,才拖家带口回到几十年未曾回过的族中,收了五个徒弟,细心教导了两年,而这五个人中,既有本村陈姓,也有邻村刘姓,这也是为什么,李大柱费劲地说动了陈家村的人进山,刘家村的人收到消息死活也要跟来,因为他们知道,陈家村的同意就是陈雷同意,可见陈雷在这两个村的威望。 李大柱表完功,又开始说过,他没想到会跟来这么多人,不带他们来,他又怕那几个木匠也不来了…… “大柱哥已经很厉害了,再说,人多力量大,未必是坏事。”李君微笑着说。 李大柱受宠若惊,只知道挠着脑袋嘿嘿傻笑。 “那位老者就是陈雷老先生吧?”李君指着人群中一位老者问。 “小……姑娘真厉害,我还没说,你就知道了。”李大柱满脸的崇拜。 厉害吗?多明显,这位老人虽没有穿绫罗绸缎,无侍者相随,虽身在难民之中,身形亦有些佝偻,但只一眼便能确定他的与众不同!那份坦然,那份探究,那份从容不迫…… 李君没再多想,稳步朝老人走去。 第十三章 陈雷 陈雷站在嘈杂的人群中,环顾着四周,不由感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创造了这避世的上佳之所,满眼都是可用之物,可食之物,他不禁对李家村人口中的‘我们姑娘’充满了好奇。他转身朝山谷入口望去,正好看见一个面黄肌瘦,头发脏乱,披着两片‘麻袋片’的小姑娘微笑着朝他走过来,四目相对,陈雷却能笃定,这就是‘我们姑娘’。 李君走到陈雷面前,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这该不会就是那‘神仙’吧?” “瞅着年纪不大呀” “这神仙也太磕碜了!?” “蒙孩子的话你们也信!” “咱们以后就听这小丫头的?” “切!她要是神仙,我们柳儿就是王母娘娘!” …… 李君没有理会周围人的议论,她微笑着喊了声‘陈老先生辛苦了!’然后抱拳行礼,陈雷看着李君哭笑不得,这礼不伦不类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然后竟也鬼使神差的抱拳说了声‘不敢’。 周围鄙夷,嘲笑的声音四起,李叔李婶带着李家村的人自觉地走到李君身后,然后怒视着那群人,李君悄悄递给李叔一个眼神……稍安勿躁! 李君没理会那些声音,她抬手指了指四周道 “老先生,您看,可用之物不少,可……”李君摊开两手接着道“我们手里的东西太少,没有足够的工具,没有足够的……小零件,若想在这里建成村落,且自给自足,还需老先生多费神!” 说罢,李君抱拳深深鞠了一躬。 陈雷忙双手拦住李君双臂道 “姑娘不可,想来能找到这处,必是前险万险,姑娘小小年纪就能带着大家寻到此处避祸,已是极其难得,更何况,我们这些人也需留在这里,本就占了大便宜,更应尽我所能!” 陈雷的话说的很是客套,可李君能从他的双眼中看到探究,或者说好奇。 “这个山谷极其宽阔,”李君边说边引着陈雷朝山谷深处走去“我们要先计划好哪里是村落,哪里是耕田,要配合已经做好的陷阱,要想到极端天气时的应对,将安全性放在首位,您看,远近都是山,暴雨时会不会有山洪?到了隆冬,大雪能否压断房梁?溪水沿着山脉而成,如何利用和防范?……” 陈雷越听越是心惊,这哪里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能够提出的问题,他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只听李君又问出一个让他心里炸雷的问题。 “老先生,咱们穷的就剩下这些山了,别的什么都没有,房屋恐怕要用上榫卯,我知道这样会耗时费工,这么多人,需要建那么多房屋,时间紧,五个月的时间就得让大家住进能挡住风寒的屋内……可能做到?” 上一世李君对中国古建筑有一点点了解,她知道古人厉害之处在于无论多大型的建筑不需要一颗钉子,皆用榫卯代替,这正符合李君眼下的要求,这对陈雷来讲自然是不在话下,可让陈雷诧异的是这个小姑娘居然知道榫卯…… “姑娘……”陈雷站定,平复了一下刚刚被炸的有些慌乱情绪,尽力寻出头绪,答道 “这次进山,我带来了平生所有,所有工具,所有书籍,还有徒弟……他们可堪大用,再加上还有这么多人,入冬时让大家都有栖身之地不难,但要想一家人一座房屋,恐怕要等来年。” 李君点了点头,陈雷很想抬手擦擦额头的冷汗,谁知李君又询问村落的排污系统和农田灌溉的水利系统如何设计,这让陈雷内心又是一顿狂轰乱炸,他冷静了一下,眨了眨眼,看了看天,他现在甚至有点相信当初大柱游说他们时说的‘我们姑娘是神仙下凡’。 陈雷想了想,带着些许敬重,严肃的问道 “姑娘打算让大家在这里住多久?” 李君苦笑道 “这要看外面还要乱多久。” 陈雷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 “恐怕需要几年功夫,现如今外面乱的我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在争这天下!而中原不太平,鞑靼就不会消停。” “未知的事情太多,能不能在这住下去,将来会有多少人住在这,住多久,我都回答不了老先生,只能顺势而为!难为老先生,设计之初多费心思,若老天有眼,日子红红火火的过起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咱们早晚会成为别人眼中的肥肉,所以,咱们除了要住的舒服点还得想办法自保,防止外人扰乱咱们的生活。” 李君虽对现阶段的生活现状极之不满,但关系到自己以后的生活,又不得不努力考虑周全,可李叔,奎叔他们就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有些事没法跟他们商量,如今总算见到一个肚子里有点墨水,又见过世面的人,李君哪里肯放过。 陈雷听罢虽说没再被炸,却也是吃惊不小,要说小姑娘懂得多一些还能勉强找个理由解释,比如爹娘教的,或者遇过什么奇人异事,可这样一个涉世不深的小丫头能把事情想的如此长远,又该如何解释呢?难道她身后有能人相助? 陈雷望了望李家村那些人,摇了摇头。 李君看着迟迟没有吭声的陈雷,小心的问道 “老先生可是有什么难处?” 陈雷忙摆手道 “没有,没有,只是……”陈雷斟酌了一下用词接着说道“姑娘的聪慧让我刮目相看,我那外孙女比姑娘还痴长几岁,却还是只知道每日里缠着她娘任性调皮。” 李君挑了挑眉,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然后正色说道 “老先生,您一生走南闯北,阅人无数,历事万千,什么人没见过?有人生而力大无穷,有人生而过目不忘,有人生而奸诈多疑,有人生而赤胆忠心,这便是大千世界,没有原因,我就这样!如今重中之重不是我到底是人是妖还是神,而是如何让大家能活下去。”李君说罢回身指了指身后的人群“他们,只求能活下去!我只希望我能做到让他们不冻死,不饿死,不被别人杀死!然后……好好活下去!”李君说到动情双手抱拳诚恳说道“恳请老先生将心思用在建设咱们的家园上!” 陈雷顿时臊的满脸通红,活了五十多年却没有一个小姑娘想的通透,他赶忙还礼道 “是我着相了!姑娘但请吩咐,陈某必会全力以赴!” 李君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忽悠人这事她练了十年,不是白练的。 “咱们既然要在这里住下,那就尽量住的舒服些,除了住房,我寻思着还得建个议事堂,到时大家也有个地方商量个事,库房,地窖要先建好,天气越来越热,可不敢让大伙儿吃到**的东西,那可是要人命的,将来也许还有军营……如何设计就靠老先生了!好在咱们守着这么多木材,您可劲用,之前大家也不懂,砍下的木材,能用做建房的就建房,不能用的可以做些桌椅板凳,这些您是行家,只管吩咐下去,咱们人手不太够用,一部分要继续跟着奇兄捕猎,咱得把这个冬天撑过去,一部分要开垦荒地,能种点啥就种点啥,主要为了准备明年春耕,除了孩子,剩下的全跟着您,您看着安排便是,我现在想的有点乱,等您安顿好,咱们好好商议商议。” 陈雷连道不敢,对李君更加敬重有加。 不远处,陈家村和刘家村的人,亲眼看着陈雷对李君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愈发恭敬,大部分人便收起了怀疑和戒备,而有人却依旧嗤之以鼻。 第十四章 挑衅 李君和陈雷走回人群中,李大壮和李大山赶忙跑到李君身侧,昂着头凶巴巴的盯着陈家村的人和刘家村的人,刚才这些人的议论哥俩儿都听见了,要不是他们的爹娘拦着,李大山怕是要带头打群架了,李君是谁?以前是他们疼爱的妹妹,现在除了妹妹还是给他们李家村带来活路的仙女,哪容这些人亵渎! 李家两兄弟的架势,马上引来人群的一阵骚动,李家村的男女老幼自发的站到李君身后,陈家村的人看了看一脸严肃的陈雷,悄悄的靠拢到陈雷身侧,只留刘家村的人突兀的站在原地,三个村的人站的泾渭分明。 李君笑了笑,主动拉着李大壮和李大山的手,像极了被两个哥哥宠爱着的妹妹,她调皮的扭头冲李家村的人做了个鬼脸。 这与刚才陈雷面前的李君判若两人,孰真孰假?陈雷有些恍惚。 “婶子们,先热几锅汤,让两村的人喝,他们应该饿了很久也累的够呛了,喝点热汤解解乏,休息一下,再归置他们带来的东西。” 李君晃着被两位哥哥拉着的手臂交代着。 李君身后的婶子们马上离开人群行动起来。 “陈老先生,您有没有带些笔墨来?我需要记录下村民的名字,年龄,性别,特长呀什么的。” 李君依旧俏皮着。 “带了,带了不少,姑娘要自己记?” 李君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就你?你会写字?”刘家村里一个体型甚是圆润的妇人大嗓门的问道。 李君看过去,妇人可能也觉查到不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会呀,婶子别着急,慢慢的你会发现,我会好多你想不到的事。” 妇人翻了个白眼,没再说话,李君依旧笑呵呵的。 “姑娘事多,我那外孙女略通文墨,让她去做吧。悦儿,过来……” 陈雷说罢,领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走了过来。 苏悦儿有一双清澈的双眸,个头比李君高了一头,身材纤细,却不觉羸弱,虽粗布麻衣,却盖不住那周身的灵气,她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干净,干净得李君只一眼便喜欢这位姐姐。 苏悦儿大方得体的行了礼,然后笑着问道 “姑娘可放心交给我做?” 李君想抽出双手去拉悦儿,李大壮松了手,可被李大山拉着的手使了劲儿也抽不出来,她抬头一看,李大山脸红的像个紫茄子,李君‘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李大山这才意识到,赶忙松手。 李君笑嘻嘻的跑上前拉起悦儿的手道 “姐姐做,我当然放心,等下我把需要你记录什么做成表格给你,你挨个找他们填写就是了。” “表格?” “哦,就是一种记录方式,我等一下教给你。” “好!” 苏悦儿重重的点了点头,她之前不知道外祖父为何会如此尊重这位小姑娘,现在看着李君的双眼,她好像知道了,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是一双看了就心安的眼睛。 “我说……小姑娘,你教?你知道我们悦儿小姐可是在京城生活了十几年的,可是读过很多书的,可是跟那些大官儿家的小姐一处玩的,见过大世面的,你教?!” 李君侧身看向说话的陈家村的妇人,苏悦儿先不悦了,她提醒道 “表舅母是觉着我与娘亲,外祖父如今落魄了?还是觉着我外祖父做主进山是错误的? “悦儿,看你说的,你们能回来是看得起我们,再说,那句话咋说的来着?哦对,瘦死的马也比驴大不是?我这不是看这小姑娘不懂事嘛。”妇人赶紧解释。 妇人宋氏要论辈分,算是陈雷的侄媳妇儿,只不过出了五服。陈雷二年多前回了族里,开始收徒,且倾囊相授,整个陈家村皆有受益,他除了在银钱上帮衬了族里人,还办了族学,亲自教族里的人认字,村里人愿意送孩子来学,或者大人想学,陈雷不收钱照教,整个陈家村自然恨不得把陈雷供起来,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中原的内乱引得鞑靼来袭,陈雷之前修的地道派上了用场,即可藏粮也可藏人,如此躲过几次鞑靼的掠杀,威望日甚,村里人基本对陈雷言听计从,可陈雷自己知道迟早坐吃山空,直到李大柱找来,向陈雷讲述了李君的所作所为,描述了山谷的种种,陈雷决定全村投奔时,村里难得的出现了分歧,很多人知道大荒山的传说,觉得留在村里才安全,陈雷也没有劝说,只问谁愿意去便跟他走,剩下的人顿时蒙了,离了陈雷,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纷纷上演苦情戏挽留,拖了两三天,刘家村的人收到消息赶过来非要跟陈雷一起进山,他们村里可没有地道,留下就是死路一条,有人给指了一条活路,哪有不跟着走的道理,这下,那些想留下也分成了两派,一派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进山,另一排死也要死在家里。宋氏便是心不甘情不愿那伙儿的,本就不情愿,进山的路又那么难走,着实吃了些苦头,她便将这怨气算在了李君头上,谁让她听得最多的就是‘姑娘’这两个字。 陈雷听不下去了,他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的问道 “哦?姑娘不懂事?咱们进山就是奔着姑娘来的,你何苦跟着?” “这,这不是大家伙儿都要来嘛,再说,留村里也活不下去,来这儿……”宋氏又看了看四周接着说道“咱们这么多人,这儿有地,咱也带了粮,又靠着山,怎么都能活下去不是……” 宋氏讨好的回答,又像是提醒着陈雷什么。 “我问你,是有神仙托梦给你,告诉你有这么个山谷能让你活下去?然后你便带着大家来这山谷了?” “小孩子家家的,玩儿的时候发现个山谷也是有的,不能因为这个就啥都听她的呀。” “就是就是!”刘家村的那位胖妇人赶忙附和 宋氏听见支持声,顿时更加有底气了 “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哪能跟您比?还想教大小姐……她就是……” “够了!” 陈雷厉声阻止宋氏再说下去,他知道村里有些蠢人,可蠢成这样也是陈雷没预料到的,他相信在这谷中生存绝不仅仅是有点存粮,有双会种地的手就可以,他相信如果李家村的人离开,他们这一百多人可能都活不过这一晚,就算野兽不来,蚊虫蛇蚁也足以要了他们的命,就算有幸活下去,这些靠地吃饭的庄稼人,如何在这山里活?即便活下来,代价又是什么? “陈老爷子,陈家婶子也是好意,本来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懂啥?能干啥?咱们既然来了,那就得像模像样的活下去,离开您可不成!” 刘家村的胖妇人一脸媚笑的走向前,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陈雷。她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如果这时候帮助陈雷上位,那将来分地的时候还不得分给她家一块儿大一点的好地? 陈雷没有理她,而是看向李君,他现在很好奇李君会如何处理。 第十五章 胖丫 李君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她趁着宋氏和胖妇人发难的功夫,仔仔细细的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当她意识到陈雷在看她,便笑着指着宋氏问道 “这位大婶是您的亲戚?” 陈雷摇了摇头道 “算不上,已经出了五服。” 宋氏听罢,好像感觉一阵冷风吹过似的不由之主的缩了缩脖子。 李君点了点头,根据她刚才的观察,大部分人还算老实,那就好办了。 “觉得我不行?”李君看向胖妇人,笑的很灿烂“你说气人不气人,这儿!还就是我说了算!” 胖妇人一愣,李君的眼眸深不见底,看得胖妇人不由得心虚,她转头看向宋氏,却发现宋氏早就隐没在陈家村的人群中。 “你说,你说的算就行了?当别人都是傻子?你个小丫头片子能懂个屁!” 胖妇人硬着头皮为自己的梦想努力着。 李君笑了笑,看了看四周问道 “还有谁跟这位大婶一个想法?” 周围鸦雀无声。 “大壮哥,大山哥,这位大婶既然不喜欢咱这儿,也别勉强,送出谷吧!” 跟这种蠢人,李君懒得废话。 李大壮和李大山兴奋的应了一声,冲到胖夫人身边,架起她就往谷口拖,忍了这么久,兄弟俩儿瞬间迸发出的力量实在惊人,胖夫人竟被兄弟俩儿架的离了地,惊慌恐惧之余只见她边蹬着腿屁股往下沉边喊道 “没有天理了!杀人啦!救命啊!……” 她喊了两句发现没有人出来为她说情,且两个小伙子十分有力,拖着她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胖妇人真怕了,她不敢得罪陈雷,只听她又喊道 “你个死丫头,你个白眼狼!都这时候了,快救我呀!……” 只听了前面,李大山以为这是在骂李君,伸出手揪住胖妇人的头发就往下拽,然后狠狠的说 “你最好留着点劲儿,等碰到老虎,熊瞎子你再跟它们闹!看看它们吃不吃你这套!” 胖妇人听罢吓的更是肝胆俱裂,使出浑身的劲儿往下出溜,李大山和李大壮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哪里经得住一百多斤的人使用千斤坠,没拖几步,胖妇人就成功的坐到了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老天爷快看看呀,这是要我的命啊!欺负人啊,欺负我一个寡妇啊,不怕报应啊他们……” 李大壮和李大山想再次架起她,可不管怎么使劲儿,胖妇人就像抱着个秤砣,就是纹丝不动,兄弟俩儿汗都下来了,正一筹莫展时,胖妇人突然爬起来朝着刘家村的人群冲去,还没等兄弟俩反应过来,胖妇人已经抓住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姑娘,抬手就打 “打死你个白眼狼!白养了你!我让你不出声!我让你旁边偷着乐……” 周围的人赶忙劝架,有拉小姑娘的,有拉胖妇人的 “快松手,你打胖丫管啥用!” “你自己作孽,跟孩子有啥关系!” “你俩谁养谁?没胖丫你早饿死了!” “瞧你这点本事,整天就知道拿孩子出气!松手!” 可大家伙儿费了半天劲儿也没能让胖妇人松开拽着胖丫的手。 李大壮和李大山快急疯了,他俩想进去把胖妇人拽走,可村民自然围成了一圈,俩人干着急进不去。李家村其他人纷纷看向李君,他们在等李君的命令 “大家先散开!”李君高声喝了一句,稚嫩的声音中透着威严。 那些村民竟真的散开了。 “把她绑了扔出谷!” 冷冷的声音响彻山谷,那可是李君使出吃奶的劲儿喊出来的,她怒了,是真怒了!她可以蔑视那些愚蠢,可以忽视一些自作聪明,却无法无视这种欺辱,他们本是弱者,却还要去找出更弱的欺负,这种人性……不要也罢! 这一声喊,镇住了很多人的心思,也震出了一些人的想法。 陈雷突然意识到,刚刚那个俏皮的小姑娘是这位姑娘在成心示弱,她本就想在一开始找只‘鸡’来杀,也许本该是宋氏的,这算不算给他面子?他算不算欠了份人情? 李家村的人心里很是解气,刚才姑娘只叫了李大壮和李大山,他们没敢动,这下…… 李叔带着几个人赶忙奔过去,正要跟俩儿子一块儿抬起胖妇人,李奇拿着绳子跑了过来 “姑娘说绑了!” 李奇虽说在谷口忙乎着,可这里发生的一切他好像都知道,他最恨持枪凌弱的人,若是没有这样的人,他爹也许还活着…… 胖妇人眼看这么多人凶巴巴的围过来,更加不肯撒手,好像胖丫就是她的保命符 “你们不能把我扔出去,我没了,这孩子就没人要了……” 李奇把绳子扔到地上,一把拉住胖妇人拽着胖丫的手,使劲一掰,只听‘咔’的一声,随后是胖妇人杀猪般的哀嚎。 手松了,李奇三下五除二就把胖妇人绑了,与绑野猪一样。 李君走向前,拉住胖丫的手,那是双抖得厉害的手,李君不自觉的想要把这个比她还瘦弱却被叫做胖丫的姑娘搂进怀里安慰,可一碰胖丫的肩膀,胖丫疼得一哆嗦轻声的发出‘哎呦’的声音,李君这才发现,胖丫本就衣不遮体,身上的脏都掩盖不住那些青紫,李君只好轻拍胖丫的手说着“别怕!别怕!” 胖丫抬眼看向李君,李君便看到一双纯净的双眸,竟没有一丝泪痕,李君心里一揪,这是多习惯这种打骂,才能做到只知**的疼,没有了心底的委屈?! 李奇和李大山肩挑一根长棍,胖妇人像野猪一样吊在棍子上,也像野猪一样一路哀嚎。 这时,一个身影窜出人群,朝着胖妇人跑去,边跑边喊 “娘,娘,你走了我咋办啊?” 胖妇人的哀嚎顿时停了, “福财,快回去,回去!找胖丫……” 李君愣住了,这怎么又蹦出一个孩子……本想做戏做全套,怎么也得走到谷口啊,这时,她感觉到有人在拽她的衣角,她看过去,看到了胖丫那清澈的双眸满是哀求…… 李君叹了口气,唤道 “奇兄,且慢!” 李奇松了一口气,他示意李大山把人放到地上,其实他在听到有人喊娘的时候,心里的坚定就有些瓦解了。 李君走了过去,人群也涌了过去。 李君看了看跪在胖妇人身边的人,男性,十五六岁的身材,胖胖的,眼神迷离的看着胖妇人,满脸泪痕,一脸蒙圈。 李君示意李奇给胖妇人松绑,然后转头看向人群 “你们可知,你们若出了这山谷”她顿了顿“必死无疑!” 李君在人群中找到宋氏,看着她 “你以为你们有人有粮就可以在这里活下去?这里是大荒山!啥是大荒山?古人都比你笨?他们不知道结队带粮进山,反倒是一个一个进来送死?!你自己想死,找地方抹脖子去!别连累其他人!” 宋氏吓得缩着脖子,本想着陈雷能替她说句话,可陈雷一脸寒霜的看着她,说出一句让她吓破胆的话 “若不信姑娘,你现在就出谷!” “信!信!信!” 宋氏说罢一屁股坐到地上。陈二这才哈着腰,轻手轻脚的走到宋氏身旁想搀起她。 “陈二,你若管不了自己媳妇儿,到时就跟她一起出谷!” 陈二也一屁股坐到地上。 李君笑了笑,转身看向胖妇人,此时她已经被送了绑,傻傻的坐在地上倒气,她儿子却不在旁边。 胖妇人看见李君看过来,忙爬起跪下,边磕头边扯着嗓子喊道 “活菩萨,女神仙,饶命,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我只想知道,同是儿女,一个白白净净胖如猪,一个骨瘦如柴浑身伤,你怎么下得去手?!” 李君怒视着胖妇人,胖妇人被李君杀人的眼神吓得忘了解释,只一味的磕头说再也不敢了。 “姑……姑娘怕是误会了。” 一个面带病容,身体消瘦的妇人走到李君身边,低头轻声说道 “俺夫家姓刘,俺娘家姓孙,姑娘叫我刘孙氏便是,胖丫的爹与福财的爹是亲兄弟,鞑靼来村里抢粮杀人,胖丫的爹娘兄弟和福财的爹都死了,胖丫便跟着胖婶过活。” “哪是胖丫跟着胖婶过活,是胖婶和福财靠胖丫养着!” “姑娘不知,你别看胖丫现在瘦,以前可是个胖墩。” 刘家村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 “胖丫他爹力气大的像头牛,又啥都会,日子过得比我们都好。” “可惜这本事没传给儿子倒是传给了胖丫。” “可不,四五岁就像个小牛犊子。” “胖婶可是有福的,家里男人没了,来了一个比她男人还能干,吃得少的,我们家家揭不开锅,她家照样能让福财吃上肉!” “那是吃得少吗?那是不给吃……” “福财是能吃上肉了,胖丫呢?你看看瘦的……” “可不,姑娘看看,胖丫可也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这一年肉没了,个头也没长……” “脏心烂肺的玩意儿!胖丫有一次抓回来几只兔子,看我们饿的不行了,就分给我们几只,诶呦,回去让她打的呦……” “身上没块儿好地儿又能咋地,转天还不是照样被扔出去找吃的……” “吃的弄少了,回来照样一顿打,诶呦喂,胖丫命苦呦……” “弄多少不挨打?胖丫挨的打比吃的饭多……” “可怜胖丫,十几岁的姑娘家一出去就是几天,苍山多远啊,逼着孩子进山,死活她是不管的,就不想想胖丫要是死了,你们娘俩儿吃啥喝啥!” …… 第十六章 演戏 李君听得心里发酸,她今天确实是有意试探,还暗示李叔李婶别吱声,若都老老实实便罢了,若确有蠢人还没站稳便忍不住,那便杀鸡给猴看看,决不容老鼠屎变成祸患!何况两个村的村民这个时候是最疲惫惶恐的时候,也是最好拿捏的时候,这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一开始,李君不过是想立威,没想要谁的命,那可是命啊!带着前世的教育和观念,想都不敢想,可真有那一瞬间,李君是想要了这个胖妇人的命,可也只是一瞬间。 真正让李君心酸的是这些乡邻和胖丫,胖丫长期饱受虐待却无人站出来帮帮她,而胖丫也不知道反抗,也许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规矩’!若不是今天有李君出头,胖丫就算被虐致死,也未必会有几人为她淌泪,顶多几声哀叹胖丫命不好。 李君可没打算融进这种‘规矩’中,既然又活一次,又是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谷中,自己又能做主,何不为所欲为,不是,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把这个山谷打造成自己理想中的社会的样子,想到这,李君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小火苗蹭蹭燃烧了起来。 胖妇人见大家说的没完没了,生怕李君一怒之下再次把她扔出谷,慌忙回怼 “你们一个个就是大善人了?没我家施舍,你们早就见了阎王爷了,现在逮着机会踩我,你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那是你施舍的?那是胖丫心善!” “胖丫跟俺闺女一样,胖丫善就是我善!” “你快拉倒吧!谁家打闺女舍得下死手?谁家有饭还让闺女饿着干活?你真不怕风大闪了你舌头!” “胖丫,胖丫,你过来,你跟他们说,婶娘对你如何?是不是当你是闺女?” 胖妇人说不过乡邻,想起胖丫好对付,只要狠狠的瞪两眼就能好使。 胖丫听见喊声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这时,奎婶从人群中窜出来挡在胖丫身前,恶狠狠的问道 “事到如今你还知道悔过!叫胖丫干啥?吓唬她?还是打她?” 奎婶本就是个大骨架,这段时间顿顿能吃饱,更显得膀大腰圆,再加上凶巴巴的样子,倒是把胖妇人吓了一跳,顿时没了声音。 李君看见奎婶便知肉汤已经热好了,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你儿子呢?”李君冷冷的问道 “你,你想干啥?” 李君看向人群,突然,福财不知道被谁推了出来,吓得他赶紧又往人群里扎,反复几次,直到把福财推到胖妇人身边。福财倒地抓着胖妇人的胳膊吓得哇哇大哭 “娘,他们,他们不让我进去……” 胖妇人看着只能干着急,又不知道能怎么办。 “这就是你养的儿子?是个傻子?” “不是!” “不是?那就是个废物!你前脚走,他后脚就能饿死!” “不,不会!还有胖丫,她得管他哥!要是娶了媳妇儿,媳妇儿也得管他!” “凭啥?” 胖妇人愣住了,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你自作孽,我便让你尝尝这恶果!”李君说罢找了块儿大石头站了上去,她背着手,一脸严肃,微风拂面,她感觉自己周身充满了浩然正气。 “还有哪个瞅我不顺眼?” 人群顿时一片安静,突然,有人朝斜前方一直哇哇大叫“狼,狼,狼来了!” 李君扭头一看,狼五极其潇洒的昂首向她飞奔而来,远处,虎妞双手撑着腰站在那里。 狼五很快到了李君脚下,平时极不对付的一人一狼此刻倒是默契,李君俯身摸了摸狼五的头,狼五配合的摇了两下尾巴,然后乖坐在李君身旁。 人群此刻一片混乱,除了李家村的人,剩下的人不是已经跌倒在原地,就是跌倒在逃离的路上,胖妇人母子更是不堪,母亲果断晕了过去,儿子大喊“先吃我娘,先吃我娘!”所剩不多还站着的,便是陈雷一家和胖丫,虽吓得也不轻,至少还站着。 可惜了刚才的表演,李君很是遗憾观众不多。 人群被李家村的人慢慢又重新聚拢,大家你扶我我扶你,争取保证都能站着,李君甚是威严的环视人群 “我再问一遍,还有谁觉得我不行?” 人群除了粗重的喘气声,没有别的声音。 “既然你们都愿意留下,愿意听命与我,那我便会尽我所能让你们吃饱穿暖。但,留在这就得守我的规矩,别跟我说之前你们如何如何,想回到之前,你们就出谷!我决不阻拦!” 人群依旧一片安静。 “我的规矩就三条:一,我说一就是一,二,我说二就是二,三,我说三就是三!谁敢忤逆,即刻扔出谷!” 人群中终于有了小小骚动。 “他,他叔,姑娘这,这是啥意思?” “啥意思?就是听她的,不听就扔出谷。” “唉呀妈呀,谁,谁敢不听!” …… “而这二位……”李君看向刚被掐醒的胖妇人和福财道“我可以暂时收留,但是,死罪虽免活罪难逃,你二人既一心只有自己,便到山上为大家伐树,砍一棵树并送到谷中便有一顿饭,做不到便饿着!生死握在你们自己手中,谷中谁若敢帮他们,便同等惩罚!” 胖妇人深知自己和儿子几斤几两,别说伐树,就是拔草他俩也未必行,想到儿子要挨饿,加上之前的惊吓,胖妇人眼前一黑便又晕了过去,可这次倒的方向不对,手上的伤一触地,她又嗷一嗓子醒了。 “女神仙,活菩萨,我这手怕是废了……” “废不了!” 李奇说罢上前,只听‘咔’‘啊’两声,胖妇人的手好了。 “一会儿给你些草药敷一下,不耽误明天伐树!山上有棚子,冻不死你们,周围有陷阱,野兽过不来,但你们要是自己掉陷阱里我可不管救!” 李奇说完拎起胖妇人就朝山上走,李大壮和李大山也赶忙拖着福财跟上。 “好了,这事就过去了,今天是欢迎大家进谷的好日子,婶子们已经热好了肉汤,大家先喝一些,再把你们带来的东西整理好,晚上咱们吃烤肉!虽说眼下的生活还是有些艰难,但是我相信,咱们的日子一定越过越好!” 李君挥动着小拳头,情绪激昂。 大家巴不得马上离开这里,远离那匹狼,哪里还能迸发出别的情绪,李君说了什么都没记住,只记住了‘听姑娘的话!’然后十分听话的跟着李叔李婶去喝肉汤了。胖丫一步三回头的看向李君,李君心一软道“你先去喝些汤,暖暖身子,以后就跟着我吧!”胖丫笑着转身离开。 陈雷没有马上离开,他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李君和那匹狼,李君朝陈雷会心一笑,正好不远处传来“让俺们娘俩儿喝口肉汤再走……” 陈雷摇了摇头,这才收起疑问转身离开。 戏演完了,李君和狼五谁也没理谁,各自离去。 …… 第十七章 临产 陈家村基本上是没有受到鞑靼洗劫的唯一村落,他们带来的能用的东西自然不少,李君竟兴奋的几宿没睡好,那一百多个大箱子,可是李奇废了很大劲才全部弄进谷中的,只陈雷一家便是几十口大箱子,除了日常穿戴被褥这些细软,什么笔墨纸砚,古玩字画,盆栽挂件,锅碗瓢盆,粗盐细盐,酱料种子,最主要还有几十袋的粮食和农耕用的工具。 李君像是得了宝藏般,没事就过去看两眼,傻笑半天。 李君向陈家村和刘家村的人简单讲解了一下目前谷中的形势,单打独斗是不行的,必须团结一致,而团结并不单单指人,物也要团结起来! 至于有人不愿意将自己的物什充公,李君根本没当回事,道理讲不通就不讲,谁让咱身后有狼,直接一道‘法令’颁布——不上交就离开!不允许有任何反驳! 陈雷带头响应号召,只留下些日常惯用的细软,剩下的,让交不让交的全部上交,其他人便只得跟从。 接下来便是一通安排。 虽说用这么高级别的工程师来修建适合人类居住的木屋有点大材小用,可李君觉得陈雷在建木屋时的心情一定不同以往。 事实证明李君想的是对的,陈雷几乎是废寝忘食的投入到工作中,这让李君可以安心的将心思放在解决一百多张嘴吃饭的问题上。 李君先是做了个表格,让苏悦儿挨家挨户登记入册,然后根据记录对这一百多人按照技能和体力进行了分工,绝对壮劳力分给了陈雷,胖丫也在其中;而年轻敏捷,多少识得些草药,认得山珍的分给了李奇,这样李奇不仅负责捕猎还要顺便负责深山里的一切采摘,剩下的分给李叔,在划定的居住用地外,开垦耕地,能种啥就赶紧种点啥,顺便捕鱼捞虾,孩子和体弱的妇女就近挖野菜,苏悦儿和她娘因为特殊的人生经历,嗯,就是养尊处优的夫人小姐的生活,注定干不了啥,可二人女红了得,便揽下了缝缝补补的活儿,这样一来,三个村的人算是彻底混编了,而李家村的人自然分管着各个领域……,只剩下李君一个手不能拎肩不能挑,啥都不会,啥也不认识,啥都不想学的闲人。 可实际上李君哪里闲得住,陈雷每日都要找她商讨一些事,从最开始的村落布局,到水利,排污,再到洪灾雪灾的防范……李君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知识水平,依旧得到了陈雷由衷的赞叹。 除了陈雷,李叔奎叔也经常来找李君商讨,一开始就李家村的几个人,到后来陈家村和刘家村的年长者也加入进来,从开始讨论错过了播种的时机,还要不要试着大面积种一下,毕竟山中气温较之外面还是有差别的;再讨论先种豆,把地养熟,再种粟米高粱,还是种一半豆子一半粟米高粱,先解决燃眉之急,再到如何防止病虫害,再到后来如何备耕冬小麦,冬小麦需要冬前浇水,冬后施肥,水咋浇?肥可够?如何防冻?李君听的是云里雾里,只能尽量不出声,在上一世,她基本属于五谷不分那一班的,她连粟米是啥,小麦长啥样都不知道,但她知道肯定不是稻米,她几次想问为啥不种稻子,生怕露怯都忍住了。虽说李君这样不出声,但是最后总要听见她说声‘就这么办’大家才肯散去。 那段忙碌的时间,村民们总能看见几个年长者围着李君,大家一起蹲成个圈,一蹲就是个把时辰,不远处,还卧着一匹狼……… 时间飞快,转眼就入了秋,山里的秋天让李君着迷,晨间,山顶云雾缭绕,远处山峦若隐若现,如梦如幻,空气更像是被净化了一般,格外清新;上午,随着阳光慢慢耀眼,山上开始蹦出各种色彩,红的,黄的,绿的,橘的,褐的,……山谷中各种野花也争相开放,尤其在小溪旁,更是五彩斑斓,谷中粟米高粱也陆续到了收获的时候,虽说因播种不及时,长势普通,但那也是辛勤劳动的果实,再加上村落错落有致的也完成了大部分,一座木屋一圈泥巴墙围成的院落……人与自然完美的融于一处!李君站在大石头上,看得舍不得闭眼,一阵秋风吹过,丝丝凉意上了心头,李君便开始练上了瑜伽,这是她每日的必修课,上一世的心得加上这一世还算灵巧的身体,李君很快便练得有模有样。 远处劳作的村民看到身形时而折叠,时而倒立,时而怪异扭曲的李君,惊恐之余更加坚定‘姑娘必是仙女下凡’……因为那动作就不是人做的。 景色虽说美到极致,李君依旧只在大石头上活动,那些爬行的长条物体不是还没冬眠嘛! 下午,吃了胖丫送过来的午饭,李君会在木屋里睡个午觉。陈雷不但保量而且保质的完成了第一阶段的工作------所有人住进木屋!先别管挤不挤,谁和谁住,反正都住进去了,这个冬天就踏实了。 到了黄昏,李君是无论如何都要站到石头上去欣赏那黄昏的美景,也许是因为光线的原因,山上,谷中的色彩不再明亮,而是略显浓重,配上夕阳的余晖,那山脉的曲线都不再棱角分明,满眼都是迷人的柔和。而此时陆陆续续干完农活走回来的村民,会停留在陈雷的工地上,看看还能帮着干点啥,不远处的木屋炊烟袅袅……李君像是找到了那份安逸,她满足的欣赏着,会暂时忘却了所有烦恼。 这一日,李君依旧在黄昏时,站在大石头上欣赏着美景,突然看到有人朝她跑过来,边跑边挥手嘴里还喊着什么,李君仔细看了看,顿时吓了一跳,这是安排在虎妞身边照顾的一个婶子,虎妞的预产期快到了,难道…… 李君利落的跳下大石头,然后风一般跑了过去。 还没进虎妞的院子,李君便听见了震耳的喊叫声,吓得她双腿一软差点坐地上,心里暗道‘杀猪也没这么大动静吧?’ 待进了院子,看见李叔李婶都在,心安了不少,忙问道 “怎么突然就发作了?大娘不是说还得十天半个月的吗?” “这孩子闲不住,树香娘让她每天多溜达溜达,谁知道她偷偷溜达上山捡柴去了,回来时背了那一大捆……你说咱们还差她那点柴火?谁能想到,快到家了,咋就走不稳当了,一屁股坐地上了,赶巧我和你叔在不远处,赶紧把她抬回来,那些柴还在路上扔着呢!” 李婶平时话不多,脾气也柔和,可这时候急得满头汗不说,话也多了起来。 李君听罢疾步走进屋内,虎妞这时候好像没有宫缩,躺在炕上正一头汗喘着粗气,看见李君进来,竟兴奋的嚷嚷道 “姑娘,我要生了!要生了!” 第十八章 晨光 李君一颗心总算多少踏实点,就这精神头,生十个八个都富裕。本想说几句宽慰的话,但看虎妞兴高采烈的样子,便决定留着宽慰自己用。 树香娘端着一碗肉汤,汤里有几块儿肉,命令道 “快,趁着不疼,连肉带汤都吃了!吃完下床溜达!” 虎妞很是配合,啼哩吐噜吃干净,吃完撑起身子就下了炕,开始溜达,李君这才注意到炕上全是干草,可能是怕干草扎得慌,上面垫着一块儿不大的满是补丁洗的发白的褥子 李君指着干草想问这样会不会感染,可又不知道怎么措辞树香娘能听懂。 “姑娘别担心,这些干草都是拿火烤过的,那褥子里也是烧完的草灰,干净着呢!” 李君的心刚放下,又见一个大婶端着火盆子进来,火盆子上还插着一把火钳子,李君一惊 “这是,这是干啥?” 树香娘放下碗,对着门外喊了句 “多烧热水,越多越好!先把那几个木盆和棉帕烫一下再拿进来!”说罢转头对李君说 “哎呦,我的姑娘,你就放心吧,这本不是你个姑娘家该来的地儿,你先出去,这不是没剪刀嘛,我们之前都用火钳,好使着呢,放心,放心……” 说罢就把李君往外推。 “剪脐带用吗?悦儿那有剪子呀。” 树香娘先是一愣,随即安慰自己,姑娘说出啥来都不应该感到惊讶才对,别的小丫头不知道脐带,可姑娘是谁? “对呀!他们家可是富贵人家,那几个棉帕子就是悦儿娘给的,我咋把这茬给忘了!她三婶,快让人去找悦儿姑娘借把剪刀,麻绳准备了吗?哎呦,我的祖宗,让你溜达没让你蹦……” 话音没落,虎妞便开始了阵痛,啊啊大叫起来。 李君本没打算这么快出去,随着震耳欲聋的喊叫声,李君果断的冲出屋内。 “这怕不是雷神来投胎了,你再把孩子吓着!快把热水端进来,先给祖宗擦擦身子……” 听着树香娘语无伦次的叨叨,李君心里没着没落的。 李奇上山打猎还没回,李叔只待了片刻就走了,谷中的婶子大娘陆陆续续的都来了,关系近的就留下了,关系远的,在院子里站了站就走了,留下的婶子们忙活着,烧了热水,一桶桶往屋里拎,悦儿娘也来了,除了带着剪刀还带了裹孩子用的被单和几件小衣服 “我用悦儿的中衣改的,刚出生的孩子皮肤娇嫩,用这个正合适,都用热水煮过了,姑娘放心。” 悦儿娘的声音很好听,柔柔的却没有半分娇弱,李君忙点头道 “陈姨,让您费心了!” 李君听陈雷说过一次,他这个闺女性格坚毅且有些执拗,要不然也不会合离,李君知道这个时代女人的社会地位,虽好奇合离还能带着孩子回娘家?却从没问过,她觉得这是人家的家事,愿意讲她听,需要帮忙她就帮,但绝不八卦的打听。陈雷能主动提起,大概也是想要一份尊严,李君本就敬佩这样的女子,哪能不配合,只是从‘陈姨’这个称呼上,悦儿娘就开始喜欢这个小姑娘了。 悦儿娘笑了笑道 “这是咱们谷中第一个孩子,自然万分在意,万分小心。我先送进去,出来再陪姑娘说话。” 悦儿娘并没在屋内多停留,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瞧着虎妞的劲头,应该不会太遭罪。” “她之前摔了一跤,我怕……” “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姑娘跟其他姑娘家不同,应该能知道,这都是命!若无事,怎样都无事,若有事,怎么都会有事,要不然那些达官贵人也不会为子嗣发愁!” “那些人家……总比咱这强,虎妞嫂子能有块棉帕用都高兴得不行。” “可那些人家的日子可没这里舒坦。” “陈姨,您当初生悦儿姐的时候,生了多久?” “两天。” “啊,那不是遭老了罪了。” “是啊,在那样的人家,哪能像虎妞这样喊叫,声音大了,会遭婆家不喜。” “凭什么?” “说明你不能忍啊!这是规矩。” …… “在我这谷中,没这规矩!” 她管不了这天下,却管得了这山谷! 这时候李君再听虎妞的喊声也不觉着刺耳了。 天全黑之后,李奇回来了,他冲进院子逮着人就问“虎妞咋样了?” 虎妞也很应景的大叫了起来,依旧底气十足,却把李奇吓得够呛,他属于即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的,哪里知道生孩子的过程,哪见过这种架势,虎妞平时何等坚强,而此时的叫声只听得李奇肝胆俱碎,死活要冲进屋去,任谁劝都不听,四五个妇人连拉带拽才才阻止了他前进的脚步。 李君走过去,本想训斥两句,却见七尺男儿早已泪流满面。李君心里一酸,却也为虎妞感到欣慰,对于李奇来讲,虎妞便是他的一切吧。 想起上一世那个男人,婚前百般殷勤,婚后斤斤计较,从未把家当成家,李君也不是他的家人,而是他的提款机,所有一切他要的都那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而一旦让他付出,他便义愤填膺,委屈至极…… 虽然虎妞的生活很艰辛,但她比她幸福,至少,这世间有李奇在,便值得! 李君轻轻拍了拍李奇的肩膀,柔和的说道 “婶子们都是过来人,生孩子就是这样,你听嫂子的嗓门还是这么大,可见都还正常,你这么激动,反倒影响嫂子。” 李君的话还是管用的,李奇一下子卸了身上的力,一屁股坐到地上 “姑娘,你的意思是她不会有事?” 看着李奇期待的眼神,李君使劲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 一夜的煎熬,在天边泛白,千山初醒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山谷,李君顿时泪如雨下,这是山谷中第一个孩子,寓意着希望啊! 初为人父,李奇的情绪起伏很大,一度让李君担心李奇会患上产后抑郁症,好在虎妞出了月子,李奇也算正常了,抱着儿子央求李君起名字,李君想起那声啼哭时天边的那束光 “就叫晨光吧!” 李奇和虎妞高兴得不得了。 狼五也回来了,它走的时候,虎妞大着肚子,回来了看见多出来的小主人,竟兴奋的冲天就是一声拉长音的‘嗷’,大家怕吓到孩子,忙向小晨光看去,小晨光睡得正香,听见狼嚎,居然嘴角向上,笑了…… …… 第十九章 火炕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入了冬,也终于到了能让李君四处‘飞翔’的季节,她的心情也终于有了雀跃和奔放。 因为粟米,高粱不管好赖算是有了收成,李君也终于知道粟米去了皮就是小米,加上早早腌制好的咸鱼咸肉咸菜,秋天采摘的松子,榛子,核桃,木耳,蘑菇等山珍,这个冬天总算能妥妥的扛过去了,地里还种着冬小麦,地窖里还有各种冻得邦邦硬的野味,明年的生活也是可期待的,持续性温饱的幸福眼看就能实现。 这样一来,李奇打猎的任务就可以暂缓,不用辛苦的日日上山,本可以好好陪陪老婆孩子,也让自己好好休整一番,却被李君缠着不得不抽出时间带着李君在周围的山上看景。 李奇很纳闷,冬天的山除了松柏还有些绿色,剩下的除了枯树就是枯木,有啥看头?要看也是看雪景…… 终于下雪了,李君站在院中,仰头眯眼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徐徐落下,心中的激动无法言表,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等明日上山,她定要站在山头向白雪皑皑的群山问好,大声的告诉它们‘我李君活下来了!’ 次日,一夜没睡好的李君早早起来,她现在和胖丫,李婶,奎婶,虎妞母子住一起。胖丫早早去食堂端了一盆小米粥,热在灶上,李君起来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几块咸鱼干,穿上婶子为她量身定做的皮袄和皮靴便站到院子里焦急的等着李奇。 李奇为了看老婆孩儿,掐着时间进了院子。 “姑娘,你这是……” “怎么就你自己?大山哥他们呢?” “哎呀,我忘了跟姑娘说,大雪封山,今天咱们可上不了山。” “为啥?” 李君有些急了,她盼这样的天气盼了好久了,她想看群山内外,惟余莽莽;想看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想看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啊…… 这时,狼五从他的狼窝中伸着懒腰出来了,它鄙夷的看了眼李君,像是在问‘你是不是傻?’ “姑娘,昨晚这雪下了一夜,当真不小,可不能小看大雪封山,先不说趟雪上山有多累,脚下一滑有多危险,就说这大雪把山都盖住了,哪里还有路,要是苍山咱们也能勉强一试,可大荒山咱可不敢。再说,瞧这天儿,恐是今日还得接着下。” 李君很失望,却也知道李奇说的有道理,便默默转身进屋了。 李君心情不好,便瞧什么都觉得堵心。 让李君最不爽的就是这年代的窗户,她站在屋中对着窗户运气,因为没有玻璃,采光本就差,而在这山沟沟里连纸糊的窗户都是奢望,不得不用兽皮!这样一来,赶上阴天,屋里比屋外更加阴沉,就像今天,雪过天没晴,这屋里就跟傍晚差不多,到了晚上,因为没有灯油,点不了灯,更是黑的瘆人!她们只能早早歇下,听着小晨光的哭闹声解闷。其实,陈家村的人有些灯油,陈雷更是有蜡烛,但李君舍不得用,万一将来有非要用的时候呢?这些东西用了就没了,还有这身上穿的,手里用的,件件都是消耗品,却没有进货渠道,想到这,李君哪还有心情任性赌气,她叹了口气,无力的躺到炕梢,枕着双臂,认真思考起来。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倒是后背和腰暖烘烘的,让李君感觉很舒服,想当初哪里敢奢望能睡上热炕,现在身下不就是热炕嘛!有些事急也没有用。 李君对火炕本没太多认知,上一世东北没少去,睡过很多次火炕,好像火炕在东北就是天经地义的一个存在,直到有一年,整天思密达的那个国家突然提出暖炕技术申遗,引起国内一片哗然,李君自然也关注了一下,这才知道早在一千多年前,火炕便由契丹族发明,盛行于辽代,由满人引入关内。 陈雷是不知道炕是可以烧的,他以前给富贵人家做过地龙,原理差不多,李君只是也只能说个大概,陈雷便做出来了。一座木屋东西两间房,中间是灶房,一间屋半间炕,灶房里有两个灶台,可以烧那两间房里的炕。挨着群山,最不缺的就是柴火,至少能保证冬天大家在屋里暖暖和和,大家伙儿本就没什么衣服过冬,有了火炕少出屋就是了,正儿八经的‘猫冬’。只是现在还是吃大锅饭,执行全部平均分配的的原则,每日两餐,需要到指定木屋中分批用餐,这个木屋,李君告诉大家叫‘食堂’。但是放眼未来,迟早要按劳分配,两个灶台也能派上用途。 李君的木屋是她,李婶和胖丫住东屋,虎妞带着孩子跟奎婶住西屋。通常李君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所有人都去了西屋逗弄小晨光,李奇每次来也是一头扎进西屋,他热忱的盼望着陈雷能快点把所有木屋建成,他好带着老婆孩成天腻乎在一起。 “姑娘可是反复叮嘱,咱这房子心儿是木头做的,最是怕火,你挨家嘱咐了没?烧炕时可得小心。” “嘱咐了,一天一遍,这事儿不能忘,儿子,给爹笑一个……” “咱们李家村的人个个信得过,那俩村子可真有那不着四六的人。” “奎婶说的是,我瞧着有几个平时就油奸的很,干活少出力,吃饭时那嘴张得比谁都大。” “你们放心,小五心里有数。” 谷中这二百多人,只有李叔李婶和李大山李大壮依然称呼李君小五,这是李君一再坚持的结果,人可以不分三六九等,却不能没有位置的高下。 “山上那娘俩儿可还遭着罪呢,这些人咋就不知道怕呢?” 奎婶很是不解。 “那是罪没遭在自己身上,我去查看下陷阱,好儿子,一会儿爹回来再抱你。” “小心些,把人叫齐,别惯着那些油奸耍滑的,万一困住个大家伙呢……” “知道,知道,婶子你们聊……” “奇哥,小心些。” “嗯呐!” …… 李君躺在热乎乎的火炕上安慰了自己一会儿,听着李奇他们唠嗑,竟有些昏昏欲睡,李奇关门声倒是赶走了瞌睡虫。她的思绪就开始胡乱飘了起来。一会儿想想上一世的爸妈会为她的离开难过多久,她记得有一次自己急性阑尾炎,爸妈正在普吉岛度假,医院要动手术需要家属签字,老两口安排李君二姨去医院签的字,整个住院期间愣是没回来,电话里还解释说,回来没用,既不能减轻李君的疼痛,也不能减少住院的费用,李君躺在病床上只剩无奈。李君是散养长大的,一直到大学毕业开始挣钱,便担负起家里的所有开销。李君想想上一世银行里的存款,叹了口气,心里想着有这些存款替她尽孝,父母晚年应该不会寂寞,一会儿又想一想这一世自己能活几年,以为的世外桃源,现在连最基本的衣食住行都没解决,就算解决了,外面的战乱就一定不会波及到这里吗?也许上一世应该报考军事院校,李君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 隔壁屋又传来轻轻的说话声 “李婶,你说姑娘咋就这么厉害呢?我之前可怕那些人欺负了姑娘,现在看,姑娘,哎呀,我也不知道咋说,姑娘那张脸一耷拉,我都有点害怕。” 奎婶哈哈笑了两声,像是突然意识到声音有点大,马上轻声说道 “你怕啥?姑娘多亲近你,你生晨哥儿的时候,姑娘可是在屋外面守了一夜。” “唉,小五就是心善,你看她对胖丫……要不然,胖丫也不能这么快就成了真‘胖丫’” “我们胖丫就是有良心,吃了都长出来了,绝不藏着掖着。” “我是觉着姑娘就不是凡人,咱们呀,啥都听她的,绝不会吃亏!那些人不怕死想折腾的人,由他们去!到时他们就知道姑娘的厉害了!” “李婶,你说……姑娘是哪位神仙下凡?” …… 李君在里屋听得清清楚楚,哭笑不得,他们现在需要她,愿意当神一样供着自己,她求之不得,等将来外面太平了,不需要她了,想把她当妖孽,也得看她是不是那能被欺负的,最差,有胖丫李叔李婶陪着,李君还可以带着他们远走他乡,周游天下。 就在大家探讨李君是哪位神仙下凡的时候,李奇呼的一下推开门跟着风雪一起进来了,连门都忘了敲。 “姑娘,出事了!” 第二十章 来人 李君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两步出了屋子。 “咋啦?” 虎妞抱着孩子和李婶,奎婶,胖丫也冲了出来。 “你咋啦……” 虎妞抱着孩子冲到李奇面前,上下打量着李奇。 “不是我,是在东山后山陷阱里救了一个人,伤的挺重,周围还有几个一起的,我看那人伤的挺重,就想着先救出来,看看能不能留下一条命,人救上来也确实伤的不轻,冰天雪地的也没办法救他,我就做主带回谷里了,谁知,谁知刚才,才知道,他们当中有一个老一点的是抚远城的大夫,受伤的和其他几个都是裘,裘将军的亲卫,我先前还以为,他们,他们是冒险进山的流民,才……” 李君曾经说过,将来日子好了,也许会有人来搜山,在山谷的建设中,他们也经常能听到李君和陈雷讨论如何防范外敌入侵,所以,李奇听闻这些人的来历,第一反应就是引狼入室了。 李君听罢,皱了皱眉,若是普通流民也就没什么了,若是亲卫,那就代表着抚远城的裘大将军将会知道,在离抚远城不远的群山中,住着一帮能自食其力的人,结果会怎么样呢?还是说他们本就是冲着山谷来的? “奇兄莫急,你先去问清楚他们进山的目的,咱们再商量对策。你把他们安置在你那了?” 李奇点点头道 “在我那,我马上去问清楚再来跟姑娘说,姑娘,我……” “这事不怪你,奇兄千万别自责,咱们为了救人,无可厚非,先看看他们的目的,放心,啥样的难事咱们没经历过?不怕!” 李奇重重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李君看着门外漫天飞舞的雪花轻轻说道 “又下上了……” 没过多久,李奇再次推门而入,详细的讲了这些人的情况。 说起来也是这战乱闹得,抚远城,宁远城一直关着城门,裘将军是怕鞑靼人趁机混进城,所以任谁都不让进城,可城里能吃能用的东西越来越少,裘将军只得找了信得过的商队帮助运送些基础物资,别的还好说,多给些银钱还能买到,可粮食和草药有钱也没处买,这个冬天,城里得伤寒的人偏又多了起来,常用草药早就没了,别管得了啥病,基本都无药可医,熬不住的病患接二连三的咽了气。 这时候不知道谁跟裘将军提了一下山里的猎户,通常猎户进山捕猎看见认识的草药都会收着,到时自然会有人来买,时间长了,这些猎户便真的认识不少草药了。裘将军派人去苍山找猎户收草药,可谁知本来每年都留些存货的猎户,这两年竟被收山货的收了个干净,说是银钱给的足,竟是连平时留着自家防病的都卖了个干净。 裘将军无奈之下,便组织城中大夫去苍山自行采取,每个大夫配上两名兵士,以确保安全,,虽说这季节能采的草药不多,但有些草药像天冬,天麻,白术,黄精,玄参,葛根,大蓝根……挖其根,去茎,洗净晒干便可用。谁知因为收山货的这两年加了钱,猎户们都倾尽全力采摘,甚至耽误了捕猎,导致一些常用药材变得甚是难寻,几日下来,收获不多,这时李奇说的那位大夫,姓胡,便自告奋勇要进大荒山采药,裘将军也无其他好办法只得让胡大夫冒险一试,便派了几个亲卫相随于前日进了山。 进山不久一行人便迷了路,胡大夫没有惊慌,虽只是在山边上,能用的药材就不少,这种喜悦和激动完全取代了能不能活着离开的恐惧,亲卫主要负责安全,而胡大夫在一个山坡就能待上半天,他们自然轻松不少,便将精力放在寻路上,谁知昨日下起了雪,刚刚有点头绪的亲卫慌了神,他们标注的暗沟暗涧之处全都不见,雪下得分外有力且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这下,连胡大夫都慌了,哪里还有心思采药,一行人开始试探的往山外走,没走多久天便黑了,好不容易围着篝火熬到天亮,胡乱吃了些干粮便开始寻路,然后误打误撞的到了山谷外,其中一位亲卫便利落的掉进了陷阱…… 李君听罢,皱着眉想了想便穿上皮袄道 “走,会会他们去!” 此时,胡大夫正忐忑不安的守着受伤的亲卫,他忐忑倒不是因为这位伤者,这位伤者已无性命之忧,可这是哪?这是大荒山!这些人居然生活在大荒山!且生活的有模有样!这足以震撼到胡大夫和其他几个亲卫,从李奇出门说要跟谷中主事的人说一下起,他们就开始各自揣摩着谷中首领是怎样一个人物。 李君带着风雪跟着李奇走进屋内,胡大夫一行人下意识的从炕上下来,准备行礼,待看清楚是个身材矮小,还没长大的小姑娘时,俱是愣住了,然后齐刷刷看向李奇,李奇像是懂得他们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李君没理会,只是摆了摆手道 “快上炕,炕上暖和,这两日你们在山里怕是冻坏了,李叔,今天食堂谁当值?” “是陈二婶。” “大山哥呢?” “有几户柴不够用,大山领人去工地劈柴了。” “哦,您让大山哥跑一趟食堂,端壶热肉汤,再整点咸菜小米粥,烤几块肉,让客人们吃点热乎的驱驱寒。” 李叔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屋。 胡大夫几人依旧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李君走到炕边看了看熟睡的伤者轻声问道 “无性命之忧吧?” 问谁呢?李君即没点名也没看像谁,屋内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李奇赶忙推了推胡大夫。 “啊?哦,无,无性命之忧,只是失血过多,又受了惊吓,需好好调养些时日。” “既如此,便让他先在谷中住着吧,至于需要用的药……您先用些饭,用过后让奇兄带您去库房看看,哪些药材能用,不论贵贱,先给伤者用上。” 胡大夫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看了看李奇,不安的说道 “不知道,不知道怎么称呼姑娘……” “就称呼我姑娘。” “哦,老夫替伤者多谢姑娘厚爱,只是还有一事……” “老大人莫急,先用饭,用过饭去库房时咱们再商讨,万一我那些东西您看不上眼呢?先安心用饭,万事都能商量。” 李君觉着自己的笑容拿捏的很到位,即慈祥又不失上位者的威严,可看在胡大夫眼里,只觉心里发凉,脑中频闪一句话‘这是何方妖孽?’ 李君结束了自认亲切的慰问,背着小手出了屋。 胡大夫几人还没来得及稳定心神,饭菜就来了,李奇把炕桌搬上炕,又嘱咐胡大夫吃完等他,便出去了。几人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吃过肉了,此时屋内也没有其他人,哪里还顾得上诧异一个小姑娘在谷中主事,只知不顾形象的大口喝着肉汤啃着肉,直吃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吃饱喝足之后才想起炕上还躺着一个,赶紧想唤醒他,喂他些肉汤小米粥,谁承想炕上躺着的这位早就被肉香唤醒,呻吟好几声都无人理睬,正自在那龇牙咧嘴的愤怒着。 …… 第二十一章 草药 胡大夫几人用过饭后没多一会儿,李奇就进来领着胡大夫直奔库房。 库房可是这谷中占地面积最大,最高,最宏伟的建筑,更是最先建设完成的,分地下一层和地上两层,地下一层是地窖,储存冻肉用,地上一层储存着各种腌制的咸菜咸肉以及新鲜的野菜和鲜肉,二层分成多个房间,储存着各种中药材和已经风干了的蘑菇,木耳等山珍。 谷中懂得识别药材的不多,大多只是认识一些寻常草药,李奇受他爹影响多少能记住一些,却大多不知药性,只知收山货的喜欢收的就是好东西,虎妞识得的多一些,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家里学习药理便被抛下了,两口子这些年相互学习,相互补充,积累了很多,李奇又将这些经验毫无保留的传给了跟随他打猎的人,这样一来,半年多的时间里,库中的草药越攒越多。 胡大夫在到库房之前有过几种预测,比如这些人啥都不懂,没有采到多少草药,比如有不少草药,但都是些寻常草药,还都被糟蹋的没了药性…… 可当他看到库房里一间间堆积如山,按照形状分类的草药时,刚才吃肉时忍住的泪水竟汹涌而出! 胡大夫的眼泪缘由有二,其一,他没想到库房中能有这么多草药,从普通的甘草,柴胡到珍宝极的虎骨,百年人参无一不在其中,胡大夫激动的落泪;其二中药采摘后需要炮制才能用到药里,眼前这些,贵贱不说,都只是晒干了放在这,药性必将减弱,胡大夫心疼的落泪。 “胡大夫可还满意?” 李君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胡大夫身后。 胡大夫猛地转身,满脸泪痕的样子竟吓了李君一跳。 “胡大夫,您这是?” “没事,没事,看到这么多……失礼了。” “先为伤者配药吧。” “是,嗯,姑娘,老夫冒昧问一句,这些草药可准许老夫带回城中救治病患?” “全部都要?”李君笑嘻嘻的问。 胡大夫眼睛放光,用力点了点头道 “裘将军必将万分感激!” 有那么一瞬间,胡大夫觉着一个小姑娘主事未尝不是好事,只搬出裘将军的名号也许就能吓住她,然后带走这些草药,也许以后每年,这个小姑娘为了讨好裘将军都会主动向城中献草药,那他也算立功了…… 胡大夫在等着李君激动的点头,可等着他的却是渐渐冰冷的脸 “胡大夫是眼瞎还是不懂行情?” 胡大夫一愣。 “我听闻裘将军是个保家卫国的英雄,怎么到了胡大夫嘴里竟与土匪无异?!” “姑娘怕是误会了,裘将军想要这些草药也是为了救城中百姓,姑娘应该也知道,中原大乱,咱们身处边关,供给中断,很多东西千金难买,裘将军也是别无他法,才会让我们冒险进这大荒山,裘将军也是为了城中百姓啊!” “城中百姓的病需要这十几根百年的人参治病?不怕补大发了?!” 胡大夫只觉老脸一热,竟是一时无语。 “胡大夫刚才自己也说,千金难求,怎么到我这就是变成‘全部带走’了?我们这些东西都是大风刮来的?” “只要姑娘愿意卖,裘将军也可以出重金买!” “多重的金?只这十几棵老参,胡大夫给个价吧。” “姑娘年纪尚轻,不通人情世故也是常理,姑娘这么想,若是因这次草药的事,将军高兴了,将来你这谷中若有个什么请求,将军哪有不应的道理?老夫也是为了姑娘着想。” “哦?你们将军跟那些商家买货物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去苍山收草药时跟猎户也是这么说的?还是说他们当时都没碰上胡大夫这样‘好心’的人,只得收了银钱,丢了将来跟将军提请求的机会?” 胡大夫冷汗都下来了,他现在后悔死刚刚那一瞬间起的贪念。 “想来你一个大夫做不得主,那就回去问问你的主子,看看我这些东西,他出多重的金买!奇兄,即刻送他们出谷,三日后山口等他们回消息,定好时间,过时不候!” 李君说罢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换了张笑脸转头又说道 “若是给的金不够重,我可不卖哦。” …… 胡大夫为伤者配好药后,便灰溜溜的被李奇带出了山,约定好三日后见面的时间地点,一行人找到拴在山口的马匹,上马疾驶回城。一路上胡大夫都没能从李君的阴影中走出来,心中反复问着‘何方妖孽!’可谷中人却说那姑娘是神仙下凡…… …… 三日转眼即到。 大清早,这一边,李君的心情格外的好。 昨天晚上李君嚷嚷着要洗个澡,自打陈雷给李君做了可泡澡用的大木桶,李君就没少吵吵要用一用,李婶不让,说大冬天洗澡容易受风寒,这一次李君表现出势在必得的决绝,李婶依旧不肯松口,李君自然知道李婶的担心,便仔细说了保暖的方法,保证不让风寒近身,李婶还是不肯点头,李君无奈才说 “明日有重要的人要进谷,我这个样子……” “谁来?” 李婶紧张了。 “来了您就知道了。” 李君又搂着李婶的胳膊撒起娇来,这项技术,李君前世今生都不擅长,却在这时候自然发挥出来。 李婶叹了一口气,便开始张罗添柴烧水烧炕…… 洗过澡的李君如获新生,穿着苏悦儿穿小的中衣,缩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李婶坐在炕边给李君绞着头发,虎妞抱着小晨光坐在身旁家长里短的聊着天,胖丫和奎婶收拾着被李君弄得到处水汪汪的屋子…… 一切温暖得那么不真实,这种被当成孩子一样照顾的感觉暖的李君不愿睁开眼,竟甜甜的睡着了。 …… 那一边,李奇早早守在山口,他早就得了李君嘱咐如何应对,也告诉他这次来的绝不会仅仅是那位胡大夫,会有其他官员和几十人甚至更多的亲卫相随。开玩笑,这世上哪有闻见鱼腥不出手的猫! 对李君的信任早已深刻在李奇的骨头里,所以当李奇看到按照约定时间来到山口的几十人时,脸上并没有任何惊讶与恐慌。 第二十二章 遵守 这次跟着胡大夫来的一个是裘将军的幕僚姓陈名凡,年近不惑,穿着灰色棉袍头戴方巾,一派儒生打扮,虽骑在马上略显疲惫,倒也不失儒雅。他本是吴地人,十几岁就已经考中举人,后来几次下场都未能高中,有人告诉他不用银子是考不中的,陈凡对此行径嗤之以鼻,干脆放弃了再下场,颇有些傲骨。因他喜欢兵法,被人辗转介绍到裘将军这里,没想到俩人甚是投契合作已近十年。 另一位是裘将军的副将赵康,此人一脸横肉外加络腮胡子,再配上膀大腰圆身高七尺的雄伟身材,什么都不用干,任谁一眼便能看出是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便是那些蛮夷见了,心里都得颤一颤。此时赵康一身铠甲骑在马上手握长枪,威风凛凛。 还有一个随行的商人叫王鹏,十七八岁的样子,白白净净,眼神有些不羁,穿着锦衣大氅骑在马上倒是有些风姿。王家是晋地数一数二的大商家,王鹏战乱前带着一大批货到了抚远城,除了给抚远城的商铺补给,大部分货是打算按照以往惯例卖给鞑靼的,战乱一开始,王家家主就安排人通知这位跟着商队历练的孙子在抚远城老实待着,直到战乱结束。半年前,裘将军不得不拉下脸找到这位公子哥,希望他们王家能帮忙运送些物资,价钱自然诱人。 王鹏并非嫡长孙,没有继承家业的责任和负担,从小锦衣玉食的养着,偶尔跟着叔伯哥哥们出来见见世面,却自认早已通晓做生意的诀窍,应为家族多出些力,这才主动要求自己带队走趟鞑靼,没成想因祸得福,得到裘将军的另眼相看,自然是倾力相助。王家家主也认为机会难得,只是依旧不许王鹏离开抚远城,自有人来回奔忙。眼下他虽说被战乱耽搁在这穷乡僻壤之处,倒没什么埋怨,只是大冷天的被要求骑马出城,不单喝了一肚子冷风,大腿内侧还火辣辣的疼,这让王鹏心里很是恼火。 再有便是四人身后那三十多人队列整齐的亲卫队,正儿八经是裘将军亲自训练出来的拔尖的兵士。 李奇没有仔细观察任何人,只对胡大夫说了句 “姑娘说了,只带你带来的官员入谷,且不能带兵刃,其他人若是想跟着,在大荒山内是死是活皆与我山谷无关,我先进山,你们……四个尽快跟上我,不然自行离开吧。” 说罢扭头便进了山。 “诶,诶,小哥儿等一会儿……” 胡大夫可知道这山里的路多难走,虽说这两天雪能化了一些,可那也不是他们能克服的危险。 胡大夫一边喊一边狼狈下马,还不忘嘱咐道 “几位大人还是尽快跟上,这山中路难行啊!” 赵康脸上的横肉一抽一抽的,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赵大人这是生气了。只见他利落下马,提着长枪直奔李奇而去。 陈凡慌忙下马,拉着还在注意大氅有没有泥渍的王鹏追了上去。胡大夫拎着棉袍前摆紧随其后。 赵康追了几步看到李奇向右一拐便没了踪影,便小心放缓了脚步也向右转去,还没等他看清前面的路,只觉握枪的手腕吃痛,紧跟着手中长枪被大力一拽,随即脱手,赵康这才看清李奇已站在身前,而长枪已被李奇扔到远处,隐于干草白雪之中。 “姑娘说不准带兵刃!” 赵康哪里受过这个,即便是面对那些蛮夷,他一身蛮力也没吃过亏,只见他想都没想,抡起拳头朝李奇面门砸去,可惜,李奇整天面对的那些‘敌人’速度可比赵康快得多,早就把李奇练得异常敏捷,他动都没动,抬脚一蹬,只比赵康碰到他的脸快了一秒钟,赵康便举着拳头弓着身子和后面的陈凡等人凑到了一起。 “若是不想进谷,你们这就回去吧!” 李奇冷冷的抛下一句,转头又要走。 “壮士且慢!”陈凡扶起赵康,赶忙喊住李奇“壮士功夫了得,陈某佩服!可兵不离刃啊!还请壮士行个方便。” “姑娘说了,不准带兵刃,要带就别进!再说……”李奇看了看长枪的方向“有没有命拿得回来可说不好。” 赵康气得不行,却没敢去救他那把长枪,出城时,曾进过大荒山的那几位亲兵,曾反复叮嘱他们,山中暗涧随处都是,这种天气更是被冰雪掩盖,很难辨识,一旦掉进暗涧便有性命之忧。赵康只得心里暗暗发誓早晚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 陈凡眼看不按照李奇说的做就进不了山谷,想想临行前裘将军的交代,也只得妥协,他让李奇稍等片刻,自己跑回跟那些留在山口的兵士交代一番,这才踏实的跟着李奇向山谷走去…… 李奇带着四人像是观光游览一样,慢悠悠的翻山,慢悠悠的过冰河,慢悠悠的又翻山,直到来到一个狭长的山路上,李奇才加紧了脚步。 赵康是习武之人倒还能应对这翻山越岭的辛苦,剩下三人可就不行了,王鹏最是娇弱,早已两腿发颤气喘吁吁,走的没有爬的快,李奇加快脚步后,这三人可就跟不上了,陈凡不得不央求道 “壮士,可否慢一点?我等体力有限,还请壮士体谅。” “我在前面等你们,这里就这一条路,你们贴着山边慢慢走就是。” 赵康本想跟着李奇,可看到剩下的三人一个个面色苍白,身体直晃,只好陪着三人慢慢走。 走了没一会儿,便看到李奇站在路边,身边多了两个人。 四人看到多出来的两个人俱是一愣,这是从哪冒出来的两个人? “若不是你们算计多,咱们也不用走那么多的冤枉路,哼!算计来算计去,还不是把自己算进去了!累死也活该!” 胡大夫没听懂李奇的意思,忙看向陈凡。 陈凡听罢却是一惊,和赵康对了一下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还没等俩人稳住心神便听到一句话,二人的心直接凉了。 “要不是小五说好歹是几条人命,我和我哥才懒得救他们!大荒山里的路也是一般人能摸得清的?!” 第二十三章 计划 原来李君不仅料到这次跟着胡大夫进山的会有高级别的干部,还预料到这些人肯定不会轻易听话,一定想尽办法弄清楚山谷的位置,以便将来所需,于是,李君就派李奇和李大山和李大壮兵分两路,李奇带着几位官老爷在山里绕圈,李大山哥俩儿埋伏在山口,等着看那些留在山口的兵士会有什么举动。 果不其然,李奇带着四人走了之后没多久,五个兵士就跟了上去,这五个人本就是斥候,探路跟踪是强项,可再强也赢不过大荒山的山路,再加上李奇本就有意绕路,五人跟着跟着便迷路了,几人有意兵分几路继续探寻,若不是李大山和李大壮尾随着这五人,及时阻止,这五人怕是就交代在这了。 哥俩儿的突然出现,五个人一开始还是很感恩的,可随后不好的念头就产生了,这哥俩儿年纪不大,身材中等,若是五人将这二人擒住逼问山谷位置,应该比跟踪更容易些。五人虽没有语言上的交流,几个眼神便知相互的意思。 可惜,哥俩儿站的位置始终跟五人保持距离,五人虽假意感激想要靠近,却被哥俩儿制止,只问想不想活着出去,五人自然点头,哥俩儿便让他们保持距离跟在自己身后。 五人走着走着就想背后突袭哥俩儿,哥俩儿头都没回,一声狼叫便把五人吓的缩了回去,李大山说了句‘要想活命,就乖乖的跟好,再有下次,我们哥俩儿立马就走人!’五人便真没敢再动,而狼五自始至终都没现身,仅凭一声吼便搞定了这次任务。 …… 要说李大山兄弟俩也能在这山中来去自如,还要多亏李君入秋后的突发奇想-----她想要一张大荒山的地图。只有将大荒山了解清楚,才能够知道自己手里到底有什么!而这张地图一旦绘制完成,有利有弊,留在自己手里自然百般好处,若是流入外人手中,这山谷也就待不下去了。所以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于是,李君找来李奇和李大山兄弟俩,将自己的意图明明白白的说给他们听,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让其他人知晓,哪怕是爹娘和媳妇儿,为此李君又花时间给他们讲了怀璧其罪的典故,让他们明白,隐瞒是为了保护家人。三人自然是极其认真的应允。 一开始三人听不明白李君说的绘制方式,李君就以山谷为例画给他们看,终是将比例的意思讲明白了。 于是,从入秋起三人就开始偷偷抽时间溜出去,从山口开始踱步测量,三个多月过去了,地图没绘制多少,倒是把山口到谷口这一块儿走的甚是熟练,三人本来很是着急,李君告诉他们这是个细致活,没个三五年很难绘制成功,三人便心安了。 …… 再说陈凡和赵康听出李大山话里的意思后,内心颇为忐忑,裘将军交代的第一件事就没有办好,那后面的几件事能不能办好?两人此时倒是心有默契的想到了一处,那就是期待山谷中那位被胡大夫说成妖孽的小姑娘能比这几个人好对付些。 之后的路,四个人要么累的说不出话,要么满腹心事,总之很是配合的进了山谷。 李君正在屋里逗着小晨光玩,小晨光的笑声嘎嘎有力,李奇一进院子就听见儿子的笑声,顿时浑身舒坦。 “……把他们安置在我那了,姑娘啥时候过去?” 李奇问完,开心的想要抱儿子。 “你身上都是凉气,先去灶台那烤烤,别过了寒气给晨光。” 虎妞嫌弃的把李奇推去灶房。 “先晾一晾他们,只给他们碗热水喝,不给任何吃食,先饿一顿,任何人不许与他们说话。” 李君坐在炕上,抱着小晨光跟李奇交代着。 “也是,心思那么多,饿两顿就没别的心思了,不过”李奇边烤火边说道“那个大胡子怕是个脾气不好的,一会儿闹起来咋整?” “那就打到他没劲儿闹为止。” …… 李奇的木屋里,四个人围坐在炕桌旁,桌上一人一个空碗,水早就喝完了,炕梢还躺着那位受伤的兵士,再无其他人,他们进屋时屋内还算亮堂,而现在,屋内已经有些昏暗了。 赵康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喊道 “有没有喘气的?!都死光了?!” 陈凡听得直摇头,这两句话赵康已经问了好几遍了,没有任何回应。 “赵将军莫急,既然让咱们进谷,自然会来相见,莫急,莫急!” 胡大夫耐心的劝着,心里却在腹诽‘谁让你在山口想要打人家来着。’ “不急可以,总得给口饭吃呀,胡大夫,您不是说这里有肉吃吗?天没亮就出了城,早晨吃的那点粥早就没了。” 王鹏早就饿得前胸贴后心了,他此行的任务是让他看东西定价,其他的他一概不知,过来帮忙还被如此对待,他心中很是不忿。 “上次确实吃了肉,喝了肉汤,这次……恐怕是恼了我们。” “他们算个球!老子能来是将军看得起他们!老子若恼了,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就是!就是!咱们来买他东西,你情我愿的事,何苦做出这种样子,欺负咱们没法出山?想狠狠占个便宜?他们就不想想,抚远城是这么好欺负的?” 陈凡听罢心里直叫苦,赵康本就是一点就着的性子,这位公子哥又什么都不知道,这二人若再说下去,恐怕赵康就要犯浑了,到时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本来裘将军的意思是用赵康的浑劲儿吓唬吓唬谷中的人,谁承想却成了自己的短处。 那一边,赵康的怒火早就在身体里运行了几个周天,要不是陈凡一直好言相劝,他怕是早就将这山谷翻个底朝天了,而此时,赵康看陈凡冷着脸没有说话,便以为陈凡也气的不行,登时有了勇气,裘将军不是想要那些药材和粮食吗?打的他们自愿上交还能替将军省下银钱!想到这,赵康哪里还忍得住,大喝一声 “欺人太甚!就让你们看看老子的厉害!管叫你们吓破了胆!” 陈凡反应过来想阻拦已是来不及,赵康已像风一样冲出了门。 …… 第二十四章 戏耍 此时的谷中,既不是饭点,也没有什么事需要挨家通知,竟是人影也没一个,都待在屋内唠着闲嗑。李叔他们被占了屋子,此时不知道在谁家炕上唠的正欢,李奇正抱着儿子不知道怎么稀罕才好。 赵康在院子里找了一根烧火棍,拎着走出院子,边走边嚷嚷着 “还有没有喘气儿的?出来跟老子干一架!” “都是缩头乌龟!一村子的缩头乌龟!” “奶奶个球!就知道偷袭,有本事真刀真枪的跟老子打!” “出来呀!老子保证不打死你!” …… 赵康越喊越气,额头青筋暴起,拎着烧火棍瞪着牛眼,迈着大步四处找人。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活物,青灰色的皮毛,充满怒火的绿豆眼,愤怒的呲着牙。 赵康额头的青筋瞬间就消失了,只跟狼五对了一下眼神,便果断的转身就跑。 狼五哪里肯放过他,睡得正香被这闹人的声音喊醒,还想跑! 村民听清楚动静,还在纳闷莫不是谁疯了?胡咧咧啥呢?因为保暖衣服有限,每个木屋便派代表穿戴整齐出院子看看是谁不想活了,一出来便看见狼五围着木屋追着一个人…… 赵康此时脑子里唯一的清明之处就是告诉自己跑回那个院子,钻进那个屋子,可这里的院子都一样,木屋都一样,哪个才是那个呢? 屋内,陈凡本来见赵康冲出去时,想出去把他劝回来,可回头一想赵莽人的外号,恐是自己先挨打,一气之下便不想理了,回去照实禀与将军听,将军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 胡大夫一直觉得赵康会坏了买药的事,眼下到了这种田地,也只剩唉声叹气的份。 只有王鹏兴高采烈的嚷嚷着要出去看看赵将军怎样威武,但见其他二位都不动,也只能悻悻的坐回炕上。 三人加一个伤者待在屋内,没一个说话,静的出奇,突然隐约传来声响,像是有人在外唤着‘陈凡救命。’ “胡大夫,可听到有人在唤我的名字?” “……听到了,而且声音甚是熟悉。” 三人迅速下了炕,向屋外奔去。 三人打开院门出了院子又几乎同时蹦回院子,然后奋力顶住院门,相互惊恐的看了看。 “莫不是老夫眼花?那是一匹……狼?” “是狼是狼!我见过狼,外面……是一匹个头偏大的成年狼!” “大白天的,这村落里怎么会有狼?” “这村子,村子怕不是都是,都是妖怪吧?把咱们骗来,吃了,吃了咱们?” 胡大夫听完王鹏的分析,俩腿一软,直接坐到地上。 “要是想吃你,你们上次还能活着回去?” 好在陈凡还有些理智,胡大夫想想也对,又努力站起来顶住院门。 “刚才你们有没有看到别的院门前有人?” “我只看见狼追着赵将军,别的没注意呀。” “咱们开个门缝,我再仔细看看。” “别呀陈大人,万一……” “万什么一,狼要想进这院子,你看看那院墙,可能挡住它?” “陈凡救我!……老子手里没有兵刃,但凡有一把,老子也能……哎呀……” 听到赵康的这声惨叫,陈凡急了,他推开胡大夫用力打开院门,循声望去,只见一匹狼紧跟在赵康身后,时不时的跃起用狼嘴捅一下赵康的臀部,赵康哀嚎一声向前一蹦,接着跑,很快一人一狼不知道转去了哪里,又很快一狼一人又跑了出来。 陈凡张着嘴看着被狼追的发髻散落,浑身是土的赵康,意识到这哪里是什么危险,这分明是狼在玩耍! 陈凡又发现其他院落门前稀稀拉拉站着几个人,正见怪不怪的看着眼前的追逐,嘻嘻哈哈的正往一块儿聚拢,陈凡更加确定,这不是野狼在袭击人,这是这村里的狼在消遣! 赵康龇牙咧嘴,挺腹收臀,玩命奔跑,时而狼五用力过猛,撞得赵康扑倒在地,狼五会耐心的等赵康爬起来,再接着追,这一幕看得陈凡不忍直视! 赵康终于瞥见了陈凡,像看见救星,用最后那点力气加速朝陈凡跑过来。 赵康加速,狼五就加速,在赵康瞄准院门准备冲刺的时候,狼五一个飞扑将赵康扑倒在陈凡脚下,而陈凡僵硬着身子自始至终动都没动,想明白是一回事,参与进去是另一回事。 赵康趴在地上,因为右脸先着的地,他除了感觉脸颊疼痛外,右侧的牙齿好像也有些松动,他想伸手摸摸,刚一微微起身,狼爪便搭在了他的肩上,他只好委屈的重新趴下,想着等待时机和陈凡‘里应外合’把这匹狼制住,然后他要拨它的皮,吃它的肉…… 可惜这时候站在狼五身侧的陈凡,三魂六魄不知道在哪转悠呢,除了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他脑中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人与动物和谐的处在一个静止画面,连声音都没有…… “小五!过来!” 终于,一声呵斥像天籁传进陈凡和赵康的耳朵里,二人不由自主的一激灵。 狼五不情不愿的甩着尾巴走到李奇身边,时不时的还回头看看那个在它心里比野鸡和野兔好玩的家伙。 赵康小心翼翼试探着坐了起来,陈凡僵硬的又把他拉了起来,俩人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颤抖。 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之所以会发生,除去精神问题外,大多都是因为少了敬畏之心,不知道怕,自然什么都敢做! 李君很欣慰这两位至少现在知道怕了,那就好办了。 “跟我这谷中的人打,你打不过李奇,跟我这谷中的畜生……你也就剩跑的份儿,呦,脸都肿了,胡大夫呢?” 李君背着手,笑呵呵的慢悠悠的踱步到陈凡和赵雷面前,二人身后的院门此时轻轻被打开一个缝,露出胡大夫小心翼翼的脸。 “快给你们赵将军看看,可别毁了容,本来长得就不咋地。” 赵康此刻的脸色五彩缤纷,虽心中满是怒气却没了之前的豪气万丈,除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竟什么都没说。 第二十五章 谈判(一) 李君说着走向院门,胡大夫马上让开,将院门敞开,李君背着手走了进去。 “这是谁家的女娃?好不知礼!” 王鹏脸色惨白的扶着墙,看着李君的样子很是生气。 胡大夫暗道一声‘不好’这姑娘可不是谁都能惹的! “姑娘莫与他生气……” “一个孩子罢了,我哪里会跟他计较,胡大夫还是赶紧把那两位扶进屋,看看心肝脾肺肾是否都还康健,若是没事,咱们就赶快谈谈正事,谈完你们也好尽快回城。” 王鹏听完李君的话,本来惨白的脸庞气得粉红 “你,你自己还是孩子呢,却来说哪个?山野之人真是,真是粗鄙!” “有理!快跟你的胡大人一起扶你的陈大人和赵大人进屋,跟我这山野粗鄙的小孩儿谈谈正事吧。” “就你……” “对,就我!你说气人不?” …… 李君盘腿坐在炕上,李奇拿来一个长木凳,赵康,陈凡和胡大夫并排坐在上面,王鹏赌气靠着墙站着,连炕上的伤者都挣扎着坐了起来。 赵康的满腹心思都在屋外的狼五身上,要不是李君怕耽误谈判进程,狼五此刻应该在屋里,这种压力对谈判很有好处,可这几个人很难在短时间内和一匹狼生动的处在一个画面内,狼五在,他们连话都说不出来。 “胡大夫,你确定他二人没事?” 胡大夫忙点头道“只是稍有些惊吓,无他。” “那咱们就说说草药的事,胡大夫你是亲眼看到我那库房里都有什么的,光那些老山参,虎骨,灵芝……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你们几人却是空手而来……” “不是,姑娘……” “让我来猜猜,你们若是不想要,自然就不会来,想要又没带银子,那就是说要么想强取,要么带的是……银票,强取?你们暂时没这本事,那便只剩下银票一种可能,而且……银票应该在这傻小子身上。” “你才是傻小子!” “你不傻?” “不傻!” “那你说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王鹏怔住了。 李君没再理会王鹏,直接看向陈凡。 陈凡还没从狼五的阴影中走出来,便又见识了李君的‘猜想’,眼见李君望向他,突然有种被看穿的不自然,可多年的谋士不是白当的,练就了他审时度势的能力,眼下虽没有时间让他深思熟虑,逐步安排,他还是想尽快稳定住局面,争取完成裘将军的交代。 “随身携带银两确实不方便,所以……” “所以你们带着银票来哄一哄我这个小丫头,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哪里能见过银票,你们想着三言两语便能让我相信银票比银子好,然后高高兴兴甚至还带着点感恩的收下银票,而你们……没花一两银子便将我那几间房的草药运走了,甚至你们还会连明年的草药怎么收都跟我商讨好,最后我还得感激涕零的送你们离开!” 陈凡彻底呆了,赵康摸了摸有些疼的脸颊,刚才有一股暖流冲上来,脸颊突感烧得慌。 胡大夫哀叹了一声,当初他们这么筹划的时候,他就不同意,他知道这个小姑娘没那么好对付,可惜没人听他的。 说来也怪,当初筹划的时候,谁都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现在听着李君说,不止赵康,连陈凡都觉得有点脸红,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几个谋划大事的人竟算计起这些小事了? “姑娘,用银票,确实欠妥……” “那叫人跟踪进谷呢?” 胡大夫吃惊的看向陈凡。陈凡叹了一口气,既然到这一步,索性都说在明面上吧。 “姑娘试想,这大荒山历来是个谈之色变的诡异之处,你们却能在这里生存下来,裘将军是辽东镇的守军将领,这周围方圆百里皆在将军管辖之下,将军知道了怎会置之不理?” “我们被鞑靼屠村的时候,裘将军可以置之不理?” “将军也有难言之处!姑娘虽说……多智近妖,可毕竟年纪还小,战争哪里是简简单单几个村子的事……” 李君摆了摆手道 “别跟我说这些,你们考虑你们的大局,我考虑我的小家,没有对错!眼下既然你们先不仁,我也就不能再按之前说的跟你们交易。” “姑娘,城中患病之人实在无药可医了啊……” “胡大夫莫急,我又没说不交易,只是用银两交易……我已经不信任你们了,咱们就按先人们的规矩,以物易物吧!” “以物易物?” “对!以物易物!我用草药换取一些我们日常所有需,你们不亏!更何况就算亏,也是你们自找的。” 陈凡看了看赵康,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赵康的心神始终飘忽不定,李君的话他听了个大概,但大部分心思还是停留在狼五身上,而狼五在门外也正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屋内的动静,一人一狼心有灵犀的相互记挂着,赵康哪里有心思为陈凡排忧解难。 陈凡又看向胡大夫,胡大夫只想要草药,眼神早就开始放光。 “不知姑娘想要什么,若是粮食那我们就不用谈了。” 李君笑了笑说道 “放心,我要的,对于你们抚远城来说都不是难事,一是一位大夫,能够常年住在谷中的大夫,日常工作就是为我们谷中的人看病,无病患的时候随村民上山采药,每年采下的草药,除了谷中自用外,可以与抚远城的药房自行交易,大夫留在谷中的衣食住行皆由我来负担。” “其二,这是我要的东西清单”说罢,李君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张,递给陈凡。 陈凡这一刻突然明白,任他们如何筹划,眼前这个小姑娘早都想好了如何应对!任你带的是银子还是银票,最终他手里都会有这几张纸。 陈凡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速,他稳了稳情绪这才认真看了起来,哪知越看脸色越难看。 那上边是这些天李君跟陈雷,李叔他们商量出来,苏悦儿写下来的,包括了种子,棉布,锅碗瓢盆,灯油针线,细盐酱料,被褥细软等等丰富多彩的日常用品,在目录的最后,李君还加上了,小鸡,小鸭…… “我要的这些东西,都不是值钱的东西,所以我说以物易物你们不吃亏。” 陈凡看得冷汗都下来了,这些东西是不值钱,可要的数量着实让人咋舌,更何况像棉布细盐这种东西,他们也缺。 “姑娘,恕陈某直言,眼下的境况不是值不值钱的问题,你要的很多东西对我们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恐怕很难让姑娘满意。” “你看,让你们出东西你们就说不是钱的问题,跟我要草药的时候,恨不得空手套白狼,好吧!既如此,就不耽误各位大人的时间,趁着天没黑,送你们出山!” 李君说罢就要下炕。 胡大夫一下子就急了 “姑娘先别恼,你这上边有些东西抚远城还是拿得出来的……”说罢,胡大夫拽了拽陈凡的衣袖。 陈凡叹了口气说道 “姑娘,哪里不妥咱们可以谈,这动不动就送客……” “是我让你们来的?是我现在急缺草药?谁急谁就得吃亏!这是古人就明白的道理,陈大人到现在还想着为抚远城多争取一些,我也是佩服!” 陈凡心里在哀嚎,裘将军交代的可不是仅仅要草药,胡大夫上次回去时提过谷中种的粮食,裘将军哪里肯放过,在裘将军看来,这些猎户有山里的猎物可食,要这些粮食干嘛?自当全部捐献给城中将士,可眼下的形式,这个小姑娘哄骗不得,又是一只铁公鸡,这次的任务恐怕是难上加难啊!实在不行也只能吓唬吓唬。这一刻陈凡忘了自己在哪,也忘了门外那只狼。 陈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准备晓之以情。 第二十六章 谈判(二) “姑娘莫急,陈某以为,姑娘小小年纪能在这谷中主事,自然不同凡响,知进退更会明事理,这次的事不怨将军以大欺小,实在是难以为继,辽东镇是边陲重地,几万军人的吃喝以往有朝廷补给,如今大夏朝早已倾覆且四分五裂,辽东镇就像没人认领的孤儿般,想要自力更生,自给自足何其艰难!要不是裘将军当初为了战时少费口舌催要粮草,高瞻远瞩的几年前便开始一边找朝廷不间断的要粮,一边组织军民在抚远城,宁远城外开荒种地,有些存粮,这些将士恐怕早就饿死了,可坐吃山空啊!城外的田地因为鞑靼的不间断骚扰已经不种了,朝廷的补给也没了,鞑靼就是算着抚远城里是时候断粮了才不断的试探,这城该怎么守下去?” 李君挑了挑眉,玩味的问道 “听陈大人的意思,裘将军不止要草药还惦记上我谷中那点粮食了?” “姑娘聪慧非同龄可比,我也不绕弯子,将军的意思是等秋收,这谷里所获粮食尽数交付抚远城,抚远城抵御鞑靼就是在保护你们的安全,孰重孰轻姑娘当懂。” “粮食都给你们了,我们都饿死了,还要你们保谁的平安?” “姑娘如此聪慧,仅靠着山便能让这谷中的人吃饱,只要姑娘坚持两三年,等天下太平了,将军一定为姑娘请功。” 李君听罢哈哈大笑,笑得陈凡一阵阵尴尬,笑得王鹏偷偷问李奇“你们姑娘有病吧?” 李奇怒目圆睁瞪了他一眼,吓的王鹏缩了缩脖子。 李君笑的眼泪差点下来才停住,看着陈凡问道 “陈大人自己说的自己可信?” 陈凡突然觉得脸上发热。 “连主子是谁都还不知道呢,陈大人就想着几年后为我请功了?” 看着陈凡的脸像个红苹果,李君收起笑容正色道 “裘将军的难处我能明白,但这难处不是我们造成的,我们可以量力帮衬却不能做到舍身奉献!” 陈凡刚要晓以利害的说明后果,李君已经接着说道 “若在这深山老林容易生存,且能种出粮食,你们何必等我们来尝试?派上一两千兵进山,自己整呗,等战乱过后,这功劳可都是自己人的……哄三岁娃娃的说辞还是免了吧,刚才我差点笑岔气了。” 陈凡不觉又是一阵脸红。 “若将军和大人觉得,既然我们不能为你们所用,不如就毁掉,我没意见,怎么不是死?被你们杀死,饿死,被野兽咬死,或者积劳成疾活活累死,相比而言,被你们杀死是最痛快的。所以大人也不用威胁” 陈凡臊的耳朵根都红了,他还没怎么说呢,路都被李君堵死了。 “当然,我想裘将军也不是那样残暴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苦苦守着抚远城,要不然这位富人家的傻小子也不会好好的活到今天。” 王鹏没有意识到这个傻小子是谁,仍旧纠结于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之中。 “那姑娘的意思?” “姑娘我没意思!”李君不由得一阵心烦,就这脑袋瓜怎么当的幕僚! 陈凡听出李君不耐烦,陪着小心道 “姑娘莫急,往大了说,这关系到整个辽东镇的生存,往小了说,也关系到抚远城军民的生存,裘将军为此早已愁的两鬓斑白,姑娘有所不知,战乱一起原来的守备大人便弃了辽东镇,带着家眷远走高飞了,裘将军若也如此行径,未尝不能安稳活下去,可裘将军留下了,现如今几万人的性命系在将军一人身上,难免关心则乱,还望姑娘体谅!”说罢,陈凡起身朝李君深深作揖。 王鹏和胡大夫被陈凡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却见李君身都没起,只是淡淡的挥了一下手说 “陈大人严重了,活在乱世,谁都是身不由已,你们未曾考虑过我们的安危也情有可原,可处处让我们替你们考虑就有失公道了。”李君淡淡的接着说道“我刚才有些急躁,大人勿怪,咱们本就是一体,这个道理既不需要大人对我讲,我也无需跟大人讲,大人今天就算不来谷中,等秋收时,我们也会尽量替将军分担,尽我们绵薄之力,只是有两点还需大人回去与将军说明,其一,大人所提,秋收粮食尽数交给你们,恕我们做不到,谷中生存并非易事,若是村民们知道粮食是为了你们种的,我们还是只能靠打猎为生,谁还有心情好好种地?结果反倒事与愿违……所以,我们只能量力而为!” 李君顿了顿接着说道 “其二,请大人与将军言明,谷中事物请勿插手,我们是合作而非隶属,这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陈凡彻底呆了,本来以为自己刚刚放低姿态会让李君惊慌失措,没想到李君淡然的好像他理所应该那样做,这也就罢了,来之前将军的所有交代,就这么一件又一件的都被李君给否了,首先,裘将军要陈凡和赵康弄清楚山中的路,然后用银票骗取谷中所有草药,说是骗取并不是说银票是假的,而是就算李君有银票,她也没地方兑银子去,再然后便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威胁利诱之下将谷中粮食要到手,最后就是安排人掌管谷中一切事物,将山谷握在抚远城手中。陈凡这一刻突然产生了一种猜想,这个小丫头是不是能够窥得天机?想到这他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脑子一片混乱,却又不得不应对,貌似只剩‘威胁吓唬’这一条路了,只见他严肃的道 “姑娘此言有误,这座山林本就在抚远城管辖之内,怎能无隶属?” “哦?何为管辖?辖区内百姓生死可归你们管?!辖区内百姓被外族打杀可归你们管?!辖区内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可归你们管?!”李君下了炕,站起身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边说边走向陈凡。 陈凡看着李君一步步走过来,呼吸都不顺畅了。 “姑,姑娘莫急,将军有将军的难处,凡事应以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何为大局?对我们来讲,我们的生死就是大局!至于你们如何看待大局跟我们无关!既选择了便要有担当!”李君眼神犀利的看着陈凡,语气强硬的接着说道 “大人回去跟将军说,你们都是男人,痛快点!你们提的条件我们不会答应,想灭了我们就来,如果抚远城的将士们愿意手染同胞血,我们谷中二百多人必将成全!” 陈凡很想夺门而出,他此时有一种被十一二岁小孩儿羞辱却无还手能力的感觉,他如今后悔死来之前对这个小姑娘的轻视,因为这种轻视,今天竟是满盘皆输! 他不由得看向赵康,赵康此时的心境略有些复杂,虽说也在着急怎么能降住眼前这位妖孽般的小姑娘,可看见陈凡节节败退,竟也有一种‘咱俩今天都栽了,谁也别看不起谁’的喜悦。于是,赵康选择了沉默。 陈凡硬挺着没让自己向后倒,然后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跟李君说道 “姑娘不要意气用事,凡事好商量。” “我说过了,那两点没有商量的余地!大人还待如何?我不答应,大人就赖在这不走?还是等着看我们洗干净脖子?”李君嘲讽的笑了笑说。 陈凡此刻脑子一片混乱,要是就这么回去可怎么跟将军交代,怎么也得完成一个呀。 “陈大人既然做不了主,不如将我的条件带回去等裘将军拿主意,也省的你愁白了头。” 李君重新上了炕,也收起了一身的霸气。 陈凡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觉得李君说的也有道理,怎么处理还是等裘将军定夺吧,想到这,陈凡顿觉周身的力气一下子卸掉,眼前忽觉一黑,不是赵康眼疾手快扶住他,陈凡便要摔到地上。 “几位大人也是辛苦了,奇兄,去食堂给几位大人弄些吃食。” 四个人眼神同时放光。 “吃完几位就在这里休息,明天一早,胡大夫留下清点草药,陈大人和赵大人带着这位伤者和这位公子哥出谷回城,将我的意见讲与将军知,若可以,便也能省下清点草药的时间,你们拉来我要的东西带走草药,等粮食收了,我们量力而为!若不可以,胡大夫可以从草药中取些能救急的,算是我们山谷的一份心意。” 李君说完没给几人反驳的机会,像是一切毋庸置疑的就这么定了般,背着小手离开了。 留下四人倒是一下轻松了,陈凡心里不由得苦笑,几个成年人倒是让一个小姑娘给整得紧张不已。 没过多久,饿得眼冒金星的几个人便开始了令他们一辈子都难忘的一顿晚饭! 第二十七章 生日 第一次交锋,李君算是暂时胜利,因为李君知道,陈凡之所以会节节败退,并非人家无能,不过是自己这个年少体弱的形象占了大便宜,而当对手不再被她的年纪和外形干扰思路,真正把她当成对手时,李君未必占的了便宜。同时,李君心里也打起鼓来,堂堂一个大将军,对山里的这点粮食都起了觊觎之心,可见眼下抚远城的艰难。 没过两日,陈凡便风尘仆仆的又来了。 在李君的预料之中,裘将军即没有完全答应,也没有完全否掉,他同意年后胡大夫入谷,而李君要的那些物什,数量上大大打了折扣,且没有棉布,被褥细软等,李君也没惯着,在胡大夫挑选的草药中逐样扣除了一些。 接下来便是你来我往的较量,陈凡来回奔忙的大腿内侧都起了茧子,李君始终能将将守住自己的利益,未曾让裘将军占得半点便宜。 转眼便到了腊月底,李君这一次见到陈凡只说过年了,什么都不谈,却在陈凡离开时,送上了两棵百年山参,冻的鹿肉,野猪肉,野鸡,兔肉等等若干,木耳,蘑菇,榛子,松子等等若干,还有腌制的咸菜,肉干…… 陈凡看着一大堆的东西摊在自己面前,竟有些手足无措。 “一码归一码,过年了,这些是我们谷中送给将军的,辽东镇有裘将军镇守是百姓的福气!裘将军以一己之名便震慑住鞑靼南侵的铁蹄,当得英雄二字!我也是从心里敬佩将军,这些东西委实拿不出手,可也是我谷中珍贵之物,烦请陈大人代为呈现,只望将军身体康健,能守得边疆百年不失!” 李君说罢拱手深深一辑。 陈凡感动了,且落泪了!他没想到平时油滑奸诈的小姑娘竟说出了几句人话。 李君不知道的是,她的这个举动,她口中的一码归一码,竟洗去了在抚远城中那些人心中妖孽的形象,变成了孺子可教也! …… 转眼便到了大年除夕,因冬小麦还在地里勇敢的对抗严寒,这个大年夜没有饺子,可肉管够!李君咬牙动用了地窖里大部分存货,烤肉炖肉蒸肉配上清淡的野菜蘑菇汤,年夜饭吃的也算尽兴。 转天便是农历大年初一,这一世的小五和上一世的李君都是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诞生的! 别人不知道李君的生辰,李婶可记着呢,早两个月就跟虎妞和奎婶商量着给李君做件像样的衣服,莫在见人的时候那么寒酸,可几个人一是手里没有好材料,二是女红都是普普通通,几人愁了几天便求到苏悦儿的娘陈氏这了,陈氏自然满口应下,可之前带过来的一些像样的料子都被李君收进了库房,总不能拿苏悦儿的棉袍改一改给李君穿,贴身的衣物也就罢了,想做件新衣,还用旧衣服改,哪里说得过去,几个人犯起愁来。 当初李君在处理陈家村,刘家村那些私有财产的时候,手段颇为简单粗暴,是陈雷一家带头行动,将那几十个大箱子尽数上交,算是帮了李君大忙,其实那几匹料子上不上交无关痛痒,是陈雷觉着别人都是破衣烂衫,他们一家光鲜亮丽反差太大,连丫鬟小厮都被烧了卖身契独立出去了,留那些锦缎又有何用,李君觉着也是这个理,便都收下了。 就这样,库房里堆着一些没办法平均分下去的物什,那几匹锦缎怕是要在库房里终老了。 李君也曾跟陈雷探讨眼下这种生活方式的利弊,陈雷主张均田地,自力更生,李君说 “没到时候,眼下他们能自立的部分太少,想吃饱肚子还得靠大家共同努力,只能统一分配,这样才能让所有人都活下去,等条件允许了再放他们自力更生吧,到那时,唉,不患寡而患不均,那时候才是我真正头疼的时候。” 陈雷听罢深以为然。 …… 后来李奇知道了李君生辰的事,便出主意说去猎一只红狐,给姑娘做件新皮袄,陈氏自然是知道如何打扮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便说做皮袄不好,她想给李君做一身花冠裙袄,在外护袖和领子上镶狐皮,再用剩下的狐皮给姑娘做还是需要用苏悦儿的衣裙来改,但是款式是新的也能将就,大家自然都说好。 这边陈氏开始着手改衣裙,那边李奇带着李大山偷摸避开其他人上山猎狐。 李奇之前曾不止一次看到过红狐。狐狸最是狡猾,捕它需费些时间,一般猎户愿意花时间是因为狐狸的皮毛最是值钱,可这与李奇无关,若是正好碰上几箭射中便罢了,却不会花时间专门去捕它。 这一次李奇本是信心满满,哪知连续一个多月竟是连红狐的影子都没见到,眼看李君的生辰就要到了,陈氏也已经改好了裙袄只等那张火红的狐狸皮,李奇急得满嘴起泡,连儿子都不敢去看,生怕虎妞的‘虎掌’结果了他,日日只盼着进山能跟红狐偶遇,可红狐仍旧坚持跟他藏猫猫。 就这样等到大年初一清晨,李君穿上了那件半新不旧的裙袄自是开心不已,虎妞却是气得脸色铁青,烧火的柴火棍被她掰的咔咔作响,李奇却是连人影都不见。 其实李君的心情并不好,原因有二,一是,前不久跟抚远城的一次交易中,李君用堆成山的柴火换回了一些日常用品,其中便有几面铜镜。 那一日,李君突然想起还没仔细看过这一世自己长啥样,便兴奋的拿起镜子定睛一看,顿时傻了,她知道这具肉身只有十一二岁,可这个年龄在她心里太过遥远,遥远的让她忘了这个年纪的脸上该是怎样的稚嫩……现在她知道了,粗糙且已经有些婴儿肥的脸上长着小巧的鼻子和一张樱桃小口,一双杏目太过深邃显得格格不入。李君脑补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又不自觉的在脑中呈现出长着这张脸,这个头的自己背着手,自认为威严且有气势的与那些成年人唇枪舌战的画面……没被当成妖孽她何其幸! 李君捂着脸趴到炕上,连续几天都不肯出门,也不怎么说话,这可急死了身边那几位,好在几天之后李君想开了一些,凡事都不能看得太清楚,包括长相,看清楚了困扰的只有自己,子非鱼,就别老想着鱼是怎么想的。虽说想开了些,但阴影还是在的。 其二,今天是她生日,这是她在这个世界里过的第一个生日,但她仍旧无比怀念她熟悉的那个世界,可那里却离她那么远,远到再也无法触碰…… …… 第二十八章 礼物 苏悦儿进屋的时候,李君正独自坐在炕上发愣。 “姑娘想什么这么出神?” 李君眨了眨眼,将思绪收了收,笑呵呵的道 “我在想,过生辰也没个人来陪我说说话。” “姑娘这话可得罪了一屋子人。” 苏悦儿脱了鞋盘腿坐到李君对面笑着说。 奎婶笑呵呵的也跟着进屋道 “悦儿姑娘你快饶了我们吧,我们能懂啥?跟姑娘能聊啥?说‘早上勾勾云,地上雨不停’?说‘春耕如翻饼,秋耕如掘井’?姑娘怕是要睡回笼觉喽,哪像悦儿姑娘,说说京城长啥样,京城里的夫人小姐吃啥穿啥,啧啧,听得姑娘都入神,我们能听听都是造化。” “可不,跟着悦儿长长见识,不管小五如何,我们可是天天盼着你来。” 李婶捧着一大把松子进屋,奎婶利落的把炕桌摆好,‘哗啦’一声,松子散落在炕桌上,胖丫随后又捧着一大把榛子放到炕桌上,然后坐到李君身旁,拿起一个松子,大拇指与食指稍一使劲,松子的外壳便裂开,她取出松子仁摆到李君面前,接着去拿榛子…… “我能如何?自然也是盼着悦儿姐姐来,上次说的公主休夫的故事我还惦记着结果呢。” “你们惯会欺负我,次次都是听我说,你们谁来说一个给我听听?” “我们这几个,不是锯了嘴的葫芦,就是没嘴的茶壶,你指望哪个?” “就指望奎婶你了,奎婶先讲一个。” 奎婶哈哈笑了两声道 “那好,我就讲一个,说是大清河上有个船夫,日日守在船上,靠从两岸渡人过活,这一日,河东岸大兴县里一位私塾先生要过河,上了船夫的船,渡河时,船夫就与私塾先生聊上了,他问‘先生贵庚?’答‘属狗的,来年就五十了。’船夫又问‘我也属狗,为何贵贱不等?先生哪一月生的?答‘正月’船夫大悟‘是了,是了,怪不得!我十二月生,是个狗尾,所以摇了这一世,先生正月生,是个狗头,所以教(叫)了这一世。’” 奎婶讲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苏悦儿笑倒在李君身上,说着 “这个船夫倒是会找借口。” 李君刚要接话,只见房门被大力推开,李奇一脸严肃紧张的冲了进来。 众人俱是一愣,李奇也没想到李君身边有这么多人,一时不知怎么开口,竟也楞在那。 “你还知道露面!”伴着虎妞的一声怒吼,一只鞋应声砸在李奇身上,虎妞也现身在灶房里。 “回头再打,回头再打,我,我有事找姑娘” “让你做的事做不成,还有脸来!”虎妞一手抱娃,另一只‘虎掌’掌掌生风,‘啪啪’落在李奇身上。 李君慌忙下炕,拦住虎妞,拉着李奇出了屋。李奇的表情告诉她,肯定有大事。 “姑娘,我和大山在北山后山上,发现,发现了一个山洞……” “里面有什么?” “全是……银子,一箱子一箱子的银子!” “先别声张,我即刻随你上山,大山哥还在那?” 李奇重重点了点头 “我怕……我也不知道我怕啥,就留大山和狼五在那守着了。” 李君没再细问,她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裹吧严实了,怀揣一颗疯狂乱撞的小心脏,和李奇迅速消失在众人眼前,众人居然没来得及问一声。 北山,因对着山谷这一面全是悬崖峭壁且高耸入云,属于李奇还没来得及开发的区域,这次要不是实在找不到红狐,李奇也不会绕路冒险上北山,毕竟为李君猎红狐是个秘密,不能带太多的人,可日子到了都没完成任务,李奇不甘心!便和李大山商量,上北山试试,李大山本就一直相随,没有抓到红狐,他也着急,自然痛快答应。 今日二人带着狼五天没亮就上了山,直接攀爬北山悬崖太过冒险,李奇便带着李大山从西山绕过去,一路上二人都是小心翼翼的探路,天光大亮时才绕到北山后山,到了这,二人更加谨慎,李奇开始仔细观察地形和雪地里的痕迹,山上无人经过,且没到融化冰雪的时节,放眼望去除了几棵枯树便是一片白雪皑皑,李奇想寻些痕迹来判断这片山都有哪些野兽活动,竟是一无所获,他又寻了几处,清干净雪,也没找到任何野兽的粪便,倒是找到几堆已无从分辨是什么的野兽骸骨,其中一处骸骨就在一个山洞口,二人本来看了一眼便要离去,狼五却进了山洞,李奇便和李大山等在山洞外,俩人商量着是不是去西山再碰碰运气,这北山不知啥原因,像是很少有野兽出没。 俩人正商量着,狼五从山洞中探出头,嗷了一嗓子又进了山洞,李奇自然知道这是狼五在叫他进去看看,李奇与狼五合作多年,不是安全的地方狼五也不会叫李奇涉险,既然叫他进去自然是里面有什么发现,李奇没犹豫拉着李大山就进了山洞。 …… 李君在上山的路上大概问了一下情况,她此刻的心情是无比雀跃的,还有什么比一夜暴富更能让人向往?李君脑子里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哪怕一路上山陡路难行,那不远处的‘白花花’像是海上的灯塔,指引着她,给她力量!若是狼五看见此刻的李君,定会认不出来,那顽强的劲头,大有谁挡着她,她就弄死谁的气势! 终于,李君爬到了山洞口。自打第一场雪便没再上过山的李君,总算是深刻明白了踏雪上山的辛苦,她大口喘着粗气,不肯停歇的在李大山的搀扶下进了山洞。 山洞内一片漆黑,阴风阵阵,李君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小心脏依旧强有力的超速跳动着,马上,她就能见到她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了! 山洞入口低矮狭小,往深处走了没多久便豁然开朗,还有了微弱的光线,李君没心思去考虑别的,她直直的看着眼前那一摞摞的大箱子,它们并排摆放一直延伸到山洞深处的黑暗里,最近处的几个箱子已经被李奇和李大山撬开,箱子里整齐摆放着满满一箱子银饼,银饼长时间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氧化严重,李君想像的差点被白花花的银子闪瞎双眼的场景没有发生。李君拿起一块儿银饼放在手里揉搓,嘴里嘀咕着 “这是我两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 第二十九章 起伏 三人没在洞里停留太久,里面空气有些混浊,李君觉得大脑有点缺氧。 三人出了山洞,李君稍稍平复了下心情,脑袋也逐渐清明,便开始思索这些银子的前世今生。 李君在洞口仔细观察了一下,把这么多银子运进山又放进山洞,搁在哪个朝代都是大工程,当初的决策者和实施者自然是看中了大荒山的威名,可以省去守护的麻烦,但也不会就这么任由山洞明晃晃的敞开着摆在这。 果然,只看了几眼,李君就发现了人工的痕迹。 “这山洞之前是被山石封死的。” 李奇点点头,他早就发现了 “可能是地动或者……这个洞口裂开了……” 李君看了看天感叹道 “一切都是天意啊!” “姑娘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东西?” “有了银子,小五就不用费劲巴拉的跟抚远城那些人周旋了。” 李大山的一句话犹如一大盆凉水,给李君浇了一个透心凉。 什么叫冲昏了头?她身后有多少银子便能招来多少杀身之祸!不仅仅是她,一旦走漏了消息,山谷里的所有人,都难逃厄运!可能还会连累山中的野兽。 贪婪……可以毁掉群山和他们这群人! 她之前怎么就没往这上想一想! 看着李君突然晴转阴的脸,李奇像是明白了什么 “姑娘,是不是还是怀什么玩意罪?” “怀璧其罪!” “若是让别人知道又是祸事?” 李君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 “你爹是因为一根老山参,便试出了那家人的嘴脸,咱们身后的山洞中,那是多少棵老山参啊!被有心人知道了,必定会不择手段,不惜人命,残忍狠绝……直到把这些银子弄到手!” 李奇和李大山沉默了,只是听着,他们就觉得心惊。 李君很想锤自己一顿,她刚才竟只剩狂喜,竟思虑如此不周!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此浅薄!李君使劲揉搓了几下胖嘟嘟的脸,生无可恋的道 “既然现在不能用这些银子,那便将它们重新封住吧。” 然后立即又心有不甘的补充道 “封洞之前,你二人花点时间看看那些箱子是不是都是银子。” 李奇和李大山重重点了点头。 李君又拍了拍李奇和大山嘱咐道 “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此事跟地图一样,只能咱们三个人知道,切记不可说与任何人听!” 李奇和李大山又重重点了点头,二人的心思很简单,李君让干啥就干啥,不让干啥就不干,总不会吃亏,至于银子,二人本来就没有过,也就不知道有的滋味,自然不会有什么舍不得。 可李君不同…… 李君站在洞口,心里像猫抓一样,又痛又痒,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突然想到什么,问李奇 “你说这地界儿很少野兽出没?” “是,你看,连树都少!” 李君这才仔细看了看四周,心里多少有了点想法。 “等天儿暖和了,你俩再过来看看,看看周围土的颜色,看看草木是不是确实……唉,无所谓了,银子都用不了,找到别的又能如何?” 李奇和李大山相互看了看,不知道李君这句无所谓是看还是不看,想问个清楚,可看到李君的脸色,便体贴的没有再问。 李君从听说大荒山的诡异起,便怀疑这山中有金属矿,如今更是有些线索可寻,李君却觉得索然无味。 …… 因为心境上的差异,回去的路李君是一步都不想走,李奇和李大山只好轮流背着她下山。 回到木屋,李君依旧蔫蔫的。 众人问起,李君只说李奇上山看了一处景致以为李君会喜欢,结果李君费劲的爬上去却觉得还没有大石头上的景色好。 虎妞自是对李奇又是一顿往死里锤。 …… 在李君浑浑噩噩,其他人忙忙碌碌中,冬天悄无声息的走了。 春天,急不可待的来了。 李君的情绪没因为春暖花开而好转,她一度以为自己更年期提前了,晚上经常失眠,尤其是某日李奇偷偷告诉她,山洞里的箱子,一半是银子一半是金子后,失眠加重了,且增加了盗汗的症状,直至有次听见李婶和奎婶闲聊,说炕烧的有点热,晚上睡不着,李君才知道不是她身体的问题。 可这对她的情绪没有任何帮助,哪怕李二憨两口子跑来告诉她,抚远城送来的小鸡小鸭都成功的活过了冬天,眼瞅就能产蛋了,鸡窝鸭舍也盖好了,周边‘安保’尽在掌握中,李君也没能因为马上能吃到鸡蛋而高兴起来。 这一日,李君见到了一个多月没见的陈凡,陈凡风尘仆仆却藏不住眼角的一丝算计,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李君眯了眯眼睛,随即满血复活! 陈凡曾跟李奇商定,每三日到山口看一下,若没见到他,便等下一个三日,可过年打破了这三日计算法,陈凡已经来了好几次,才在今天看见了李奇。 …… 木屋内,李君和陈凡分坐炕桌两边。 李君优哉游哉的喝着蒲公英泡的水,她最近上火严重。 陈凡喝了一口碗里的白水,还是凉的,他确定,现在这位姑娘心情很不好,自己很不受欢迎。 “姑娘过完年倒是长高了不少。” 陈凡一脸媚笑,像极了看见肥鸡的黄鼠狼。 “高了?高了是不是就得割了?不然,你们岂不是寝食难安。” 陈凡尴尬的笑了笑 “姑娘误会,将军也是好意。” “说吧,这次想从哪下手?” “嗯,是这样,姑娘年少有为,思虑自有章法……” “废话少说!” “咳咳,将军的意思,谷中人少物多,既要建谷耕种,又要捕猎采摘,山谷周围又多野兽出没……” 陈凡说到这,停了停,看了看李君的脸色,李君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将军就想,借调一千士兵与谷中,听从姑娘调遣,帮助姑娘建设山谷,保卫粮食,抵御野兽……” 李君气笑了。 陈凡的脸皮总算是练出来了,竟没再泛红。 “就喜欢看你们不要脸还一本正经的样子。” 陈凡立马破功腾一下……脸红了。 “即便要行那土匪的行径,也要冠上恩和义,真是佩服!” “姑娘误会了……” “哦?”李君看了看立在炕边的那位兵士“跟随陈大人往返谷中十余次了,可记清楚路了?” 陈凡有些坐不住了,说到这他气就不打一处来,裘将军自然有探路的意思,所以让这位斥候首领次次易容改装跟随,可每次进山谷走的路都不同,陈凡知道李奇成心绕路,可越走时间越长,整得陈凡苦不堪言,却又无法埋怨。 “路都没还没探明白,裘将军就想来硬的?” “哪会!姑娘要相信,将军确实是一片好意,姑娘也说过,只有这谷中好起来,抚远城才能得到更多,裘将军绝不会做杀鸡取卵的傻事。” 第三十章 怕啥 李君笑嘻嘻的看着陈凡,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看着。 陈凡竟被看得从心里冒凉气。 李君虽没有说话,脑子却在飞快的转着,她想到未来两年计划中,人手确实是个硬伤,伐林还耕,开荒种地,挖渠修路……要修到那个山洞! 对山洞里的金银,李君从来没有放弃,就在刚刚,她灵光一闪,若是修路修到北山后山,那么将来万一有机会用到那里的金银,便不会出现运不出去的尴尬,万事皆需未雨绸缪。 这边李君在脑子里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军队进驻的利与弊,那边陈凡也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劝李君答应,本来很多说辞是想好的,被李君惊悚的微笑给笑没了,他只能从头捋。 “姑娘,一千人进谷后全听姑娘调遣,这一点姑娘不用有顾虑。” 李君笑得更欢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么多人进了谷,仅需要展示一丢丢的战斗力,谷中的‘政权’便会颠覆,他们还在拿她当孩子,她可以调遣,人家也可以不听…… “姑娘笑,笑什么?” “不是说了,就喜欢看你们不要脸还一本正经的样子。” “姑娘……” “我同意!但有一个条件,进谷这一千人,我只负责五百人的吃住,剩下的五百人,你们抚远城自己负责!” 陈凡愣住了,他从没想过李君会这么容易答应,这可是他们研究了十几天才研究出来的坑,按常理,怎么也得问问不同意会怎样,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再最终妥协,这才是胜利,这才能让他有一雪前耻的喜悦,而眼下,怎么感觉好像是又掉进人家的坑里呢? “陈大人知道我,我最是说一不二,我说我会负责五百人的吃住,便只会负责这些人的,并且,我会在一千人进山谷之前,跟众位将士说清楚,若那五百将士饿死,冻死,吓死在这山中,那也是抚远城的责任,我这人最是不喜背锅,所以必须说清楚,然后我会带我那五百人进谷,妥善安置,至于剩下五百将士会如何那就是抚远城的事,与我无关。” “姑娘,姑娘何不直接说只允五百人进谷。”陈凡气的脸通红,咬着后槽牙问道。 “你看,我这不是想学你们事事拐弯抹角,睁眼胡说八道嘛,还是火候不够,让陈大人一听就听出来了,陈大人莫见笑才好。” 陈凡的脸色登时五彩缤纷。 “就这么定了,陈大人回去跟裘将军说一声,若是允了,便等收麦子之前进谷,若是不允,那便作罢!” “姑娘等一等,能不能提前进谷?” “你养着?那是五百个人,不是五百只鸡!” 李君第一次跟陈凡怒吼,竟把陈凡吓得忘了讨价还价,拍拍屁股立马走人。 三日后,消息传来,裘将军同意先遣五百人进谷,剩下的五百人明年再做安排。 李君没什么反应,都在预料之中,裘将军不忿次次都是李君做总结性发言,所以次次都对李君的决议稍作改动。 李君纳闷怎么只收到消息,没见着陈凡的人,李奇说在山口陈凡传完话,说了句快收麦子时再来定妥入谷时间就走了,马都没下…… 裘将军即将派军队进谷的消息很快传遍谷中,村民略有恐慌,李君召集大家只问了句 “怕啥?!” 人们便踏实了。 …… 这一日,李君又站在大石头上发呆,她反复在脑中推演那五百人进谷后的安排,陈雷走到她身旁她都不知道。 “他们说姑娘在跟神仙提要求。” “啊?” 李君愣了一下,陈雷笑了笑,说 “他们说姑娘喜欢站在这,是因为这里能跟天上的神仙说话。” 李君苦笑着摇了摇头。 “难为姑娘了。” 李君回过神来,又苦笑了一下道 “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姑娘可贵之处便在于此,从不居功自傲,却又坦诚之极。” “你看,这些忙忙碌碌辛辛苦苦的人,他们反而很容易满足。”李君指了指大石头远处那些正干的热火朝天的人们说。 “是呀,他们所求甚微,不过吃饱穿暖。” “可他们却总是被压榨的那一方。” 陈雷沉默了。 “不说这个,老先生,我想将军营分别建在东西两边山的半山腰上,五百人,分成十处,一处五十人,尽量分开!” “姑娘想好如何应对了?” 李君眯着眼睛看着远方没有回答。 “本在计划之初就想好了军营的位置,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用上……” “什么时候能全部盖好?” 陈雷想了想说 “五月吧,五月应该就全盖好了,军营照着姑娘的吩咐,在半山腰分开建,虽说麻烦些,可胜在不多,收麦子之前肯定能完工,谷中的房屋也到了收尾的阶段,正好腾出人手去建军营。” “一下来了这么多张嘴,耕地还得扩。” “这个山谷极好!除了安家落户占用的地,剩下的加上姑娘说的伐林还耕,着实有不少田地可用,只是不知收成会怎么样……翻过东面那座山,还有一处山谷,比咱这里的小些,好好弄弄,又是一片田!只是从这里过去实在太费周折,若是能找到近路,咱的村子可以盖的更大些。鸡舍鸭舍也照姑娘说的,预留出很大一块地,若是将来能在山里头再找到一块专门用作牲畜养殖的地方,将这块儿地用作耕田,咱们倒真有可能替将军多养活些人。” “不急,今年先这样。” 陈雷想了想又问道 “将军要安放人进谷,目的肯定是要掌控山谷,他为何如此在意咱们这里?” “为何?”李君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是不得已罢了,聊胜于无嘛!外面乱成什么样,咱们在这谷中一无所知,我也只能通过跟抚远城的你来我往中猜得一二,裘将军恐怕还没选好主子,那外面肯定仍是一片焦灼混乱。他若已经选好主子,哪里还有工夫搭理咱这犄角旮旯的穷地方,粮草有了来处,也就不在意咱们了,这是其一,其二,他在意咱们是暂时的,他真正在意的是这大荒山,大荒山古往今来便是禁地般的存在,就是咱们在这里生活了近一年,也不过是征服了大荒山的一个小角……裘将军所谋深远啊!” 李君说罢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又想起了那个山洞。 陈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怅然道 “看样子我这把老骨头最终要葬身这谷中也未可知。” “老先生您长命百岁!想丢下我一人躲清闲,我可不答应!” 陈雷看着噘着小嘴,小姑娘模样的李君,心里很是受用。 “姑娘身边,确实需要人手,村里这些人……都是庄稼人。” “是呀,人手……能帮到我的不好找啊!不过,老天爷一直待我不薄,谁知道哪天就蹦出几个来,就像老先生当初来的时候一样,我之前哪里敢想。至于裘将军派过来的人手,这些人虽不跟我一条心,但至少兵丁出身,即可打仗又可耕田,凭白添了几百个壮劳力,未尝不是好事。再说,人心……是会变的,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难为姑娘了,唉,裘将军这里,非敌非友,我们连个依仗都没有。” “所以,我要想办法让他跟咱们栓到一根绳子上!” 李君眯着眼笑着看着陈雷,因为背着光,又接近正午,陈雷感到一阵晃眼,可心里却莫名的踏实了。 ………… 第三十一章 建成 转眼就到了四月底,天气已经开始有些闷热。 上一世,李君脑中的农业知识仅限——春天是播种的季节,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这一世,李君却不得不了解了更多,比如地里那些冬小麦哪天开始收割?李叔告诉她,九成熟,十成收,十成熟,一成丢,这收割时间可得拿捏好。李叔还说‘三秋不如一麦’,这收麦子可是体力活,那即将进谷的五百人,不用白不用,只是进谷时间可要拿捏好。 这一日,李叔告诉李君,再有十天左右就可以收麦子了,李君却没有告诉陈凡的意思,陈凡差不多天天都到山口等着接见,李奇却一直没有出现,像是忘了说好的麦收之前确定五百人进谷时间这个事,陈凡急得满嘴起泡,先不说这来来回回烈日下马上奔波,就说这种怕被抛弃的怨妇心态就够折磨人的。 终于,五月初三这一日,陈凡刚到山口不久,便见到了这段时间天天入梦的李奇,竟是眼眶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只埋怨李奇为何今日才来,李奇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回答,他什么时候来完全不是他自己定的,但看见陈凡发红的眼眶,还是决定今天少绕些路。 当陈凡带着怒气和怨气坐到李君对面时,李君正对着两张纸发呆,见到陈凡晒得发红的脸,皱了皱眉,然后将手中的两张纸递了过去,话都没说对着空气继续发呆。 陈凡喘着粗气接过纸,只看了两眼,便觉得气冲天灵盖,只见上面列着长长的名目,自然又是一些谷中日常所需,而第二页上居然还加了耕田农具和五头牛! “姑娘这是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 “之前可未曾提及。” “现在提也不晚。” “我若不应呢?” “不妨试试!” “你……” “陈大人这几日在谷外感受如何?若奇兄始终没有出现,你能如何?裘将军又能如何?” “你……” “别做出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模样,不过是你们想欺负别人,别人没让罢了。” “现在是谁欺负谁?”陈凡抖着手里的纸,咬牙切齿的问。 “我们所图都在这张纸上,你们所图可敢白纸黑字?” 陈凡一时无语。 “若说欺负,我们也是正大光明的欺负!明着告诉你,要想五百人进谷,纸上这些东西都得置办齐了,五百人进谷那一天一起运来,少一样,五百人就打道回府吧!” 陈凡气的双手握拳,咬着后槽牙问 “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我为何不敢!只许你们挖坑,还不许我填点土?” “乱世迟早有平定那一日,姑娘就不为自己留条后路?” “咱们能不能活到那一日还不一定呢,先过好眼前吧。” “若是眼下有更多的人知道这大荒山有人居住,姑娘觉得你们还能安生?” 这便是当初陈凡心中的筹码,他们那几位幕僚一致认定,将山谷的事传出去便是对李君最大的威胁。一个小姑娘,不过是仗着大荒山做屏障,才敢这么肆无忌惮,若是让更多的势利知道山谷的存在,几波人轮流或者合力寻到山谷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只需劝说时多加渲染各方势力的狠绝,小姑娘必定害怕,那时她便会乖乖同意一千人进谷。 没成想李君听完没有表现出陈凡以为的惊恐或者愤怒,而是笑了。 陈凡从来没有如此讨厌过一个人的笑容,可听完李君的话,陈凡更是差点直接吐血! “陈大人怎知我与他们不能好好合作?” “你……你以为那些人是好相与的?他们哪个不是凶神恶煞?哪个不似地狱恶鬼?你一个小姑娘应付得了哪个?” “这么厉害呀,怎么抚远城还好好的?哦,说明你们比他们还要凶,比他们还要恶!我连你们都能应付,怎么会应付不了他们?” “你,你……” “再说,真要是各方势力齐聚大荒山,那也是裘将军着急的事,我急什么?” 陈凡竟是无言以对,只剩浑身气得直打颤。 “五月初六,五百人带着我要的东西进谷,少一样你们就打道回府!” “好!好!好!待五百人进了谷……” “我等着!奇兄,送客!” 陈凡气呼呼的走了,李君的情绪倒没受到半分影响。 把日子定在五月初六,除了因为马上要收麦子了,还因为那一天,山谷中所有房屋建设完毕,可全部交付使用,李君要在这一天以家庭为单位分配一些日常用品,从这一天起,李君将按劳分配劳动果实,每户将自行解决吃饭问题,等大家顺利适应后,再分田地,逐步实现自力更生。 之前从抚远城获得的那些物什,用的也差不多了,这一次的统一分配着实很伤脑筋,各自安家后,至少屋里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不分昼夜的昏暗,至少有些铺的盖的,至少可以自己生火做饭吃饭,大家劳作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农具不够用发生争执,这是李君想给大家提供的最基本的生活条件,既然有难度,李君哪里会放过一直算计她的抚远城,为了省事,便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不给,把时间拖到最后,一锤定音!而最后加上的那几头牛,实属李君自己的报复,她当然知道在这个时代一头牛意味着什么,所以她能想象到,看到这个要求,那些围在一起算计她的人会是怎样的一副怒容。再说若真有了牛,对谷中的耕种可是大大有利,虽不能一家一头,却可以交给李叔管理,经李叔点头,哪里需要,牛就去哪里,至于会不会引起纠纷,不在李君眼下考虑的范围内,更何况她相信李叔的公正。 …… 转眼便到了五月初六,这一日,阳光和煦,微风徐徐,虽已入夏,好在是山里,除了正午烈日炎炎,早晚还算清凉。陈凡带着千户齐勇及五百士兵还有几大车物资,浩浩荡荡的到了山口,李奇带着几个人早已等在那,清点了物资,五百人扛着,抬着,牵着又浩浩荡荡的进了山。 此时,李君正站在建好的议事堂中,抬头看着堂上刚刚挂好的匾额,那上边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字,看得李君笑得泪水狂飙——靠山屯! 第三十二章 进谷 李大壮看着又哭又笑的李君有点蒙 “小五,你咋啦?” “没事。”李君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轻声说 “以后咱们这就叫靠山屯!咱们……都是屯里的人。” 李大壮挠了挠头,这句话小五说了好几天了,只得应付的点了点头。 “刚才我说的话,小五你听到了吧?”大壮试探的问“我爹让我跟你说一声,说将军这次动静有点大。” “阳谋总比阴谋强,他想用气势压咱们,咱们不见就是了,裘将军还是不错的,咱们见招拆招吧。” “啥?”李大壮瞪着眼睛问,他没听懂。 “没啥,你一会儿交代一下奇兄,注意那位千户,也记得提醒你爹,看好咱们屯子里的人!我也要准备准备,会会这位千户,”李君揉了揉眉心,她要打起精神应付这五百人! 李大壮哦了一声,转身跑出议事堂。 靠山屯初具规模了,所有人都兴奋不已,不用再与一堆人同住,有家的终于可以团聚了,到了适婚年龄还单身的,李君说了,有父母兄弟的先同住,成家就分房!无父母兄弟的暂时住在单身宿舍,成家同样分房!年纪小的孤儿,将他们与失孤的成年人组成新的家,同样有房!听说今天还会发家里用的日常用品,真是吃不用愁,用更不用愁!曾经是李家村刘家村陈家村的人们欢喜的嘴都合不上,在地里劳作的扯着脖子相互聊着天,一口一个咱靠山屯如何如何,丝毫不觉疲累,一些妇人被留在李君起名叫食堂的地方,为晚上的酒宴做准备,只听笑声此起彼伏,靠山屯三个字更是不绝于耳,好像说的是自己家,家!他们又有家了! 李君一个人坐在议事堂里,心里五味杂陈,初初来的时候,大家破衣烂衫,死气沉沉,不知能不能活到明天,有口吃的就满足的那些人,今天正式的有了家,不管好赖,能挡风遮雨,一家人能聚在一个屋檐下,说说悄悄话………… 可她的家在哪?她已经很久很久没玩过斗地主了,很久很久没喝过红酒了,很久很久…… 眼泪突然像是开了闸,止不住的流,李君捧着脸不知怎么安慰自己。 “姑娘,你哪疼?” 胖丫端着一碗切成一块儿一块儿的甜瓜傻傻的看着李君。 胖丫是吓到了,她从没见李君掉过一滴眼泪,在她心中李君无所不能,怎么会有伤心事,肯定是哪里疼。 “没事,没事,哪也不疼,眼里进了沙子。” 胖丫心疼的看着李君,竟让李君不自在起来,她赶紧接过胖丫手里的碗,吃起甜瓜来。 “你一个人吃了几个瓜?” 胖丫脸一红 “没,没吃多少,就半个。” “别吃太多,现在早晚还是有点凉,别像上次一样,拉的起不来,自己遭罪。” “知道,知道。” 胖丫如今是名副其实的胖丫,李君感觉好像一夜之间,胖丫就胖了起来,至于是哪一夜胖起来的,李君就不知道了。 胖丫很能吃,她每日在食堂会等到村民都吃完了,她再把剩下的都解决了,吃饱了自然是好,吃不饱,胖丫也不说。 一开始胖丫是好意,她怕自己吃饱了别人就要饿着,便等到最后,后来李君怕胖丫吃不饱,特意嘱咐食堂尽量多做些,这样剩的能多些,胖丫可以选择吃饱还是吃撑。 这样一来自然有人不乐意,觉得自己吃了亏,免不了在私底下各种抱怨,李君便让李叔带着这几个人去看看胖丫一天的工作量,并事前交代,若是谁能像胖丫一样劳作,食堂便提供比胖丫还多一倍的粮食,且允许带回去。 就像穷过的人喜欢存钱一样,饿过的人都喜欢屯粮!整日在食堂大家一起吃饭,个人手中哪里有余粮,没余粮那心里就不踏实。听李君说能把粮食带回去,这大大刺激了前去观摩胖丫劳动的那几位,所以去之前,他们雄心壮志…… 其实,胖丫力大无穷这个事,早就在谷中传遍了,只是没亲眼得见,便总有人不愿相信,待他们亲眼见到胖丫以一人之力,拉着两棵树满场飞奔的时候,他们咽了一下唾沫,那可是需二人合力才能挪动的树啊,再等他们见到,需二人合力将一颗粗壮的树干费劲抬到工作台上,而胖丫一个人已经放好了两棵时,他们果断的向李叔申请回去干农活,想挣那些粮食,也得有那膀子力气! …… 李君看了看正聚精会神望着碗里那几块儿甜瓜的胖丫,摇了摇头,把碗推到胖丫面前道 “吃吧,下午可不能再吃了。” 胖丫先是一乐,随即噘着嘴道 “奎婶说,这是给姑娘的,不许我惦记。” “让你吃你就吃,咱俩不说奎婶不会知道。” 胖丫想想也对,便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李君想了想道 “这几天,来给你提亲的人可不少。” 胖丫点点头道 “还不是知道要能分粮食了,谁干的多分的多,他们不是看上我,是看上我这一身力气。” “呦,我们胖丫竟能想得如此明白。” “李婶和奎婶偷偷跟我说的,我本来就没打算嫁人,姑娘也早就说过,我不点头就不会把我嫁了,那我还怕啥,他们爱提不提,反正我不会点头,一辈子只跟着姑娘。” 李君有点感动,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胖丫,叹了一口气。 要说虎妞膀大腰圆,那胖丫就是虎背熊腰,最要命的是个头还蹭蹭长,若是从后面看身形,哪里能看出是个姑娘,再说这张脸,虎妞好歹还长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胖丫的一双丹凤眼长在圆盘般的脸上,那真是…… “小五……” 李君正在对着胖丫发愁,李大壮又疾步而来。 李大壮先是说了陈凡一行人到了,李奇正带着他们满山转悠,安排兵士进兵营呢。 李君忙让胖丫给她打水净面,准备应对一会儿陈凡和那位千户的愤怒。 大壮说完并没有走,吭吭哧哧的又说道 “那个,那个人,就是上次跟着一起来过的那个晋地商人带着几个人也跟来了,他刚在外头偷偷送了这个给我。”说罢,大壮松开紧紧握住的右手,竟是一枚玉佩躺在手中。 李君看着大壮不舍的眼神,哭笑不得 “大壮哥,人家送你东西,你总得知道为啥吧?知道为啥还得知道自己能不能办到吧?要是能办到还得想想将来会不会给人家留下把柄吧?办不到却收下,是不是还得想想怎么善后?” “我就知道啥都瞒不过妹子……他,他就是想让我跟你说说让他留下来,他说他还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他是不是还说,你跟我亲哥哥一样,我肯定听你的话?” 李君心里已经恼了,怕吓到李大壮,装作若无其事的问。 李大壮吓了一跳,忙问 “刚才,刚才妹妹听见了?” 李君心里把王鹏的祖宗十九代问候了一遍,这种事可大可小,若是有一日被人知道了,往小了说影响屯子里的安定团结,往大了说,这次勾起了李大壮的**,他将来还会做什么没人知道,而李君却知道贪念是什么! “你出去跟他说,有事直接跟我说。”李君压着怒火淡淡的吩咐 李大壮说了句“我把东西还给他”后,转身就要往外跑。 “大壮哥,等将来,我一定送你一块比这个好十倍的玉佩!” 李大壮楞了一下,转头冲着李君嘿嘿傻笑了两声,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才离开。 第三十三章 戏弄(一) “小丫头,看看哥哥这次给你带来什么好东西。” 王鹏人没到,兴奋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李君坐在议事堂正中,皱了皱眉随即又嘴角微翘……既然天上飞下来一块儿肥肉,不吃白不吃! 胖丫看了看李君,乖乖的站到李君身后,心中默默为即将倒霉的这个人送上忠心的祝福。 王鹏自打上次与陈凡来过一次后就一直念念不忘骨头汤的美味,可惜之后陈凡再过来死活都不带他,任他好话说尽,陈凡的脑袋始终摇的像拨浪鼓,而这次能跟着来,完全出乎王鹏的预料,因为他根本就没再自讨没趣的去求陈凡,却突然被告之可以一同前往,且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这让王鹏欣喜若狂,他确实想要在谷中长住,那里远比这戒备森严的城中有趣得多,且有肉吃!但他还算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能住多久住多久这事可不是将军一句话能定的,况且上一次他对李君的态度本就欠妥,这一点王鹏回去深刻检讨了一番,于是这次他费劲心思给李君挑了些他认为女人都会喜欢的东西。 李君挑了挑眉看着满脸灰尘都挡不住兴奋之情,从院子里蹦进堂内的王鹏问道 “公子是路过?” “小丫头惯会开玩笑,你这地方去哪能路过?”王鹏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丝毫没有理会李君眼中的促狭,一屁股坐到李君下手右边的椅子上,然后冲门外喊道 “将东西抬进来!” 他的两个小厮合力抬着一个大箱子应声而入,将箱子放在堂中地上,王鹏忙起身上前炫耀着打开箱子说道 “妹妹快看,这些东西我保证你从来没见过。”王鹏兴奋的指着箱子里的东西介绍到“这叫织锦缎,这叫妆花绢,这叫云罗,小丫头你是赶上好时候了,这要是朝廷还在,你也就能穿穿妆花绢,这几匹料子你好好做几身好衣裳,你看看你,年纪再小也是个女孩子,这是谁给你做的衣服?像只花公鸡,战乱之前流行百褶裙,你做几件,穿上以后走动时那种飘逸,啧啧……你再看这个……”说罢,王鹏也不理李君似笑非笑的表情,蹲下身子,从箱子里又抱出两个小盒子,先打开一个,放到李君眼前打开“见过吗?这些首饰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个发簪是金的,金的!上面这个红色的石头叫珊瑚,很值钱的,你再看这个,见过吗?知道是什么吗?” 王鹏这才注意到李君的表情很……淡定!他来之前是有设想的,他想看到李君惊讶,惊喜或者小心翼翼的摸一摸这些首饰,脸上难掩喜爱之情,可惜自始至终李君都只是淡然的看着他,这让王鹏突然有些心慌。 “这个,你见过吗?知道是什么吗?”王鹏怕李君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李君扫了一眼像门帘子却又比门帘子小太多的东西摇了摇头。 “这叫香瓜簪……”王鹏边说着边把手里的金累丝镂空香瓜簪往李君头上放“这个应该这么戴,你一个小姑娘没几件像样的首饰怎么能行,将来嫁人你的嫁妆我包了!你脑袋怎么这么小?”王鹏比量了一下,很快放弃了,将香瓜簪放回盒子里,“这个等你长大嫁人再戴!你再看这支步摇,还有这幅头面……瞧这顶簪,这花钿……”王鹏又打开了另一个盒子。 李君觉得自己的耐性到这里该结束了。 “王公子应该知道无功不受禄,我呢,也不愿意欠人情,先说说你想拿这些宝贝换什么?” 王鹏怔住了,这也太直接了,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那个,那个……我想住在谷里……” “可以呀!”李君答应的很干脆“那这些好东西我就收了!” 王鹏眨了眨眼睛,这也太容易了吧?还没等王鹏把开心的表情完全绽放开,李君又说道 “住屯子里肯定没问题,想住多久都行,只是既然住到了屯子里,也就是屯子里的人,必定是要遵守屯子里的规定的,屯子里的那些规定回头我让大壮哥跟你详细说说,但最主要的是屯子里不养闲人,因为咱们屯子是收成上交,按劳分配,不劳作自然分不到吃食,嗯,其他人都是我来分配工种,王公子自然不能和他们一样,我说说都有哪些工种,你自己选,一是下地务农,二是上山打猎,三是下河捕捞,四是饲养场里喂养鸡鸭,五是上山采摘,六是进兵营,每日辛苦训练,有外敌时,舍身保屯!” 王鹏已经听傻了,抚远城里枯燥的生活他已经过够了,他想进谷是为了既能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欣赏美景,又能吃上肉,何其美哉!他自始至终就没想过还要……劳作! 李君看着王鹏张嘴发呆的样子,心里暗暗发笑,面上却做出很难为的样子道 “我看王公子好像比我们屯子里的姐姐们还要娇嫩,这些工作无不需要风吹日晒,出力费心,恐怕公子做不来,要不……不知王公子女红如何?” “别,别,好妹子,我这双手看看账本,数数银子还行,别的都干不了,你看我能不能出银子,就当我在这住客栈,你想收多少都行,往多了收……” 没等王鹏说完,李君就挥手制止了他,很要诚恳的说道 “银子这东西现下最不值钱,我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王鹏赶忙点头 “辛苦妹妹了!” “咱先聊点别的……你送我这么多东西得值不少银子吧?”李君不好意思的问。 “妹妹刚才不也说过现下银子最不值钱嘛,不值什么,也就千八百两。”王鹏无所谓的挥了挥手,心里暗自得意把价值翻了几番,反正这小丫头也不懂,那这人情自然就跟着翻了几番。 李君忙起身感激的冲王鹏行了礼,王鹏也赶紧回礼。 “说起来王公子这一趟很是艰难,也不知道外面会乱到什么时候,王公子有家不能回,想想就觉得心酸,就没什么办法回去?” 王鹏神情黯然的坐到离李君最近的椅子上,长叹了一口气 “哪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一日挨过一日,要不我怎么想来谷中住呢,你不知道那抚远城……” “公子要是想回家何不多花些银子多雇些护卫,想来也不会遇到什么阻碍。” “唉,妹妹有所不知,祖父早就托人传话不让我回去,一是怕这路上不安全,二是怕家里也不安全,我留在这里等着战乱结束,也有为王家……多一条保全的意思。” “你家在晋地不是大户吗?还能不安全?” “就因为是大户才不安全。” “也是,树大招风!好在你是待在将军管辖之处,将军爱民自不会为难你,你手里又有那么多货,将军应该都用得上,更何况眼下还需要你们王家帮着抚远城做些买卖,你自然就成了将军座上宾,何苦还要来这谷中受罪?” 王鹏想了想,无奈的答道 “唉,不跟妹妹扯谎,我就见过将军一次,逢年过节,给将军送些好茶,好绸缎,也只是见到管家或者亲兵,之前我手里那些货将军不是不想要,是嫌少,那些棉布粗料将军倒想要,还曾命人过来验看过,可几万士兵,我那些货远远不够,将军就命人让我在城中店铺中自行买卖,可城里的人越来越少,这些货也卖不动,还是前两天,将军突然让人来收了那些货……” “这我懂,不患寡而患不均!” 王鹏点了点头有道 “妹妹是不知待在城里有多无趣,哪像妹妹这,既有山珍也有野味更有美景,比那抚远城不知强了多少倍,我……” 李君懒得听王鹏说下去,打断道 “公子手里还有哪些货物?我想看看有没有我能买的起的。” 第三十四章 戏弄(二) “妹妹要买自然好说,只是,妹妹哪来的银子”王鹏愣了一下,好奇的问。 “这个,公子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公子只需看看哪些货物能卖给我们屯子,可也别伤了与将军之间的和气,你们运一次货物,先不说贵贱,想来也是极为不易,供应抚远城为先,如有剩下的就考虑考虑我们这个小屯子。” “妹妹这么说就见外了,倒是刚刚有一批新货到……说到这我还得谢谢妹妹,上次来的时候,好在妹妹没要银票,那日回城之后,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你看,妹妹那日若是要了银票,等于是我花钱买了草药,可将军收草药的时候肯定会说你不会拿银票兑换银子,自然算是白得了那些草药,我自然也不好意思找将军要银子,结果就是,银票在你手里,草药在将军手里,可谁也没有前后眼,将军怕是也想不到,妹妹你今日和我还能重逢,且想与我做些买卖,若你这次想买的东西却是用我给你的银票……你说我上哪哭去?” 李君呵呵笑了两声,心想这傻子一沾钱,脑子转的还是挺快的,这才是商人的本质,这样的王鹏反倒让李君高看了些。 “公子真是经商之才,我长在这穷乡僻壤之处,哪里想的到那么多,不过是怕被人算计了去。” 王鹏听罢很是受用,忙关切的问道 “将军前几日从我那收走的那些棉布粗料是不是给你了?” 李君点了点头。 “唉,那些东西放在库中良久,怕是不太好,我不知将军买来是送与你,你用的时候可要看仔细,” 李君忙问 “新来的这批货可有棉布或者棉花?可能均出一些给我?” “有是有,可却是不多,妹妹也知道,现在天下大乱,四分五裂,商队每过一处都要经过一层盘剥,这还是说我们王家……好在将军那里银钱给的倒是足,妹妹若是要,多了不行,你这谷中一家一套被褥应该不难,只是价格……” “公子不必担忧,该多少钱就多少钱。” “妹妹爽快!” “公子可能弄到棉花种子?也不知道外面还要乱多久,要是有种子自己种,也能少给公子添麻烦。” “种子自然好弄,妹妹若是要,下次我让他们带来些,足够你们在山谷中种植。” “这样吧,公子把这次能卖给我的货和下次能帮我带的棉花种子作个价,咱们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这事定下来,我把银钱一并交付,公子看可好?” 王鹏想了想便答应了,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次给李君些棉花棉布应该不成问题,李君这里的需求量跟将军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动点零头就够了,只需与将军那边多说些好话,以将军与谷中现在的关系,不难应承,而种子是所有货物中最好带的,贴身一放,盘剥都盘剥不到它,可钱却不少要。这两件事轻松解决,不仅能挣到钱还能以此为功赖在谷中玩些时日,哪能不让他开心。 “我家掌柜的不放心我进谷,也跟着进山了,我这就出去跟他商量下价格,妹妹稍等。” 王鹏说罢,马上起身出去与自家掌柜的商量去了,片刻功夫,王鹏笑嘻嘻的进来,满脸得意的说 “妹妹可得答应我能住在这里,我可是为妹妹狠狠地跟我家赵掌柜的杀了杀价。” “公子先说价钱,我也好知道是不是要的起,要是能要的起,自然要为公子行个方便,到时我也好跟大家说你们铺的盖的可是王公子送的呢!” 王鹏先是一阵高兴,随即又有些担心的道 “妹妹若是一时手紧也可分几次付,不急在一时。” 李君忙点头,然后期待的看着王鹏等着他报价。 “一千两银子。” 王鹏忐忑的说出报价,然后仔细观察李君的表情,眼看着李君皱了下眉头,赶忙解释道 “现如今外面可不好走,路路有关卡,好多东西都是天南海北的凑,这价钱跟太平时可没法比……” 李君打断王鹏果断道 “八百两!” 王鹏一怔。 “抹去的二百两是你送与大家的见面礼,我也好解释为何你可以久住谷中而无需劳作。” 王鹏听罢觉得很有道理,赶忙点头答应。 “既如此,咱们先小人后君子,先让你家掌柜的将卖与我的东西列出来,标明价格,咱们按上手印,到我收货时也好查验。” 王鹏赶紧把掌柜的叫进来当着李君的面写清楚,货物名称,价格等等,最后又和王鹏一起签字画押,这才满意的看着王鹏问 “公子是今天就住下吗?” “可以吗?” “当然!” “那,妹妹如何付账?我们何时送货?” “现在就付,我信得过公子,连棉花种子的钱一并付了,最晚后天,我那些棉花棉布的货就能到吧?” “自然!妹妹大可放心,我们王家做生意最在意的就是诚信二字!妹妹是现银?” “不是。” “那是……” “就用它付!”李君指了指王鹏带来送她的那一个大箱子“公子不是说这些值千八百两嘛!我信公子!就按八百两算!” 王鹏的脸瞬间惨白。 ………… 李大壮看着发蔫的王鹏走在身侧,心里很是纳闷,小五已经答应让他住下了,为啥这位公子不高兴呢? “你家那丫头是猴变的!” 王鹏走着走着突然蹦出一句,吓了大壮一跳,然后不悦的回道 “你家妹子才是猴变的!我家小五那是神仙下凡!” 王鹏铁青着脸用手指着大壮却一个字说不出来,他总不能说你妹妹坑我,让我自己花钱买了自己的货,更气人的是虽然自己可以住下了,却不能带小厮,小厮要住下就得跟着其他人去劳作,小厮去劳作了,谁来伺候他?他要在这谷中住下是要美美的享受一下的,这下可好,自己还得照顾自己,他哪会呀!只好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后那小丫头才勉强答应他带四人进谷,三个人去劳作,一个专门伺候他,他还要感谢半天! 第三十五章 冲突 送走了悲愤的王鹏,李君心情很好,乃至李奇带着愤怒的陈凡和齐勇进来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这让齐勇更加怒不可遏,他怒目圆睁,青筋暴起,让李君看着以为这位人高马大的千户马上就要‘哇呀呀’的大叫然后再唱两段花脸。 有了上次赵康的教训,这一次领兵进谷的人可是经过裘将军的一众幕僚认真琢磨,仔细挑选的。 齐勇,三十出头,本是裘将军麾下一名勇将,从十几岁开始就跟着将军东征西战,立功无数,在辽东镇的众将士心中,那也算是个人物,这次虽破格降成千户,却也说明裘将军的倚重,军中谁不知道裘将军有多在意大荒山。 要说跟赵康比齐勇强在哪?只从二人的外号就能分辩出,赵康又叫赵莽人,而齐勇又名智多星。二人身材皆魁梧,但赵康更似李逵,只知动用蛮力,而齐勇不但武功高强,又深谙谋划之道,且一身戾气竟能收放自如。 …… 李奇这一路走来都快崩溃了,陈凡与齐勇的脸色足以让夏天的天气冻起来,原本这也在李君的预料之中,提前都跟李奇说过,可这位千户身上这气势确实让李奇小腿肚子有点转筋,这和遇见狼和熊还不一样,他总觉得这位凶神恶煞般的千户随时可能控制不住,会拔剑刺向他……而眼下这位凶神正怒视姑娘,李奇不但腿肚子不转筋了,反而愤怒了! 李奇赶忙挡到李君前面,大喝了一声‘来人!’ 门外七八个十几二十几岁的壮小伙,拿着各种农具表情凝重的冲了进来,分别站到李君身侧,这显然是李奇安排好的。 李君微笑着推开李奇,眼神穿过齐勇,当他是透明的,直接对上陈凡既愤怒又忐忑的双眼,温和的问道 “陈大人是来屠谷的?” “小丫头片子!你以为爷爷不敢?!”齐勇上前一步,低声吼道。 李君收起笑容,眼神如刀射向齐勇,铿锵有力的吼道 “姑奶奶就是以为你不敢!” 所有在场的人俱是一愣,连齐勇都怔了一下,只见李君边说边走向齐勇 “战场上杀敌时齐千户也曾这么凶猛?那怎么万千将士埋骨他乡,齐千户倒是膀大腰圆,生龙活虎的站在这?今日千户敢如此,是以为我小小年纪可欺?还是觉得穷苦人家本就该死?!” “你……”齐勇气的脸色发红,抬手就要拔剑,陈凡赶忙双手按住齐勇的胳膊,人却看向李君埋怨道 “姑娘不能怨齐千户,这次姑娘确实有些过了。” “哦?什么叫过了?没按照你们的意愿行事就是过了?还是我做了什么没让你们满意就是过了?” 陈凡被问的很不自在 “姑娘,将军本是好意,这五百人能来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没有妥善安置他们,姑娘已经过了,姑娘怎么还能将这五百人分开,分别安置在那荒山野岭之处?” 李君听罢冷笑了一声问道 “这就是将军说的听凭我调遣?我连如何安置他们都不能做主,何谈调遣!陈大人还是带他们回去吧!” “你以为你是谁?爷爷今天就替将军告诉你!天王老子老大,谁老二!”齐勇奋力的想要挣脱陈凡的禁锢去拔剑,陈凡奋力的死死禁锢住齐勇,两人纠缠在一起,陈凡费力的喊道 “姑娘你快认个错,好好安置齐千户他们,我……我快按不住了!” 李奇带着众人慌忙将李君围在中间。 这次带兵进谷是没办法上交兵器的,李君倒也没在意,她就是想看看东西备齐了,这戏能怎么唱。 李君笑呵呵的示意大家散开,转身坐到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碗慢悠悠的喝了几口茶。 陈凡气喘吁吁的偷瞟了几眼李君,心里已经开始发慌,这丫头到底是什么东西转世,怎么软硬不吃!上一次负气离开时,陈凡等的就是今天能出出气,他们想了很多种可能,竟是没想到一种也没猜对,这让陈凡的内心很是挫败。 齐勇也不好受,他本就一直盯着李君,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他都已经‘怒’到这份上,这丫头怎会没有半点怕?后面该怎么办? 李奇带着众人也是一脸不可思议,虽说平时大家没机会动脑子,可眼前这堂里的气氛,还是让众人觉出了不同,他们纷纷放下手里的农具,睁大眼睛仔细瞧着。 李君放下茶碗,看着李奇温和的问道 “今天你们全都没上山?” “嗯,今天是大事,我又不能上山,就没让他们去。” “山上的野兽该乐了。” “是,咱们今天高兴,也让它们高兴高兴……” 陈凡是彻底服了,他松开齐勇,无奈的看向跟李奇聊天的李君问道 “姑娘到底想干什么?总得给个章程。” “笑话!你们俩在我这议事堂中喊打喊杀,却反过头来问我想干什么,陈大人是不是欺人太甚了!”李君也有点怒了,声调不自主拔高好几度。 “今日堂上我和齐千户却有不对之处,可姑娘将五百士兵安置之地也确实……” “怎么,这五百人是来我屯子里享福的?” “当然不是,可……” “一,我们这些人曾经风餐露宿于这谷中数月,与蚊虫为伴,与野兽为邻,吃过各种苦头才有今天的靠山屯!而那五百人刚来便住在经过精心设计,冬暖夏凉之所,过在何处?!二,他们的主要职责是保卫靠山屯,保护粮食,自然住在屯子外围以御外敌,难道在抚远城里,裘将军的兵都住在闹市之中?” “那姑娘也不该将五百人分置十处……” “哼,依陈大人的意思,应该安置在一处,住在屯子里,有外敌的时候再招呼他们起床穿衣洗漱吃饱,然后去抗敌?这处山谷明面上入口只有一个,陈大人就敢确信别的地方进不来?更何况这谷中四周还有野兽,它们会祸害庄稼,糟蹋粮食,伤人性命,这就更加需要将士们严加防范,可这四周都是山,陈大人你能确认野兽经哪座山进谷?不将他们分置,难道等野兽突然来了,让他们与野兽在这谷中巷战?!” “我们只会与人作战,野兽的事……你们自己来!”齐勇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有意思,都说行伍之人没什么脑子,我还不信,今天一看果真如此!” “你……你骂谁呢!” “骂的就是你!我用我谷中几十壮丁日日夜夜对抗野兽,却养着你们五百人等着不知猴年马月才会有,是人的外敌,是我疯了还是你们别有用意?!” 陈凡和齐勇俱是一愣,李君冷哼一声接着说道 “将军说安排五百人进谷听我调遣,保护粮食!却原来你们哪一样都做不到,奇兄,送这二位出谷!再将那五百人带出谷外,然后去趟抚远城,见到将军就说我李君终于知道将军言而无信,我错信了他!” 李奇高声应了一声是,示意身边几个跟他一起上,齐勇瞪着眼睛就要拔剑,陈凡倒还冷静,赶忙安抚道 “姑娘莫急,姑娘莫气,都是误会,解释清楚即可。” 李君示意李奇先等等,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陈凡道 “误会?是你们误会了我,还是我误会了你们?哪里出现的误会?你们每次行军打仗,安营扎寨,齐千户也像今日这般找将军拼死理论,非要住的安逸舒服些?将军分配作战任务,齐千户也像今日这般,挑肥拣瘦?” 齐勇被说的心中不自在,虽心里腹诽‘一个小丫头哪里能跟将军比’,可嘴上却不敢说,生怕再给将军落个言而无信或者治下不严的罪名,只卯足了劲说道 “这与战事有何关联?我这五百兵将既入得谷,自然会保你谷中安全,与野兽斗非我所长,却是你们的能耐,自然倚重你们自己,再说,你将我的兵将安排在那等险恶之处,万一出了人命,你可担得起?可敢一命抵一命?!” “你想的倒挺美!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都香!本事都在嘴上了!合着裘将军给我一群废物!你少跟我龇牙咧嘴瞪眼,出了这大荒山我奈何不了你,在这山谷之中,我弄死你等同碾死只蚂蚁,别仗着自己手里有几条人命就以为自己是罗刹转世,人命在这大荒山里就是个屁!” 李君骂着骂着不自觉的站到了椅子上,居高临下的咆哮着。 众人都傻了,只胖丫无动于衷,好像李君什么样都是理所应该的,李奇这边,哥几个何曾见过这样的姑娘,个个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更加敬重李君;陈凡和齐勇更是想都没敢想会有这样的场景,一个小姑娘怎能如此牙尖嘴利且字字藏针,还有这形象……将来可怎么嫁得出去?! 齐勇最先反应过来,这时候丢啥也不能丢了气势,只见他怒目圆睁,用丹田之气吼了一句 “有本事杀了你爷爷!” 哪知李君即刻收起锋芒,平和的看向陈凡说道 “将来裘将军问起,还烦请陈大人给做个证,这可是齐千户自己提出的要求,虽说这要求有点……我也只能勉为其难,来呀,关门放狼!送齐千户上路!” 李君小手一挥,陈凡差点坐地上。 “且慢!且慢啊……” 第三十六章 处罚 陈凡眼看着今天的局势是无法扭转了,只能先妥协,真要强行做什么,他还真没有必胜的把握。 那五百人被分成十组安置在不同的山中,周围还有为了来捕获猎物设置的陷阱机关,就算没有陷阱,这些士兵刚刚进谷,地形不熟,又没人能发号施令,等他和齐勇被丢出谷,回到抚远城,这些士兵恐怕还都被蒙在谷里,回去以后让将军调集人马攻下这靠山屯?陈凡想想都觉得好笑,先不说路都没认全,就说值不值?应不应?好不好?说一千道一万,陈凡都觉得是自己办事不利,不由得长叹一声道 “姑娘,千错万错都是陈某的错,还请姑娘莫要再责怪齐千户,接下来该如何还请姑娘吩咐。” “陈大人言重了,只是这靠山屯来之不易,我不得不万分小心,将来这五百兵士若与靠山屯一心,咱这屯子只会更好,屯子更好,也就能多些帮助将军,陈大人以为呢?” 李君蹦下椅子,又换了一张脸,温和真诚。 陈凡此时身上已经湿透了,他怎会听不懂李君的意思,来之前将军交代齐勇,尽快军民一家亲,架空李君,掌握谷中实权,当时他就提醒过将军,李君并非普通小姑娘,将军说“再不普通也是一个小丫头,见到五百士兵的气势她就老实了!”齐勇说“她就不是小姑娘是个妖精,看到齐某这一身杀气,管教她吓破了胆,现了原形!”他当时竟觉得很有道理,一个小姑娘再多智,胆子也未必就大到哪,身边就一只狼又有何用,等他们带兵整齐划一的出现在山口,这小姑娘心里自然就怕了。可惜李君连出面迎接都没去,不仅李君没去,整个靠山屯只派了李奇几人验货带路,根本谈不上迎接,想到这,陈凡看了看颇不自在的齐勇,想问问他究竟是谁现了原形。 李君见陈凡半天没吭声,不太耐烦的又问了一声 “陈大人以为呢?” 陈凡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抱拳道 “但凭姑娘处置!” 这答非所问的回答让李君笑了 “既如此……齐勇,你对今日之所为……可认罪?” 齐勇万没想到李君会有此一问,他下意识的看向陈凡。 “你不用看陈大人,我无权处置陈大人,你不同,将军将你交于我,你却目无尊长……” “你算什么尊长!”齐勇脱口而出。 “是呀,你说气不气人,我年纪这么小,这靠山屯就得全听我的,你既要带着五百人留下来也得听我的,气人不?哦,说尊长你不太能接受,也确实不合适,那说上司可好?” 齐勇脸色铁青,梗着脖子不说话。 李君也不理他,仍旧慢悠悠的说道 “我这么大的上司都能有错就改,你却连认错都不敢,差距实在是大!李奇,将齐勇送至刑堂。” 齐勇和陈凡俱是一惊,陈凡刚要劝阻,只听李君又道 “先饿他两天,让他冷静一下,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哪了,也知道如何改正了再给饭吃。” 陈凡一颗心落了地,饿两顿就饿两顿吧,谁让他们又轻敌了,轻敌是兵家大忌啊! 齐勇还想争辩,可没等他张嘴,也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人已被扑倒然后又腾空。 别看齐勇每日操练,一身功夫,身体也健硕,可跟这些每日在山里与活物斗争的山民比,他连反抗的劲儿都使不出来,当然,主要他双拳也难敌四手,还有一个大肉球……事发突然,他还没来得及拔出剑,一个大肉球就直接将他扑倒……胖丫压着齐勇,李奇痛快麻利的卸了他的兵刃,随后齐勇就感觉被原地拎起,他只挣扎两下就已经到了议事堂旁边的刑堂,耳边传来小姑娘甜甜的声音“弄死你真的易如反掌。” 议事堂中,李君整理了下衣衫郑重的邀请陈凡晚上吃顿安家饭再走,陈凡看着李君诚意满满,也确实想再做做李君的工作,主要也确实馋肉了,便痛快答应了,李君叫李大山带着陈凡去休息,转身又投入到分配物资的琐事中。 …… 下午,李叔,奎叔他们兴高采烈的在议事堂里给大伙儿分配了一些基础生活用品,又不忘嘱咐明天要收麦子,可不能赖在家里耽误农活,明天开始就要按劳分配,记工分了。 大伙儿自然满心欢喜,点头应承,也有人想起没能活到今天的亲人,当场洒泪,场面感人。 李君看了一会儿,便叫上李奇离开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狼五这次探亲时间有点长啊!” 李君马上要做的事还真是需要狼五配合才能得到更好的效果,可狼五进山一个多月了,谁知道哪天回!二人先到木屋看了看空空的狼窝,狼五还不知道虎妞搬走的事,到时恐怕李君想留也留不住。 二人出了木屋朝食堂走去。 “姑娘,让那么多人进谷,将来,将来可咋整?”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抚远城三天两头进山,迟早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咱们想消停,怕是难,还不如借抚远城的手,保咱们屯子安宁。更何况,抚远城也不会善罢甘休,这次不答应,下次指不定又想出啥幺蛾子。” “抚远城,信得过?” “齐千户在安置那五百人的时候如若不同意,当场翻脸,你会咋办?” 李奇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 “我是没啥办法,只能带着他们来找姑娘。” “要说咱们一次又一次能压着抚远城,一是靠大荒山,他们不敢真的撕破脸,怕进不来出不去,二是,他们始终觉得我还小,三是……他们也不是那真正意义上的坏人。” 李君笑的很灿烂,被人小看原来也可以很爽,重点在结果,一次又一次的吃亏还能如此不长记性,李君哪能不开心,打完再给红枣吧!自己这个年纪,想来哄人也占便宜。 “裘将军这个人应当还是不错的,要不然你看王家那个傻小子哪里能活的这么滋润,早早就被结果了,他当初手里的货可也不少,将军可都是照价付钱的,所以,要说咱们欺负抚远城,也是欺负裘将军是个好人!欺负他从未想过伤害咱们。” “说到那位王公子,他为何跟了来?将军……” “奇兄进步啦!凡事反常必有妖,王公子年轻有为,模样俊俏,家缠万贯,又有那么多漂亮的好东西,怎知我不会被吸引了去?裘将军倒没把我完全忽略,还想着牵绊住我……陈二婶饭菜可都备齐了?” 很快,二人走到食堂外,李君扬声问了一句。 “备齐了,大山他们几个正在装盒呢。” 屯子里木材多得是,陈雷便按照李君的嘱咐做出不少大大小小的食盒,以及手推车若干,本是为了农忙时用,没成想先用在了这上。 李君只等了片刻,大山和几个年轻小伙子就拎着食盒出来开始装车。 李君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山,心中默念‘不要碰到蛇,不要碰到蛇’。 李君要亲自上山送饭。 齐勇被关着,李君才有机会与那五百人频繁接触,齐勇想架空李君,李君自然也可以架空齐勇,李君坚信,任何时候,有奶便是娘的理论都适用。若是一时不适用,便花些时间,迟早适用! 第三十七章 送饭 众人准备停当,便跟着李奇从东山兵营开始送起。 李君走在中间,手心里直冒汗,若不是有必须来的原因,李君这个时节本应木屋—大石头,两点一线简单无趣的枯燥生活着,可今天,李君不得不忍受这份‘刺激’咬牙前行。 东山的陷阱机关大多在半山腰,平时伐树都是在半山腰以下,李君的意思,即可保证安全,又可以伐林还耕。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半山腰下的树砍伐的差不多了,虽说靠山屯的基础建设已经告一段落,但是李君和陈雷商量,多建几处木屋,平时着人打理,以应不时之需。 兵营是挨着陷阱机关建的,这里也是最危险的地方,稍有不慎便会被陷阱机关伤到,李君将他们安排在这里,就是为了限制这些新来兵将的活动范围,先‘圈养’听话了再‘散养’。可这样也大大提高照顾这些兵将的困难。 李君站在山坡上,李奇和其他几个小伙子分几路上山,然后分别带几处的兵士下来取餐。一处兵营五十人,东山有五处兵营,每处兵营派了五人下来取餐,李君就对着这二十五人发表了诚意满满的欢迎,期许与恐吓,大意就是,进了靠山屯,便是屯子里的人,时刻要谨记一切以屯子为先,屯子能让大家吃饱穿暖,大家也要为了屯子舍得花些力气,即是靠山屯的人,就要尊靠山屯的规矩,若是犯了规矩,逐出谷,绝不姑息!眼下时局不稳,能找到个吃饱喝足的地界儿不容易,千万要珍惜! 最后李君着重强调了一句“你们一天是靠山屯的人,我便尽我所能不让你们饿着!” 二十五名兵士傻愣愣的听完,虽说理解的各不相同,却都记住了一件事‘做靠山屯的人能吃饱’,至于眼前的小姑娘是谁,竟是被大家都忽略了,闻着丝丝缕缕传过来的饭菜香,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有人倒是想问问齐千户去了哪里,还没张嘴,只听一声‘嗷’,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一只青灰色的狼已经停在了众人面前,有第一个人发出惊恐的喊叫,便有第二个,第三个……狼五都被吓到了,它乖乖的坐下,一副我不咬人的样子,眼神却定格在那层层食盒上。 李君冷眼看着李奇制止住喊叫声,什么也没说,只挥了挥手,二十五人慌乱的领了食盒,想要飞奔回营地,又想起陷阱机关,只能慢慢跟着领路的人哆哆嗦嗦的上了山。 其实兵营往下没有任何机关陷阱,不过是说说吓唬他们用的,没真正收编了他们,李君可不敢敞开山谷任他行。 李君知道需要在山坡上等些时候,她安排领路的几个人在军营中,一要宣讲谷中规矩,二要安排明天起的工作安排,哪些人收麦子,哪些人铺路,哪些人伐树…… “你是不是山里有家了?一出去就不知道回。” “不知道哪知母狼眼神不好能看上你……” “都说狗鼻子尖,闻着味才跑回来的吧?哦,你是狼,其实都一样……” “跟你商量个事,虎妞带着小晨光和李奇团圆去了,李婶和奎婶也都有新家了,现在木屋里就剩我和胖丫了,我把西屋全给你,你留下可好?” 狼五无动于衷,只死死盯着推车里剩下的食盒。 “就知道吃!今晚上有的是吃的,别把自己撑坏了!” 狼五忽的转头,眼冒精光的看向李君。 “咱俩也不谁是妖孽!” …… 太阳西斜,李君的送餐任务圆满结束了,东西两座山的兵士在看到狼五那一瞬间反应差不多,这让李君放心了不少,今天她的主要目的是初步建立她及靠山屯在兵士心中的印象,方法有三种,一是她声情并茂的演讲,二是狼五的衬托,三是李奇几个带路人的渲染,好在狼五及时赶回,让她完美的完成目标,她可以想象到那些饭后无事可做的兵士,会如何议论她,如何议论靠山屯。 在给西山送饭的时候,李君顺便偷瞄了一眼那位胖大婶和她的废物儿子,只见二人早就卸去一身肥肉,正在窝棚里吃着晚饭,儿子坐在简易的床上,胖大婶蹲在门边上,儿子很快吃完,然后理所当然的把碗伸手递出去,胖大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碗里剩的汤水倒到儿子碗里。李君摇了摇头,叹了一句‘自作孽啊!’便离开了。 接下来,想要顺利收编这五百人,需要李君做的还有很多,这些人曾经是裘将军的兵,不能小觑,她不着急,只要能把齐勇关好,争取到时间,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 太阳余晖仍在,天上的云朵肆意漂浮着,诠释着绚烂和不羁。 食堂内外人声鼎沸,人们陆陆续续的赶来,刚刚收拾完新家,又能吃顿饱饭,明天开始还能挣到属于自己的粮食,大家的兴奋喜悦之情随着脸上的笑容和说话的语调不断的往外溢,就连王鹏都受到传染,融在一帮村夫之中,跟着开心兴奋,早忘了之前刚被李君坑了一次。 李君走到不远处,看着眼前的欢腾,内心五味杂陈,她有成就感,却也非常失落,这里原本不属于她,却不得不留下,那个原本属于她的世界,却再也回不去了。 她抬头望了望天,朵朵红云像是在向她招手,她伸手向天,却看到那遥不可及的距离…… 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儿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笑声不绝于耳,突然有个大姑娘看见不远处抬头看天的李君紧张的说道 “快看咱们姑娘,她,她不会要上天吧?” 几个人同时看向李君,然后面露惊恐,其中一个说 “我听说神仙功德圆满后就要回去的。” “咱们屯,咱们屯圆满了吗?我都还没嫁出去,我哥也还没娶到媳妇儿……” “就你家那点事能劳烦姑娘?” “哎呀,扯这些没用的干啥,赶紧拽住姑娘,别让她飞喽。”一个小媳妇儿说罢,抬脚奔着李君飞奔过去。 其他人一看二话不说也跟着跑过去。 李君被抱住时着实吓了一跳,随后听见她们的话又哭笑不得。 “姑娘!你可不能飞回去呀,我们还没圆满呢!” “姑娘,你要走能带着我不?” “边去!当人你都没活明白呢,还能成仙?” “姑娘求你别走,我都还没嫁人呢……” 李君被几个人团团围住,还有俩人死死抱着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们先松开,我哪也不去!” “姑娘说话要算话!” “你们再不松开,天我是上不去,阎王我倒能见到了!” 众人这才松了手,稍微散开一点。 李君是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只得叹了口气,狠狠地瞥了众人一眼,朝着食堂内的雅间走去。 ………… 第三十八章 说服 陈凡坐在桌前,看着桌边红泥小炉上被煮的飘了一层黄油的汤,听李君介绍桌子上的吃食,口水直往下咽。陈雷陪坐在旁,暗暗摇头。 “这锅里的汤是用野鸡炖的,加了些山蘑,味道不错,这几盘肉是狍子肉,鹿肉,和鲜鱼片,这些野菜是刚刚采摘的,甚是新鲜,这锅中的鸡块与山蘑随时可吃,其它的要在这锅中涮熟,再沾沾碗里的酱料,便可吃了。这豆酱是自己种的豆子做的,来,我先帮陈大人盛碗汤喝……” 陈凡被口中那浓浓的鲜味呛得鼻子发酸 “姑娘,你可知抚远城的百姓多久没吃过肉了?” “这与我何干?” “是与姑娘无关,只是姑娘怎忍心自己每日能满足这口腹之欲,却眼看着几十里外的同胞忍受饥寒之苦?” “不然呢?陈大人觉得我屯子里这些存货能解决抚远城所有居民的温饱问题?那抚远城解决了,宁远城咋办?宁远城解决了,整个辽东镇咋办?” “无需姑娘考虑这么多,只需把粮食上交,你们依旧有吃有喝,也能多少解决一下将军的难处。” “曾有个纨绔子弟,在家时天天大鱼大肉,有一日出城游玩,被雷雨留在了一个农户家,农户家早就快揭不开锅了,可这位贵公子给了不少银子非要吃点好的,老两口掂量来掂量去也没舍得杀了家里唯一的老母鸡,便把存了几天的鸡蛋和野菜混在一起炒了给公子吃,那位公子吃的停不住,一直嚷嚷说家里下人合伙骗了他……” “我明白姑娘意思……” “你不明白!你看到我们一次吃饱了,便以为我们顿顿都吃饱了!你看不到我们为吃饱了这件事费了多少脑子,遭了多少罪,最终又吃饱了几顿?没饿死罢了!就像这野菜山蘑,到了春天山里一片绿油油,哪种能吃,哪种有毒,没人知道,都是试出来的,到了冬天,就算饿死你都找不到它们,再说山里的那些活物,抓一只少一只,我们不到二百人,要想吃饱得抓多少只?别跟我说一只野猪可以如何,抓一只野猪除了陷阱就是人命,可我不希望他们当中任何一人有闪失,所以尽量捕杀小点的猎物,可等它们自行繁衍再长大是需要时间的,我们怎么顿顿吃饱?还有河里的鱼,我对他们说过小过手掌的要重新放回河里,都吃光了明天怎么办?若是靠着山就能轻松吃饱,我们为何还要费劲的种地,养那些鸡鸭?” “先说种地,在山里种地,土壤可合适?适合种什么?收成会如何?涝了该如何旱了又该如何?再说那些鸡鸭,陈大人可知那些鸡鸭养起来有多麻烦?你在自家院子里养个几只不是问题,可在这山里,它们可以是任何动物的口粮!所以必须要安排人专门照顾它们,年前要的那几只小鸡小鸭,现在长大了,若是为了一顿饱饭可以全部吃了它们,可这不是我的意愿,我要用蛋孵出小鸡小鸭,一直孵下去……直到有一天,每个人每天都可以吃到鸡蛋,每个月可以杀掉一批……所以,即便现在我们饥一顿饱一顿,我们也不敢干杀鸡取卵的事!” 陈雷站起来轻咳了一声,示意陈凡起身。 “陈大人可以出去看看,外面的人吃的是什么,现在的我们已经比过去好了很多,但是大家基本上还是以喝汤为主!大人和将军羡慕的就是这些?明天可以收麦子了,到了秋天,你们给的稻种也可以收了,怎么我们辛苦了一年,收我自家粮食,反倒生出罪过了?” 陈凡刚要解释,李君便道 “将军派人进谷,目的何在?我知道,我退让不是因为我怕,而是希望有了这五百人,我和将军能多些沟通,相互能多些了解,外面那些人”李君指了指雅间外“也包括我,是什么支撑着我们坚持到今天?是希望啊陈大人,我们都在跟自己说将来一定能吃饱,不用再上山打猎让家里人提心吊胆,不再小心翼翼的算计着每一颗野菜!不再担心自己没找到吃食却成了野兽的吃食!” “将军能当将军必有他所长,用人识人必是其一,谁能帮将军在这谷中获取最大的利益?不是齐勇,是我!我能让这山谷越来越好,我能让这谷中耕地越来越多,我能让这大荒山慢慢为我所用!” 李君说罢,起身向陈凡抱拳然后深深一礼。 “烦请大人回去跟将军言明,非我不配合,而是我……最适合!” 陈凡慌忙起身将李君扶起 “姑娘先坐下,姑娘今日之所言,陈某必会说与将军听!” 这一次陈凡是听进去了,他突然怀疑之前是不是走了不少弯路,也许别人会以为将军所图是这谷中的粮食,可实际上陈凡清楚,将军想以粮食为突破口慢慢将山谷掌握,进而掌控整个大荒山…… 三人重新坐回椅子上,李君突然看到桌下的一个瓦罐。 “瞧我这记性”李君抱起瓦罐“这是我们自己用山上的果子酿的果酒,大人尝尝。舍不得用高粱,酿点果酒解解馋。” 说罢,李君帮陈凡和陈雷各倒了一碗。 “姑娘也喝一碗吧,今天是个好日子!” “我还是个孩子,喝酒对长身体不好。” 陈凡刚喝到嘴里的一口酒没留住,全喷了出去。 “你还是孩子?!我还真没见过哪个孩子见到齐勇不怕的。” “将军派来的人,是要做大事的,怎会是如此莽撞粗鲁,再说有赵将军的前车之鉴,齐勇必定是貌似莽夫实则心细谨慎,做事谋而后动的。” 陈凡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你若是男子,前途不可限量!” “前途?当官?算了吧!没兴趣!” “为何?” “有几个当官的真的会为民?哪个不是嘴上正义凛然,实则……,或许有人年轻时曾踌躇满志,确实想过黎民百姓,可时间一长不得不同流合污,别说帮助百姓,不害他们就不错了!更别提那些当官就为了发财的。” “姑娘执拗了,还是有好官一心为民的。” “结果呢?” “什么?” “我问那些为了百姓的好官结果如何?” 陈凡低头想了想,异常严肃的道 “所以,这一次天下大乱未必是坏事,如最终能有明君当政,眼下的困境……也值了。” “有明君还要有能臣,有能臣还要有能吏,真正替皇上干活的是那些小吏,所以治国就是治吏!皇上不可能事事亲为,更不可能随时了解民间疾苦,若是官吏能及时上报,能臣能辅佐制定出合宜的政策,并且监督官吏加以实施,那天下想不昌盛都难!可治吏哪那么容易!史上多少皇帝想成为明君,想法很好就是推不下去,朝廷养了一帮蛀虫,一点一点啃食,直到……就像夏朝,就这么没了。” 陈凡震惊了,若说之前她觉得李君是个不简单的小姑娘,那么现在他真的相信这个小姑娘是神仙,他瞪着眼看着李君,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他脑袋一热,离座‘扑通’一声跪地,然后完美的五体投地后说道 “还请姑娘教诲,何为明君?何为能臣?如何治吏?” “你神经病吧!我哪知道!” ………… 第三十九章 劝说 刑堂里,李奇和胡大夫坐在桌前美滋滋的喝着果子酒吃着肉,几步外的柱子上捆着直咽口水的齐勇。 “兄弟,来一口,我不要肉,来口酒,就一口!”齐勇哀求道。 “我们姑娘不是说了,你认错,再说明怎么改,就有饭吃了,何苦呢?”李奇劝道。 “我没错!你看看你们吃什么,你再去我们军营看看他们吃什么!让你们把粮食交上去,你们也能吃得不错,这是我亲眼所见,若不是将军心慈,依着我就该把那丫头杀了,把你们这些只想着自己的人都杀了!” 李奇忍着想打人的冲动,看了看胡大夫,喝了一口酒。 胡大夫擦了擦胡子上的汤汁,叹了口气问道 “齐千户战场之上可想过活着回来?” “马革裹尸,为国尽忠!那是荣誉!”齐勇昂着头,慷慨激昂。 “齐千户是英雄,可英雄也有打败仗的时候吧?拼死拼活,死伤无数,打赢了还好说,打输了呢?朝廷那些没上过战场的文官会放过你们吗?朝廷为你们大把大把的花着银子,可你们却打输了,还死了那么多人……” “少跟我提那些蛀虫,杀只鸡都能吓尿裤的玩意儿,根本不懂战场上瞬息万变,我们拿性命保着他们的平安,他们只会躲在后面指手画脚!” “是呀,所以……朝廷没了,外面乱了。” 齐勇皱了皱眉,提防的看向胡大夫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无依据考证,便下结论,你与那些蛀虫有何分别?” 齐勇先是一愣,随后破口大骂 “你个治死人不用偿命的江湖郎中,刚吃了人家几碗饭就认了娘!” “是呀,我也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明白了,天天看着他们劳作,跟着他们上山,才知道,二百多人每日生活在刀尖上,却活得乐乐呵呵,你现在看那麦子沉甸甸吧?我见过他们翻地,那地里真是啥都有,树根,石块,白骨……累得直不起腰也没翻出多大一块儿,再说上山打猎,我可是见识了什么是大荒山,要没有这些孩子带着,我胡老头恐是死了几十回了,那是步步险阻道道坎啊,打回的猎物还不一定够吃……” “以前,我一个人上山打猎,不敢走太深,每天打只野鸡,打只野兔就高兴的不得了,啥都打不着那是常事,饥一顿饱一顿的……”李奇打断了胡大夫,边说边走到门口,坐到门槛上,抬头看了看天,那里月朗星稀。 “后来,姑娘带着一大帮人过来,说是要安顿在这,当时把我吓得,我带着我媳妇儿还吃不饱呢。”李奇转头冲着齐勇笑了笑。 “姑娘安排了十几个年轻机灵的跟着我学打猎,几只野鸡野兔根本不够,必须往林子深处走,姑娘说要智取不能蛮干,说我们的命比那些畜生贵重一万倍,说哪怕大家都饿着,也不许我们出事!” “后来又来了一百多口子,跟我上山的人又多了十几个,我们只能再往深处走……我们这些人身上都有很多伤,有野兽伤的,有自己摔的,只没有一个人敢送命,因为姑娘说,死了就再没机会吃饱了!” “姑娘说畜生之所以叫畜生,因为没人聪明,她让我们用脑子捕猎,她让我们不管遇到什么必须统一进退,有一次在西山深处遇到熊瞎子,我们二十多人当场就有吓尿裤的,吓哭的,可就是没有撒腿就跑的……” “后来呢?”齐勇忍不住的问。 “后来?后来熊瞎子吓跑了,头都没回,你以为它傻?真要是有人带头跑,大家就会都跑,谁跑最后谁就完了,可我们都没动,它就跑了。” “哼!你们那不是不想跑,是两腿不听使唤了吧?”齐勇嘲讽的问。 “也许有人是真吓傻了,但是姑娘说过大家同进退,就算吓傻了,脑子里这句话还在,就不会有人跑!” “不是,就那个又黑又瘦的小丫头?你们都中邪了?听一个小丫头胡咧咧!”齐勇不可置信的问。 “要不是姑娘交代善待你,我早就卸了你的胳膊腿!”李奇蹭的一下站起来,双眉一立,双眼一瞪,齐勇缩了缩脖子。 李奇呼呼喘着粗气,在堂中来回走,把齐勇走的心直突突,不由得讨好的劝道 “兄弟,你别生气,你们姑娘……特别好,行了吧?” “我们每次打回来的猎物,不管多少,姑娘都让存起来一部分,我们吃不饱,姑娘吃的更少,姑娘说,今天吃不饱,明天有的吃,后天也许就吃饱了。” 李奇走到齐勇面前,瞪着他一个字一个字掷地有声的说 “姑娘说,我们留的不仅仅是吃食,更是希望!希望,你懂吗?” 齐勇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你懂个屁!闻见肉味就以为我们天天吃的满嘴流油了,想方设法的断了我们的希望,你和那些瞧不起你们的文官有什么区别?啥都不懂,也没亲身经历过,你凭啥就说我们种的粮食就该给你们?你生个娃还得养十几年才能上战场呢,你以为山里的那些畜生,生出来不需要等它们长大就能捕回来吃?你们自己守着那么大的地方不知道怎么用来养活自己,打起我们的主意,还,还满嘴的应该!我们靠自己双手吃饭,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胡大夫击掌“奇哥说的对啊!就是这个理儿!” 齐勇垂下了头,他也觉得对,这是咋回事?可理智告诉他,凡是违背将军的事就都是错的! ………… 转天,陈凡满怀心事的回到了抚远城,他没回家,直奔总兵府。 此时天色已暗,裘将军,裘月生刚刚与夫人王氏用过晚饭,俩人正闲话家常,王氏本生活在京城,景文之乱后,裘月生便派人将王氏及子女接到抚远城,王氏虽不懂政事,但也知道现如今外面局势纷乱,自家夫君这里更是如履薄冰,手下几万人张嘴等饭吃,还要随时提防外敌来犯,更要抚远城宁远城来回巡防,而那辽东镇的守备早就在战乱一起就带着小妾逃之夭夭了,剩下裘将军一员武将,既要做好安防,还要关注两座城军民的生计,看着自己夫君两鬓华发丛生,王氏很是心疼,今天难得将军没有忙于政务,王氏便说些有意思的家长里短,裘月生心不在焉的应着,直到下人来报‘陈先生请见。’裘月生腾地站起来说了句“快请到书房!”说罢,头都没回的直奔书房。 …… 第四十章 将军 裘月生,今年四十有五,出生在辽东镇的沧水县,从有记忆开始便有了对鞑靼的仇恨,尤其是年少时曾被鞑靼俘虏过,受尽百般虐待后才用计逃脱,他心中对鞑靼的恨意无人能及!后报名参军,开始戎马生涯。裘月生多谋略,精骑射,善武功又不惜命,再加上对鞑靼骑兵的了解,可说知己知彼,于是,他在多场战役中屡立奇功,被当时的辽东总兵孟善看中,一路提携。 裘月生的官途还算顺遂,在辽东镇打了十几年,又被孟善举荐到临海的吴地抗击来犯的倭寇,这一战又是十几年,终是扫平倭寇又立奇功,那时已是建新末年,老皇帝还是封了裘月生一个龙虎将军并招致京城,就在老皇帝还没想好把裘月生安放在哪一处更放心时,辽东镇传来噩耗,年逾七旬的孟善老将军在与鞑靼激战中殒命,孟善在裘月生心中那是父亲一般的存在,得此噩耗哪还坐得住,随即请命北上镇守辽东镇,老皇帝自然应允。 裘月生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赶回辽东镇,却发现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原有的那二十几万兵马,只剩个零头,各级将士懒散怯战,抚远城,宁远城岌岌可危,裘月生这才明白,为何孟善老将军一把岁数还要亲自上阵,他来不及好好整顿军务,一边加强防御,一边趁着在老皇帝那还有几分热度,要足了粮草军饷……等一切稍稍稳定,裘月生才有时间祭拜停放在总兵府月余的孟善老将军的棺椁,然后风光大葬! 裘月生曾以为待他击退鞑靼铁骑,整顿好军务,一切就会慢慢好起来,哪知三年后夏朝亡了…… 书房中,陈凡坐在那,借着昏暗的烛火,焦急的看着在屋内来回踱步的将军,几次想张嘴劝慰一下都没敢,凭借十年的相处,陈凡知道,裘将军此时是真的恼了。 可为什么会恼呢?陈凡有点想不通,他将李君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将军本是明理的人,听完就算不爽也不至于恼怒至此呀。 陈凡动了动坐的发麻的屁股,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从坐在这到现在他连一口水都没喝,不是不想喝,是裘将军压根就忘了叫人奉茶。 “子瞻呀,你是否觉得我有些小题大做了?” 裘月生像是走累了,他轻轻的坐下,身上的凛冽之势尽去,声音说不出的疲惫。 子瞻是陈凡的字,平日也就将军会如此唤他。 “将军之难,他人只知其中一二罢了,是否小题大做,他人无权置评,只是……李姑娘年纪虽小又是个女娃……” 裘月生抬手制止了陈凡说下去,然后握成拳狠狠砸在书桌上,愤恨的说道。 “想我裘月生,十五岁上阵杀敌,斩杀敌人无数,刀山血海中都未曾折腰,而如今却要我向一个乳臭未干女娃娃低头!我宁愿在战场上杀个肆意,死个痛快!” 陈凡终于知道裘月生的心结在哪了,这是,这是面子上过不去,这让陈凡有些哭笑不得,又怕将军一时冲动动了杀念,赶忙劝解道 “将军可不能把李姑娘当成小孩子看待,照我看,就是朝廷那些大臣也未必有李姑娘有见识,‘国家需明君,更需能吏,治国就是治吏!’这哪里是一个小孩子能有的见识。” “这丫头莫非……真是妖?” 陈凡吓一跳,要是让将军往这方面想可更要命。 “将军,妖也好,神也罢,能安顿那些农户,能给他们找条活路,能帮上咱们哪怕星星点点,那也是好妖,好神呐!” 裘月生听罢轻轻点了点头,陈凡赶忙又说道 “将军不如亲眼去瞧瞧,陈某虽苟活数十载,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人物,不瞒将军说,这世上除了将军,也就是李姑娘能让我心生敬意!” 这个马屁拍的裘月生很是受用,同时也让他对李君生出了无比好奇之心。 陈凡见将军低头不语,忙道 “将军也该去看看齐勇他们,虽说是派给了李姑娘,但毕竟是将军的人。” 裘月生点了点头却道 “先让齐勇折腾折腾,若是能顺利接手也就罢了,若是……我便去瞧瞧那丫头长了几个脑袋!” 得!还是不死心,陈凡无奈偷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道‘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 这边靠山屯里,齐勇饿到第二天傍晚就想投降了,李君没同意。 她让齐勇喝了一碗粥吃了两块肉后,不带脏字的过问了一下齐勇的过去,又不带脏字的展望了一下齐勇的未来,齐勇一怒之下带着脏字问候了李君祖宗十八代,俩人你来我往几句后,齐勇继续挨饿关押。 过了两日,齐勇惦记山上的弟兄,委屈的再次投降,李君依旧不同意,依旧让齐勇喝了一碗粥吃了两块肉,然后又不带脏字的讽刺了齐勇的身材,功夫,乃至智商……然后齐勇依旧挨饿关押,这次连绳索都不用了。 李君趁着齐勇关押的档口,频繁与五百将士增进感情,利用停工休息的时候与他们分别促膝长谈,谈人生,谈理想,谈何为家何为国,谈靠山屯的前世今生,谈大家伙儿的未来和希望……到了晚上,这些兵士回到兵营,自是一番讨论,一开始讨论这么小的姑娘为啥不怕狼,后来讨论这么小的姑娘为啥懂那么多,最后不再讨论李君,而是总结出一些问题,等第二日与李君再做探讨,李君总能细心讲解,事事都尽量与靠山屯和这些兵士靠上关系。 这些兵士吃的饱,李君又给他们画了一张大饼,把靠山屯的未来与他们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他们干起活来自然分外卖力。 就这样过了十几日,齐勇在刑堂饿的胖了一圈,五百将士也将身边跟着一匹狼的小姑娘当成了神仙般的存在……这时,陈凡又来了。 陈凡先是参观了丰收后的打麦场,又看了看新铺好的石路小径,越看越觉得不对,那些兵士不仅干的分外卖力,且……十分听话。 陈凡来之前想过会是什么样的局面,他对李君的能力深信不疑,可无论如何没想过,李君能如此轻松的接手了那五百人,所以当他看到在刑堂美滋滋剔牙的齐勇,想不愤怒都难。 “齐将军过得可还舒坦?” 齐勇无辜的看着陈凡,意思是‘不然呢?’ “齐将军可想过那五百兵士每日如何过活?” “晾她不敢为难我的兵!” “姑娘自然不会为难,不但不会为难,还会非常善待!那五百兵士自然礼尚往来,与姑娘好到无话不谈,好到惟命是从!” 陈凡怒不可遏,吼完之后理都没理齐勇,转身离开,他要尽快禀与将军听,千万不要再轻视那位小姑娘了! 齐勇听罢如五雷轰顶,等他回过味儿,哪里还有陈凡的影子,他愤怒的冲到院子,便看到李君背着小手,身后站着一位不知男女的‘壮汉’,身旁还跟着一匹狼。 齐勇双目喷火,他是真的想冲上去,可那匹狼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成王败寇,齐千户怒啥?” “他们到底还是将军的兵,不是你几句话就能哄骗的。” “出得谷自然是,在山谷内,连你算上,到底还是我的兵。” 齐勇双手握拳,死死攥着,脸上青筋暴起。 “说来都是我这年龄和样貌让我占了便宜,齐千户觉得呢?” 齐勇平时能被称作‘智多星’自然是脑子转的快,李君只轻轻一点拨,他便明白了,自己轻敌怨得谁去?! 想明白这一点,齐勇不怒了,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抓着头发悔不当初。 “将军交给你的任务,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不重要,齐千户好好想想!想来不日我就能见到将军,到时一定会为齐千户美言。” 齐勇这才想起来陈凡愤然离开,定是去告状了,不由得一阵惶恐。 “齐千户想继续住在这里,还是换个地方?” 齐勇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随便!” …… 第四十一章 王子 再说陈凡怒气冲冲的回到抚远城,他知道将军为等他回信儿,会在总兵府停留两日,便马不停蹄的直奔总兵府,等不得亲兵通传,直接大步流星的来到裘月生的书房。 书房内,裘月生正与一位后生相谈甚欢。 陈凡进了书房看到这一幕先是楞了一下,这才抱拳行礼。 “不知将军有客,陈某莽撞了,还请将军恕罪。” 裘月生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他哈哈笑了两声后道 “子瞻无需多礼,快来见过晋王四王子。” 陈凡一惊,顿时忘了生气,整理了下仪容,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便要下跪磕头。 “陈先生折煞恒温了,快快请起。” 陈凡抬头竟已眼含热泪,对他和裘月生来讲,满脑子都是正统,眼见山河破碎,哪能不心焦,尤其是裘月生,是夏朝的老周家给了他报仇雪恨的机会,是老周家给他高官厚禄,不管疆域如何四分五裂,不管出了多少‘天命’之人,裘月生和他的幕僚们始终不为所动,他们一直在等,等周家人的出现。 辽东镇地处燕地,可燕王抢在夏朝那位小皇帝之前就被乱民吓死了,还没等找到继承人,燕王府便被乱民攻陷了,然后燕山一个小土堆惊现‘友仁’二字,于是一位叫王友仁的村夫站了出来,自称授天之命,拉起大旗便称了王。这位新上任的‘王’不止一次遣人来到辽东镇,许以高官厚禄,招降裘月生,裘月生却是见都没见便打发了。 与辽东镇距离近的另一个藩王属地是齐地,齐王比燕王略强,总还是坚持到京城那些亲戚都驾鹤西去了,才带着一家老小,在被围的王府里集体上路。新上来的这位首领也是马不停蹄自称王,也派人悄悄几次联系裘月生,裘月生自是理都不理。 天下还姓周的地界儿不多了,仅剩晋地,梁地,蜀地,离辽东镇那是越来越远。 裘月生不止一次悲从中来,苦叹自己坚持的如此艰难,却不知还要坚持多久,更怕最终见不到周家人收复河山。 老天还算体恤裘月生,晋王长子周恒毅能征善战,先是花了些时间带兵平定了晋地的叛乱,又一举拿下陇西,随后又带兵攻打燕地,裘月生收到消息喜不自胜,召集身边的幕僚商量着如何调兵遣将帮帮周恒毅,可算来算去手里就这点兵,守边关都捉襟见肘,若是冒险调兵,鞑靼不来捣乱还好,若是……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周恒温来了,他先是隐在王家的商队中有惊无险的进了抚远城,然后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才现身。 周恒温是周恒毅的胞弟,何为胞弟?同父同母,晋王妻妾无数,没人数过晋王有多少女人,因为你还没数到头,不知道晋王又抬了几人进王府,也不知道王府又有几人被抬出去…… 晋王女人多,子女自然不少,可晋王妃却无所出,也便没了嫡庶之分,即无嫡庶之分,窝里哪能斗的不欢,世子的位置可还没定呢。 晋王那堆儿子们,不是敌人胜似敌人的亲密关系,使得周恒毅前方作战也只有周恒温全力以赴的帮衬,周恒温此行的目的自然是帮着兄长拉拢裘月生,以便两面夹击尽快拿下燕地。 …… “四王子,礼不可废!”陈凡坚持要磕头。 “陈先生先听我一言,在行礼不迟。”周恒温搀着陈凡的双臂接着说道“我周家有愧于天下百姓,有愧于像你与裘将军这样的忠臣良将,现如今战火四起,江山满目疮痍,百姓水深火热,随处可见生灵涂炭,周家人有何面目受此敬重?唯有收复河山,还百姓一方乐土,方解我周家人心中的愧疚,还请陈先生不要羞臊恒温。” 陈凡被周恒温的真诚打动,他不过是将军身边一个小小幕僚,以前若是能远远看看这些皇亲国戚都是造化,而现如今竟能如此近距离亲密接触,陈凡感动了,感动的泪流满面。 “陈先生莫要如此,咱们以后要在一起共事,接触多了陈先生便会知道,我还年轻,顽劣的很,到时惹得将军发怒,还得先生救我。” 陈凡像个大姑娘般破涕为笑。 “四王子……” “打住!我想让二位称呼我恒温,估计你二人不会应允,我又没有官衔,那便称呼我周公子吧,国都没了,哪来的王子!”周恒温说笑着将陈凡带到椅子旁,又将他按坐在椅子上。 陈凡一怔,看着裘月生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便也没再执拗。 陈凡躬身道了句‘不敢’便抹干净泪痕,踏实坐到二人下首,这才偷偷仔细打量周恒温,心中不由暗叹‘好一位俊朗的公子!’ 周恒温十七八岁的年纪,本是剑眉星目,眉眼之间此刻却尽是温润,鼻梁挺拔,嘴角上扬,让人如沐春风,一派谦谦君子的风度,再看他举手投足间稳重之余又不失利落,可见做事牢靠却又不会拖泥带水。 陈凡满意的心里乐开了花,将军一直为周家天下操心,终于盼来了一个,还是如此年少有为的青年,弟弟都这么优秀,哥哥得优秀成什么样?陈凡此刻满心激动,哪里还记得刚刚为何事所脑。 “子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三人坐定后,裘将军问道。 陈凡这才想起靠山屯那一幕,刚想据实禀报,又看了一眼周恒温,这是丢人的事,他拿不准主意能不能当着周恒温的面讲。 “子瞻无需多虑,任何事都可说与四……周公子听。” 陈凡听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便一五一十的将靠山屯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遇到周恒温不解的地方,陈凡便尽量解释清楚,这样一来,倒是将靠山屯的过往讲了个清清楚楚。 裘月生坐在那一直运气,想不明白齐勇平时做事稳妥为何这次这么轻易的败下阵来。 周恒温却是始终兴致盎然,不仅对那个多智近妖的小姑娘,还有那匹狼。 “不知将军可否允许我与陈先生再走一遭那靠山屯?”周恒温抑制不住好奇心,期待的望向裘月生。 这次裘月生没再犹豫,面无表情的道 “咱们一起去屯子里看看,看看这位姑娘是否三头六臂!” …… 第四十二章 初见 三日后,李奇在山口等到李君说的将军,对李君的料事如神,李奇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只是冲裘月生抱了抱拳便一声不吭的在前面带路。 裘月生倒没有多想,他今日头戴方巾,身穿青布直裰,一副文人装扮,这次的来意就是想躲在陈凡身后,好好看看这靠山屯和那位小姑娘,为此,他只带了一个亲兵,还是为了留在山口看马。周恒温也穿的很简单,一身皂色圆领襕衫,一副书生打扮,配合着裘月生,几个随从也被留在山口。 陈凡与李奇虽没多说过话,但交道可没少打,他只看李奇冲裘月生抱了一下拳,便暗道不好。 陈凡快走了几步,走到李琦身边低声问道 “你知来人是谁?” 李奇淡然的点了点头。 “谁?” “裘将军。” 陈凡哀叹一声,连连摇头,怎么总是低估了那个小丫头呢?! 裘月生知道后倒没什么情绪,既知道了,那就敞开了来。 周恒温倒是更加好奇了,竟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这位小姑娘。 随后,众人无话,李奇更是走了最好走的路,饶是如此,裘月生和周恒温也不由得心惊,裘月生眯着眼不时抬头环视四周,这群山之中山环山,山中怪石嶙峋,层峦叠嶂,地势复杂到要是没人带着,怕是还没找到山谷的入口就已迷失在这大山中!想来他是低估了大荒山的危险。 周恒温惊的是,如此条件,那个小姑娘怎么敢带人生活在这里,且妥妥的活了下来! 陈凡看着二人的表情,心里却很是舒坦。 三人各怀心事的,随李奇进了山谷。 进谷的那一瞬间,周恒温和裘月生便楞在原地,他们更加震惊了! 这哪里是村里人家暂时野外求生,明明就是一个完整的错落有致的村落,像是已经在这里繁衍了很多代,早已融进这片大山里,因为刚过正午,日头正烈,阳光金灿灿的洒在各个角落,溪水环绕着村落,反射着白亮的光,裘月生甚至感觉耀眼,他能隐约看到远处忙碌的人们,也能看到屋前打盹的老人,甚至空气中都带有一丝香甜,好一派宁静安逸!裘月生突然鼻子发酸! 周恒温同样震惊,先不说这山谷外与山谷内的落差,只说有多久没见过这份宁静与祥和了?日日随兄征战,满眼都是修罗场,除了厮杀声和呻吟声,好像再无其他声响,而这里,眼中的安然与耳边的鸟鸣,竟是让人舍不得动一动,生怕扰了这里的一切! 陈凡早就见怪不怪了,他望着怔怔出神的二人很是不解,又不得不提醒二人继续前行。 …… 陈凡以为,李君既然知道裘将军来了,就算没在谷口相迎,也会在议事堂恭候,哪知李奇领着三人直奔打麦场。 打麦场在山谷正中间,周围已经堆起了好几个麦秸垛,地上铺满麦粒,在阳光照射下金灿灿的,让人看着便从心底觉着高兴,村民们和一部分兵士有说有笑的忙碌着…… 李君背着小手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满满的成就感。 李君今天穿着婶子们这两天特意为她摸黑赶制出来的粉色绢布直领对襟小袖百褶裙,据说是跟陈氏偷学的,还特意梳了一个双丫髻,李君还用皂角好好洗了洗脸,即便如此,当裘月生见到李君转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嫌弃了一下,先不说这一身新衣裳本就做工粗糙,再加上李君没长开的黝黑脸庞和小小的个头再配上这粉色,怎是一个土字能形容,他一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对着这么一个山村小姑娘……他很想转身离开,就在他稍一怔神时,李君走上前,双手抱拳,道了声“将军辛苦!” 李君表面上很是随意,其实心里早已惊诧万分,虽说今天裘月生一派书生打扮,长相也很普通,可仍然挡不住那一身杀气,当李君对上裘月生的眼睛,犹如看到寒剑出鞘时射出的寒光,刺的李君使出浑身力气才扛住,勉强说出那四个字。 裘月生同样也是心头一震,他有意试探,双目含刀看向李君,然而李君眼神中那份从容和淡定将他的锋利瞬间化解,即便已经知道李君知道他是谁,裘月生心里还是很不自在。 陈凡会意,马上问道 “姑娘确实聪慧,只是陈某不知姑娘为何知道是……将军?” 李君没有立刻回答问题,看了看身侧提前准备好的两把圈椅,又看了看站在裘将军身侧的周恒温,四目相对,李君不由得挑了挑眉,眼冒桃花,好阳光的小伙子!周恒温竟被李君看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望向四周。 陈凡忙道 “姑娘先与将军聊一下,我周围转转。” 说是去转转,陈凡却没动地方,明显是让出座位,他没敢主动介绍周恒温,这事需要将军自己来。 周恒温与裘月生没再谦让,确实走的有点累。大壮端上两碗茶递到二人手中,又看了看站在原地的陈凡,转身离开。 “将军和这位……公子莫嫌弃,这是胡大夫在山里一种树上采摘的叶子,说是可以清火降燥,最适合夏天饮用。” 李君不卑不亢的介绍着,然后歪着脑袋仔细端详着周恒温。其实王鹏长得也算俊俏,年纪与这位相仿,可跟这位比,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少了……男人味,周恒温有小麦色的肌肤,棱角分明的五官,虽彬彬有礼却又有生人勿扰的气势,举手投足间即稳重又不失谨慎,啧啧,李君心中暗道‘真是一个表里不一有故事的帅哥!’而且……李君仔细的看着周恒温,怎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周恒温被看得有些恼了,没想到抱着无限期许相见的一个人,竟是如此浅薄粗鄙! “姑娘……可看够了?” 李君眨了眨眼睛,自以为的甜甜一笑道 “别害羞!长相就是给人看的呀,有人懂得欣赏是好事。” 周恒温脸色瞬间铁青,他堂堂王府四王子何曾受过这种调戏!调戏?这个词在周恒温脑中闪过,脸色更加难看了 裘月生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他本就是来好好看看这位姑娘长了几个脑袋,此刻心中不免心生鄙夷顺便埋怨了一下陈凡几人办事不利,然后便想安心看戏。 陈凡可是着急了,他赶忙打岔道 “姑娘还未答如何得知将军会来?” “将军关心我们不是一日两日了,也该来看看了。” 李君云淡风轻的一句带过。 裘月生听罢觉得不对味,眉头一皱看向陈凡。 陈凡很尴尬,暗自埋怨李君不会说话,什么叫关心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不是明摆着说将军一直惦记着靠山屯这块肥肉嘛!他悄悄瞪了一眼李君,暗示她说话注意,这可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李君不以为意,笑了笑继续说道 “几位大人先喝口茶,歇一歇,然后我带几位转转我们靠山屯。” 第四十三章 针锋 这正和裘月生的意,哪里看戏都一样,让他坐在这里面对孩子不像孩子,大人不是大人的李君,他连说话的腔调都找不着,还不如去转转,心里也有个数。 裘月生几大口喝完碗里的茶水,突然起身霸气的一挥手道 “走!” 陈凡吓了一跳,大壮刚给他端上一碗热茶,他赶紧端起茶碗补上几口,烫的龇牙咧嘴。 李君笑呵呵的快走几步到前面带路,驾轻就熟的把他们带到了大石头上。 “这里可以看遍整个山谷,平时都是我自己站在这,今日何其荣幸!” 话说完却无人应答,李君笑了笑道 “之前屯里人手不够,一部分上山打猎,一部分下地务农,还要一部分人伐树建谷,进展缓慢,现在好多了,将军请看,谷中一片繁忙……” 裘月生冷哼一声打断李君道 “我本预调拨一千人给你,你不要,这人手不够从何说起?” “人手和人……是两回事!” 陈凡冷汗都下来了,这丫头又故弄玄虚,陈凡到今天都还时不时想起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我养不起那么多人,却需要人手,就像将军,随时有可能腹背受敌,却不敢招兵买马一样。” “你这地方,漫山遍野都是可吃可用之物,如何跟我比?” “将军自己愿意因噎废食,却要死死盯着我这山沟沟,又是何道理?” 陈凡真想纵身一跃,直接跳下去,肯定摔不死,能摔晕也好,眼前这氛围,就犹如夏天里的一场雪。 周恒温倒是不生气了,他纳闷这个小姑娘哪来的胆量?他侧目打量这个又黑又瘦的小姑娘,她说话的语气与背着小手的样子,让周恒温想笑,可说的话却值得人深思,尤其那双眼睛实在是……周恒温一时竟想不出像什么。 陈凡擦了擦脸上的汗,偷偷看向李君想传递些信息,奈何李君不看她,正一脸意犹未尽,不知死活的准备再接再厉,根本没在意脸色已经如锅底的裘月生。 “将军守着两座城,几万将士,即担心种了粮食引得敌人前来攻城,又怕万一敌人攻下城后便宜了他们,所以干脆什么都不种,这不是因噎废食是什么?” “姑娘莫乱说,有些事你不懂……”陈凡赶紧插嘴想阻止李君说下去。 “我是什么都不懂,我不懂这片山地能种什么,不懂怎么种,不懂怎么收,不懂那些农具怎么用,甚至到现在我都五谷不分!可我懂怎么种希望!将军又是如何给你的将士们希望的?靠我这点山地?养活你那几万将士?” 陈凡双腿一软,干脆坐到大石头上。 裘月生真想一伸手将这个讨厌的小丫头推下去,他咬着后槽牙才忍住了,他怒视着李君,李君微笑看回去。 “你再说一遍!” “你怕腹背受敌,你怕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怕怀璧其罪!可你唯独不怕将士们怎么想!等到有一天敌人来攻,你会怎么劝你的将士们上战场杀敌?跟他们说‘被砍死总比饿死痛快?!’” “你……”裘月生愤怒的浑身都在抖,他要杀了她! “你就这么不信你自己?你就这么不信你的将士?若说这乱世之中还有哪里算安稳些,你这辽东镇算一处!若这两年你安心种粮,踏实练兵,现在是什么光景?腹背受敌又如何?即是军人何惧一战?!” 周恒温,裘月生俱是一怔。 “先不说鞑靼,中原乱成什么样我不知道,但少不得经历烧杀抢掠,缺粮少兵,若是一群虾兵蟹将,将军惧谁?若是明主,哪里会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来攻?” “再说鞑靼,他们来不来攻跟将军有没有种粮可有关系?你没种粮他们就不来了?” “将军若要种粮,也不用成片成片的,真要担心也可退一步,总有相对稳妥的办法,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方法总比问题多!” 裘月生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李君站在太阳底下,就那么坦诚的看着他,小脸被汗水冲刷着,散落的头发贴在脸颊,针脚粗糙的衣裳皱皱巴巴的穿在瘦瘦小小的身体上,可裘月生却不觉得那么难看了,他认真审视着李君,心里反复重复着李君的话。 这两年来,裘月生一直在躲,想躲到周家人来找他,有时,夜深人静,他甚至会羡慕那个带着家人跑掉的守备,可他不能,他不能丢下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丢下生他养他的城池,更不能丢下他坚守的忠诚!可一下子没了主心骨,没了‘为了谁?’该怎么坚持? 谁都可以惊慌失措,唯独他不可以,也有人劝他趁乱拉起大旗自立为王,那是他从心底都不愿意做的事,他用忠诚坚守着心底的防线,只盼着明日周家人就能出现,如此日复一日…… “陈大人晕倒了!” 就在裘月生内心五味杂陈时,李大壮在大石头下发现了歪倒的陈凡。 ………… 陈凡没有大碍,不过是早晨出发进食本就不多,一路疾驰颠簸,午饭又没吃,再加上一点惊吓和烈日炎炎…… 胡大夫连方子都没开,只让做了一碗粥几样小菜让陈凡吃下,便与常人无异了。 “姑娘可知刚才你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刚缓过来,陈凡不禁就埋怨起李君。 李君笑了笑,她哪会不知道,她甚至自己还在算,这个时候挂了,算是第几集领盒饭。 “姑娘可知我废了多大的劲才劝得将军肯来这谷中走一趟,原以为你会好好利用这机会,唉!” “多谢陈大人,只是……有病得治病,不根治后患无穷。” 陈凡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不是说他,这是说将军呢。 “唉,姑娘,将军不比你我,不能如此直接……” “所以我说当官无趣呀,好了,反正我说也说了,做也做了,你先在李叔这好好歇一歇,我带将军和那位帅公子转转屯子,顺便哄哄你的将军。” 说罢,李君头都没回的走了。 “哄将军?哼,你不把他气死就不错了。”陈凡小声嘟囔着。 第四十四章 报复 不过,这次,陈凡估计错了,李君不仅一改之前的态度,而且小心谨慎的拍着马屁,这倒让裘月生不太适应,也让周恒温刮目相看,觉得李君不仅牙尖嘴利,且能屈能伸。 李君先是带着周恒温和裘月生看了长势一般的稻田。 “山里的地我们现在还没摸透,收成不算很好,你们看那块地,是我们的试验田,我让几位叔叔按照不同的方法培苗,施肥,浇水,看看哪种养出的庄稼更好……” “这山中鸟雀太多,很多都是以庄稼为食,捕之不尽,你们看我们的稻草人扎的是不是跟真人一样?鸟雀见到还真不太敢来了……” “……你们看远处那个缓坡,我打算明年把它变成梯形田,既漂亮,又解决耕地不足的问题。” 周恒温和裘月生不由得相互对视了一眼,梯形田?啥意思? 裘月生此刻想不对眼前的小姑娘刮目相看都难,尤其是听到那些不太懂的词,更觉自己孤陋寡闻,小姑娘才学过人,之前的那些质疑与面子问题正慢慢随风而散。 周恒温与裘月生不同,他和李君没有之前的较量,可以较为理性的看待李君,虽之前出现了小插曲,以他的心胸,倒不至于过于偏颇,眼见李君将这山谷建的有模有样,又有这么多奇思妙想,竟也生出些欣赏之意。 “……那边种的是一些常吃的菜,我不懂这些,只听叔叔们常说根据节气先种什么再种什么,便想着等入了秋做出几个大棚,若是能让棚内恒温,冬天也能吃到绿叶菜。” 裘月生看了一眼周恒温,忍住笑问道。 “丫头说的‘恒温’是何意?” “恒定的温度,哎呀,大棚就是一个能保温的大屋子,让菜冬天住进屋子,自然就能接着生长,只是,我现在还没想出怎么建这个大棚。” 这里可没有塑料,更不可能用棉被,人都不够盖呢,只能期盼王鹏那些棉花种子快些到。 …… “现在带你们去看看我那些鸡鸭。” 李君忽视二人似懂非懂的表情,这大太阳底下实在太热,她想快点结束游览,回木屋里凉快凉快。 周恒温和裘月生本有一肚子问题,想着看完之后再好好问问,也就没说什么,跟着走了。 二人各怀心事的边走边打量着前面疾步前行的李君,这才注意到李君走在他们前面,可李君的前面和左右却是始终有人,人手一个木根,时不时的敲打着田埂两边,二人不禁皱了皱眉。 李君可不想让二人知道自己怕蛇,自然不会解释这些人是在为她开路,提醒蛇们回避。 …… 一路上,李君滔滔不绝的讲着打算怎么利用溪流,如何修建石径,怎样防范野兽……走了两炷香的功夫才走到北山下的鸡窝鸭舍。 鸡窝鸭舍是建在一个山体自然凹进去而空出来的一大块儿地上,它三面环山,且都是悬崖绝壁,直上直下,鸡窝鸭舍借用山体盖成,还留出很大一块儿地方供鸡鸭散步,甚至还开出一条水渠,将鸡鸭分水而治,又可供鸭子戏耍。 “你们现在看到的鸡鸭不多,大部分刚刚孵化出来的小鸡小鸭在那边的木屋里,等长大些就会放到这里,将军莫要再前行,那木围栏是防止鸡鸭跑出来的,前面还有很多陷阱,鸡鸭的天敌太多,不得不防。” 说道天敌,李君立刻想到狼五,自打鸡舍建成,鸡鸭长大,狼五隔三差五就来吓唬吓唬这些鸡鸭,整得鸡鸭在里面鸡飞鸭叫,狼五在外面兴奋的上蹿下跳。 “你养这么多鸡鸭只为吃蛋?” 裘月生走到这,心底对李君已经是大大改观,问起话来语气自然平和了许多。 “不仅仅是吃蛋,等到有了足够多的鸡鸭,除了可以随时吃到蛋,也可以随时吃到鸡鸭,而且鸡鸭的羽毛很是保暖,且比棉花轻盈,总之好处多多,当然,这一切需要鸡鸭数量积累到一定程度。” “姑娘从何处获知鸡鸭羽毛可保暖且比棉花轻盈?” 周恒温终于憋不住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李君这一路上都没再看周恒温一眼,并非是将他忘了,而是做正事呢,不可分神,眼下看到周恒温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李君笑的眼睛只剩一条缝了。 “这事说来话长,公子不如留下,听我慢慢讲给你听呀?” 其实当周恒温看到李君的笑容时就已经后悔提问了,这真是凭白给了这个小姑娘一个调戏他的机会,只是这次周恒温没有表现出恼怒,而是微笑着看向他处。 接下来李君又带着二人看了看田间小水坝,那是利用山间溪水通过人工改道修建而成。 “这个水坝既可以满足农田灌溉,又能方便捕鱼捞虾,将来还要再挖几道渠,赶上雨水多,还可以防涝。防旱的方法我还在想……” 还没等李君说完,她看到周恒温突然侧身表情凝重的指向路边,便顺着周恒温的目光望过去。 “那是什么?”周恒温严肃的问了一声。 李君脑中那根弦瞬间绷紧,虽然她什么都没看见,但她还是听见了最不愿意听到的字眼。 周恒温夸张的大叫“是蛇!” “啊……”李君想都没想便先惨烈的喊了起来,然后不管三七二十几,抓住身边最近的一个人,就往人家身上爬…… 周恒温尴尬了,他为了引起李君的注意,成心往李君身边靠了靠,便成了离李君最近的那个人,此刻李君紧紧挂在他身上,恨不得镶进他的肉里,他两只手架在半空,感觉放哪都不对,而李君现在锢在他身上可是使了洪荒之力的,他也只得双腿用力才能撑住自己不向后仰摔倒,嘴里赶忙劝慰“姑,姑娘,没有蛇,是我看错了,姑娘先下来。” 李君哪里肯信,她将脑袋扎在周恒温胸前,双手紧紧抓着周恒温背部的衣襟,双腿盘在周恒温双腿上,生怕自己掉下去,玩命的死死箍住 周恒温已是满脸汗水,他只好哀求的看向几步窜到身边的李奇等人。 李奇听到蛇字,便知今天终是功亏于溃,以姑娘对蛇的‘感情’,根本不用看到蛇的真身便能吓得几近疯狂,且疯狂起来不管不顾。 “姑娘,没有蛇,下来吧。” 听见李奇笃定的语气,李君慢慢找回神识,又过了几秒冷静期,李君利落的从周恒温身上滑了下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褶皱,拢了拢头发,背起小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了句 “天色不早了,将军也该累了,咱们回去吃个便饭,将军也好早点休息。” 裘月生看着一本正经的李君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大笑起来。 周恒温刚刚松了一口气,听罢李君平淡的结束语,再听到裘月生开怀的大笑,脑补了一下刚才的画面,‘扑哧’一声笑出来后,便再也忍不住了,和裘月生相互搀扶着大笑起来。 李君看着笑得浑身乱颤的二人,气不打一处来,又用警告的眼神看了看身边的李奇,李大壮等人,李大壮耸了耸肩,使劲闭着嘴,憋得十分辛苦。 “想笑就笑,别憋出病来!” 李大壮‘扑哧’一下漏了气似的笑了两声,又觉得不对,连忙解释道 “小五,你,你刚才那姿势……”便再也忍不住了…… 李君看了看天,咬着后槽牙看向周恒温问道 “你成心的?!” 周恒温真诚的点头,眼中带泪。 他确实是成心的,这一路看着李奇,李大壮几人拿着棍子左敲右敲,便猜到点什么,等到李君再次调戏他,他便想着小小报复一下,只是没想到李君这么配合。 李君突然明白为何觉着周恒温似曾相识了,上一世,李君有个表哥,名副其实的学霸,且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从小到大都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在父母眼中更是无可挑剔,人中龙凤,可李君知道她这位表哥是何等的表里不一,有一次表哥被迫相亲,非要拽着李君相陪,说是让李君帮着参谋参谋,女孩儿面部修整的很漂亮,跟网上很多网红一样漂亮,只是个子不高,穿了一双七八公分的高跟鞋,俩人坐定后,女孩儿可能因为穿这么高的高跟鞋,脚比较累,就把脚解放了出来,也许她以为反正在桌子下面,谁也看不到。表哥一面彬彬有礼的寒暄,一面偷偷伸出他的大长腿,把女孩儿的高跟鞋一点一点巴拉到沙发底下,等俩人起身告辞的时候,女孩儿丑态百出。当然,表哥的事迹不止一件两件,李君曾经这样评价她的表哥“你是真正的披着羊皮的狼。” 眼下李君看着周恒温,恨得牙痒痒,暗道‘又是一匹狼!’。 “我记下了,没想到你还挺调皮,咱们……走着瞧!” 抛下一句威胁的话,李君拽上李大壮前面带路,头也不回的朝食堂走去。 第四十五章 难题(一) 还是食堂里那个雅间,还是那个红泥小炉还有煮的奶白色的汤锅,桌上差不多还是那些菜和肉,只是桌边坐着李君,周恒温与裘月生三人,陈凡称病躲了,他不愿作陪,怕影响食欲,今晚可是有肉吃的。 李君本想继续请陈雷作陪,陈雷婉转拒绝了,他觉得这种场合他应付不来,上次陪着陈凡已经是极限,这次这位大将军……还是算了吧。 李君便想叫上胡大夫,胡大夫回说“我怎么那么想不开呢?” 最后只剩齐勇和王鹏了,齐勇是没胆子来,王鹏倒是巴不得来,他把自己捯饬的粉粉嫩嫩的摇着扇子,迈着四方步就来了,可他到了雅间门口,看见了周恒温,脸色一白扭头就跑了…… 李君挑了挑眉,哼,又是一个故事。 裘月生现在的心情是极其的好,刚才的开怀大笑像是疏通了经络,眼前的酒肉更是直接打通了任督二脉,使得裘月生此时说话中气十足,双目炯炯有神,张嘴就是一碗酒进肚,喝得李君一阵阵肝疼……这得多少坛子酒能够喝? 周恒温像是读懂了李君的心思,抬手一碗酒就进了肚,好像不解气,又连干三碗才笑眯眯的看着李君道 “好酒!” 李君微微一笑“多喝些,我正想看看公子微醺是个什么样子。” “怕让姑娘失望了,别说这种果酒,就是烈上十倍的酒,就这么两坛,你也见不到我醉。” “哦,可惜了,不过没关系,看你喝酒本身就是一景,我也爱看。” 周恒温收起笑容,眯起眼睛,眼角慢慢结了霜。 “这样也好看!”李君满意的欣赏着。 “闲话少说”裘月生突然开口道“丫头,为我解解惑,你为何能懂得这么多?” “天生的吧。” 李君耸耸肩,表现的很无辜。 周恒温和裘月生仔细的审视着李君,像是想从她的表情中找到破绽,又像等着李君继续说下去,李君索性跟他们对视,坦荡的告诉他们,就是这样! “好了,怕了你们”没过多一会儿,李君揉了揉眼睛,先败下阵来“我是神仙下凡行了吗?” “你可知他是谁?”裘月生指了指周恒温问。 “能得将军礼遇,又被王公子忌惮,身份呼之欲出吧?” “怎么就呼之欲出了?”周恒温不解。 “中原乱了这么久,将军镇守着没主的边关,未曾归属任何一方,为何?自是心怀正统!而将军对公子可说礼遇有加,再说王公子乃晋地数一数二的富商,行走江湖时间也不长,能得罪谁?谁能让他见了就跑?自然是家门口的恶霸,不是,是家门口能压着王家的人……而眼下还姓周的地界儿有哪些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晋地还姓周……” 李君暗想,平时和苏悦儿聊天可不是白聊的,再结合与陈凡聊天时的只言片语,以她的分析能力,不难判断这位公子的姓氏,只是具体是谁,真当她是神仙呢! 只不过,两世加一起李君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干部,刚刚得出周恒温的大概身份时,还有过片刻忐忑,随后也就想开了,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周恒温属虎落平阳的时候,这时不欺更待何时?当然,打个巴掌也得给个甜枣,这种技术活儿,李君最是在行。 “丫头确实有几分本事。”裘月生与周恒温对看了一眼,低头又喝了一碗酒接着问道“眼下我有一难事,丫头可能帮我?” “说说看。”李君嘴里应着,心里却在骂,特么的倒是告诉我这帅哥是谁呀! “晋王派兵从西面攻打燕地,我在燕地最东面,想配合晋王两面夹击,可我手中兵马不多,随意抽调怕会引来鞑靼铁骑,造成千古祸事,可若不配合晋王,晋王想攻下燕地恐需废上不少时日,你说我该如何行事?” 李君没说话,她吃了两口肉,看了两眼周恒温,喝了一口酒,像是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就不开口的架势。 奇怪的是,周恒温竟是懂了。 “我是晋王四子周恒温。” 扑哧!刚进嘴的酒就这么喷洒出去,好在李君歪了一下头。 “你叫啥?”李君瞪大了眼睛“周恒温?……你这名字省布料啊!”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当看到周恒温脸色越来越青,李君马上止住笑道“不礼貌了!王子勿怪!我只是偏远山区未脱贫的山野小民,不懂礼,不知礼,王子千万莫与我计较,王子……你青蛙变的?” 周恒温哪里还忍得住,刚要翻脸,裘月生先怒斥道 “丫头休要胡言乱语,快说正事,这次晋王派了周公子的同胞长兄前来攻燕,不容有失!” “将军,李君实话实说,我不懂军事。”眼看裘月生也要翻脸,李君赶忙接着说道“但世间万事皆通,我用我的思路推演将军说的这个事,倒是有所悟。将军先姑且一听。” “将军现在想到要帮助大王子,便是直接带兵参战,前后夹击,自然需要人数众多的兵马,若是换一种思路呢?前后夹击不过是为了让燕兵前后顾忌,不得施展,只要达到这个目的,不一定非要正规作战。” 裘月生眼中一亮,不由得集中精神准备听下文;周恒温忘了生气的事,身子前倾,也做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可李君却停了,她自顾自的吃着。 “完了?”裘月生瞪着眼问。 “不然呢?我确实不懂军事……”李君觉得很无辜。 “不正面迎战,突袭也需人马,人马的事如何解决?”周恒温忙问。 “突袭若不为了打赢这场仗呢?” 周恒温楞了一下,马上顿悟道 “分小股在敌后方捣乱,虚虚实实,扰的他顾虑重重……” “敌疲我扰,敌不疲我也可以扰,又不是为了打赢谁,捣个乱,添个堵,吓唬吓唬,引他全力防范,功效也不弱,也用不了多少人,扰完就跑。” 李君随意的说着,心里却在打鼓,上一世的游击战多么伟大,可她只知道个皮毛,眼前这二位是她必须拿下的人物,能不能过上祖宗般的幸福生活就靠这二位了,她使出浑身解数也得装到底!可这二位哪有陈雷好骗,李君不经意的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感觉如履薄冰,心中暗暗祷告二人别再问下去了。 哪知周恒温不肯罢休“若是惹得燕军来攻辽东镇,当如何?” “权衡利弊,临场应对,那都是你们的事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哪有十全十美的办法!”李君没好气的回答。 周恒温还要再问。 裘月生适时的一拍桌子“来,来,今日咱们就来他个彻夜长谈,细细谋划一番!想出个十全十美来!” 李君急得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将军,我还是个孩子,还在长身体,不睡觉可不行!再说,我只能粗粗讲讲,哪会细细谋划!” 周恒温看着急赤白脸的李君乐了,他促狭的看着李君问道 “你不是神仙吗?” 第四十六章 难题(二) “神仙也不是全能的呀!”李君急得站了起来,她此刻无比怀念陈雷,那个她随便一点拨便自己满怀欣赏去想细节的老人,多么和蔼可亲! 裘月生看李君是真着急了,又想想这事确实不该拉着李君一起,总兵府里那一堆除了吃喝没事干的幕僚闲着也是闲着,于是,裘月生给李君一个台阶。 “也罢!丫头也别急,你再给我说说怎么解决种粮食的问题便去歇息吧。” 李君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这算不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李君很想大声怼回去‘你怎么种粮食关我屁事!’可她不敢,面前这两位是谁?放上一世,这二位就是自己的大客户,是衣食父母呀!小小的调侃可以增加情谊,任性耍脾气谁惯着你! 李君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做了一下自我检讨,是不是装的有点过了?想获得这二位的认可是不是还有别的方法?可眼下怎么办?抚远城长啥样她都不知道,怎么胡说八道,不是,是指点迷津…… 裘月生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李君,以为她在认真思考并完成作业,便与周恒温推杯换盏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而周恒温看着李君那张黢黑的小脸皱成一个包子样,心里便说不出的舒坦,胃口也跟着大开。 二人不一会儿就吃干净了桌子上的肉和菜,喝干净了那两坛果酒。 裘月生擦了擦嘴,心满意足的问道 “丫头可想出办法?” 李君哪里有什么种植方法,但她有应对这种情况的方法,上一世她总能遇到无法满足客户突然提出的要求的时候,怎么办?绕啊!以虚无缥缈的将来为主干,胡说八道,指东说西,云里雾里,什么心里鸡汤,处世真谛,统统拿出来说,只要能跑题,不惜出卖些**,直到把客户说的忘了自己的要求,还深觉你说的有道理,便大功告成,赶紧逃离。 “将军想要解决粮食问题,还是要弄清楚问题的根源是什么?根源是内乱和鞑靼,内乱的问题可以交给四王子解决,那就剩鞑靼,不管眼下如何解决粮食问题,都是暂时的,不解决鞑靼,就是治标不治本。” 李君顿了顿接着说道 “鞑靼这个民族的特点是什么?生活习惯是什么?喜好是什么?军队的种粮食,跟鞑靼之战不在此时。” 李君擦了一下两鬓的汗珠,心道‘只能从胡说八道中找活路了。’ “我当初千辛万苦进山就是看中这大荒山能做屏障,可是躲过人为的危险,便会有大自然的危险,在我看来,山中毒蛇猛兽也远比人好对付……” “哦?蛇……好对付?”周恒温嘲讽的问。 “你跟蛇比起来,你确实比不过它。” 周恒温觉得李君这句话好像意有所指,刚要追问,裘月生已经迫不及待的问道 “丫头,你的意思是让我派兵进山?” 李君心中哀叹‘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嘴上却只能顺着裘月生说。 “将军派人进山并不明智,先不说山路难行,就说适合的山谷也不好找呀,我当初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冒险进山,二位大人现在能踏实坐在这里,恐怕是没办法想到当初我们有多艰难!就说还没这些木屋的时候,遇到雨天……” “丫头,说怎么种粮食,你们不容易我知道。” 李君觉得很热,热得她很想冲到屋外…… “将军,何为因地制宜?抚远城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找不到一点空地?将军管辖区域如此之大,就找不到相对安全一点的地界儿?内乱也有两三年了吧,将军建个啥作为屏障是不是也该竣工了?” 李君有点破罐破摔的劲头,她擦着满脸的汗珠,就差问出‘懂不懂未雨绸缪?’了。 裘月生沉默了一会儿竟感叹道 “丫头啊,可惜了!若是个男儿郎,四王子如虎添翼啊!” 李君没想到这么就过关了,哪里肯放过机会,越跑题越好! “女儿身又如何?对我来说,我既不向往高官厚禄,也没想过飞黄腾达,只想着偏安一隅,吃饱喝足,无拘无束的生活,对于你们来说,我不占用你们任何官职,也无需帮我创个特例,有事,我能帮上,自然皆大欢喜,帮不上,还有你们的幕僚在,我与你们,非臣非将,嗯……等四王子收复山河之时,能允我吃饱喝足游山玩水便可,所以,做女子,挺好!” 周恒温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你只求无拘无束?” 李君重重点了点头道“吃饱喝足后,能随心情,静坐,尝酒,试茶,阅书,听雨,观鱼……” 周恒温冷哼一声道“这种生活谁不想过?” “所以说我是个女子好呀,没办法入朝为官,自然可以远离争权夺势,尔虞我诈,再有两位护着,过上这种日子应是不难,若是男子,即便努力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恐怕也是身不由已,没得清闲。” “你这丫头看得倒是通透,种粮的事,我回去让他们商量个稳妥的方法,到时让陈凡带过来,你看看。”裘月生突然想到什么,马上接着又说道“不如你跟我回城,省得有事还需费些时间来回传递。” 李君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城中总比这谷中住得舒坦,我看你这靠山屯整得也差不多了,你不用随时看护着。” 李君略略思量了一下便拒绝了,虽然她也想离那些长条物体远一些,可她现在还是个小毛孩,过早的暴露在众人面前只会加速灭亡,再说,功劳要累积到一定程度才能无人撼动,而且她现在还是孤军奋战,手中可用的人手太少,时机不对啊! “是我带着村民进了山,虽说现在好了很多,可困难依旧不少,我不能抛下他们,还请将军见谅!” 李君正气凛然的说完起身朝裘月生深深一辑。 “没想到丫头还是重情重义的人,也罢,就让陈凡辛苦些吧!” 李君觉得面颊微热。 正当三人准备结束一天愉快的会晤时,大壮突然跑进雅间,低声在李君耳边说‘西山的机关困住十几个想要进谷的人’ 李君眉毛一挑 “可有伤到性命?” “没有,都是些轻伤,他们身上带着些功夫。” “已经带进谷了?” “是!” “那就好,让胡大夫给他们处理下伤口,然后把他们关到一处,弄些吃的,别让他们吃饱,什么都别问,让大山哥他们在门口听着就是了。” 大壮风一样的消失了。 “谷中闯入贼人了?”裘月生皱眉问道。 “闯入的是什么人明早就知道了。”李君不以为意的说。 “让齐勇他们一审便知,何必等到明早。” “这大好月色用来审犯人,浪费了!明早就能知道,没必要……” “若是细作,你耽误一晚上也许耽误的就是大事。” “将军言重了,哪的细作组团,不是一堆人来刺探情报?若是将军不在我眼前,也许还有可能是将军手下的兵士,现在看,不过是些山匪或者流民,这段时间咱们联系比较频繁,被人看到起了疑心倒也正常,不急,关一夜就都清楚了。” 至于为何关一夜就都清楚了,裘月生问都没问,他此时已经对李君满怀信任。 第四十七章 训斥 三人出了食堂。 此时夜色正浓,月朗星稀,山里气温偏低,微风徐徐,竟再无丝毫热气,吹在身上一扫屋内的烦热,好不舒爽! 胖丫和李大壮等在屋外,几人刚要分路而行,周恒温突然问道 “听说你有一只狼?” 李君‘嗯’了一声。 “狼呢?可否让我一见?”周恒温期待的问。 “知道你要来,躲进山了,下次你悄悄来,别让它知道,你想啊,平时我们屯子都是它第一帅气,现在你来了,它哪还有脸待在屯子里?” 李君说罢,没给周恒温还嘴的机会,拉着胖丫笑哈哈的跑开了。 李大壮尴尬的站在原地看着周恒温铁青的脸,不知如何是好。 裘月生拍了拍周恒温的肩膀劝慰道 “这丫头虽说有些智谋,却也还是个孩子,调皮些也难免。” “将军觉得她只是‘有些’智谋?‘有些’调皮?” 裘月生看了一眼李大壮,示意他带路,然后问道 “小哥什么时候认识的李姑娘?” 李大壮走在前面闷声道 “从她生。” “哦?她之前……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小五从小就聪明,没有小五,便没有这靠山屯,而且小五很善,她,她有时候就是吓唬吓唬人,到现在也没说真把谁丢到山里喂狼,顶多就是饿两顿,哦,西山上有母子两个人,被小五罚去砍树,可吃喝还是给的,谁让他们瞧不起小五,小五是谁?小五是神仙下凡!” 裘月生听出来李大壮这是怕他们误会李君,也知问不出什么,忙道 “丫头,噢,小五不错!” 李大山像是自己得了表扬,开开心心的在前面领路。 周恒温和裘月生被安排住在一起,这所木屋闲置了一段时间,李婶等人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清扫,除尘,通风,陈氏又把用新分的棉布棉花给陈雷做的新被褥搬来,陈雷更是嘱咐拿两根蜡烛天黑点上。 所有这一切都是最高规格的待遇,在周恒温和裘月生眼里却根本不值一提,或者说他们根本看不到。 二人洗漱后,坐在炕上开始讨论李君。 “将军怎么看那位姑娘?” “陈凡曾说过,不论她是神是妖,能做事就是好神好妖,现在看,至少这丫头心是善的。” “她懂得太多,很难让人不起疑心。” “疑什么呢?疑她身后有指使之人?有些事可以教,可临场应对可教不了。” “是啊,是我多虑了,民间异人本就多,或许是我顾落寡闻了。” “这丫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你可知她曾跟陈凡说过什么?” “什么?” “国要有明君,有能臣,更要有能吏!治国就是治吏!” 周恒温眼睛一亮 “现在我总算知道将军为何说她是女子可惜了,不然,也算为大哥找到个左膀右臂。” “正如丫头所说,是女子也没啥坏处,她要的少,好满足,自然踏实为你所用,你若还不放心……不如收到房里,看那丫头倒挺喜欢跟你斗嘴,也是情趣,将来……” 裘月生越说兴致越高。 周恒温脑中闪过穿着粉色衣裙的黑姑娘正促狭的看着他,他吓得一激灵,果断说句‘睡觉!’便再不吭声。 李君回到屋里,就困的不行了,这一天的活动量对她来讲有点大,她哼哼唧唧的爬上炕,钻进被窝才发现胖丫站在炕前,使劲揪着衣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事说。” …… “不说我睡啦。” “姑娘,那个男的真的是王爷的儿子?” “嗯。” “姑娘你,你那么跟他说话,他会不会,会不会杀了你?到时我可怎么救你?我看,我还是不下地了一直守着你吧……” 李君抬头看了看胖丫哭笑不得。 “快睡觉吧,净想些没用的,我心里有数,放心吧,他舍不得杀我。” 胖丫长出一口气,利落上炕,一会儿功夫鼾声如雷。 …… 第二日清早,李大山天没亮就等在李君屋前了,李君一起床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先关着吧,还是别给吃饱,等等看,既然他们有那么多人,也许还会有所行动。我先去把那两尊大神送走,大山哥,你也快去补补觉,让李叔安排两个婶子守着就成,听窗根这事,她们干起来更顺手。” 李大山答应了一声便回家了。 李君吃过早饭,穿戴整齐迈着四方步来到周恒温和裘月生的木屋,有人倒是比她还早。 齐勇跪在炕前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已近跪了半个时辰,裘月生早饭都吃完了,却是一个字都没说。 李君进屋前喊了一声“二位大人起了没?” 裘月生应了一声,却没叫齐勇起身。 李君进屋便看见垂手跪在那的齐勇。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李君善解人意的站在门口没动。 “丫头来的正好,你说说怎么处置他?” 李君挑了挑眉,这是要把人交给她了?还是有意试探她? “将军说笑了,齐千户是将军的人,哪里轮到我处理。” 李君说着走进屋,坐到了炕边上,笑嘻嘻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齐勇。 齐勇此刻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倒想被打几十军棍,找地方装死去,也好过让这个可恶的小姑娘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立威?他有些想不明白将军的用意,只得把头又向下垂了垂。 “咱们之前说好,我派五百人进谷,听你调遣,之前就不说了,今日我重新说一次,由千户齐勇率五百人进谷,听从你调遣,生死不论!丫头,满意否?说说你想怎么处置他吧。” “将军实在,我也不整那虚的,齐千户之前也是听命行事,只是……脑子不太好使。” 齐勇挺了挺脊梁,有意解释两句,李君没给他机会。 “当然,若不是齐千户犯了错,我与将军也不会这么快见到,功过相抵吧!”还没等齐勇心花长出花骨朵,李君接着又说道“只是……齐千户之所以犯错也是因为我的年纪……让齐千户轻视了,若是吃一堑不长一智,我也没有必要继续留他,不如将军今日带他回城吧。” 齐勇听到这来不及细想,赶忙说“长了,长了,长了。” 齐勇当时可是破格降了级才接到这个差事的,军营里谁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将军的绝对信任!齐勇若是这般灰头土脸的回去,别说会遭受到多少嘲笑,只怕还会被一撸到底,想再升上来可就难了! “长什么了?!我看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惜了你的外号,还智多星,你要是智多星,这丫头就是智多妖!” 周恒温刚好一口温水入口,紧接着随着‘智多妖’喷洒而出,倒是都便宜了齐勇。 李君顶着满头的黑线,眯着眼睛扭头看向周恒温。 “公子心情挺澎湃啊!” 周恒温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道 “刚刚呛到了,齐大人无碍吧?” 齐勇虽不知这位年轻人是何人,但能跟自己的将军坐在一处想来也是个人物,他哪敢有任何埋怨,只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水渍,道了句“无碍。” 裘月生看了看天色,不耐烦的冲着齐勇呵斥道 “要是还有点脑子,就别舍不得用,用一用!想一想自己如不如人,不如人就踏实听命!可能做到?” 到这时候了,齐勇哪能还不明白,他干忙点头道“做得到,做得到!以后全听李姑娘的。” 裘月生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看向李君 “丫头觉得如何?” “齐千户能知错就改,我自然是求之不得,齐千户可认得字?” 齐勇点头说“认得一些。” “你先站起来……我这里写了些操练的项目,等将军他们走后,你好好看看,若有不明白可以问李奇,或者找我商讨。” 齐勇怯生生的接过,还没等打开,周恒温已经窜到了他身旁,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齐勇谨慎的看向李君。 “这东西是我谷中机密。”李君淡淡的嘱咐了一句,便起身对裘月生接着说道“我准备了些山货,将军别嫌少,等麦子进了仓,我均出一部分再给将军送去……” 裘月生笑呵呵的应下,他虽然也很好奇那张纸上写了什么,但是既然在齐勇手里,跟在他手里也没什么区别。 周恒温自然知道李君是针对他,照李君的意思,完全可以等他们走了以后再拿出这东西,可她偏偏这个时候拿出来,不就是算准了他会有兴趣,周恒温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了谷。 第四十八章 石山 送走了两位大神,李君只淡淡对齐勇说了声‘好自为之’便没再理他。这让齐勇多少有些不自在,他感觉自始至终人家小丫头就没把他当回事。 吃饱喝足回到军营,齐勇这才借助油灯那一点点微光仔细看了看李君的手稿,这一看不要紧,齐勇的自信再次被击垮,那张纸上的字要么不认识,要么认识了不知道啥意思,这对于积极参加扫盲活动的齐勇来说打击是巨大的,经过片刻冷静,推翻教他们识字的先生是骗子这个可能性后,齐勇有了大胆的推测,这是一份天书! 李君知道自己的简化字已经让人不好认了,再加上用毛笔写出来,啧啧,李君自己看完都头疼。可没有办法,这里识字的就没几个,总不能事事都找陈雷,悦儿代笔,更何况还要费事的解释她从哪知道的这些。让他们猜去吧,一脉相传的文字,总能猜个**不离十。 第二日齐勇拿着‘天书’偷偷找到李奇,李奇大字不识一个,更看不懂了,可从齐勇能念出来的几个字中,李奇却猜到是什么,攀岩,蛙跳,负重长跑,障碍跑,野外生存…… 这些,李君曾经告诉过李奇,让他每日带着他的人一两项的练练,这样可以减少捕猎的伤亡风险,李奇他们本来就是李君说啥是啥,问清楚每一个项目怎么练,又和李君,陈雷捣鼓出一堆器械,有模有样的练了一年。 李君属于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上一世在电视上看过特种兵或者新兵连的训练,绞尽脑汁总结了这几项。 齐勇知道了详情之后,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沮丧,他应该高兴,因为以他从军多年的经验看,这几项训练非常有用,尤其在这深山里作战,沮丧的是,他之前以为是‘天书’那就说明李姑娘对他还是重视的,而今知道就是训练项目,那一丝失落让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 西山在几日之后又迎来十几人组团涉险,通过听墙根得知,这些人竟是和之前那些人是一伙儿,而且新来的这帮人,是为了救之前那帮人才来的。 李君觉得很有意思,虽说凭白多了几十个人吃饭,但汤汤水水的,李君还供得起,那便接着关着,后面也许还能钓上大鱼。 刑堂设在议事堂的左右厢房中,而现如今左面的刑堂已经挤满了,李君期待着右面厢房的客人。 好在没用李君等太久,该来的就都来了,这些人是谁?这事还得从一座石山说起。 在离靠山屯两日路程的一座石山里,藏匿着一支山匪队伍,一百多号人,大哥姓洪名武,本是梁地茂城人,三十出头,浓眉大眼络腮胡,身材魁梧,声如洪钟,景文元年之乱时,他被起义军拉去造反,他亲眼见证了这些原本和他一样,痛失亲人,食不果腹,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慢慢的变得残暴,血腥,贪婪,洪武不再愿意与他们为伍,便寻个机会偷偷跑了出来,一路向北,他觉得那里必定比中原安稳,实在不行就投了裘将军,就算非要杀人,临死前杀几个鞑靼人也划算,谁承想一路昼伏夜出,生怕再被哪一路义军拉了壮丁,却遇到不少跟他一样,宁愿死在鞑靼人刀下,也不愿残杀自己人的同道中人,大家一路虽是躲躲藏藏,等赶到抚远城时,却也有五六十人的规模,其中最先跟洪武共患难的四人,与洪武还拜了把子。 守城门的官兵不敢放他们进来,他们自是一番辩解哀求,最终裘将军发话:所处乱世之时,实不敢冒险放诸人进城。才断了他们的念想。 但裘将军还是命人送了些干粮和水,让他们自行找地方安置。洪武一行人这一路走来甚是艰辛,没被饿死已属奇迹,如今见到真的能吃的东西,哪里还有半点埋怨,几十人冲着城门磕了几个头,便带着干粮离开,最终找到了石山,落草为寇。 说是落草为寇,其实这两年,洪武他们就没杀过人,只抢东西,尤其是粮食,可没了粮食留着命又有什么用呢?所以,一部分被抢的聪明人干脆加入了洪武的队伍。 乱世之中,土匪这工作是真心不好干,山下过路的人大部分都是逃难的,有的不用他们打劫就已经快饿死了,洪武心一软,便将这些人接到山上,也偶有一些由大批家丁护院护着的,想投亲或是找个安全之地藏身的富贵人家,当然也会有爱冒险的商人,想趁乱偷偷走一趟鞑靼,这可是会比平时多赚很多银子的绝佳时机,这些商人自然少不了卫队或者镖局的护送,像这些有油水的,本来就少,能一路过关斩将般,跌跌撞撞走到石山,自非等闲之辈,可也算是强弩之末,即便如此,打起劫来也是相当困难,最终不是没打成,就是连人带物一起接进山里,弄得山里的人是越来越多,男女老少都不少,洪武很是头大,山匪做成他这样也是没谁了,他不忍心撇下那些老弱病残,虽说金银细软收集了不少,可粮食却不多,平时只能靠打猎为济,经常饥一顿饱一顿。 这一日,手下来报说是抚远城最近经常有人进出北面那座大山,洪武便让老五钱路带着十几人过去探探情况,若是裘将军在山里有秘密军队,他想带着自己的兄弟投了去,哪知老五钱路去了五日没有回转,洪武坐不住了,老三刘汉又自告奋勇带着十几人出发了。 就这样,不到十天时间,李君的左面刑堂快住满了。 洪武眼睁睁看着派出去三十多人就这样消失了,早就心急如焚,本来在他心里就是兄弟最大,这个时候哪里还坐得住,亲点了十个人即刻就要动身想救兄弟于危难。 老二古平和老四赵虎死死拽着洪武两只胳膊。 “大哥不可莽撞啊!” 古平秀气的脸孔此时惊的煞白,他本是一落地秀才,阴差阳错的加入了起义军,本来只想对朝廷表示一下强烈的不满,严重谴责一番,只要朝廷改过自新,他还是愿意回去继续苦读,争取早日金榜题名为国效力的,可不曾想卷入乱世之争,古平慢慢发现身边那些人的嘴脸与朝廷那些官吏无异,秉持着文人的气节,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原则,古平病遁,随后便遇到了洪武,因为古平是读过书的,平时洪武对他的话倒还听得进去。 可洪武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 “既是兄弟,就算救不出来,也应死在一起,没道理让兄弟们去送死,我还在这好生活着!” “三弟和五弟眼下是生是死还不知道,正是需要我们静下心来想对策的时候,大哥万不可鲁莽行事啊!” 老四赵虎本就是一个屠夫,空有一身蛮力,嘴却不会说道,只知道一味的说 “大哥,二哥说得对啊!” “想什么对策?三十多号人都扔进去了,还能想出什么来?老二,山上就交给你了,我带去的这十个人,也算机灵,若是真遇到意外,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原路返回,让他们告诉你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也好早做决断。” 之后,任古平如何劝解,洪武都是一根筋就是要去送死,最后古平的倔脾气也上来了,要去咱们就一起去! 就这样,曾经一路艰难走到抚远城的几十个兄弟,除了几个在山中毙命的,剩下的在靠山屯的刑堂团聚了! …… 按照惯例,李君没有将他们完全分开,而是通过这些天听到的内容,将洪武几个拜了把子的兄弟安排在一起,同样是不给吃饱。 洪武虽是被俘,但看见生龙活虎的兄弟们却高兴得很,古平一直眉头紧锁,老五钱路和老三刘汉争相恐后的介绍着这些天的情况 “大哥,你看我是不是胖了,天天啥也不干,虽说吃不饱,可还是长膘了……” “大哥,这里的人对我们不错,没有打骂,也没有审我们,还给我们饭吃,可能他们的粮食也不多,我们这么多人,也难为他们了……” “可见着他们的首领?”古平忙问。 钱路和刘汉赶忙摇头。 钱路道“每天都有人按时送饭,不曾跟我们说过一句话。” “老二,你啥意思?” “大哥,你看看咱们这几个人,都是谁?” 洪武环视一圈后道 “都是自家兄弟呀!” “那旁边的屋子关着的又是谁?” 洪武略一想便明白了古平的意思,不由得心里一寒 “他,他们知道我们……” 古平点点头道 “看样子已经知道不少……” “他们想干什么?”刘汉忙问“不杀我们,也不审我们,更没有提什么要求,这是要干啥?养着我们?” “你以为你是那美娇娘,能帮那首领暖被窝?还养着你!美得你!” “那你说这是为啥?你最会算账,咱这些人一天就算吃不饱,得多少粮食?你喝过几回肉汤,吃过几次肉沫?心里没个数?是你你干赔本的买卖?” …… 这一宿,洪武兄弟五个都没睡好,他们不知道等着他们的将会是什么人什么事。 第四十九章 姑娘 李君睡的很好,天一亮就早早起身,早睡早起是这一世逼出来的好习惯。她练了会儿瑜伽,喝了一碗粥,用了些小菜,便开始看洪武他们的资料,那是通过十几个晚上偷听的结果,李君算计着如何把这些人留下。 李君需要人手,属于她自己的人手。 裘将军派来的,迟早是要还的。屯子里大部分青壮劳力志在田间。 若是抚远城一时半会儿没有发现靠山屯,李君自会在屯里凑合活着,可眼下,就算她想一世留在谷中,恐怕也未必能如愿,更何况,仅仅一年多,李君已经有点受够了所谓的世外桃源。 偶尔的田园小住或许是种情趣,长时间的与世隔绝那不是生活,是修行! 而让李君看上洪武这些人也是有原因的,先不说他们来自不同地方,还参加过实战,这些可以极大丰富李君对这一世的认识,然后,这几十人进山仅仅损失了几个人便摸到了山谷边上,这是裘将军的兵士都做不到的,可见能力非同一般,最主要他们是一群有情有义,有底线有头脑的团伙。这些人若是能收到手下,李君至少不用担心哪天被卖了,可怎么才能留下他们,进而握在手中呢? …… 这一日清早,洪武几人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刑堂里,百无聊赖的说着闲话,房门被李奇推开。 几人慌忙坐起,他们相互看了看,都很纳闷,这个时间从来没人打扰过他们,难道今日加餐? 李奇捂着口鼻,这屋里的味道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姑娘说,你们本无恶意,今日放你们出谷,走之前带你们看看我们靠山屯,这大荒山很是凶险的,以后别再乱跑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喜是忧。 清晨的靠山屯没有半分暑意,薄雾缭绕山间,鸟鸣清脆不绝于耳,远处田间更是一派生机勃勃。村民陆陆续续出了院子,手拿农具说笑着向田间走去,…… 李奇带着哥五个走到大石头上,学着李君的样子,大手一挥说道 “这就是我们靠山屯!你们看看,也算了了心愿,一会儿喝点粥就出谷吧” 哥五个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动都不动。 突然,老四赵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俺想家了,想俺娘,想那头老牛……” 剩下几人无不动容,洪武双手捂脸,浑身颤抖,古平抿着嘴,昂首挺胸,脸上却是稀里哗啦,老五钱路抱着赵虎哭的最凶,边哭边撕喊着“我,我想下地……”只老三刘汉好些,却也是极力忍着。 李奇被哭蒙了,他没有过这种生活,自是体会不到哥几个的心情,只是看着他们哭的伤心,便也生了恻隐之心。 “你们,你们别哭啊,一会儿出了山,还不是想去哪去哪?要不,一会儿我跟姑娘说说,给你们弄点肉吃。” “大兄弟,让我们留下吧!”洪武说完‘哐’就跪到了石头上,剩下几个也赶紧跪下嘴里喊着“让我们留下吧……” 李奇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大跳,李君之前告诉他,若是这几人看完靠山屯想留下,就带他们去见她,若没说,就连带刑堂里的几十人一块儿送出谷,出谷时着齐勇带兵押送,也算是吓唬吓唬他们,没事别再来了。 李奇哪里想得到,想留下是用这种形式,这么强烈表达出来的。 …… 这段时间,因为议事堂两边厢房都被一帮臭男人占着,李君就没再去议事堂办公,她让陈雷按照她的要求做出一张桌子,白天便摆在院中书书写写,通常苏悦儿都会陪着。 今日她料想这几个团伙主事人会想要留下,自然会到院中相见,便没让苏悦儿过来,而是留下胖丫相陪,当然还有虎妞抱着小晨光。 而李君之所以会选今日玩这出‘欲擒故纵’的把戏,是因为……狼五探亲回来了,有狼五在,面对几个陌生男人,既有保障又有威严,真是两全其美。 此时,李君正在院中逗弄着小晨光,快十个月的小晨光一刻不识闲,眼疾手快抓到什么就往嘴里送什么,小胖身子扭来扭曲,很是有劲儿,也只有虎妞和胖丫能抱得住他。 闹了一会儿,虎妞实在抱累了,就把小晨光放到椅子上,让他扶着把手站一会儿,虎妞伸手护在身后,李君拿着胖丫刚洗过的果子逗弄着小晨光,小晨光留着哈喇子‘啊啊’的叫着。 虎妞喘了口粗气,抬起一只手想擦擦汗,小晨光趁着这功夫,突然转身哧溜向椅子下滑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都没哭,利落爬起来就想跑两步,虎妞一把没捞住,小晨光直接就摔了一个狗啃泥,虎妞赶紧将他拽起,小晨光‘哇’的一嗓子就哭开了。 狼五本来趴在不远处,小晨光一嗓子,狼五夹着尾巴就进窝了,李君羡慕的看了看狼五,她也想进屋…… 狼五现在,用李君的话讲‘狡狼三窟’,李君这里是狼五的‘别院’,它想起来就来住两天,有时候李君根本不知道它回屯子了,虎妞那才是它的‘府邸’。 李奇带着哥五个,还没到李君院子就听见自己儿子嘹亮的哭声,李奇无奈的直摇头,眉头紧锁。 洪武看着李奇的样子,心里直打鼓,不知道等一下要见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能让这么个膀大腰圆的爷们儿直发怵。 李奇带着哥儿五个进院子的时候,小晨光已经不哭了,胖丫抱着他,他抱着一个果子。这小子每次哭,都是来的凶猛,走的也突然。 李奇进了院子就直奔儿子去了,他琢磨着是不是到了该适当揍一揍的年纪了,儿子那肉乎乎的小身板经不经得起自己一巴掌呢? 李君坐在椅子上,下巴微抬,打量着李奇身后那五个人。 哥儿五个显得有些局促,他们没想到李奇没有引见,就自顾自的走开了,怎么办?只得自己来。 就眼下的局面,五人暗暗分析,眼前这三个女的,哪个是——姑娘?既然是姑娘,肯定是没成亲呢,虎妞虽说长着娃娃脸,可毕竟生了孩子,梳着妇人髻,尤其当虎妞伸手从胖丫手里抱过小晨光时,哥几个就把她排除在外了。 剩下的就是胖丫和李君了。 哥五人只瞥了李君一眼就放弃了,甚至没有端详虎妞的时间长,那就剩胖丫了,这位膀大腰圆的……姑娘,必定是姑娘无疑,瞧这体态就是有把子力气的,五人不作他想,相互看了一眼,便齐刷刷的跪在胖丫面前,拱手齐声喊了句 “请姑娘收留!” 站着的,坐着的,怀里抱着的,窝里趴着的,都愣住了…… 片刻安静后,胖丫脸颊通红看向李君,李君正在闭眼扶额,胖丫嘟囔道 “啥玩意……哎呀,真是!”说罢跺了一下脚,转身进了屋。 胖丫原本想表达扭捏害羞的意思,竟让洪武几人看成一怒之下进屋是不是拿兵刃去了? 几人慌忙起身,洪武挡在众人身前,惶恐的看向李奇。 李奇摇了摇头,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的李君无奈的道 “那是姑娘。” 五人齐刷刷扭头看向李君,赵虎指着李君又转过头看向李奇,不可置信的说道 “她,她还没张开呐……” “是呀,我还没张开,没长大,可这山谷我说了算,你说这可咋整?”李君冷冷的问道。 古平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拽了拽洪武的衣角,洪武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抱拳喊了两声“姑娘……”便不知该说些什么,干脆屈膝就要跪。 “打住!”李君赶紧制止“有事说事,别动不动就跪,奇兄,拿几把凳子,让他们坐下说。” 李奇搬出三把长条椅,五人刚刚小心翼翼的坐定,狼五从窝里出来了,只见它伸了个懒腰,抖了抖青灰色的毛发,昂首朝李君这边走过来。 钱路最先看到狼五,起先以为是狗,想想不对,再定睛仔细一瞧“妈呀……”他直接翻下凳子,不顾背部疼痛,以屁股为轴,快速往后退,嘴里喊着“狼,狼啊……” 剩下四人这时也都看见了狼五,条件反射般站起身来往后躲,洪武挡在所有人前面,双手握拳摆在胸前,像是时刻准备着与狼五一战。 李君高声喝句“小五,坐下!” 狼五果真乖乖坐到原地,李君很欣慰,别管平时狼五多不乐意搭理她,可有外人时绝对会给足她面子,礼尚往来,每次狼五给面子,事后李君总会精心准备些烤肉奖励狼五,一来二去一人一狼倒是默契十足。 “你们别怕,这是咱自家的狼,不欺负自己人,要不然屯子里几百人,哪能活到今天。” 话是这么说,洪武还是后悔了,后悔动了留下来的念头,出去虽然吃不饱,可也比与狼为伍强啊,这哪知哪天就不是自己人了,谁让谁吃饱还说不定呢。 李君看着被吓得面无人色的五人,不由得暗自检讨是不是用力过猛了?或者程序有问题,应该铺垫到位了再让狼五出现,也许效果最佳,还是心急了些。 第五十章 想留 “嫂子,给他们五个人弄些吃的吧,又饿又吓的,对身体不好。” 虎妞应了一声,把小晨光递给李奇,转身进了屋。 五人战战兢兢的又坐回凳子上,大气都不敢喘。 “你们都是哪里人?” “我叫古平排行老二和大哥洪武是梁地人,三弟刘汉和四弟赵虎是齐地人,老五钱路是燕地人”古平眼看没人吭声,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你们都会些功夫?” “嗯呐,也是逼出来的,没把子力气,不懂些拳脚,活不下来。” “外面很乱,生活不易,你们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跑到异乡落草为寇。” 五人垂着头,没有吭声。 “我是抚远城外李家村人,我爹娘兄长都被鞑靼杀死了,屯子里都是抚远城附近村子的人,很多人家都失了亲人,有的是被鞑靼杀死的,有的是饿死的……” 五人惊诧的同时抬头看向李君,李君没理会,只自顾自的接着说道 “地种不了了,没有了活路,我便带着大家冒险进了山……” 五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张着嘴,全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们几个人从没听说过大荒山的传说,还以为这山中的村落世世代代一直就存在,正因他们避世而居,这里的人才幸运的躲过战乱,可听李君一说,他们才知道,原来大家的遭遇差不多,如此一来,洪武又觉着留下来应该是对的,人家现在的生活可不是他们敢想的。 说话间,虎妞弄好了饭菜,胖丫羞答答的搬张桌子出来,那张桌子一看就是实木做成的,分量应该不轻,赵虎自认为很有眼力见儿的上前,想帮胖丫一起搬,哪知胖丫本就害羞,见赵虎过来,更是羞的放下桌子就跑进屋了。 赵虎傻了,他发现他自己搬居然非常吃力,刚刚…… “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了饭再说。” 李君让出地方,准备坐到了屋檐下。 虎妞陆续端上吃食,五张饼,几盘绿色蔬菜,一盘煮的烂烂的肉,还有一大碗酱,一人一碗粥,虎妞教他们用饼卷着抹上酱的菜肉…… 李君以为这顿饭怎么也得吃一炷香的时间,那么大一张饼,总得嚼吧?!哪知李君刚坐到屋檐下,刚翘起二郎腿,刚想逗逗小晨光,那边五人吃完了,且吃的干干净净。 “你们也不怕噎死?”李君没好气的问道。 五人边擦嘴边嘿嘿傻笑,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就是……少了些。 “你们想要留下?” 李君突然这么一问,几个人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皆愣在当场。 “既不想留,那就即刻出谷吧!” “想留!” “想留!” …… “即想留下,那就得遵守我这的规矩,若是觉得我年少可欺,快趁早收了这心思,省得害人害己,我既能带着几百人在这山中活下来,便不是那随意可欺的泛泛之辈,你们见识不算少,这份心智想来应该有。” “姑娘放心,我洪武做事向来恩怨分明,今日姑娘收留我们,自是天大的恩情,只要姑娘不弃,我们自然相随,只是……”洪武犹豫了一下,李君示意他继续说。 “只是,姑娘不能让我们做祖宗不让干的事,不然……哎呀,我们兄弟也不会怎样,顶多像上次那样,偷偷跑了。” “什么事是祖宗不让干的?”李君玩味的问。 “就是,唉,我嘴笨,就是不能欺负人,得有良心。” “好!咱们往后相处时间长了去了,若是发现我做了违背良心的事,你们离开,我绝不阻拦!” 五人相互看了看,像是都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 李君也很满意,甚至比预想的还要满意。 “刑堂中你们那些兄弟,若是想留下,我自然欢迎,若是想离开,你们也不要阻拦,石山那边你们的家眷,尽快接过来,然后先熟悉一下屯子里的情况,等都安置好了,咱们再一起商量你们这些人如何分配……” “姑,姑娘……”洪武不好意思的打断了李君“还有一事需要姑娘应允。” 李君此时心情很愉悦,自然不会跟洪武计较,忙关切的问“何事?” “我们没有家眷,但石山那还有不到一百人,姑娘看能不能,能不能把他们都接过来?” “哦?我倒是小瞧了你们,人手没少招呀。” “姑娘误会了”古平赶忙解释“那些人不是我们的兄弟,是,是我们收留的可怜的人。” “你们打劫还打劫人?”李君有些不可置信。 听窗根写的汇报材料里可没写他们收了百八十的可怜人,这些人聊天也大多聊的是兄弟之间的事,偶尔带些貌似家庭成员的称呼,听窗根的人经过自己理解猜测后,便妥妥的安在了哥五个身上,所以李君获得的信息,八成是真实的,那两成,变成了李君现在头疼的原因。 百八十口子人就是百八十张嘴啊!这不在李君之前的考虑内,怎么住?怎么吃?好不好管? “可怜人?!谁不是!你们心慈,你们收留,可曾想过之后怎么活下去?因养不起最终丧命的可不是仅仅那些你收留的人,而是全军覆没,你们是在行善还是在作恶?” 李君面沉如水,她自然知道善良是好事,可烂好人最终可能只会害人害己。 “姑娘勿恼,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当时,明知道丢下他们不管就是死路,实在下不了狠心啊。”洪武垂着头解释道。 “姑娘,他们那些人有手有脚,虽不是庄稼人,做些力所能及的,想来也不会吃白食的……”古平跟着解释道 “还想吃白食?想得美!我们初初进谷的时候,谷中连根木头都没有,你们现在看到有村落,有耕田,可想过我们受了多少罪?他们没有为我这个屯子做过任何事,来了就享福,只因他们不太会干活?你们觉得我如何服众?我会不会为了他们伤害曾跟我共过患难的人?!你们想善良,我不拦着,奇兄,送他们出谷!” 李君真怒了,她是缺少人手,但也不会找这种极度妇人之仁,不明事理的人! “姑娘先别急,我知道收留那些人太过妇人之仁,我也后悔过,但是好歹是人命,若我不管不顾把他们赶走,与那些残忍好杀的真土匪有何异?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富贵人家,带着不少金银细软,丫鬟家丁,虽当不得吃食,想来也能为屯子尽些力,若是这些人到了谷中好吃懒做,姑娘做主赶出谷,我绝无二话!” “哈,你做善人,却让我做恶人!” 洪武怔住,他不是这个意思,可听起来就是这个意思。 李君说完脑子转了转又道 “好!我今天就先做一回善人,再做恶人!只是我有几个条件,奇兄,叫齐千户过来,我有事交代。” 第五十一章 条件 李奇应声离开,小晨光在虎妞怀里,‘啊啊’直叫,虎妞干脆抱着孩子进了屋,她本来也不大受得了李君发脾气,还是躲开吧。 虎妞前脚进屋,胖丫后脚就出来了,脸上没了刚才的羞涩,却是一脸怒容,在胖丫心里,惹姑娘生气的都是坏人! 狼五也趴累,眼看院内气氛不佳,便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寻思着是不是进窝里避一避,哪知它一动,院内的气氛立马就活跃了。 洪武几个还在心里诧异齐千户这个词,听着那么像个武将官衔,难不成谷中还有自己的军队?正想着,狼动了,他们便不受控的也动了。 李君没有及时制止狼五,她心中那口闷气总要出一出,要不是看在那些金银细软的面子上,李君绝不会给他们留任何机会。 狼五很开心,它假装生气的呲呲牙,那五个人便是浑身一颤,它向前走一步,五人就向后退三步,没多一会儿,五人便退到了泥巴墙边上,只等狼五再上前一步就翻墙逃命。 “遇到危险不知道动脑子?”李君没好气的问道“它若真想伤你们,还用等到这时?等你们全神贯注的看着它的时候?!” 狼五听见李君的声音,就知道不能再玩了,悻悻的进了窝。 五人见狼五进了窝,这才长出一口气,不好意思的看一下李君,有些事不是说不怕就不怕的。五个大老爷们被一个小姑娘数落,本应愤怒或者慷慨激昂的解释理论一番,这五人却觉得李君说的很有道理,羞愧的蹲在泥巴墙下,吭都没吭一声。 看着认怂的五人窝囊的样子,李君气的不行,还指望这些人能帮她,就这怂样咋帮?印象中的江湖人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豪气冲天,看淡金钱与性命,把义字摆中间的,再看这五个……李君气的直摇头。 洪武几个人其实心里也不舒服,明明就是个小姑娘,身上的气势却让人打怵,哥五个也算过了几年刀头舔血的日子,今日却这么轻松的被个小姑娘整治了。 院内的空气一顿凝结成冰,直到李奇带着齐勇进了院子,才算打破冰层暖和起来。 “这位是齐千户,”李君指了指齐勇,面无表情的介绍道“曾是辽东镇总兵裘将军手下副将,现带兵听我调遣。” 李君没搭理快惊掉下巴的五人,又对齐勇说道 “齐千户,你下午派人回趟城,借几辆马车,具体几辆等一下你好好问问这几位,记住,马车只装货物!等马车到了,你亲带五十兵将,李奇带路出山,跟着这五人去一座石山,将那里的人和所有物什带回,你到了石山,需向那里所有人言明,想进谷需要答应三个条件,一是,我这谷中不分尊卑,一律一视同仁,要想进谷,需烧掉那些丫鬟小厮的卖身契,让他们独立出来,以后在屯子里生活,皆靠自己,没人伺候,二是,他们手中所有私有物品,除了贴身衣物必须充公,没有商量余地,进谷后的日常所需,屯子里会派发,吃食却是要靠自己双手去挣,三是,进我谷中,成为靠山屯的人,就得尊我谷中规矩,听我安排,听我调遣,不得违抗。三个条件有一个做不到,就不用进谷了。想进屯当奶奶,门都没有!” 齐勇在路上便问了个大概,眼下听完也就明白了,他赶紧抱拳应了一声‘是’。 第五十二章 往事(一) 哥五个还沉浸在猜测李君与裘将军的关系中没出来,就被李奇和齐勇带出了院子,回到刑堂,商量路线和行程去了。 李君让胖丫去把陈雷请来,然后无精打采的进屋去等。 陈雷很快就来了,进屋看见李君唉声叹气的坐在炕桌前,不由得笑道 “还有让姑娘愁眉不展的事?” “失策了,可能干了笔赔本的买卖。” 陈雷坐到李君对面,胖丫拎着茶壶拿着两个碗进来,帮俩人倒了茶水,便去西屋陪虎妞了。 “姑娘向来算无遗策,这次是不是心急了?” 李君点点头,便将今日的事和自己怎么想的说了。 陈雷想了想道 “也未必是坏事,你那几个条件便能卡下一些人去,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身边哪里离得开人,恐怕不会进谷,也会有些人想是暂避与石山,真让他们换地方,他们未必会来。”陈雷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那哥五个能一路从中原活着走到这里,已非等闲之辈,姑娘可以再看看,只凭见了狼五吓的够呛就判定他们无能,草率了些。” 李君叹了一口气道 “不说他们了,老先生看看,一百多人如何安置?还需再建多少木屋?” “这都是小事,眼下空着的有五所木屋,那位王公子自己还住着一所,若能腾出来,便有六所,先让他们挤一挤,再慢慢建就是了,眼下人手够用,料也都是现成的,再建几所也不过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这都是小事。” 提起王鹏,李君才想起来一直想找他,她想知道王鹏为什么怕周恒温,王鹏像是知道会被提审,日日躲着李君,哪怕李君命人去喊他,他也能找出各种理由推诿,李君每日事多,慢慢的竟是忘了。 可今日,李君心情不好。 “胖丫,去叫王公子过来,他若不来,你就把他拎过来。” 陈雷暗暗同情了一下王鹏便起身告辞了。 一炷香的功夫后,王鹏被胖丫拎来了。 进了屋,胖丫把王鹏扔到地上,拍了拍手问李君 “姑娘,要不要把狼五叫进来?”这个男人刚才竟然说她没有女人样。 王鹏赶紧爬起来摆手道 “不用,不用,我全说。” “说吧,有半句谎话,不止叫狼五进来,我还会让你俩一起住几天。” “别别,我说,那天那位是晋王的四儿子……” “我知道,只说你为何见他就跑?” “妹妹有所不知,那位爷不是个好惹的,我这不是怕他回头跟我秋后算账嘛,所以才不敢跟你说。” “你不说秋前就得倒霉。” “唉……”王鹏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想坐到炕上。 “胖丫,给他搬了凳子。” 王鹏自知惹不起,垂头丧气的坐到凳子上,连叹三口气,李君‘啪’的拍了一下桌子,王鹏这才娓娓道来。 “这话还得从他小时候说起。” “晋王好色,这晋地人都知道,不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只要看上了,抬进王府,名分相同,皆为妾室,进了王府,各显神通,上面侧夫人的位置可空着呢,但是生死有命啊!因为,晋王好色但不护色,除了晋王妃,他那王府后宅日日斗的欢,晋王也不拦着,由着这帮女人闹,只是不准事后留下把柄,留下把柄就按律论罪,啧啧。” “晋王倒是挺敬重晋王妃。” “哪里是敬重,那位晋王妃是当时皇上赐婚的,到现在也没生个一儿半女,妹妹明白了吧?” 李君点点头。 “那位四王子的亲生母亲本是个小户人家的闺女,晋王的长子也是她所出,后来又生了四王子和一位郡主,大皇子比这位郡主大了整整十二岁,而且她还是第一个升上侧夫人的,按理说够得宠的了吧?在那种后宅活了这么久都该成精了吧?哼,生完郡主两年就被出自方家的一位妾室给害死了,妹妹知不知道方家?那可是陇西望族,这位妾室虽说出自旁支,可也是大家闺秀啊,啧啧,居然手段如此了得……” “这位方氏有孩子吗?” “自然有,二王子,三王子,六王子皆出自这个女人,是不是很厉害?” “她现在还活着?” “活着,活的好着呢!哎呀,妹妹你别打岔,我刚才说到哪了?哦,对,妹妹是不是觉着这个女人挺厉害?哼,那只是开始,四王子的亲娘刚入土,大王子就被送到军营历练,四王子又因伤寒被送到王府别院静养,那年他才九岁……” “她想除掉这两个孩子?” “那还用问!晋王妃一直无所出,世子人选一直未定,晋王所有子嗣都有可能,你说她能不动手为自己孩子铺路?”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俩人现在都活的好好的。” “是,大王子那边我不清楚,四皇子这边我可知道,送去别院没多久,就传出不中用了,大家都等着晋王白发人送黑发人,结果就没音儿了,又过一段时间,又说不中用了,反反复复好几回,这位四皇子竟是就没死成,可也没说好了,大家慢慢就把他忘了,两三年后,我三哥与布政使司左参政家二公子交好,有一日这位二公子约了几位好友出城踏青,就有我家三哥,三哥还带了我,好像还有按察使司的佥事,吏部侍郎家二房的三公子……” “我知道你三哥很厉害,说正事吧” “哦,我那时还小,也就姑娘这般大,哪里懂他们聊的什么,正自无趣,便看见一队车马,想是要进城的,那队人马中有丫鬟婆子,公子们就猜想车上是美娇娘还是中年妇,后来竟打起赌来,再后来……便与这家人起了冲突,公子们都带了随从,就是我与三哥都有七八个随从跟着,所以没一会儿就把那些家仆打趴在地,本以为得手了,哪知从路旁树林里窜出十几个半大小子,我们这些随从竟不是对手,他们为首的是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别看年纪不大,伸手那叫一个灵活,他能打到你,你就是打不到他,公子们眼看吃亏了,纷纷亮出身份,哪知他们打得更凶,唉,几十个随从,打不过十几个半大小子……” 第五十三章 往事(二) “后来这事闹到府衙,公子们以为可以扬眉吐气了,谁知,那少年亮明身份,竟是,竟是晋王府那位应该躺在病床上的四王子。” “再后来听说那位已经升为侧夫人的方氏气得砸了寝室的很多东西,这位四王子竟是一直瞒着方氏的眼线,快快活活的过了那几年,妹妹你说谁能做的到?” “晋王如何处置这件事?” “晋王,唉,看不透……好在是在你这山谷中,要是在晋地,我这可是死罪,妹妹将来可不要害我。” “出得你口,入得我耳,过后两不认,我怎么害你?” “妹妹就是通透!这位晋王着实让人看不透,你看他像是不在意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可若是自己的女人或者孩子表现的让他觉得出众,他就会重视了,那位方氏之前不但升了位份还掌管了王府内务,因为四王子这事,听说被夺了一些权,倒不是因为她当初目的如何不纯,而是……” “没做成。” “对!” “那四王子呢?” “从那以后晋王就对四王子另眼相看了,还亲自教导他,直到四王子提出跟大王子一样去军营历练。”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这些不应该是王室的秘密吗?” “妹妹有所不知,晋王一向不注重名声,整日只知吃喝玩乐,想当年皇上没少下旨责骂,晋王没半分改变,再加上我家为了生意,自然舍得银子,哪个衙门口没有几个自己人,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再正常不过。” “那你为啥怕他?” “哎呀,妹妹有所不知啊,自打那事之后,四王子就盯上我们王家了,我们在他手里吃的亏多了去了,我家生意遍布整个夏朝疆域,邻国也多有涉及……” “出海吗?” “出呀,我家在月港有几十条船呢,一般载货到吕宋港,自有人接货供货,妹妹可知月港在哪?在闽地,闽地离这里上千里路,虽说战乱不影响出海,可货到了运出来太难……” “能不能帮我找个东西带回来?”李君打断王鹏,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若是能把它找到,真就不怕闹饥荒了,上一世的历史中,它普及后可是使得全球人口暴增的。 “什么东西?” “嗯……”李君卡住了,她知道上一世都叫它土豆,可这一世叫什么呢?她之前就已经确定这里没有土豆,她使劲搜刮着脑子里那点知识,记得上一世土豆是明朝才传入的…… “好像叫番薯,还是什么薯,或者叫土豆,就是长在土里,这么大,颜色也很像土色,”李君伸手比划了一下“生熟都能吃。” 王鹏眨了眨眼“若是我能帮妹妹找到,妹妹如何答谢我?” 李君挑了挑眉道“我这谷中随你出入,想住多久住多久!” “不需要我劳作?” “不需要!” “我可以带小厮伺候我?” “可以带一个。” “妹妹说话算数?” 李君眼一瞪,王鹏赶紧站起身解释道 “妹妹自然说话算数,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让人传话回去,就这也得等明年……” 王鹏边说边往外走。 “要不……我把狼五喊出来?” 王鹏停住,叹了一口气坐回凳子上。 “妹妹,你说你一个小姑娘,知道那么多男人间的事何用?” “我乐意!” “好,好,我说,自打那事之后,四王子便盯上我们家了,不论是进城送货还是出城取货,他都派人拦截,次次如此,一次不落,别的商家他不动,就死死盯着着我们家,后来,有一天夜里,我……回家晚了些,看见我爷爷亲自送他到门口,再后来,就消停了。” “我再问最后一遍,你为什么怕他?” 王鹏生无可恋的看着李君,绝望的问 “你非要知道这个有啥用?” “胖丫,让狼五进屋玩会儿……” “别!姑奶奶,我怕了你!我也怕他!我怕他是因为我曾看上一个青楼女子,哪知道那女子是他的人,他从军营跑回来把我打了一顿,还说见一次打一次,后来,后来确实又见过三次,便挨了三次打!满意了?!” “你自己走还是让狼五送你?” 王鹏愤怒的站起身,想组织下语言表达下谴责,手在半空指了半天,也没组织明白,说轻了没用,说重了后果还得自己担,索性挥了挥衣袖愤然离去。 第五十四章 新人(一) 李君笑呵呵的看着王鹏离开,随即就垮下脸,周恒温的生长环境造就人才啊! 李君琢磨,以后是不是老实点吧,是不是把目标再定的小一点,等战乱结束,只在山外盖个小木屋,周围清理好,带着胖丫种上一亩地,反正胖丫也不愿意嫁,要是李叔李婶能住旁边就更好了……若是这样,那些想收的人还有什么用?为了他们几个还要再收留那么多人,想到即将要进谷的那些人,李君又是一阵头痛,有那五百兵士,谷中自是不缺人手了,那些人来能干什么?要不是看在那些金银细软的面子上,李君怕是连洪武几个也一块儿轰出去了。 李君双手托着脑袋胳膊肘支在炕桌上,眯着眼想了想那山洞中能看不能碰的金银……只能先花一花别人的过过瘾再说,然后她又想到这些人的身份,会不会有避世的大儒,治世的良才或者懂军事的猛将隐在其中?若是有,她在他们危难的时候出手相救,将来他们出人头地时是不是也会对她照拂一二,也省的只有裘将军和周恒温这两棵树…… …… 时间过得很快,齐勇带兵出谷已经五天了,李君算着今日差不多该回来了,便让李大壮守在谷口,人到了就领到木屋外的空地上,议事堂还住着洪武那些手下,李君只好在家门口办公。 为了等一下方便顺利的安置这些人,李君还把陈雷和苏悦儿,李婶奎婶都请了过来。 李君事先准备好表格,非常时期顾及不到什么男女大防,苏悦儿也很大方的应下。 几人在屋内有说有笑。 吃过午饭,几人又聊了一会儿,一个七八岁的小小子跑了进来嚷嚷道“姑娘,人到谷口啦!”喊完一步没停,转身又跑了出去。 胖丫赶快搬了几把椅子出去,李君磨蹭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走了出远门,齐勇带着一行人也刚好到门口。 齐勇上前抱拳道 “姑娘,人带回来了,原本山**有八十九人,说完姑娘的要求后,走了三十六人,实际带到五十三人,这是物品清单。” 齐勇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李君。 李君接过来,点点头,高声道 “齐千户辛苦,众将士辛苦!等处理完这边的事,你们便回军营好好休息,今晚吃肉!” “是!”齐勇笑的嘴都咧到后脑勺,他身后的兵士们自是也听到了,即刻抖擞精神分列两边,将那五十几人摆在了中间。 李君急切的看向手中清单,越看越失望,金银没多少准确说就没有金,银子也不过才二百多两,棉布锦缎倒是不少,几十匹,然后就是一些珠钗玉镯,被褥的数量还不够他们自己用的。 李君将纸张递给胖丫,背着手看向人群,又是一顿失望,她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也许那走了的三十六人才是精英和财主,她亲手将未来的国之栋梁舍弃,留下这五十几个…… 这五十几人站的倒也泾渭分明,一家一户男女老少,丫鬟婆子小厮围在自家主子身边,李君越看越气,转向齐勇问道 “卖身契你都烧了?” 齐勇点点头道 “看着烧的。” 李君指了指中间这些人道 “那这是咋回事?舍不得?” “这位……姑娘” 没等齐勇回话,一位婆子先出声了,只见她按了按发端,昂着头,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施施然走上前来接着说道 “姑娘怕是不知,我家夫人是吏部右侍郎王大人嫡嫡亲的姨母,正经的官宦人家,大家闺秀出身,不似……哪里离得开人伺候,我们……” “那你来这干嘛?”李君根本不想听她说完,瞪眼问道。 婆子被李君一吼先是一怔,随即在心里对李君一顿腹诽,无非是没见过世面,不懂礼数,可面上再想保持得体的微笑却是不能。 “这不是乱世……” “你也知是乱世!乱世之中,官宦人家是刀剑伤不到,还是不用吃不用拉了?你得意什么?!” “你,你小小年纪怎能如此……我老婆子好心教导你一下……” “来人!将这什么大人嫡嫡亲的大姨妈一家给我扔出谷,让他们回京当奶奶去!” 齐勇立即指挥二十人上前,连拉带拖,人群中瞬间就热闹起来,那位夫人更是吓得面色惨白,她哪里想得到刚谈两句就能翻脸,她之前虽不得以烧了下人的卖身契,心中却也知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认命,总得先活下来,而那些下人更是看不上乡下人的身份,所以到了谷中,这些人看见李君,想法就来了,这么小的丫头还不是几句话就能唬住的,谁知…… 几个小厮本来还想抗争一下,几日没吃饱饭了,几下就被兵士按倒,丫鬟婆子吱哇乱叫,那位婆子更是被拖拽的散了头发,即便如此还能记着跟李君讨价还价 “只留我伺候我家夫人总行了吧?行不行啊?” 李君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不行!她冷冷的看着那些人一路喊叫的被拖出谷,才开口说话 “谁要是还觉得我年少可欺,便试试!” 洪武站在旁边出了一身的汗,虽觉得那一家人可怜,却也觉得活该!都这时候了还耍什么心机,即便他想救,可怎么张得开嘴,他看向场中剩下的人,暗自阿弥陀佛,别再生事了。 人群经过这场骚乱后,自然而然的重新站位了,变成了下人站一边,主家站一边。 “你这是怎么回事?”李君指着人群中一个精瘦的男人问道 这个男人身后站着两位少妇和两位老妇,几人穿戴平常,李君着实分不清丫鬟婆子和主子的区别。 “姑娘,在下梁柱,这是我两位母亲和两位夫人。”梁柱上前拱了拱手,虽面色惨白,回答倒算得体。 李君却蒙了,两位妻子?平妻?两位母亲?算上丈母娘了? “我梁家长房和二房只得我一名男丁,便兼祧两房……” 梁柱像是明白李君所想。 李君还是没听明白,她转头看向陈雷。 “兼祧两房,就是梁公子一个人要担着两房的子嗣繁衍,所以娶妻二人,一位是长房儿媳妇儿,一位是二房儿媳妇……” 第五十五章 新人(二) 李君挑了挑眉,又看了看梁柱身后低眉顺眼的两位妻子和抿着嘴,垂目而立的两位母亲。 “梁柱?” “是!” “好名字!” “啊?” “辛苦了!” “啊?姑娘……”梁柱先是不明所以,随即又像是顿悟了什么,喊了句姑娘竟是哽咽了。 李君叹了一口气,就这家庭关系,能和谐了?那两位母亲看着就不是省油的灯。 “你以前做什么的?” “县衙中做个负责文书的小吏。” 李君一喜 “瞧你这幅身板,农活怕是干不来,那就帮我理一理屯子里的日常账目,你可愿意?” “自当听从姑娘安排。” “姑娘……,”一个尖嘴猴腮,精明外露的老妇人,拉着自己的儿子向前走了几步,无不炫耀的高声说道:“我儿子可是秀才,将来是要中进士,做大官的,若是些文墨的事找他做最是合适不过,再说,哪有让秀才下地的道理,有辱斯文不是?” “你儿子要在哪中进士,当大官?”李君斜眼看了老妇人一眼,嘲讽的问道。 说是老妇人其实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只是早无风韵,可能这段时间吃食跟不上,身材消瘦,反倒让她那双精明的眼睛更容易惹人注意。 “看姑娘说的,外面再乱,迟早不得过去,到时我儿子便也能飞黄腾达,一定不忘了姑娘的大恩。” “我倒是好奇,等你儿子飞黄腾达时,你要如何报我的恩?” “自然是,自然是帮姑娘找个好人家,衣食无忧,富贵荣华……” 李君哈哈哈大笑。 妇人被李君笑的不自在,心中暗道‘姑娘家家的听到嫁人不知羞。’,她儿子倒还知道些羞耻,被李君笑的脸色发红。 “听你的意思,你儿子就是国之栋梁啊,何为栋梁?就像这房子,没有大梁可不行,盖得差不多了,上大梁,这房子也就差不多了……外面也乱了些时候了,重整河山也许到了需要栋梁之才的时候了,我留你儿子在这岂不是误了江山?” “不是,我儿子是等着金榜题名的状元之才,哪能去打仗?!” “你儿子不行,你行呀!瞧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你儿子状元也中了,大官也当了,你出去动动嘴,还不是想让战乱啥时停,就啥时停,想让谁当皇上,谁就能当皇上,此乃大才也!” 人群中不知谁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接着一个两个的都跟着笑了起来。 妇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却被她儿子死死拽住,低声劝着。 “你们都听好了,”李君收起笑容,严肃的说道“想在我这屯子里生活,就得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可能一人做事养全家!此乃其一,其二,你们做什么由我来安排,而不是你安排我!你们每个人都要劳作,多做多吃,少做少吃,不做就别吃!” 李君说完看了看梁柱的两位母亲,二位母亲一脸惊讶,待看到李君他们望向她们时,赶紧低头。李君暗自思量,这是属于窝里横的,随即她又看向眼前的妇人,妇人的儿子依旧玩命拽着他娘,不让她说话。 “若是不同意,也无不可,你二人即刻出谷吧。” “同意,同意!”妇人脸一变赶紧回答,说罢斜眼看向那群下人中间,那里站着她家的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 “若是有人惦记着从前的下人,还想着让他们代劳,李婶,奎婶,一旦发现,不许姑息,直接扔出谷,咱靠山屯不养废物!” 李婶和奎婶纷纷应‘是’ 妇人彻底蔫了,靠在儿子身上,刚想嚎啕大哭,便被李君如刀的眼神震慑住了。 第五十六章 新人(三) 场面重新安静下来,李君看了看场中一对母女,想是本就没吃饱,再加上长途跋涉,现在又烈日炎炎,这母女已经面色惨白,身体发晃了,再看其他人也都差不多。 “今天你们先安置下来,吃顿饱饭,好好睡一觉,明日再分配工作,等一下我这里会有人问你们一些问题,一定要如实回答,若是发现说谎,只能离开!” 李君说完又看向陈雷几人“劳烦几位先带他们下去安置,再把表格填了,回头还要麻烦老先生跟我合计下如何给他们分工。” “姑娘客气了,都是为了咱们屯子,自当尽力。” 陈雷冲李君拱了拱手。 “齐千户,你派二十人协助,若是有油奸耍滑的,挑三拣四的,废话连篇的,直接扔出谷,不用回我!” 齐勇拱手领命。 一下子场面又热闹起来,李君却指着场中三人说道 “这两位宗教界的朋友请留步,还有这位姑娘,其他人可以走了。” 三人先是一愣,随即便安静的站在原地,垂目而立。 洪武早就跟洗了个澡一般,浑身湿透了,一听可以安置了先是一喜,后听见要留下三个人便跟着一忧。 “洪大哥厉害呀,只是怎么还差一个尼姑?”李君戏谑的问道。 洪武看向场中一个和尚打扮,一个一身道服的两个人,擦了擦额头的汗,轻声回道 “没遇着……” 李君恨得直咬牙。 眼看其他人都走差不多了,下人群里竟留下来了六个人,五男一女。 “你的人?”李君看向那位女子。 女子轻轻点点头。 李君仔细打量这名女子,二八年纪,眉清目秀,杨柳细腰,纤弱无力,楚楚可怜,只是跟别人的体力不支不同,哪不同?李君还没想出来,便留下了她。 李君笑了笑道“他们是不放心你这位小姐。” 女子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抬头看了看那边几个人,欲言又止,像是很纠结。 “有事?” “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呀,那就院子里说吧。还烦请两位宗教界的朋友多等一会儿。”李君说罢转身就要进院子,胖丫紧随其后。 “姑娘”女子忙喊住李君“可否就你我二人?” “这等机密?” 女子含羞垂目。 “胖丫,你在院外等一会儿吧。” 李君背着手进了院子,女子款款而行也进了院子。 李君在屋檐下站定转身,女子已行至院中,李君刚要开口,女子突然变脸,只见她双目一瞪,轻叱一声,纵身飞扑过来。 李君下意识的倒退两步,站到门前,女子已近在眼前,李君还没来得及抬手反抗,一个青灰色毛茸茸可爱至极的身影飞扑过来,将女子撞到一边,然后用自己肥大的身躯挡在李君身前,冲着倒地的女子就是一声‘嗷’,女子一击不成,本想再试,待听清狼叫后,才注意到将她撞飞的不是狗而是狼,当即吓得花容失色,爬起来就往院外跑,狼五哪里肯放过她,‘嗖’的一声窜出院子。 这一切发生的只是眨几下眼的功夫,李君惊魂未定,虎妞抱着孩子开门出来,差点闪了李君的腰。 胖丫和李奇也第一时间冲了进来。 “咋回事?” 李君站定,深吸一口道 “她想袭击我,狼五……” “啥玩意?她,她,她吃了熊心豹子胆!” 虎妞怒了,她把小晨光扔给李奇,拎起院门口的一根烧火棍“姑奶奶我打断她的腿!” 胖丫也气的不行“我去撕烂她的嘴,让她以后啥都吃不了!” 一个膀大腰圆,一个虎背熊腰,姐俩儿晃着膀子就出了院门。 “奇兄,你快去看着点,别把人真打个好歹。” “狼五……我好使,虎妞……我去有啥用?” 李君想想也是,正不知如何是好,便看见洪武贴着墙根蹭到院门,正小心翼翼的向内张望。 “洪大哥,你眼光不错啊!收留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洪武傻笑了两声,又贴着墙根回去了。 远处传来阵阵惊叫声,李君扶额,这是巡演了。 李君坐到院中的椅子上,安慰自己,那两位母老虎应该有分寸,随即又心中一暖,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保护别人,今天终是尝到被人保护的滋味了。 “姑娘,那位女子的随从想要去救那位女子,被我们拿下了,这些人都有功夫,而且功夫不弱,我们,我们有六个人被他们伤了。”一名兵士进到院手禀告道。 “伤的可重?” “还不知,应无性命之忧。” “赶紧找胡大夫医治!把那几个随从绑了关到刑堂,听候发落!” “是!” 兵士走了,李君气的直咬牙,李奇抱着小晨光不敢靠前,心里只盼虎妞别一掌拍死那个女子。 其实李君和李奇都想多了,虎妞和胖丫追出去,哪里追的上玩命狂奔的女子,她身后可有一匹狼。 这名女子明显是个练家子,体态又轻盈,一开始狼五还需拿出五分速度来,渐渐的女子便慢了下来。即便如此,那也不是虎妞和胖丫可以想象的速度。 虎妞和胖丫原地干点啥都行,就是别让她们跑,俩人跑了没多远就跑不动了,弯腰喘着粗气,然后一阵惊叫声又激起了她们的斗志,眼看那女子又跑了回来,本想截胡,哪知那女子竟是‘嗖’一下就与二人擦肩而过了,姐俩儿条件反射的追了上去,狼五超越俩人儿时,扭头看了看她们,像是在问“你们也好这口?” 女子本想凭着记忆找到山谷出口,可围着一排排的木屋跑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再加上根本没时间多想其他,便只剩下奔跑,可体力逐渐耗尽,她也知逃生无望,索性不跑了,站在路中间弯腰倒气。 狼五追到女子身前,看她倒气,耐心等待着…… 女子心里这个气呀,正思量着如何应对,虎妞和胖丫气喘吁吁的来了。 见到这一人一狼终于不动了,虎妞哪里肯放过机会,铆足了劲几步上前,伸出虎掌抡圆了就是一巴掌拍在女子肩上,这拍歪了的一巴掌,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女子应声倒地,起不来了。 …… 第五十七章 柳翠 李君坐在院子里等,从一开始的心绪不宁,慢慢的倒也静下心来了,她在心里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分析半天也没个头绪,索性就不想了,开始闭目养神。 突然,院外嘈杂起来,紧跟着,狼五意气风发的先窜进院子,李君忙起身迎过去,伸手摸了摸狼五的头,柔声道“晚上给你加餐!” 随后,胖丫拎着那名女子,后面跟着插着腰喘着粗气的虎妞,相继进了院子。 女子被胖丫狠狠扔到地上,只皱了皱眉,吭都没吭一声。 “倒是条女汉子!” 女子趴在地上,睁眼看向李君,虚弱的问 “我的人呢?” “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女汉子。” 李君笑眯眯的说完便不再理会她。 虎妞和胖丫在灶房里,一人捧着一碗水几口就喝完,二人接着又各自盛了一碗。 李君站在门口,心疼的看着,叹了口气道 “你俩这是何苦?狼五自己就能搞定的事……” “气死我了!敢打姑娘主意,死了都活该!若是,若是姑娘出了啥事,可咋办?!光想想我这心就一揪一揪的。” 胖丫忙重重的点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眼里慢慢蓄满了泪水。 李君马上投降 “不说了!给那女的也倒一碗水喝吧。” “凭啥!” 虎妞一吼,李君耳根子顿时有点疼,她不由得倒退了两步。 “我还啥都没问呢,胖丫,快点。” 胖丫噘着嘴,端着一碗水,没好气的走到女子身前,水已经撒了大半,然后又没好气的递过去,碗里就不剩啥了。 “胖丫!” 胖丫只得又倒一碗。 女子喝了水,状态好了些,便挣扎的坐了起来。 李君坐在院中的椅子上,仔细的打量眼前的女子,尽管狼狈不堪,这女子的一举一动仍旧不失英气,之前装成弱不禁风的样子,还真是被她骗了。 “你叫什么名字?” “姓柳名翠。” “哪里人?” “京城人,今年十七,祖父开了一间镖局,名为虎威镖局。” 李君很满意柳翠的态度,她扭头对李奇说了句“奇兄帮我把悦儿姐姐叫来。”苏悦儿长在京城,可以核对一下。然后又看向柳翠问道 “身上有功夫?” “自小习武。” “那几个随从都是镖局的人?” “是。” “这次出来是为了护镖?” “是。” “外面乱成那样,你们为了挣钱,命都不要了?” “跟钱无关,一早答应雇主,便不能反悔。” 李君点了点头。 “这次你们压着镖进燕地,被困途中,本想暂避石山……”李君突然想到什么“胖丫,把我刚才给你的那几张纸拿来。” 胖丫忙从怀中取出递给李君。 那上面不仅写着收上来什么,还写着是哪家的东西,以便李君安排。 李君看了看,嘟囔了一句“难怪。”接着便交代胖丫“去找王公子,让他在今日入谷的五十多匹棉布锦缎中找出有问题的二十五匹,但不许拆卸。” 胖丫嘴里小声重复了一遍,这才出了院子。 第五十八章 僧道 “姑娘不必找人验看,我告诉姑娘便是。” “我信你,但不全信,柳姑娘做事也算磊落,不拖泥带水,也能审时度势,我很欣赏!” “哼,欣赏?你能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进山之前就跟你们说了规定,你为何不带着东西走?那时没人拦你。” “哈!走?怎么走?身边一点粮食没有,出去要嘛饿死路边,要么被真的土匪打劫,护不住镖,便也是死路一条。” “还挺有原则。” “人在镖在!” “那进山后,你是如何打算的?” “本来以为是跟石山差不多的山,那样便没事,以我们几人的功夫,等到外面天平些,也存够粮食,偷出东西杀出去,你们未必拦得住,哪知……” “哪知山路难走,你们发现进来怕是就出不去了,你们慌了,所以你想先制住我,以我为要挟,要回你的东西,还准备再要些粮食,最后让我的人送你们出山。” 柳翠点了点头,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衫,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给李君行了一个礼,又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姑娘,柳翠之前多有得罪,是杀是剐全凭姑娘,只求姑娘留下那几个人,允许他们待外面战乱平息,护镖离开,祖父创立镖局之初就讲过,镖局的诚信不可欺,即应承雇主就要用命去护镖,人在镖在,不容有失!祖父一生未曾有失,家父为护镖殒命,到我这,绝不会睁眼看着失镖,除非……再也看不到!求姑娘成全!” 说罢,柳翠连磕三个头。 李君有片刻的失神,她见过太多嘴上的信誓旦旦,太多言不守信,诚信二字对于商家来讲本应重过性命,从何时起,反倒成了笑话!利益被摆在第一位,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包括李君自己,以一种不得已的姿态,遵循着新的商界规矩。 李君站起身,走向前扶起柳翠, “姐姐言重了,若你所说句句属实,我答应你,东西只是暂时替你保管,等到你觉得可以安全护镖离开,我便如数还你!” “当真?”柳翠不可置信的问。 “我李君说话掷地有声!” 李君是真的打心眼里佩服柳翠,甚至敬重! 说话间,苏悦儿迈进了院子。 “姑娘找我何事?” “姐姐可知京城……” “悦儿?!” “翠儿?!” 李君一脸黑线,在这也能遇见故人?!刚才站在院外那么久怎么就没认出来呢? 李君哪里知道,苏悦儿能大方站在人群面前已经是极大的挑战了,哪里还会东张西望,仔细打量,只乖乖站在李婶身后,低头垂目,等着李君叫她,而柳翠更是全副身心都在李君身上,顾不上别人。 …… 李君看不得这种喜相逢的眼泪,苏悦儿和柳翠便被请进屋叙旧去了。 李君站在院中感慨,千里之外的相遇是何等的缘分,这世间永远有意想不到的事在前方等着,也正因为如此,生命才值得珍惜,跟苦难匹配的还有惊喜,李君默默想着,是不是她的甜枣也该来了。 正想着,王鹏满面春分的进了院子。 “恭喜妹妹了!” 李君心脏突然颤了颤,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喜从何来?” “那些布匹中确实有二十五匹有问题,而且是很大的问题,妹妹能猜到吗?” “里面掏空了藏了东西。”李君心跳已经开始加快了,她正是想到这一点才让胖丫喊王鹏过来验证的,可后来怎么就忘了这茬了? “妹妹就是聪明,妹妹可猜得到里面是什么?” 李君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不敢想下去。 “应该是银子!虽说你不让打开,但这种事,我见得多了,二十五匹,正经不少银子啊,妹妹发财了……” 李君很想让王鹏闭嘴,却无力张嘴,只能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王鹏快些离开。 王鹏哪里有这种眼色,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的见识如何了得,好在李奇看到李君的面色已经非常不对了,赶紧把王鹏拎出院子。 李君等王鹏出了院子,悲愤的连连跺脚,内心狂喊:草率啊草率!怎能一激动逻辑就跑偏呢?此生跟银子就没缘分吗?就只能看不能花吗?刚才为什么要答应的那么痛快?抽点成也是好的呀! 李奇纳闷李君如此悔恨的表情是为啥,可也不敢问,但还是鼓足了勇气提醒李君,院外还有一个和尚一个老道。 李君看了看天色道,叹了一口气道“让他们进来吧,让胖丫在院子里摆饭。” 和尚和道士走了一路,饿了半路,又在太阳底下站了半天,此时颤颤巍巍的进了院子,被李奇请到桌边,坐在李君对面。 二人实在没了力气,只是朝李君拱了拱手,便瘫坐在椅子上。 李君打量这二人,竟是笑出声来。 道士身材魁梧,穿了一身油腻腻的道袍,梳着整齐的道士髻,不见任何纷乱,苍白的四方脸上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正看着李君释放着无限善意。 和尚的僧袍已经洗的发白,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饿瘦了,僧袍显得有些肥大,和尚的五官还算精致,小鼻子小眼小脸庞,配上瘦小的身材,比刚才柳翠装弱时不相上下。此时,和尚正眯着小眼怯怯的对着李君笑。 二人看着年纪差不多,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一个身材高大,看着豪迈,一个身材矮小,看着怯弱。 李君笑着摇摇头,洪武几人这土匪做的,做成福利院不说,还什么歪瓜裂枣都收,想到这几人,李君忙问李奇“那五个还在院外呢?” 李奇点头。 “卷几张饼,弄几碗稀粥,你陪他们吃吧。再让齐勇带着兵士们去食堂,陈二婶她们应该做好饭菜了。” 李奇戒备的看了看僧道二人,不放心李君独自一人留在这。 “放心吧,有狼五呢,再说一时半会他们也没有力气。” 李奇这才离开。 胖丫端上来三碗粥,两张饼,一碟子凉拌苋菜,一碟子红烧鲫鱼,一盆蘑菇炖野鸡,一盆煮的烂烂的野猪肉和一碗豆酱。 狼五兴奋的窜到李君脚下,那二人竟是面色未改,只是直愣愣的看着桌上的饭菜。 第五十九章 假发 “吃吧,别吃太饱,小心伤了胃……”李君话音未落,二人已经两口喝完一碗粥,正咬了一大口饼准备对着那盆野猪肉开战。 李君赶忙替狼五‘虎口’里夺食,将那盆野猪肉抱在怀里,狼五懂事的把自己饭盆叼了过来,李君拨出一多半肉到狼五饭盆里,才重新把肉盆放到桌子上。 “这肉要沾着……酱吃。” 李君尴尬的发现说晚了,肉已经没了。 狼五吃的倒是有滋有味,自打吃过带咸味的熟肉后,狼五的饮食习惯在慢慢的改变,有时候李君甚至想,是不是吃着吃着就变二哈了呢? …… 李君喝了一碗粥,吃了几口鱼,几口菜,心里因为那些银子还有些堵得慌,没啥胃口,便放下筷子,等着二人吃饱喝足。 虎妞和胖丫也出了屋,搬了凳子坐在李君左右,这是不放心,李君心中一暖。 “你们都吃过了?晨光呢?” “悦儿帮着看着呢。” “姑娘,他们也太能吃了,那可是我一顿的饭量!” …… 一僧一道吃饱喝足,桌上盆干碗净,汤都没剩。 “小丫头做事敞亮,我喜欢!”道士摸着肚皮满足的说。 “都吃饱了?”李君笑了笑,虽说是问的两个人,却看向了和尚。 和尚眯着小眼狂点头。 “佛祖不会怪罪你吧?” 和尚怔住了。 “真是!你个和尚肉吃的挺溜啊!” “饿,饿极了嘛。” “你是哪个山哪个庙的和尚?法号叫什么?” 和尚赶紧正襟危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来自吴地福云寺,法号‘圆通’。” 李君点点头 “多大出家?” “十,二十岁左右。”和尚的额头开始冒汗。 “这么多年都没有受戒?”李君指了指和尚的头顶,那里没有戒疤。 和尚擦了擦已经汇聚到下巴的汗水,没有说话。 “僧人应每日诵经,不知大师每日都诵什么经?” “他诵个屁,在石山住了快一年,只见他每日上蹿下跳的,也没见他诵经打坐。” “特殊时期,佛祖不会怪罪。” “你倒想得开”李君笑呵呵的接着问道“佛教传入中原,分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不知大师学的是哪一个?” 和尚心里暗暗叫苦,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懂这么多?只好蒙一个了! “你别想着蒙一个”李君玩味的看着和尚“因为,我会让你背一段佛经。” 和尚彻底傻了。 “小丫头行呀,几句话就套出他是假和尚了,来来来,看看老道我哪不对?” “你?你头发是假的。” 老道本来兴致满满,一下被李君说到重点,眼睛不再放光,而是戒备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头发也太过整齐,你们也算折腾了几日,你的头发竟是分毫不乱,不合常理。” “就因为这?”道士不可置信的问。 “就因为这。” 其实李君是因为上一世见过太多人带假发,别管看起来多自然,一旦注意了,便藏不住了,更何况这一世的假发技术远远不及上一世。 第六十章 挨打 “小丫头倒是有几分能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头发呢?” 老道阴着脸道“贫道自小就不长头发。” 李君笑了笑说道 “没有头发有这么几种可能,被剃了,被火烧没了,头顶生疮了……” “打住!没头发我直接装和尚多省事,何苦带这个劳什子,所以,小丫头,这回你错了,我可是如假包换的真道士!” “你是不是真道士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为什么带假发。” 道士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 “因为你头上有戒疤!我刚才说假和尚头上没戒疤时,你那双牛眼不自觉的缩了缩,表情耐人寻味,再与你非要带着假发连到一处想,不言而喻!” 道士愣了一下,然后抿了抿嘴,阴恻恻的对李君说道 “小丫头,刚才那个女娃儿能让你们擒住,是她技不如人,我可没那么好对付!就你们三个人,还有一只狼……”道士摇了摇头“我只需一伸手,你那个小脖子就得断……” 道士话音未落,只见人影一闪,接着抬腿一踹,道士跟屁股底下那把椅子就一块儿飞了出去,砸在泥巴墙上,椅子散了架,道士趴在地上。 李君吓了一大跳,她拍着自己的胸口看着叉腰站在那的虎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胖丫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马上站到虎妞身旁。 道士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嚷嚷着 “这娘们儿力道也太大了!” 假和尚慌忙站起身,看着道士的狼狈样使劲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李奇和洪武几个人听见动静,马上紧张的跑进院子,看见眼前的一幕,洪武悲愤的‘哎呀’了一声就蹲地上了,赵虎悲凉的替大家说出了心里话“咋就没一个省心的呢?” 道士看了看院门口的李奇等人,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悠哉悠哉的走回桌子跟前道 “我是没防范,要不然……” 话没说完便感觉自己腾空而起,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又飞了出去,然后又砸在了泥巴墙上。 “你这娘们儿还没完了!”道士爬起来将歪掉的假发扶正,瞪着牛眼生气的道。 胖丫站在虎妞前面,恶狠狠的道“是我!” “你……男的女的?” 李君本来想笑,可这事是胖丫的大忌,她抿着嘴使劲忍着,心中跟道士说了句‘保重!’ 果不其然,胖丫被激怒了,拖着自己的胖身子就撞了过去,道士是有功夫的,且功夫不弱,虽不愿伤了胖丫,可为了自保也拿出五成功力,抬手就是一掌,胖丫停都没停,稍转身,用肩膀接着这一掌后,继续向前,道士感觉自己那一掌打在了一堵墙上,然后自己又被一座大山压倒了。 道士行走江湖几十年,哪里碰上过这种对手,现如今被压在‘五行山下’还不如孙悟空呢,至少悟空脑袋露在外面,道士眼前一片漆黑,窒息感让他很是惶恐,身上这座大山还时不时的离开一下再重新压下来,那种巨大的冲击力,让道士的胃一阵阵翻腾,他一再告诫自己,可不能吐啊! 狼五在院子里急得直转磨磨,它也想玩…… “胖丫,差不多就行了。” 李君看着满院子的男人们表情都很痛苦,便善解人意的提醒胖丫。 胖丫果然听话,她喘着粗气爬起来,顺手拎起面无人色的道士,貌似轻轻一扔,道士就落到了李君脚下。 假和尚不忍直视,闭眼转头,洪武几人更是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哥几个心里暗下决心,这屯子里的女人,以后都躲着走吧。 道士眼下的境况很是尴尬,不单只刚刚被一顿虐,最主要的假发终于脱落了,斜斜的挂在耳朵边上,露出了头顶九个戒疤…… 李君看了看脚下带死不活的道士,冲着胖丫埋怨道 “下手有点狠了。” “我,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是女的!” 女的?哪个女的这个样子?!道士在心里狂吼。 “好了,他现在知道了,胖丫不生气了。”李君哄劝道。 虎妞看了几眼道士,没有任何预兆的嘎嘎大笑起来,吓得李君差点跳起来,她堵着耳朵躲到一边,嘴里嚷嚷道“早晚被嫂子你吓死。” 洪武几个也被吓得不轻,同情的看向李奇,哪知李奇正一脸宠溺的欣赏着自己媳妇儿豪迈的样子。 假和尚也没好哪去,虎妞声一出,他直接吓得坐到了地上,小小身躯蜷缩在一起,惊恐的看着虎妞。 屋里的苏悦儿和柳翠也不得不抱着小晨光来到院子里,本来姐俩儿不太想出来的,知道李君也吃不了亏,可小晨光听见自己娘亲震耳的笑声,哪里还待得住,他要待不住,苏悦儿和柳翠哪个也看不住,只好抱着他出来了。 二人站到院中,看到眼前的一幕,柳翠暗自庆幸刚才对付她的是一只狼…… 而此时离‘案发现场’最近的道士,那是死的心都有了。 小晨光扬着小手,兴奋的冲着自己的娘‘啊啊’大叫,叫声虽没有他娘亲的浑厚,但尖锐啊!苏悦儿要不是知道小晨光的嗓门,恐怕乍一听到,会脱手扔了孩子。 好在虎妞看见自己儿子出来了,便收了笑声,颠颠的跑过去抱起小晨光,几人一起进了屋。 院子一下子安静了。 李君重新坐回椅子上,低头对趴在地上的道士轻声说 “你要是还不起来,我就让我嫂子出来再给你笑一个。” 道士赶紧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一脸颓败的坐到椅子上,看了看身旁刚刚坐回椅子上的假和尚,冷哼了一声,对刚才的见死不救表示了严重的不满,又抬头愤恨的看了胖丫一眼。 胖丫眼一瞪,上前一步。 道士马上示弱“姑奶奶,我服了!” “你们二人现在有两个选择”李君正色道“一,我什么都不问,派人即刻送你们二人出谷,就当从没见过你们,二,想留下,就不能说一句谎言,等你们说完,由我来定你们是留是走,二位想清楚。” 说罢,李君翘起二郎腿,准备耐心等候。 第六十一章 李飞 “不用想”和尚很干脆的说“我虽假扮了和尚,那也是逼不得已,就说与姑娘听,反正我没做亏心的事。” 李君饶有兴致的听假和尚说了他的故事。 原来和尚本名李飞,吴地苏溪县人,因为父亲有本事在山中峭壁间采摘奇珍异草,家境还算过得去,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八岁那年父亲去世,自此生活彻底改变,一家人时常被村里,族里的人欺负,本来属于他们家的小院也被族里霸占了去,母亲带着几个孩子忍气吞声,活的好不凄惨! 终于,李飞的母亲撑不住病倒了,挡在李飞前面的大山没了,李飞只得用年幼的臂膀撑起这个家,可让他小小年纪像他爹一样,在悬崖峭壁间飞来飞去,却是不可能,于是李飞便想出一个既能报复又能吃饭的主意,他开始偷盗。 一开始他趁着夜色,仗着身材矮小,偷偷钻进族中长辈家,偷些米粮,后来胆子大了,会钻进寝室内偷些银两,就这样,他基本上把那些欺负过他们的人家偷了好几遍,因为每次偷的都不多,又是轮着偷,偶尔也要休息几天,竟是没人发觉。 为了掩人耳目,李飞白天还是会上山,装作采草药,要不然解释不清家里的米面哪里来的。 这样小偷小摸的一年多,终是被母亲发现,被狠狠的打了一顿,母亲本想将李飞偷来的银子还回去,把李飞气的直冒烟,只说父亲留下的房子不止值这些银两,母亲想想这些年的苦楚,也就作罢,只是要李飞起誓不可再偷,李飞答应了。 这一日,李飞上山采药,傍晚时回到家中,低矮的茅草屋没有半个人影,他找到族里,族长却说他母亲带着弟妹改嫁了,去享福了,且母亲应承把他过继给族中一位叔叔家,李飞气疯了,他知道是因为这一年多自己家的生活好了,族里人真的以为他像他爹一样能挣大钱,便使出这一招,他的母亲定是被这些人不知偷偷卖去哪里,弟妹更是不知生死或者被卖与何处。 李飞气极反而冷静,他只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们别后悔。”便跑出了村子,进了城。 在城中待了三日,这一夜,月黑风高,李飞出手了。 他在城中三天,打听清楚县丞的小妾娘家就在城中,这位小妾很是得宠,自然会有些好物件在娘家人手里,李飞深夜潜入小妾娘家,偷走了几样首饰,想着总有一样是值钱的。 第二日,李飞出城,却没有回村,等到夜深,他摸回村子,将偷来的东西埋在那位族长家中。 又过一日,李飞再进城,便知道衙门里在追查盗贼,李飞赶紧跑去县衙…… 捕快,衙役跟着李飞到了那位族长的家中,翻出了首饰,族长被抓,李飞趁机告诉族人,只要说出母亲弟妹被卖去哪里,就想办法救他,族长只说出京城二字后就被衙役带走了,李飞再未得见。 虽只有京城两个字,李飞也没放弃,他不敢再回族中,便直奔京城,一路上见了太多倚强凌弱的事,李飞气愤难当,再加上京城远在千里之外,他这一路既无盘缠也无干粮,便对着京城的方向磕了几个头,权当跟母亲解释一番,便打破对母亲的誓言,做起了偷富济贫的事,每次得手,他只留下自己够吃喝的钱,剩下的全都偷偷分给穷苦人。 一路上有惊无险,不但锻炼了李飞的胆量,更是无限提高了技能,因为李飞个子矮小,不利与人正面对战,他便利用闲暇时间苦练暗器,只求出其不意可以脱身,就这样,李飞找了二十年,走遍夏朝多半个疆域,也偷了二十年,练就了一身本事,救济了无数人,却仍没有找到母亲和弟妹,他的画像反到上了海捕文书,他便装成和尚,来燕地接着找,走到石山,碰见洪武几人,便想着先到山上避一避,等外面太平些,再接着找。 …… 第六十二章 道士 “原来是侠盗……小李飞刀。”李君听完感慨的说,李飞说的时候,李君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那种愤恨,纠结,失落,流于面上,做不得假。 胖丫在边上听着泪水涟涟,洪武几人也听得一阵阵感叹‘什么世道!’ 李飞说完垂着头,身形落寞,让人看着心酸。 道士拍了拍李飞,难得严肃的说道 “倒是错看了你,偷的好!” “不是所有富人都是坏的……”李君想了半天,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只蹦出这一句来。 “姑娘说得对,我也曾受过好心人的施舍,所以我偷之前都会先打听清楚。” 李君点点头道,劝慰道 “你也别泄气,等外面战乱平息,你出山寻找你的家人时,若我能帮得上什么忙,你只管开口。” 李飞感激的起身深深一辑。 “小丫头心眼不坏,只不知等道士我说完我的事,小丫头还能不能有胆量留我?” “没胆量!你现在就出谷吧。” “你不听听?很是有些意思呢……” “没兴趣!” “草率了,听一听……” “你能好好讲?” “能!” “再出幺蛾子,我让胖丫把你扔出谷去!” “几十年了,敢跟我这么说话的,丫头,你是第一个。” “胖丫!” “别别别!我好好讲……” 对于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姑娘,道士算是心服口服了。 “一开始,我确实是和尚,记事起就生活在庙里,不知爹娘是谁,从小练功,打扫,诵经,打坐,我有两个师父,一个教我练功,一个教我诵经。” “为了练功,我着实吃了很多苦,挨了很多打,教我练功的师父很凶……可我宁愿练功也不愿去诵经,实在是坐不住,也背不下来,每每顽劣的不好好诵经,师父总是耐心哄劝……” “长到十八,功夫学的差不多了,可经书还是背不下来,整天跟着师兄弟们鱼目混珠,找时间就偷溜出去,漫山遍野的疯玩……若是能回到那个时候,那一天,我绝不跑出去……” 道士突然停了下来,满院子的人都静静的等着。 “那一天,我偷溜出去,在山脚下一处山庄旁看见一对人马正与人厮杀,我爬上树,看得仔细,那是一家人,男女老幼被家丁护院护在里面,外面围攻的那些人个个蒙着面……” “眼看胜负已定,那家孩子妇人的哭声让我没了心智,便扯下一块儿僧袍围在面上,冲了上去……” “你们说,我蒙面有何用?穿着僧袍,秃着头,任谁不知我是和尚?偏偏蒙上了面!” “我说过我功夫不错,也有可能他们没想到那家人会有帮手,反正我杀了几个人后,那些蒙面的人就撤了,我也受伤了,那家人什么都没说,甚至不曾看我一眼就仓皇跑了……” “回到寺里,被师父发现,我只得实话实说,师父听罢,脸色惨白,问我知不知道山下的山庄是谁的?我说不知,师父没说别的,只找来我练功的师父给我伤处上了药,又准备好包袱,里面有僧袍,银两,干粮和药膏,我就稀里糊涂的被推出了寺庙,师父临走还嘱咐千万别回寺庙……” “我跌跌撞撞走了很久,找了一家农户,便安心养起伤来……你们说,我是不是没心没肺!” “过了三四天,农户家的大小子跑回来说,说寺庙里的和尚全被杀了……” 整个院子静的出奇。 道士停了很久才接着说道 “农户一家是好人,他们给我准备了些干粮,让我走远一些避一避,我也不想连累他们便走了。” “那几日我生不如死,每日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脚下却没有停,走到所有干粮都吃完了,又饿了两天,实在走不动了,才发现自己始终在围着山走,一圈又一圈,哼,竟没被人发现。” “后来我饿晕了过去,醒来时便在一所道观中……” “从此你便游戏人间?”李君忍不住问。 “是!我在道观中又活了五年,学了些驱鬼降魔的符咒便下了山,进了城,专给那些达官贵人看风水,驱鬼怪,银子没少挣,自然游戏人家!” “你是想找到当年的真凶。” “那些富贵人家哪个不是一身赃事,满院子的腌臜!时间长了便积累不少这些人的短处,也打听到一些有用的事,一个人做事还是慢!我便开始收徒,那时我在城中也算有些微名,加上我能言善道,确实收上来几个有用的徒弟。” “你查到真凶了?” “是!可当时我动不了他们!他们位高权重,手握重兵,而我,手里只有几个小道士!” “后来,我便带着徒弟出了城,一路走走停停,见到练武之才便收留,那时流民随处可见,没几年,我便有了自己的道观,和几百个徒弟……” “你想造反?” “我只想找机会截杀仇人!” “你等到机会了。” “是!这回连天都帮我!狗皇帝一死,民怨四起,等到时机成熟,我便带着几百人杀回那座城,杀进仇人府邸,亲手将那发号施令的贼人头颅割下!” “他们当年为何事截杀山下那处庄子上的人?” “哼!为何事?你可知那处庄子是谁的?是七皇子金屋藏娇之所!那些老弱妇孺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所藏之人是五皇子看中的一名歌姬,哥俩儿为了争抢这个歌姬,竟不惜草菅人命!我竟是为了救这歌姬,葬送了全寺一百余口的性命!” 道士一掌击在木桌上,木桌顷刻倒塌。 道士此刻双眼猩红,目眦欲裂。 “那位七皇子,你也不该放过他!你救了他的人,寺院出事,他却置身事外……”李君愤然的说。 “那是自然,我不仅杀了两位皇子,还找到那名歌姬,以及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杀了个干净!” 李君听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道士自始至终没说那座城是哪里,那座寺庙,那座道观都叫什么名字,甚至没说自己的名字,也许是为了保护谁,也许是无脸相认,只是道士眼中的猩红,让李君感觉到那十几年的时间,他生活在怎样的折磨中。 “报了仇,你便想着云游四海,了却残生了?”李君轻声问道。 “那一夜杀得爽!杀到我双臂无力抬起……只想蒙头睡他个昏天黑地,偏有人不识趣,非要我带着徒儿们随他打天下,狗屁天下!我打跑来人,遣散了徒儿,只想着活一天算一天,便不知不觉走到了石山,正看见洪武几个人在打劫,觉得甚是有趣,便也上了石山。” 李君点了点头,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丫头,我手里握着两条皇子的性命,你可敢收留我?” 李君斜眼看了看道士,道士的情绪平复的倒是快,转眼间就又开始嬉皮笑脸了。 第六十三章 恩人 “这世间只有我李君愿不愿,还不存在敢不敢……” 李君话音未落,胖丫转身跑进了屋,李君正纳闷,胖丫一手一个鸡腿跑了回来,羞答答的递给李飞和道士。 “胖丫……”李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那不是你的命嘛?!” 胖丫更显羞涩,李飞和道士则受宠若惊,接过鸡腿就啃。 李君发现胖丫的眼神开始不对了,赶紧提醒道 “你们最好赶紧走,回去再啃,胖丫怕是会忍不住要抢回来了。奇兄,先带他们安置吧,其他事都等明天再说。” 二人听罢,赶紧窜到院门口,胖丫的眼睛死死的盯在鸡腿上…… “内啥,姑娘,你要不要也听听我的故事,也老惨了……” 赵虎盯着二人手中的鸡腿,真诚的问,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洪武拽出了院子,其他人也赶紧离开。 胖丫失魂落魄的进了屋,院内就剩李君一人和一狼。 …… 太阳已经西下,院内光线渐暗,李君坐在院中,竟有种不知身在何地的恍惚。 “姑娘又遇到难题了?” 不知何时起,陈雷站到李君身侧,正慈祥的看着李君。 李君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 “老先生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注意到,快,进屋。” “那边都安置好了,只是,悦儿娘跟今日进谷的宋氏还算谈得来,宋氏带着女儿千里投亲,极是不易,悦儿娘想让她们娘俩儿暂住我那,这样一来,悦儿就要麻烦姑娘收留了。” 陈雷边走边说。 “瞧您说的,我求之不得呢,每次都要央求半天,悦儿姐姐才会留下住一晚,现在可好了,踏实住着吧,哦对了,今日……那个柳翠,您认识吗?” 进了屋,李君盘腿上炕,胖丫搬出炕桌,点上油灯。 “自是知道,正是这个柳翠姑娘把她们娘俩儿从京城送到我身边,只是,我当时不在府里,未曾见过,刚听李奇说,她差点闯下大祸,她可说是我陈雷的恩人,我自是要替她跟姑娘赔个不是。” 说罢,陈雷在炕边躬身就要行礼。 李君蹭一下窜下炕,拦住陈雷。 “老先生,您这就是见外了,是悦儿姐姐的恩人,便也是我的恩人……” 还没说完,李君便发现苏悦儿和柳翠已立在门口,俩人都是眼中带泪。 “都干啥呢这是,先上炕,这一天我一脑子都是线头,你们正好帮我理理,谁也不准偷懒。” 李君张罗着几人上炕,陈雷却是朝柳翠深深一辑,柳翠赶忙扶起,着急的说道 “老先生,您这是,这是要我给您磕一个?这不是折煞我嘛!” “当日若不是你,我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们娘俩儿了,此等大恩,我陈雷哪能不谢,只是那日偏偏有事耽误,没能见到恩人面,今日得见,也算是了了我的心愿。” 陈雷竟是落下泪了,李君转头一看,苏悦儿早已泪流满面,李君尴尬的坐到炕沿边上,心中暗想:这一个一个的全是故事啊! “老先生,我和悦儿可是姐妹相称,哪有姐姐见了妹妹有难不出手相助的?本来想随着悦儿喊您外祖父的,我如今除了五位师兄,世上再无亲人,哪知您这般客气,可是不想收我这外孙女?” 李君在心里暗暗给柳翠点了一个赞,陈雷自然激动万分,嘴里只知反复说着“好!好!好!” 李君赶紧插话“老先生这下可高兴了,一下子又多了一个外孙女,我又得往后靠了,唉……” 苏悦儿轻拍了李君一下,娇嗔道“就你猴精!屯子里哪个不捧着你……” “我的好姐姐,你们先炕上坐,合家团聚的事回头你们再高兴,快替我捋一捋,我这一脑子线头呢。” …… 第六十四章 安排 四人围着炕桌坐好,李君没让上茶,晚上喝多了起夜实在麻烦。 虎妞抱着闹觉的小晨光过来打了声招呼就回家了,胖丫坐在炕下的板凳上,拿出她珍藏的零食——各种肉干,满足的吃着。 …… “姑娘是不知如何安排他们?”陈雷问 “咱们这些人都是从俩眼一抹黑开始,相互支撑着走到今天的,今天这些人,除了洪武他们那些人本就是庄稼人,剩下的,那些家丁小厮还未必如农家一个姑娘,不分配妥当,我担心屯子里其他的人有意见,也怕他们因为不会干,吃不饱。” “姑娘,我们可以学,不怕出力!”柳翠赶紧说 “你们这几个人我另有安排,姐姐莫急。” “姑娘想的太多,安排的差事,干得了就能吃饱,干不了就吃不饱,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干好!”陈雷不以为意的说“我倒是担心那一僧一道……” 李君点点头道,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赶忙说道 “明天李叔李婶来了,两位姐姐记着提醒我,梁柱的那两位娘,还有那个秀才的娘,都得多安排活儿,累的她们回家没空折腾,没空算计。” “妹妹倒是个记仇的。”苏悦儿调笑道“你得罪了那位婶子,小心将来可嫁不到富贵人家了。” “我本来就没打算嫁人,谁配得上我?” “不知羞!” 姐俩儿说着就打闹到一起,看得柳翠心生羡慕。 “黑灯瞎火的,小心伤到。”陈雷忙嘱咐,然后想起什么接着问道“今日被逐出谷的那家人,姑娘怎么安排的?” 俩人坐好,李君撇撇嘴道 “能怎么安排,我这容不下,又不能真的把他们丢在山里,只好委屈裘将军安排了。” “送去抚远城了?”苏悦儿惊讶的问。 李君点点头。 “这样挺好,不能好好待在谷中,就送去抚远城讨生活吧,我看那一僧一道也应送去。” 陈雷认真的说。 “那一僧一道,身世坎坷,却也一身本事,我不担心别的,只担心他们的经历会让他们偏执,他们又独立行事惯了,不好管啊,可若是用好了……” “他们二人在石山的时候,就不大合群,喜欢独来独往,想要收服他们,恐怕要真心服了你才行。”柳翠说道。 “他们一身本事,我不想浪费,姐姐你身边那几个人,帮我挑出两个功夫最好的,然后让他们在屯子里和兵营里挑出身体适合习武的教一教,练一段时间,再穿插着交换着教,不知姐姐可愿意?” “为啥不愿意,有用武之处自然是好的,只是除了絮儿,就是我的丫鬟,我那五位师兄,功夫是各有所长,分不出哪个更好……” “那就都去教。” “只是……师出同门都会相互防范呢,姑娘让他们教一段时间互换徒弟,恐怕行不通。” 李君听罢连连点头,两世的价值观相差的很大,她又忘了。 “姑娘,那我……干啥?”柳翠不好意思的问。 “你,教我们呀,你看胖丫和虎妞嫂子空有一身力气,不懂招式,真正遇敌自会吃亏,我也不能光靠别人保护呀,是不是?” “好!但是,我可有条件。” 李君一愣,这是要收学费? “不能行拜师礼,我只能算是武师,教教你们如何防身。” 李君尴尬的说了一声‘好。’她压根就没想到拜师这件事。 陈雷想了想问道 “那一僧一道你打算让他们收徒还是只是教习?” “当然只是教习!”李君心想‘我又不傻,让他们收徒最后都成了他们的人,在这个世界里,那可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理念!’ “他们二人可会尽力?” “想办法让他们尽力就是,再说,我也需要时间看看他们二人。” “这世道,身世惨的比比皆是,可能做成事的却凤毛麟角,这二人,姑娘要是用好了,应该可堪大用!”柳翠认真的说。 “姐姐在屋里也听见了?” “嗯。” 陈雷好奇的问道 “他二人做成什么事了?” 柳翠便将二人的事又简单说了一遍,引得陈雷一阵唏嘘。 几人正聊着,陈氏提着灯笼推门进来了,她也知道了柳翠的事,安顿好宋氏母女本来就想过来看看恩人,奈何宋氏的女儿突然发起热来,她只好先去请了胡大夫,熬好汤药,看着孩子喝下,这才急忙提着灯笼赶过来。 陈氏见了柳翠,自又是一番眼泪,和说不尽的感激,柳翠故技重施,认了陈氏做干娘,陈氏这才扶着陈雷回了家。 苏悦儿和柳翠便在李君这里住下了,柳翠的丫鬟絮儿被安排去了别处,李君的意思,这种先例还是不开的好。 转日,李叔,李婶,奎叔,奎婶几人来到李君的小木屋,商量如何安排昨日进谷的新屯民,李君让苏悦儿拿着已经填好的表格,几个人认真的研究了一上午,总算商定下来,准备午饭后,就带着那些人开始实习。 下午,李君让人把李飞和道士喊了来。 二人没被安排差事,本在屯子里乱逛,知道李君找他们,倒是很快就到了木屋,道士进院子就开始找胖丫,进了屋还在四处张望。 “还想再骗个鸡腿?”李君没好气的问。 道士哈哈一笑道 “那丫头虽长得雄壮,但心地真好!” 李飞只微微笑了笑,不吭不哈的坐到了炕前的凳子上,道士倒是不客气的坐到了炕上,端起炕桌上的碗,几口就将碗里剩的多半碗绿色茶汤喝干净,问都没问一声。 李君心中暗叹,年少时留下的阴影需要一辈子的时间驱逐,所以李飞内向,道士因为犯错时已是成年,或许能够控制情绪,至少学会了掩盖。 “灶房里有茶壶,你二人自己倒水喝。” 二人都没动。 “丫头”道士擦擦嘴角,眯着眼睛阴恻恻的问“你说现在你就一个人,我若是此刻出手,你可还能保住命?” 李君无所谓的耸耸肩,摊摊手道 “那你就试试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乐子也不错。” 道士听罢提防的,仔细看了看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哈!小丫头还挺能装,唬人的本事是打娘胎里就学的吧?” “唬人也叫本事?你要动手就快着点,别一会儿后悔。”李君不耐烦的说。 “你的小命就在我手里,我想要,随时可取,一会儿谁来都没用,丫头没见过猫捉老鼠?” “何止见过。”李君坏笑着看着道士。 道士被李君笑的有种不祥的预感,随后预感即刻成真,肚子先是一阵翻江倒海,紧跟着要命的绞痛。 “你,你等着……” 道士捂着肚子冲出房门,直奔茅房…… 第六十五章 自找 李飞吃惊的看了看李君,又看了看炕桌上的空碗。 “我可没让他喝,他问都不问。” “老道虽行事不太……稳妥,但绝无害姑娘之心。” “那是,要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只是闹闹肚子……那是胡大夫给我的一个助消化的小偏方,今日呵呵……加了些量,所以我只喝了两口。” 李飞不知是该替和尚高兴,还是替他难受,一时竟不知该摆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咱先不管他,说说正事,咱这山谷在大荒山之中,大荒山外,虽是咱们的地界儿,可眼下鞑靼却是来去自如,咱们想要在这山谷中安稳的生活下去,有些事不得不提前准备,你身上有些本事,不知愿不愿意教教屯子里的人,将来遇敌或者打猎时也多一份保全。” 李飞怔住了,他纳闷这偷盗的技能也能传授? “我的本事多是拿不上台面的,不过是怕被别人抓住的把戏,跑得快些,翻的墙高些……这些好像对打仗,打猎没什么帮助吧?” “那可未必!再说你不是小李飞刀嘛,暗器可比真刀真枪好用的多。” “唉,我当初是为了逃命,自制了些弹丸,没有太大杀伤力,在战场上应是没有太大用处。” “若是将弹丸变成……飞刀呢?或者像箭头般大小的利器呢?” 李飞认真的想了想道 “近距离对敌若是能使用这类暗器,确实比刀剑管用,可不方便大量携带……” “所以想让你多教些人……” “姑娘……信我?” 李君还没回答,便见狼五顶开房门,瞪着绿豆眼来到李君炕前,随着狼五一起来的还有飘在空中,一股股无形的臭气…… 李君轻轻拍了拍狼五的头,这段时间,狼五基本上住在李君这里,因为李君会让它吃到味道顶呱呱的熟肉,每日里吃完午饭还能安安静静的睡一觉,这些是在虎妞家享受不到的,虎妞可没功夫伺候它的吃食,更何况小晨光哭喊的嗓门了。 “老道这两天吃的有点多,消化的不太好啊!” 李君捂着口鼻,下了炕,先是关了门,再去关了窗,嘴里嘀咕着“这也不是惩罚谁呢!” 话音没落,房门又被推开,道士捂着肚子,一副要找李君算账的架势,奔着李君就走了过来 “好不容易这两天吃点好的,寻思着能在肚子里多待两天,你个小丫头……” 话没说完,道士一躬身,转身又跑了出去。 李君后悔万分,她真该把自家的茅房拿块石板盖上,逼着道士去别家,这味道,啥时候能散啊! 狼五躲到角落里,乖乖的趴着,这要是因为别的事把它吵醒,它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可今日,它选择隐忍! 李君再次关好门,坐回炕上,又让李飞坐到炕桌对面,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经历的种种,若是换作我,我想不到比你还好的办法解决,未成年时,我们经历什么不受我们自己控制,我同情你的遭遇,也佩服你的勇气,与其说信你,不如说我信这些年江湖上的历练,让你能看得明白,明白何事可为,明白何人可交。” “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等在前面的是苦难还是欢喜,那就凭着自己的本心,做些有意义的事。这么多年,你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该歇歇了。” “趁着外面乱,你在这里先帮帮我,等外面太平了,我帮你寻亲!” 李飞直直的看着李君,小眼睛里竟是噙满了泪水,这种话语他从未听人跟他讲过,这么多年,所有的一切全凭他自己,怕连累别人,他至今未娶,也从不交友,累了,怕了,伤了,绝望了……他也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 正当李飞沉浸在感动之中,还没来得及表忠心的时候,房门再次被推开,道士躬着身子,扶着门框,有气无力的道 “丫头,你给我喝的啥?” “我可没让你喝……” 没等李君说完,道士双腿一紧,转身踉踉跄跄的又出了房门。 第六十六章 技同 “你也不用想那么多,若是不愿意教人,也无妨,踏实住着。”李君边说边再次下炕,捂着鼻子关上房门。 等李君再次转身进屋,李飞竟是跪在地上。 “姑娘,他们说你是神仙下凡,救了很多人,我李飞不会说话,只想从今往后跟着姑娘。”说罢李飞就要磕头。 李君赶忙急走两步,拦住李飞道 “快起来,我这可不兴这个,等哪一天我帮你找到亲人,你再磕头,我就受了。” 李飞听罢,那份感动就别提了,好像李君已经帮他找到了亲人,这份恩情已经稳稳的印在了李飞心里。 “我就当你应下了我了,到时跟军营里那些人多聊一聊”李君拉起李飞接着说道“看看哪种暗器最适合战场,军营中用,身材魁梧自有魁梧的好处,现在有了你,那些身材矮小的,也不见得就吃亏。” 李飞重重点头道 “身材矮小,自然力量不够,可胜在灵活。” 俩人又聊了聊暗器的制作,李君想着少不了要麻烦裘将军。 等道士再次推开门时,便看见李君与李飞聊得很是投机,他自是气的不行,蹒跚着走进屋,一屁股坐到地上,有气无力的道 “你们俩竟能聊的如此安心,当真是不管我死活了!” 李君捂着鼻子,皱着眉嫌弃的往炕里挪了挪道 “没听说哪位英雄好汉是拉死的。” “好汉也扛不住三泡稀!” “你不是还活着吗?怎么着,今天还要我命不?要不……再试试?” 道士闭上眼,装死。 李君也不再理他,跟李飞接着说道 “我就想着,增加他们的本领,平时多加操练,等对敌时,便也多一份活下来的可能。” “姑娘放心,我尽快选定人选,虽说我没教过人,但定会尽我所能……” “什么玩意?假和尚要收徒?”道士突然睁开牛眼“他会啥?收徒也得我来呀,我这一身功夫……” “你歇了吧,我可不敢用你,你留着你的本事杀我吧。” “你这丫头咋还记仇,我逗逗你,就被你整成这样了,还不满意?” “是你自己作死,关我何事?” “哎呀,要说我老道也算是阅人无数,你这样的小丫头还真是第一次见,说你什么好呢?人精!真是个人精!算我老道倒霉,看在你的面子上,勉强收几个人……” “我谢谢你!你还是好好歇着吧,我可不敢用你,都拉成这样了,还有力气说话。” “你看,你这丫头不识好歹,假和尚会啥?就是跑的快点,我就不同了……” “你就算有把天捅个窟窿的本事,我也不敢用!再说,我这可不是收徒,只是教习,就如同军队中的操练,你肯将你的本事教给他们?” “不拜师,想学我的本事?想的美!” “所以嘛,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要了我的命吧。” “不是,假和尚,你乐意不拜师就教?” 李飞点点头道 “为啥不乐意?姑娘说了,教他们不是为了让他们在江湖上扬名,而是为了让他们在战场上保命,这里常年被鞑靼进犯,若是有一日,我教的人能在战场上,用我的本事杀掉几个鞑靼的兵,我晚上做梦也能笑醒。” 这些人虽说不是住在辽东镇,没有直接受到过鞑靼的欺凌,可从小也是听着抗鞑的故事长大的,再加上朝廷屡屡征兵,身边也不乏一去不返或是带着残缺的身体返乡的老兵,见过日日垂泪的老母亲,听过老兵讲鞑靼的凶残,他们敬重抗鞑的英雄,也恨透了鞑靼。 道士挪了挪屁股问道 “会和鞑靼开战?咱们教的人会上战场?啥时开打?我能上不?” 李君挑了挑眉道 “开战是早晚的事,你能不能上战场我不知,但我知道你可以先上山,打打猎,也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 “好!明日我就上山打猎,让小丫头见识见识老道我的本事,先猎只虎,再猎只熊……” “你还是先找胡大夫开点药,别山没上成,先埋在山脚下了!李大哥,劳烦你送他回去。” 李君不耐烦听道士吹牛,不耐烦地要求送客。 李飞起身搀扶起道士,跟李君道了别就往门外走,道士走到门口突然扭头问道 “小丫头,你今天叫我来只为了让我上山打猎?” 李君没好气的回答道 “不,为了看你跑肚拉稀!” …… 转日,李君先是通知齐勇,她要在军营里选些人,齐勇问清缘由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李君挑了挑眉,齐勇便妥协了。 随后,李君让李奇带着李飞,柳翠的五个师兄,先从兵营开始挑人,再从屯子里的青少年里挑,等都挑完,每人差不多挑了二十几个人,这第一批的学员算是敲定了,洪武哥五个,也被师兄弟五人瓜分,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这一天看得道士心里跟猫爪一样,几次跑到李君木屋,又什么都没说的走掉了,李君视而不见。 李君要求每日上下午各一个时辰练功的时间,剩下的时间该劳作劳作,该操练操练。 接下来几天,所有新进谷的人基本上都安排好了工作,只是那宋氏母女身体实在娇弱,便与陈氏一起做起了针线上的活儿,自然也是能换些米面的。 梁柱被安排在议事堂里,整理这一年多的账目,李君的记录方式简单易懂,梁柱倒是很快上手。 他的两位母亲与妻子被拆分安置在不同人家,每日田里的劳作,让她们累的不愿多说一个字,倒是挺安生。 那位秀才姓贾,李君倒没难为他,可交给他的差事却也是不太好干。李君让他当起了教书先生,把屯子里适龄的大大小小的人安排在一处,让贾秀才教他们认字,从五六岁到十几岁,二十几多人,比蛤蟆坑还热闹。 新的教室还在建设,贾秀才每日领着二十多人在空地中咿咿呀呀,一会儿这个孩子跑去爬树了,一会儿那个孩子跑去下河了,一会儿又有孩子摔到了……根本就没几个人听他讲课,贾秀才急得浑身被汗水浸透,几次找李君想卸了差事,哪怕去种地也行,李君只是笑呵呵地说‘动动脑子。’ 人被逼急了,潜能就挖掘出来了,过了没几日,贾秀才就想到了方法,他找到李君,要到了中午那顿饭的派发权,听话的自然有饭吃,不听话的饿一顿,如此一来,总算能好好上课了。 剩下的人,垦荒的垦荒,下地的下地,总之没有闲着的。 有那么几天,在李飞的强烈要求下,李奇等李飞上午教习完,才一起上山打猎,这样三日后,李奇找到了李君。 “……你说李飞跟你一样,走一遍就能认路?”李君惊讶的问。 李奇使劲点了点头。 第六十七章 重要 现在跟着李奇打猎的有三十多人,也是今年春天才被分成三个组,能认路的被分别分在各个组里,而至今还有不认路的,这些人在没有李奇的情况下,也只能在周围固定路线走一走,李飞能走一遍就记下,算是天才,可同时也是隐患。 李君沉思,李飞有这样的本领也算情理之中,他偷盗半生,遇到深宅大院,要是方向感不强,自己就能把自己葬送,而眼下他这项技能,对李君来讲却是不知是好是坏。 “先不要让他上山了,让他安心教习吧,等过一过……我再好好看看,若是可用的人,倒是极好的一件事。” 李奇点头离开。 李君也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这山谷的安全靠的就是那迷宫般的山路,若不是自己人,一旦知晓路径,恐怕就是屯子的灭顶之灾,为了整个屯子,李君不敢冒险。 好在李飞很快便全身心的投入到教习当中,而且得空便于兵士们商讨什么样的暗器最实用于战场,对不能上山打猎倒没做他想。 而上山打猎的道士,日子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首先道士不认路,却总是自作聪明的一个人另辟蹊径,然后把自己辟迷路了,以至于李奇几个只能放弃打猎去找他,几次下来李君发话:再走丢不许找!道士总算安分了一些。 然后道士不会射箭,却总是想显示一下自己一双肉掌有多厉害,追野鸡,野兔不止一次掉过暗涧,若不是李奇反应奇快,道士自己又功夫了得,怕是早就成为首位葬身大荒山的宗教人士了。 可道士并不长记性,抓狍子被树藤缠住过,那只狍子本来被道士突袭吓了一跳,刚想玩命狂奔,又被道士的造型吸引,傻傻的跑回来与道士深情对视…… 碰到野猪,李奇他们通常是智取,临时设置陷阱机关进行围捕,道士哪里会安心等,誓要与野猪比比是我的拳头硬还是你的猪皮厚,结果躺在炕上,喝了好几天汤药。 李奇多次劝说无效,每每看见猎物,道士还是会拦住李奇他们用箭,非要亲身试一试。无奈,李奇又来找李君,李君这才意识到,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射箭这个本事有多重要! 既然知道了不足,李君自然马上行动。 李君即刻让齐勇和李奇推选出几名神射手,作为教习师父。兵营每日操练必有射箭这一项,李奇带的那三十几人这一年多练得也不错,从这些人里找些精英倒也不难。 齐勇和李奇二人毛遂自荐,都自认是靠山屯箭术最好的,李君便安排二人在众人面前比个高低,本来二人不相上下,但李君突发奇想,临时研制出可移动的靶子,齐勇便落败了。 李君当即决定军营以移动靶子操练为主,剩下的人先从固定不动的靶子练起。 李君如此着急安排练习射箭,一方面确实是发现了这块短板,另一方面是她急于脱身,她不想日日清晨被柳翠从被窝里揪出来练功! 第六十八章 操场 柳翠被分配到的差事是教女子习武防身,李君让屯子里的小媳妇儿大姑娘自行报名,已经嫁人的小媳妇儿,夫家不让学,有爹娘的大姑娘,爹娘不让学,女人嘛,会下地,能生娃就可以了。 倒是苏悦儿第一个报的名,算是捧了李君的场,后面又来了两个小姑娘,李菊,陈香,二人都是没了爹娘,现在与失了子女的老人住在一起,或许因为曾经的经历,李菊和陈香只与老人简单一说,便都同意了,万一再遇意外,也好保命不是。 胖丫和虎妞肯定是要学的,这二人是内定学员,虎妞有些底子,倒是无所谓,胖丫什么都不懂,也是无所谓,只有李君,满怀雄心壮志,准备练就一身本领,将来就不是云游四海,而是仗剑走天涯!顺便行侠仗义,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成为让黑道诸人闻风丧胆的一代女侠! 连台词,李君都想好了“没人见过我的刀,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这虽是一句病句,但胜在够酷! 习武第一日,天没亮,李君和胖丫便被柳翠叫了起来,另外四人已经等在院中了。 虽说被别人强行终止睡眠很痛苦,但想起女侠梦,李君的起床气也就没了。 本来以为一上来就能学习一些伤人的招式,李君还特意让李奇将去年打虎那日她的大刀找了出来,可柳翠说,练武练的就是筋骨,把筋骨打敖好了才能练招式。 于是,李君便开启了她噩梦般的习武经历——拉筋,蹲马步,站木桩。 …… 五日后,李君在浑身酸痛中,产生了放弃女侠梦的想法,而这时,李奇恰巧来告道士的状,让李君想起箭术的重要,于是,一个喜新厌旧的好想法应运而生了。 李君觉得直接跟柳翠讲不练了,不太好,便愁眉不展的跟柳翠罗列了一堆箭术的重要性及谷中的难处,柳翠哪能看不出李君的小心思,直爽的说道 “姑娘也真是,不想练直接说便是了,将来有我和胖丫在你身边,谁想伤你也没那么容易,不练就不练吧,本来姑娘要应对的事儿就多。” 李君的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赶紧给自己找台阶 “不是不练,是时间对不上,事情一多,想的就多,睡得就少……” “没事,姑娘反正没给我安排别的差事,你什么时候想练,什么时候招呼我一声就行。” 李君擦了擦鬓角上的汗珠,心中暗忖,是不是留了隐患? 练习射箭这事,确实让李君走了不少心思,山谷就这么大,可练习射箭所需要的场地可不小,李君仔细一想,干脆咬牙跺脚的决定整出一块操场,把所有器械,比如,木头人,木桩子,木质单杠,双杠,箭靶子等等,都安置这一处,方便大家集体训练。 可操场安哪呢?李君找陈雷商量,二人围着山谷走了一圈,预留出来的宅基地,那是不能动的,新开垦出来的准备用作耕地的,那是舍不得用的,新挖的一个池塘是用作蓄水用的…… 李君想到了移山,可工程浩大,解决不了眼下的问题,二人正愁眉不展时,李奇找了过来,说是西山后山那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山谷,倒是可用作李君说的操场,只是每日操练需要绕过去,麻烦了些。 李君和陈雷让李奇立即带着他们去实地看了看,山谷确实不大,做操场倒是甚好,只是还有几条沟壑,到时填上也就是了,可每日翻山训练,有些麻烦,赶上天气不好,就得放弃训练。 “奇兄,这两天你再探探周围的路,看看能不能寻到一条近些的路,若是阻挡的山不高,我们可以想办法修路或者打通……” 李君趴在李奇背上,边说边思考着可行性。 陈雷和李奇同时点了点头。 没过两日,李奇就找到了一条近路,李君让陈雷带着徒弟跟着去勘探,不是李君偷懒,是陈凡来了。 每三日去山口巡视一遍的任务,如今落在了李大山的身上,这一年多,李大山尽得李奇真传,很多事,李君倒也放心交给他去做。 陈凡这次进谷,是来征求李君意见的。 陈凡滔滔不绝的讲着他们是如何商议在抚远城和宁远城种粮食,又讲了打算派出一千骑兵,分成两队,用什么方法骚扰燕地驻军后方…… 李君听得直犯困,只能强打精神,坚持听陈凡说完。 “姑娘觉得如何?”陈凡信心满满的问。 “挺好。”李君敷衍的回答。 “姑娘觉得可行?” “可行。” 陈凡不太高兴了。 “姑娘,为何如此敷衍?” “抚远城大门朝哪开我都不知道,你让我给你什么意见?我早就跟将军说过,我不懂军事,出点馊主意也许行,你还想让我细致的给你分析分析?” “你不是……” “我不是!我怎么说你们好,该高看我的时候,你们偏看低我,该看低我的时候吧,偏又高看我!你们本就是个中翘楚,商量出来的策略自是不会差了,再说,凡事都要通过实践来检验,谁不是边干边检讨边改正,那么大个事,一步不差的都算计到,那可真成神仙了!” 陈凡琢磨琢磨好像确实是这个理儿。 “我这眼下还要将军帮个忙。”李君换了一张脸,突然间春风满面。 “什么忙?”陈凡顿时紧张的提防起来。 “你怕什么?好像要从你身上割下二两肉似的。我就是想让将军给我些弓箭。” “干啥用?”陈凡听罢更紧张了。 “训练用呀,箭矢倒不着急,我可以先做些木头的练着,但手感肯定不对,所以早晚也得给我,还要帮我打造一些暗器,形状大小已经画好了,等一下给你……” “姑娘,你先等等,我有些糊涂,谁训练?训练谁?” 李君只好废些口舌,把如何收留洪武等人到发现可用之才不用白不用,再到发现箭术的重要性一一说给陈凡听。 陈凡这才长出一口气道 “原来如此!那些人你愿意收便收了,何苦弄什么训练,自会有众将士保护你们。” “任何事都不能只依靠别人,谁有也不如自己有,防患于未然,没坏处!” 陈凡看李君一脸的坚定,估计劝也没用就说道 “弓箭这些都是小事,只是……”陈凡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上次送去抚远城的那位夫人,姑娘可还记得?” 李君点点头“哪个大官的大姨妈。” “这位夫人说,进山之前你们收没了她一百多两银子……” ‘啪!’李君拍案而起,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拢共就二百多两银子,竟是没注意有一百多两是大姨妈的,这要是退回去,李君感觉亏吃大了,哪能不气的拍桌子。 陈凡却是吓得没敢往下说,这位夫人被送到抚远城,直接带着见了陈凡,这本是那日齐勇派人回城借马车时说好的,若是有不听话的刺头,便演一出杀鸡给猴看,陈凡还以为得拉进城好几家,没想到就这主仆几人。 陈凡本想先严厉批评一番,再问问情况,看看是送走还是留下安置,那位夫人却抢先开始哭诉自己家境曾经如何如何了得,李君对他们如何不懂礼数,如何抢夺钱财,如何殴打谩骂,陈凡听得头大,这妇人刚刚从鬼门关走一遭竟还不知道怕,便命人带下去先饿两顿去去火,再给些盘缠,让她去投亲,哪知饿了两顿,火是没了,人却也病了,虽不重,可就是起不来,陈凡明知那妇人有意拖延,有心不管,让她自生自灭,可这毕竟是从山谷中运出来的,大小也是条性命,便想了个办法,要收他们房租和伙食费,想以此将他们逼走,那夫人却说去谷中要,谷中收没了她一百多辆银子,最后还是裘将军的夫人王氏出手,派了自己的贴身嬷嬷,带了几个粗使婆子,连骂带赶把那主仆几人赶出了城,临走扔了些银两,自此生死由命。 陈凡看着怒气冲冲的李君,还以为当日那位夫人把李君气的不轻,便安慰道 “姑娘莫恼,那主仆几人已被赶出城……” “哦?那银子不用退给他们了?” 陈凡点点头,这才明白这丫头竟是因为银子生气,一时哭笑不得。 李君心情一下就好了,拉着陈凡嚷嚷着带他去看好东西。 …… 当陈凡看到可移动的箭靶子时,有些呆了,战场上的敌人哪有好好站着不动的,尤其与鞑靼作战,他们的骑射技术远高过中原的将士,很大原因就是他们的骑射源于生活,不是死板的训练。若是这种箭靶子在军营普及,操练成果是什么样?陈凡想想就已经开始激动了。 “姑娘实在是,实在是神人!”陈凡不知怎么夸赞李君才好。 “诶,这我可不敢邀功,我只是说了想法,是陈老先生带着李奇和虎妞嫂子做出来的。” “都是神人!姑娘,这个我们军营可否……” “当然可以,要不干嘛带你看呀,陈老先生的两个徒弟都已经学会了,你带他俩回去就行,有个把月,辽东镇的将士就都可以练习移动箭靶子了。” 陈凡听罢哪里还待得住,即刻就要带人回城,李君忙让人找来李飞,将暗器飞镖的图纸交到陈凡手中,还一再嘱咐“我的弓箭和飞镖可别忘了,尽快办好!” 陈凡忙点头,脚不停歇的带着人离开了。 第六十九章 被掳 傍晚,陈雷和李奇来到李君的木屋,虽是累了一天,二人却是精神奕奕,李君一看便知操场这事有门儿。 果然,陈雷迫不及待的介绍了那条近路,又说了自己的打算。 “……暗涧多了些,路也不大好走,但胜在不高也不远,咱们从麦田西边开始修石径,再配上木栏杆,稳稳妥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修完,到时再把那山谷中的沟壑填了,铺平,再好不过的训练场,哦,姑娘叫操场,五百人同时操练都富富裕裕。” 李君听了自然也很高兴,她觉得老天爷真是太眷顾她了,想什么都能成真! 过了月余,新来的人都已经住到自己的木屋里,单身的丫鬟小厮也有单身宿舍可住,操场和通往操场的路也修整完毕,可以踏踏实实的训练了,一切好像都那么事随人愿。 …… 日子在忙忙碌碌中一点点滑过,转眼,黄了山谷红了山,又转眼,大地一片白茫茫。 这日子口,正是李君可以肆无忌惮,随处乱跑的时候,虽说天寒地冻,可也阻止不了李君练习射箭的决心,她自己都没想到会疯狂的痴迷上射箭,裘月生知道了,还特意派人送给李君一张檀木做的六尺弓,李君爱不释手,当然为了照顾柳翠的心情,现如今李君也是能耍大刀的人了,只是伤不伤得到对手不好说,伤到自己的几率一直居高不下,只因那把大刀实在太大太沉。 其他人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也是有模有样,进步颇多,尤其是李飞带的那一组,竟真有十几个人练出了李飞的精髓,跑得快,翻得高,暗器投掷稳准狠。 正所谓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即便是入了冬,几组训练的人依旧风雪无阻。 眼看就到年根地下了,屯子里的事也越来越多,今年过年是屯子里的村民第一次在自己家过,自然是要分配些年货,抚远城按照惯例也得备下节礼等着陈凡来拉,屯子里的五百精兵,也是第一次在屯子里过年,更是要妥帖的照顾好……林林总总的事,李君潇洒的交给梁柱,让他与陈雷和苏悦儿商量着来,自己则做起了甩手掌柜,没事就去练练射箭。 这一日,天空有些阴霾,风不大,干冷,可屯子里却是热火朝天,今日议事堂里发放肉蛋类的年货,猫在屋里过冬的村民,得了机会出来放风,一个个冻得哆哆嗦嗦,却都是笑的合不拢嘴,孩子们平时也不让出屋,怕冻病了,今日大人们都高兴,便也由得他们雪地里撒欢。 这个冬天雪有点多,连着下了好几天,谷中清理过的雪,堆在一边竟是快赶上人高。 李君,胖丫围着火盆坐在议事堂不显眼的地方,看着乱哄哄的村民有序的排队领年货。 齐勇带着二十几个兵士分列两旁,陈雷坐镇堂中,李叔带着几个老人分发着年货,梁柱和苏悦儿拿着纸笔进行核销,堂上叽叽喳喳,乱乱哄哄,却透着股喜气,李君满足的看着,脸上挂着笑。 突然,议事堂外一阵吵闹,紧跟着一个小媳妇儿踉踉跄跄的跑进议事堂的院子里,语无伦次的喊道 “姑娘,姑娘救命啊!救二毛啊!求求姑娘啊!……” 议事堂马上安静了下来,李君站起身,快步迎着来人走去。 “嫂子别急,慢慢说,二毛咋了?” “二毛,二毛让鞑靼,鞑靼的人抓去了……” 李君只觉脑子‘嗡’了一声,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堂中的人也都围了过来,李君抓住小媳妇儿的胳膊,紧张的问 “到底怎么回事?鞑靼的人在哪?” “是,是陈老四家的陈小六害的,他跑回来了,把二毛,把二毛丢在那了……” 小媳妇儿还没说完就背过气了,李婶忙扶住,又和几个人一块儿又掐又打。 李君瞪眼高声问道 “谁是陈老四?!” 人群中一个个子不高的瘦小老头被人推了出来,陈老四还没站稳就直接跪下了,老泪纵横的说道 “姑娘啊,俺家就这么一个男娃呀,可不能一命抵一命啊!谁能知道……” “闭嘴!”李君爆喝“陈小六呢?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老四吓的哆哆嗦嗦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陈小六和二毛都是七八岁的半大小子,今日和几个小伙伴儿玩得正开心,陈小六突然看见一只兔子,便和二毛追了上去,剩下的几个孩子也没当回事,接着玩着。 陈小六和二毛只顾盯着兔子玩命奔跑,眼看兔子从一个山缝中钻了出去,二人没犹豫,连挤带爬也穿了过去,这一刻他们早忘了大人的嘱咐和吓唬,只想着抓住兔子当个英雄,不知道钻了几回,直至跑不动了,陈小六才发觉不对,便停下喊二毛别追了,二毛没听还在继续追,陈小六一个人站在不认识的山中,有些害怕,想着追上二毛,俩人赶快回屯子,哪知还没去追二毛,就听见二毛的哭叫声,陈小六吓得趴到雪地上,正不知如何是好,就看见几个鞑靼壮汉拎着二毛正四下里张望的走过来,陈小六吓得一动不敢动,那几个壮汉突然停住,滴里嘟噜的说了几句话,便转身走了,陈小六爬起来就玩命往回跑,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误打误撞的跑回了屯子,很快便被几个大人发现,问了缘由,二毛娘知道了自是哭天抢地,陈老四一家只想着别让李君惩罚陈小六,好像二毛落在鞑靼人的手中必死无疑。 李君听了个大概就已经不想听了,直接问道 “陈小六呢?” 陈老四赶忙磕头“姑娘,你就饶了小六吧……” “我问你陈小六呢!”李君双目喷火,她揪着陈老四的皮袄低声吼着。 陈老四早就吓傻了,哪里还说得出一个字。 “姑娘,陈小六在这。”李飞喘着粗气,抱着一个吓傻了的孩子。 李飞趁着陈老四哆哆嗦嗦的讲着,便飞奔着去找陈小六了,虽然李君什么都没说,但,李飞感觉李君不是想处罚那个孩子。 李君松开陈老四,跑到李飞跟前,接过陈小六,蹲在地上尽量柔和的问 “好孩子,告诉姑娘,你怎么知道那些坏人是鞑靼人?” 陈小六胆怯的看着李君,浑身颤抖,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大人孩子都见过!” “好孩子,告诉姑娘,你还能不能记得刚才跑过的路?” 陈小六依旧不出声。 “听姑娘说,这事不怪你,但是现在只有你能救二毛,告诉姑娘怎么到的那里,那里有多少鞑靼人,姑娘才能去救他。”李君尽量控制着情绪,耐心的劝说。 “能救二毛?”陈小六眼中噙着泪水问道。 “能!”李君重重的点了点头,用手轻轻抹去陈小六脸上的泪珠。 陈小六刚要开口说,李君忙把李奇叫过来,路线的事,她听了没用。 李君站起身平复了一下情绪,她提醒自己现在不能乱,她把事情从自己脑子里过了一下,开始准备。 “李婶,你去把之前我让你准备的白色披风找出来,有多少拿过来多少。” 看见李奇站起来,李君忙问“他们有多少人?” “孩子只看见几个,可能是出来猎食的。” “那个地方你知道吗?” “大概知道。” “大不大?” “不大。” “那他们的人就不会太多。” 齐勇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姑娘,要慎重啊!” 李君没理他,转身看向柳翠的五个师兄,严肃的说 “在你们手下选出三十名功夫箭术都不错的,年纪要十八岁以上,自愿跟着我们去打鞑靼人的,可能会受伤,也可能会丢了性命,让他们想清楚,一炷香后到我屋前集合。” 五人齐声应了一声是,还没走两步,洪武哥五个就报名了。 齐勇急得不行“姑娘,万事应以大局为重,现在去救,也未必能救下活的,却有可能引得鞑靼来犯,得不偿失啊!” 李君依旧没理他。 “李飞,你选出两个人跟着你,一样要他们想清楚,老道,跟我走!” 道士笑呵呵的问“丫头怎么不问问我想没想清楚?” “你不是早就手痒痒了吗?” 道士仰天大笑三声“还是丫头最知道我!今日就痛快痛快!” “姑娘我呢?我得跟着你!”胖丫着急的拽着李君,差点把李君拽了一跟头。 “还有我呢?”柳翠也急了。 “小五,这事,你,你不能不叫上我们哥俩儿!我得替叔叔婶子还有两个哥哥报仇!”李大壮委屈的大叫。 李君正觉得头疼,齐勇又冲上来着急的说道“姑娘不可鲁莽啊!为了一个孩子,有可能引来鞑靼铁骑,辽东镇就危险了!” “你也配当军人!”李君怒不可遏“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就不是人命了?为了你们的辽东镇,抚远城外的人都死差不多了!你们缩起头护着的是谁?又是在替谁护着?!我们不求你们护着,我们自己护着自己总行吧?!那孩子是我靠山屯的,我就要护着,他敢动,我就敢杀!你滚一边去!” 齐勇青筋暴起“姑娘若是执意如此,便不要怪齐某得罪了!我要为整个辽东镇考虑!来人,将姑娘绑了!” 二十多兵士竟无一人应答,而靠山屯的人却都一脸怒容的围了上来。 齐勇脸色刷就白了。 “来人!将齐千户绑了!” “得令!”老道高喊一声,甩着袖子就扑了上去。 齐勇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十多人围攻他一个,还有好几个功夫比他好的,李君只转个身走了几步,齐勇就已经被绑好了。 …… 第七十章 营救 李婶抱着一大摞白色披风来的时候,李君门口的人已经聚集起来,李奇说,那些兵士也想去,李君便点了十人。她不知道那个山谷中有多少敌人,可太多人去救人很容易暴露目标,救人是第一位的,最好能将敌人全部消灭,也算是对辽东镇负责了,李君脑子里快速的运转着,想象着可能遇到的危险。 李婶将披风一件一件发给将要出发的人,好在当时闲着没事,做了不少,一人一件还剩了些。 李君能想起来做披风,还多亏王鹏,他送进谷中的货物中,有几匹白色棉麻,说是可以做中衣,李君摸了摸觉得有点扎,这要是贴身穿着哪能舒服,再说庄稼人,哪个穿过中衣,又是白色,他们更加不喜,这几匹棉麻就一直堆放在库房,直到下了第一场雪,李君来了灵感,想着做成白色披风,李奇他们打猎也许能有帮助。 “这披风与雪色相近,方便隐蔽,我们不出手,就不能让敌人发现我们,你们要尽量用披风盖住全身,猫腰前行……” 李君自己也系上披风,示意给大家看,然后将所有人分成四组,李飞带着两个同样身材矮小却速度奇快的兵士一组,也只有这三人穿着紧身衣,据说是李飞的私藏,他们主要负责用速度解救二毛;柳翠,道士和李君一组,因为这俩人别人管不了,剩下的人分成两组,由洪武和刘汉带领,除了这哥五个,别人都没正经上过战场,只能矬子里面拔将军,选这二人当组长。 李君又嘱咐了几遍各种手势的意思,李婶在旁暗自垂泪,胖丫更是哭的稀里哗啦,她因为没有合适的披风,所以不能跟着去。 众人准备妥当,李君一脸肃穆的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带着二毛,一个不少的回来!” …… 李奇走在最前面,李君走在中间,一条白色的飘带在山中蜿蜒前行。 众人小心翼翼的走了一会儿,又翻过了一座不高的山,那个山谷便呈现在大家眼前,这个山谷呈葫芦状,一大一小两个空场,小的可能就是陈小六遇到敌人的地方,大的便应该是今日的战场。 李君蹲在半山腰,把山谷内看得清清楚楚,李奇找的没错,李君第一时间便看到了二毛,看得心头滴血。 大的空场内,一共有三十二名鞑靼兵士,此时二十八人正围着中央的篝火,另外四人分四个方向站立,站岗放哨,山脚下拴着他们的马,山谷里搭起了几个帐篷,而在一棵树上,头朝下吊挂着一个孩子,一个赤身**的孩子! 李君强迫自己冷静,她想过很多可能性,却没想到这些蛮人如此残忍! 现在必须争取时间救下孩子,她将几个主要干将召集到身边,简单说了等一下的进攻方法,压力最大的是李飞,只要他能将二毛成功救下,山下这三十二个人,李君有信心一个不留! 所有人呈扇面小心翼翼的逼近山谷,距离差不多的时候,李君抬手,所有人停下,轻轻解开披风,露出弓箭与兵刃,李君看向身侧的李飞,重重点了点头。 李飞和另外两人如燕子般,轻巧的飞了出去,速度奇快,李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三个人。 负责放哨的鞑靼人还是很快发现了李飞三人,大喝一声,那两名身材矮小的兵士立刻分成两路,一个朝放哨的人一挥手,那位壮汉应声倒地,另一个朝着已经警觉的坐在篝火旁的鞑靼人扬手就是一把,只听叮叮当当,嗤嗤嗤。 李飞目标明确,不受身边任何影响,飞快奔至二毛身下,使出全身力气蹬了一下树干,整个人腾空而起,同时扬手甩出一把短小刀型利刃,朝捆绑二毛的牛皮筋砍去,牛皮筋‘呲’一声裂开,李飞双脚落地,利落转身抱住掉下来的二毛一个前滚翻便朝山边滚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那二人见李飞得手,也不恋战,奋力扔出一把飞镖,也朝山边窜去。 李君看准时机,朝左边一挥手,左边箭矢‘噌噌噌’朝场中射去,而右边的人趁机快速靠近山谷中央,走了十步,他们停下,然后两边互换,右边的射箭掩护,左边的快速靠近,李君和柳翠,道士原地没动。 当所有人成功抵达空场中央附近,李君突然大喝一声“杀!” 所有人扔下弓箭,抽出兵刃冲了上去。 道士带着一股劲风疾步冲到场中,柳翠期待的看着李君,李君笑了笑说“去吧!不许受伤!” 柳翠提着剑也冲了上去。 李君这才拎起自己的大刀赶忙朝李飞三人奔去,看到李飞怀里双目紧闭,双唇青紫的二毛,眼泪不受控的掉了下来,李飞忙说“还有气儿。” 李飞三人正玩命的搓着二毛的胸口,脚心和手心,她赶紧脱下自己的皮袄裹住二毛。 “李大哥,你应该认识路,快带孩子回去找胡大夫!辛苦两位护送!” 李飞也不多说,抱起孩子就窜了出去,三人很快消失在山谷尽头。 李君又朝空场中心望去,一群人正杀得兴起,道士嘴里还时不时喊一句“这货我一个人来!”。本就人数占有几人哇呀呀的很是凶猛,但碰上混江湖的,混山林的这帮人,也坚持不了多久。 看到雪地上已经躺了不少鞑靼人的尸体,李君这才放下心来,忽觉得冷风刺骨,李君想起地上那些披风,赶紧跑回去挨个捡起来给自己围上,围了五六个,李君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场中,忽然发现,最初被暗器所伤的那位放哨的鞑靼人,并没有死,他此刻正盯着场内,悄悄拿起弓箭…… 李君紧张的拿起自己的大刀,慢慢靠近。 鞑靼的这位兵士应该是受了伤,他每个动作都显得有些吃力,且缓慢,这倒给李君争取了时间,等李君站到他身后,他才刚刚箭上弦。 前方是自己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眼前是一个要伤害他们的人,李君举起刀,心里默念:谁都不可以伤害他们! 这时,鞑靼人感到身后异常突然回头,李君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惊惧,可刀已狠狠落了下去!血,染红了李君身上的白披风,染红了握刀的双手。 …… 山谷中心的仗很快打完了,敌我实力本就悬殊,又是突袭,道士觉得杀得一点不过瘾,嘴里骂骂咧咧,其他人倒是很高兴,李奇清点完人数,心总算回到肚子里了,他回头想看看李君在哪,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当他看见李君拎着沾着血的刀,傻傻的站在不远处时,心中突然一痛。 李奇发现李君的时候,很多人也看到了,柳翠赶忙跑过去,扔下剑把李君抱在怀里,暗自责怪自己不该把姑娘一个人扔在这。 “啧啧,丫头才多大?说是过年才十三吧?这将来可不单单是人精,怕是得成女魔头啊。” “你这句话我一定转告姑娘!”李奇冷冷的抛下这句话就朝李君跑去。 道士赶紧追上去“别呀!咱哥们儿弟兄的,你可不能害我!” 李奇无动于衷。 “你要是敢告,开春了我还跟你去打猎!” 李奇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二人来到李君面前,李君被柳翠抱的身上暖和了些,也找回来些神识,她轻轻推开柳翠说道 “赶紧清理战场,什么都不留,能带走的都带走,不能带的就地掩埋,尸体……扔到山里,让野兽也过过年。”李君想到二毛的样子,恨意又起。 “丫头,杀人这事,多杀些,习惯了就好了。” 道士破天荒十分诚恳的劝解道。 李君不知是冷还是吓,听罢身上一哆嗦。 柳翠狠狠的瞪了道士一眼,道士摸了摸鼻子,跑去帮李奇清理战场去了。 柳翠扶着李君找了块大石头,柳翠麻利的将石头清理干净,又从帐篷里找了一块儿毛垫子垫在石头上,李君坐在上面,脑子里一片混乱,反复出现那双惊惧的双眼,她咬着牙,反复告诉自己,那人必须杀。 突然风气,天空点点白色雪花飞舞,李君仰着头,暗叹:哪个世道都不好混啊! …… 所有东西清理完,天色已暗,只剩二十几匹马不知怎么办好,想要进谷有些麻烦,主要路不好走,带着马,指不定走到后半夜去,正犹豫不觉,李飞又回来。 李飞回来一是告诉李君二毛性命暂时无碍,二是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的地方,没想到真的解决了大问题,李奇忙让李飞带着李君和几个受了伤的赶紧回屯子,剩下的人跟他一起带马进谷。 柳翠脱下自己的皮袄给李君穿好,背着李君跟着李飞快速离开,她能感觉到李君的不对劲,心中忐忑不安。 几人进了屯子,天色已经渐暗,李君执意要去看看二毛,众人只好陪着先到二毛家。 …… 第七十一章 病倒 二毛家,陈雷和胡大夫都在,二毛娘坐在炕上抱着二毛,不停的抹泪,陈老四垂着脑袋站在炕下,李君推门进来的时候,陈雷正劝着二毛娘 “……这事别说是孩子,就是大人遇上,也不敢上前去救……姑娘回来了!” 李君进屋冲着陈雷点点头,便朝二毛看去 “二毛咋样?” 胡大夫忙回道 “现在有点烧,刚喝下驱寒散热的汤药,孩子吓得够呛,心神不守,不吭不哈的,唉,这心魔非药能除啊!我正琢磨着怎么开个安神的方子,先让孩子好好睡一觉,只是孩子还小,用量上我得斟酌。” 李君点了点头道“有几个人受了些轻伤,你先给看看。” 胡大夫赶紧忙乎那几个人去了。 李君坐到炕上,从二毛娘怀里接过二毛抱在自己臂弯里,二毛睁着眼,直直的看着房梁,李君轻轻拍着,心里不是滋味。 “姑娘,你可得为我家二毛做主呀……” “要我怎么做?”李君抬眼冷冷的看着二毛娘。 “陈小六就这么扔下二毛,自己跑回来……” “不然呢?扑上去跟二毛一起被抓?等两个孩子死透了,咱们可能都不知道他们在哪!” “姑……姑娘,不是说得团,团结吗?” “你懂什么叫团结?团结不是抱团去送死!你想的团结就是你不好了,别人也不能好!” 二毛娘缩了缩脖子,二毛爹从灶房里探出个脑袋说道 “姑娘别理她!吃了二两面就觉得自己金贵了,今日这事,要没有小六,二毛怕是,怕是……” “大哥是个明白人,自己媳妇儿自己管管,等我管的时候,怕是就没这么简单了。” 二毛娘吓的赶紧往炕里缩了缩。 陈老四感动的稀里哗啦就要下跪,李君示意柳翠拦住,然后有气无力的说 “回家把小六带来,他们都是孩子,这种事不好埋在心里,会影响他们一辈子。” 陈老四听罢赶紧回家接孩子。 其实李君此时感觉很不好,她觉得很冷,浑身无力,可她更知道这种时候要不进行心理干预,这两个孩子将来的人生都会留下阴影,且可大可小。 李君已经抱不住二毛了,柳翠干脆上了炕,把孩子抱到自己怀里,陈雷看出李君不太对劲,忙去把胡大夫叫了过来,胡大夫赶紧上前搭了一下脉,眉头紧皱的说 “姑娘……” 李君摇了摇头道“等会儿再说。” 胡大夫只得叹了口气,接着去忙乎伤兵。 “二毛,看着姑娘好不好?”李君拉着二毛的手,柔柔的说“姑娘是神仙下凡的,你忘了?姑娘不会丢下你不管……姑娘已经让人把坏人都打死了,你没事了,看着姑娘……” 二毛微微转了一下头,眼神依旧呆滞。 二毛娘伸出手,张开嘴,就要拍大腿开嚎,“我的命……” “再出声就把你扔出去!”李君没好气的呵斥道。 二毛娘赶紧闭嘴。 李君接着柔声跟二毛说着话。 “二毛今日像个勇士一样,坚持到姑娘来救你,二毛是不是知道姑娘会来救你?二毛真厉害!那些鞑靼的兵士被姑娘打的落花流水……” 二毛听见鞑靼两个字,浑身一哆嗦。 说话间,陈老四抱着陈小六来了,小六连惊带吓也发起了热,家里人却不敢来请胡大夫。 跟来的还有不少村民,大家聚在二毛家的院子里,也不怕冷,只是为了亲口听李君说,鞑靼人全部被打死了,这是他们有生第一次听见鞑靼人被打死了! 胖丫听到信儿也赶紧跑来了,她一进屋,屋内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李君让其他人都下了炕,让陈老四抱着小六挨着二毛坐着。 “小六,喊二毛,跟他说抓他的坏人都被打死了,他可以回家了,让他别怕。” 李君摸着陈小六的头,鼓励的看着他。 陈小六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他拉起二毛另一只手,像个小大人一样轻声喊道 “二毛,我是小六,跟我回家吧,坏人都被打死了,那些鞑靼坏蛋都被姑娘打死了,咱们回家吧。” 二毛眨了一下眼。 李君示意小六继续喊。 “二毛,咱回家吧,鞑靼坏蛋都被打死了,咱俩回去也去练武,将来也跟着姑娘打仗,杀死所有的鞑靼坏蛋!” 陈小六反复喊着,声音越来越小,二毛的爹端了碗温水递给小六 “孩子,先喝口水。” 陈老四感激的接过碗,小六刚喝两口,只听二毛嘴里发出了动静,李君示意大家别出声 “打!” 这下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众人激动不已。 二毛的眼睛动了动,他看着小六轻声唤道“小六……” 小六挣扎着坐起身,拉着二毛的手就开始哭 “二毛,咱回家吧!你不能死,你要死了我就得给你抵命,咱俩就都成不了英雄了。” 二毛的眼中也开始潮湿,他扭头看见李君,哇的一声终于哭了出来 “姑娘,他们,他们打我……” 李君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她紧紧的抓着二毛的手说 “都过去了,二毛真的很勇敢!二毛坚持等到姑娘来救你了对不对?姑娘让人把那些坏人都打死了,带回来好多马,姑娘送你和小六一人一匹好不好?” 两个孩子边哭边点头说好。 李君让两个孩子放声哭了一会儿,才对两个孩子说道 “二毛,你要记住,是小六救了你,你们两兄弟以后要比亲兄弟还要亲!” 陈小六傻傻的看着李君,爹娘告诉她他,二毛要是有个好歹他可能就要抵命,娘在家里一直哭,可姑娘都说了不怨他,现在姑娘又说是他救了二毛的命。 “打仗不但要身强体壮,还要有头脑,等你们俩好了,一定要跟着贾秀才好好读书,长些头脑,明些事理,再好好习武,等你们长大了,上了战场,就能成为真正的英雄!” 两个孩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今日孩子之间的事,谁都不准再提,谁要是不服来找我!敢在背地里嚼舌头,就去山上把胖婶娘俩儿换回来!” 众人齐齐点头。 李君说完终于放下一颗心,顿觉脑袋发沉,眼前发黑。 陈雷看着李君的脸色惨白,很是不安 “胖丫,快把姑娘背回去!” 胖丫赶紧照做,李君趴在胖丫背上又嘱咐陈雷道 “老先生,明日派人将齐勇送回抚远城,就说我不配用他!再把咱们杀鞑靼的事告诉将军,好让他们有防备。记住,告诉将军,一个……没留!” 这句话说完,李君的意识就开始模糊了,她听见周围人叽叽喳喳的吵闹个不停,却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她又听见有人哭哭啼啼,有人骂骂咧咧,她觉得很吵,只想着沉沉睡去,便坠入无边黑暗中…… 李君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她不知道自己从鬼门关前溜达了一圈,睁开眼看到的是无数双熬得通红的眼睛。 “姑娘终于醒了!”不知道谁激动的喊出了声。 屋里和屋外院子里顿时沸腾了“姑娘醒了!”,声音由近而远…… “姑娘虽醒了,但还需要静养,大家现在也能放下心来,还是回家里等消息吧。”胡大夫又一次劝说,疲惫的脸上掩饰不住喜悦之情。 之前胡大夫轰人,那是一个也轰不走。本来以为李君是伤寒,哪知李君连药都灌不进,且高烧不退,没多久,炕上炕下,灶房里,院子里全是人,所有人把希望放在胡大夫一人身上,谁都不肯离去,接连喂了三次药,李君都紧咬牙关,一天一夜过去,李君颗米未尽,一滴药未喝,看着药汁再次顺着李君的嘴角流了出来,屋里更是哭声一片! 所有人在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姑娘是谁!是他们的天啊!天要是塌了,他们可怎么活下去…… 胡大夫无计可施,抓着自己的头发想起了药箱里的那包针,已经多少年没动过了?胡大夫犹豫了,他又看了看炕上面如死灰的李君,然后长叹一声,咬牙跺脚的拿出那包针…… 现在好了,姑娘终于醒了,众人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陈雷这时多少放下心来,便第一个站起来说道 “咱们帮不上忙的,都离开吧,姑娘能醒过来就无大碍了,李家婶子安排人轮换着照顾姑娘,也让胡大夫休息一会儿,我先带头走。” 说罢,陈雷起身,利落的出了屋,没人看见老人眼中的温热。 紧跟着,屋里的人李奇,奎叔,道士,李飞,洪武……一个个都走了。 道士临走时还不忘对炕上的李君调侃道 “丫头,快点好起来,没人折腾我,还挺难受。” 众人哈哈大笑。 屋里剩下李婶,胖丫,虎妞,柳翠,苏悦儿,陈氏,李婶安排几人日夜替换着照顾李君。 胡大夫也被强行送到旁边屋睡觉,胡大夫早已疲惫至极,想到昨天还被道士,洪武等人威胁,心里暗暗想着等姑娘好了,告上一状。 院里院外的人也都慢慢安心的回去了,夕阳西下,山谷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第七十二章 吵架 李君只觉身子像是拖着一个大铅块,从头到脚沉的要命,被柳翠喂了一些粥后,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中间不知被谁抱起来喂了两回药。 又不知过了多久,李君睁开眼,感觉身上清爽了不少,苏悦儿守在她身旁,看见李君睁眼,摸了摸她额头,嘴里嘀咕着‘没烧,没烧。’然后又关切的问“姑娘感觉如何?要不要喝点水?” 李君点点头,苏悦儿赶紧下炕,旁边的胖丫‘腾’的坐了起来,迷迷糊糊的问“姑娘咋啦?” “姑娘我醒了,快扶我坐起来,躺累了。”李君伸脚轻轻踹了胖丫一下。 胖丫赶紧扶起李君,又用炕褥子垫在身后,李君虽仍旧浑身无力,总算有了点精神。 苏悦儿端来水,李君自己喝了几口,胖丫放上炕桌,端来了粥和几样小菜,李君胃口不错,吃的一点没剩。 苏悦儿叫来胡大夫,胡大夫摸了摸脉,点了点头道 “姑娘总算是无大碍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甭想活儿了。” “哪有胡大夫说的那么严重。”李君斜靠着,吃饱了精神头还不错。 “哼,你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份凶险,唉,亏得我命大!” 苏悦儿抿着嘴笑道 “胡大夫劳苦功高,屯子里的人都要给你立长生牌呢。” “少来!不是吓唬我的时候了?再说,姑娘又不只是你们的姑娘,好像就你们着急一样!” 苏悦儿点点头道 “这倒是,姑娘可听见了?你是我们大家的,可不敢再生这么吓人的病了,这两天整个屯子的人都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下的,连将军都来了,还有那个四王子……” 李君听到这吓一跳“他们啥时来的?来干啥?” 苏悦儿稍稍回忆了一下才道 “你不是让我外祖父派人把齐千户送回抚远城嘛,转天,我外祖父就派了大山哥,带着十几个兵士把齐千户送回去了,奇大哥刚把马拉进谷就派上了用场,嗯,将军和四王子好像就是跟着大山哥他们一块儿过来的,大山哥不会骑马,这一来一回,可没少遭罪,哎呀,你当时病的生死难料,谁也没心情去管将军他们,这不是俩人已经在谷里住了两个晚上了,将军只交代等你醒了,告诉他一声,他再过来看你,倒是一直没来捣乱,只是派人一会儿问一次,姑娘现在能见吗?” 李君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没劲儿跟他们打嘴仗,事情已经做了,还是等他们气消了再见吧。 “你让李奇去跟将军说……就说将军忙,又临近年关,辽东镇也是忙的时候,不宜在谷中停留时间太长,我这已无大碍,等过了年再见不迟。” 苏悦儿点点头,穿戴整齐就出了房门,和李婶在院子里碰了个正着。 “悦儿这是去哪?” “姑娘让我去给将军回个话。” 炕上的李君听见李婶的声音,吓得忙示意胖丫扶她躺好,开始闭眼装睡。 李君能够想象出李婶这几天流了多少眼泪,担了多少心,受了多少怕,所以挨顿说是一定的,可想到李婶流着泪唠叨的场景,尤其是内容……李君决定躲一天是一天。 李婶进了屋,先是脱去皮袄,在灶台边上烤了烤,去了寒气,这才来到炕边,看了看李君,轻声问胖丫 “刚才醒了?” 胖丫憨憨的点点头。 “精神可好些?用了多少饭?没再烧吧?胡大夫可有再说什么?……” 李君心里暗笑,问这么多,胖丫可能只会回答最后一个,李君等着胖丫回答,等着等着竟又睡着了。 等李君再次睁开眼,窗子透进来的光已经有些暗了,李君迷迷糊糊中看见炕下坐着两个人,她眨了眨眼,再看了看,顿时精神了! “丫头醒了,感觉可好些了?”裘月生难得温和了一回。 李君赶忙挣扎着起身,虎妞本就守在炕上,忙一手环抱着李君,一手将炕褥垫在李君身后,柳翠闻声端着水进了屋,李君斜靠着,喝了口水,虚弱无力的答道“好多了。”然后等着裘月生的质问,哪知裘月生突然起身,整理好衣襟竟是对着李君规规矩矩,深深一揖。 李君一惊,伸手想拦。 “将军不可……这是为何?” “丫头受得!”裘月生严肃的接着说道“我在二毛那个年纪,也曾被鞑靼掳去……无人来救!” 屋内一时安静了。 “其实,我也知道齐千户说的有道理,只是……” “丫头,你之前说的对,我种不种粮,鞑靼铁骑该来还会来,你这次救不救,他们想来就会来!即是军人,何惧一战!每次看着城外的村民被欺凌,被屠杀,我心如刀绞,却不敢出兵,丫头,窝囊啊!身为辽东镇总兵,却不能护着自己的村民周全,躲在城墙之内,让你们手无寸铁只能自求多福……” “将军莫自责,是我周家毁了这大好河山,让百姓苦不堪言。” 李君看着二人悲愤的做着自我批评,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只好没话找话的问了句 “周公子是一直留在抚远城?” “啊?哦,自上次商量好对策,我便回到我大哥那里,现在战事暂停,前两天刚回来。” “哦,这是……放寒假了?” “啊?” …… 裘月生那日知道齐勇被绑了送了回来,便抛开其他公务,赶回总兵府,恰巧周恒温也刚刚进城,二人一块儿听了李大山的汇报,裘月生当时气的脸色铁青,命人把齐勇拉下去打了五十军棍。 齐勇不服,裘月生问道“她李君不但带人救出孩童,将所有鞑靼来犯之人尽灭,而且无一人丢了性命,你可做得到?” 齐勇愣住,裘月生又问“你可知为何你做不到?” 齐勇答不出,裘月生大声吼道“因为我们骨子里有对那些蛮夷的怕!而那丫头不怕!谁敢动她的人,她就敢跟谁拼命!不管他是谁!”裘月生吼完,颓然的看着齐勇问道“多久之前,我们也曾这样?!” 齐勇听罢嚎啕大哭。 李大山着急李君的病情,本想人送到,跟将军汇报完就走,哪知裘月生和周恒温知道李君病重竟要一同进山,便要李大山等上一会儿,裘月生要把一些重要的事情处理了,还要仔细安排一番,等能走了,已是半夜,几人连夜催马出城。 进了山谷,周恒温和裘月生才知道李君病的着实严重,已有性命之忧,二人也慌了,没在意谷中的怠慢,找来一起参加战事的兵士,详细问了情况。 周恒温听完想了想说“姑娘恐怕不仅仅是伤寒,她这个年纪第一次杀人,怕是有些吓到了,哈,自己都是被吓到的那个,反倒不忘了安慰那两个孩子。” 裘月生点点头道“这丫头……难得啊!你看她,事事准备在先,一直都在运筹帷幄,之前陈凡跟我说他们要练箭,我还没当回事,后来听说还建了一个操场,让那些江湖人传授防身之术,唉,我不如这丫头良多啊!” 那位兵士看二人聊得多是夸赞李君,便咬了咬牙跪倒在地“将军,那日齐千户命令我们绑了姑娘,我们,我们无一人听令,还请将军责罚!” 裘月生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起来吧,你们没错,你们现在是靠山屯的兵,自然就应该听那丫头的。” 周恒温神色黯然道“但愿她能挺过这一关!” …… 这些事,李君现在自然是不知晓的,她现在只想着怎么不让眼前这二位再悲愤下去。一句放寒假倒是成功的把话题转了开去。 “今年雪多,我就琢磨着那些蛮子该不消停了。”裘月生坐回椅子上接着说道“他们知道咱们过年的习俗,怕是要在过年时有所行动了。” 周恒温怕李君没听懂,解释道 “鞑靼所处之地甚是严寒,一旦发生雪灾,牛羊那些牲畜便会有大量死伤,他们吃不饱就会打起咱们的主意。” “你们的意思,鞑靼可能会趁着过年来攻城?”李君紧张的坐直了身子。 二人点点头。 李君又问“他们攻城前喜欢用几十人的小股队伍先来抢夺食物实为打探?” 周恒温看向裘月生,裘月生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仅攻城前,他们平时也会派几十人的小股队伍来抢掠,抢完就走,不会在附近停歇。” “将军如何判定这次有可能是要攻城?” “自然是细细分析,用兵最讲虚虚实实,这次雪灾会是个由头,我进山那日一共收到五起小股队伍掠杀城外村子的消息,实际情况只多不少,但也可能是他们虚张声势,最主要你们在大荒山里发现了一股。” “城外还有村子?” 裘月生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道“还有几个,人不多了,蛮子好像也想明白了,现在只抢东西,不怎么杀人了,我出城的时候已经安排人每日城外巡视。” “你们的亲卫与马匹都在山口?” 二人点头。 “你们也不怕他们冻死。”李君没好气的说。 “行军打仗露宿野外很正常,姑娘莫担心。”周恒温不以为然。 “柳翠姐,你马上去找李飞,带他速来,嫂子你回家把奇兄叫来,然后就留家里看着小晨光吧,我可能要李奇出趟谷。”李君表情凝重,柳翠和虎妞不敢怠慢,赶紧出了门。 “丫头,你的意思……” “既然将军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怎能还在谷中耽搁时间?!” 李君一时恼怒,竟感到一阵眩晕,她手撑着头,闭目皱眉重新斜靠在被褥上。 “丫头莫急,我出城时已布置妥当,你的身体比眼下的境况重要。” “我有什么重要的?!我死了,带不走那些鞑靼铁骑,我活着,也阻止不了他们来!” “姑娘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将军确是担心姑娘才连夜赶来,姑娘天赋异禀,鞑靼不来则以,来,必是十万以上的大军,我大哥那里暂时调不来援兵,将军手中只有不足五万将士,唯有姑娘能想出良策,以少胜多,将军说姑娘重过眼下局势,又有何过?!” “早就与你二人说过,我不懂军事,不懂军事!你二人为何就是不信?我何必在你二人面前藏拙?眼下可能是辽东镇上万人生死攸关的时刻,你二人却把宝押在一个小女娃身上,可说得通?!” “你是说过不懂军事,可你也说过万事皆通!你之前的建议,在我大哥攻打燕地时很是有效,你本有颗智谋心,却总是闪躲,又是为何?!” “我的心就是藕,全是眼儿,也没本事对付几十万大军!” 李君气极,坐起身子朝着周恒温大吼,然后眼前一黑,倒到被褥上,只觉脑子嗡嗡作响。 第七十三章 等待 周恒温也气极了,面显红潮,但看到李君倒下,眼中满是关切,却执拗的不肯问一句。 裘月生汗都下来了,这俩小娃娃吵架,把他夹在中间甚是煎熬,眼见李君倒下,更是急得不行,冲到炕前又不知该做什么,只知反复问“丫头可还好?” 胖丫在西屋睡得正香,被苏悦儿推醒,正好听见李君大吼,她蹭一下就蹿下炕,披头散发的冲进了东屋,裘月生正在着急,忽一扭头,昏暗的光线下看到冲过来面目狰狞的胖妞,竟吓得退了两步坐到炕上。 胖丫哪管谁是谁,惹得姑娘生气就都应该扔出去。胖妞直奔裘月生,伸手就要拎,李君赶紧喊住胖丫,此时李君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虚弱的伸出手,胖丫赶紧拉住,然后上炕抱起李君,撤了身后的被褥,将李君轻轻放下,又将被子盖好,这才守着李君,怒视着裘月生和周恒温。 周恒温此刻心里哪里还有半点气恼,要有也是对自己,李君已经病成这样,怎么就不能好好说! 裘月生感到从未有过的尴尬,打了几十年的仗,什么样的伤兵没见过,什么样的尸首没见过,今天怎么就让一个……给吓着了呢?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结了冰,谁也没说话,全都一动不动,直到柳翠领着李奇和李飞进了屋。 三人进了屋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再看到胖丫的样子,柳翠是哭笑不得,赶紧上炕换下胖丫,让胖丫去西屋歇着,连她都不忍直视,更别说别人了。 胖丫不情不愿的下了炕,才鼓足了勇气问柳翠“虎妞嫂子呢?” “祖宗,刚才是姐姐不对,出门的时候应该把你叫起来,你先歇着,姑娘有重要的事找他们商议,我若再出门一定叫你。” 胖丫这才离开。 李君一直闭着眼皱着眉,看起来很是不舒服,李奇和李飞站在炕前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我先去把胡大夫叫来吧。”李奇哽咽着说。 李君轻轻摇了摇头,她此刻头痛欲裂,浑身无力,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你们俩听我说。”李君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周围一下安静了“李飞,你选上五个身手灵活的,跟李奇去趟山口,记着穿上披风,先到山口外看看将军他们的人还在不在,若是还在,李奇,山口附近哪里有可以避风又安全的小山谷,小山坳,你应该清楚,把他们安置在那,若是已经不在了,”李君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你们几个就要小心的在那附近找找,有可能被鞑靼掳去了。” 听到这,屋里的人俱是一惊。 李君没做解释,接着说道“你们记住,这次出谷要千万小心,就当做鞑靼的人已经在那了,若是找到他们,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悄悄数好人数,看好地形,速速回谷报与我知。” 李奇和李飞重重点头,齐声说了句“姑娘放心!” 李君勉强睁开眼,看着二人轻声道“千万小心,定要安全回来!” 二人冲李君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屋内渐渐黑了,胖丫和苏悦儿从西屋出来,点灯,做饭,却是无一人说话。 不一会儿,胡大夫来了,他进屋也立即感觉到不对,默默的给李君号了脉,然后扭头看了看周恒温与裘月生,斟酌再三还是敢怒不敢言,只得默默的去配药熬药。 众人食不知味的吃了晚饭,李君只喝了几口粥就喝不下了,周恒温看着更是愧疚难当。 李君脑袋一阵阵发沉,她知道这时不能睡,便在脑中设想出几个可能性,再逐一思考应对之法,上一世的经验告诉她,顺畅时居安思危,祸临时冷静自救,她唯一比这里人强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脑回路,想要好好用它,必须先冷静。 屋内,油灯昏暗,气氛压抑,裘月生等的实在心焦,便开始在屋内踱步,来来回回越走越快,李君忍不住睁眼看了看,怕裘月生就这么直接起飞了。 终于,院内有了点动静,柳翠急忙开门……狼五本已悄悄的走到窝前,被突然的开门声吓了一跳,转头看着柳翠,柳翠一看是狼五,失望的要关门,狼五可能也感觉到异样,嗖一下在柳翠关上门那一瞬窜进了屋。 裘月生和周恒温本正期盼的看着,见柳翠又将门关上,内心陡然失落,还没等这口失望的浊气吐出去,昏暗中,只见一庞然大物忽至眼前,裘月生惊慌之下倒退两步,又坐到炕上,与之前见到披头散发的胖丫如出一辙。 周恒温却是眼冒精光,这便是他一直想见的狼五吧! 狼五提防的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炕上躺着的李君,又看了看二人,绿豆眼散发的光芒有些变了味道。 “你刚进山几天就回来了?”李君挣扎的起来,摸了摸狼五的头。 可能是看到李君还活着,狼五摇了摇尾巴,趴到一边,眼睛却不离开周恒温和裘月生。 裘月生心里这个怒啊,这一天,吓着两次!还能不能行! 那一边,周恒温却是不断地跟狼五传递着友谊的信号,可惜狼五这边网速不佳,接收不到。 这时,屋外再次传来声响,还没等柳翠跑去开门,房门就被李奇高声喊着‘姑娘’推开。 “正如姑娘所料,我们在山口附近找到两股鞑靼队伍,分别藏在两个山坳里,他们没敢进山,但是戒备的很,我们很小心才没被他们发现。” 李奇很是兴奋,比发现陷阱里困住野猪还兴奋。 李飞几人随后也跟了来,李飞没客气,直接进了屋,那五人只待在灶房。 柳翠麻溜的给每人倒了热水喝。 李君坐起身,认真的听完李奇的话,紧跟着问道 “可找到将军的亲卫?” “找到了,他们说看到蛮子往山口来,就进山躲了起来,我们找到他们,奇兄弟又把他们换了一个地方安置妥当了。” 李君先舒了一口气,裘月生和周恒温也放松了下来。 “姑娘,打不打?”李奇目光灼灼。 “打!当然打!路线看好了?”李君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李奇和李飞重重点点头。 “他们有多少人?” 李奇回答道“找到他们时天色已经暗了,看不太清,粗略算了一下,每股都有四五十人。” 李君看向裘月生和周恒温。 裘月生哈哈一笑道“丫头不用试探,我现在在你靠山屯中,自然听命与你。” 李君撇了撇嘴道“我可不敢,我是想说,下面的事该将军与周公子安排了,我大病未愈,得好好将养。” “谷中将士随我调遣?” “那是自然!奇兄,带将军和周公子到议事堂调兵遣将,今日破晓之前,务必拿下那些蛮子,嘱咐将士们注意安全,一个不少的回来!” 裘月生听罢忍不住腹诽,‘到底谁是将军?!’ 屋里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连狼五都好奇的跟了去,周恒温走在最后,他特意等人都出了门,才在门口语重心长的说了句 “乱世之时,人命如草芥,你若不忍心,你便是下一个草芥。”说罢便抬脚离开。 柳翠不明所以,李君却是豁然开朗,有些事只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气儿也就顺了。 李君深知自己与这里人的差别,可要想在这里活下去,便要接受这里的一切,太过较真那就是矫情!先活着吧,李君想‘我不要成为草芥!’ 很快,议事堂中的动静,惊动了整个屯子,陈雷摸黑来到李君的木屋,李君刚刚喝完药,正在听胡大夫唠叨。 “……这次病来的多凶猛,姑娘可不能掉以轻心,别管他官有多大,那也是自己的命最大……呦,陈先生来了。” 李君长出一口气,总算来了个救命的,这两天只要她醒了,听到的就是唠叨。 “姑娘,山中又发现鞑靼人了?”陈雷进屋就问。 李君斜靠在被褥上,点点头劝慰道 “老先生莫急,有将军在,又是咱们地盘,又是突袭,人数还占的是,可……我怕这个年不好过啊!” “以我的脾气,倒是想痛快解决了,省得日日担心,夜夜提防。” “姑娘莫要孩子气,鞑靼若是好打,裘将军也不会忍气吞声这么多年。” “正因如此,才更应该谋划出个好办法,就如同脑袋上面悬把刀,你不想办法把刀去了,早晚被刀砍了,这种事不能等!” “姑娘有办法?”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等将军他们打完这场小仗,一块儿合计合计,这些鞑靼人没事老往咱们大荒山里跑,也不是事。” 柳翠崇拜的看着李君问道“姑娘为何事事都能先知呢?” 李君扑哧笑出声来“哪来的先知,真当我是神仙!那,就像是你眼前摆着针,线,布,你根据线的颜色,布的大小,大概能想出要秀什么,道理是一样的,前提是,你得认识针和线,知道它们的功能。” 柳翠听得云里雾里,陈雷反倒是哈哈一笑道 “姑娘的这份见识,怕是没几人能及,倒是难为了翠儿。” “各有所长,你们的本事,我不是也不会嘛,这就叫天生我才必有用。” 几人正说着,李叔李婶一脸紧张的推门而入。 俩人问了情况,李君自是又一通劝慰,李婶怕李君再上前线,抹着眼泪,死活今晚要睡在李君旁边看着,李君无奈只得同意。 李婶的眼泪还没擦干,虎妞抱着小晨光也来了,整个木屋热闹非凡,大家叽叽喳喳的反倒把那种恐慌给冲淡了,李君笑眯眯的听着,渐渐地双眼开始打架,然后头一歪,着了! 第七十四章 准备(一) 这一觉,李君睡得很是香甜,要不是胖丫把她推醒,她都不知道自己会睡到什么时候去。 “姑娘,打赢了!打赢了,姑娘!”胖丫看见李君睁眼,兴奋的边推边喊。 “你再推,我死给你看!”李君恼怒的吓唬胖丫。 胖丫怯生生的收了手。 柳翠笑呵呵的拿着一块温热的湿棉帕,服侍着李君擦了擦脸道 “姑娘真是稳如泰山,就不着急问问战况?” “有啥好问的,这种仗要是打不赢,他们趁早抹了脖子!咱们的人是不是都回来了?” “都回来了,只伤了十几个,不重,那也够胡大夫忙一阵的了。” 李君彻底放心了,忽然想起李婶,昨晚不是说睡在这的吗? “李婶和虎妞听说将军他们回来就赶紧走了,听说大山哥这次也跟着去了,李婶能不着急嘛。” 柳翠边说边和胖丫摆上炕桌,端上小米粥,馒头和几样爽口小菜。 “胡大夫不让你喝鸡汤,说是越清淡越好,你看你病这几天,小脸都瘦没了。” “留着口气,失去的肉早晚长回来,别担心!” “将军他们带回来好几个活的鞑靼人,我和胖丫趁着你没醒跑去看了,臭死了!离得还挺远呢,就能闻见。” 胖丫赶紧点头补充道“还一脸的胡子,脏兮兮的。” “合着你们把我自己人事不省的留在家里,都跑出去了。” “姑娘可别冤枉人,”苏悦儿笑嘻嘻的走进来接着说道“我可是一直在的,要不她俩哪敢跑。” “你不赶紧睡一会儿,跑过来干啥?” “心里高兴,睡不着呀。” “你没看见那蛮子长得,啧啧……” 李君听着,手里拿着筷子,盯着小米粥怔怔出神。 “姑娘可起来了?”胡大夫一路小跑进了屋。 “没醒也让你喊醒了。”胖丫难得的怼了一次人。 胡大夫呵呵呵的笑,也不计较。 胡大夫利落的号了脉道“姑娘真是,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这可倒好……”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胖丫急急的问。 “好!大好了!你这丫头,等一下我把药配好,让柳翠熬吧,那边还有几个伤兵没处理完。” “胡大夫辛苦了!”李君真诚的说。 “这种辛苦,我倒想天天有,唉,我在抚远城生活了二十多年,连着打胜仗,可没见过!” 胡大夫笑的能看见那颗已经发黑的后槽牙。 胡大夫喊了声柳翠跟他去取药,便要往外走。 胖丫忽然使上了小性儿“为啥不叫我熬药?” 胡大夫愣了一下,随即无奈的说“胖丫,你跟我一块儿熬过药,没一炷香你就睡着了,药材下锅前,你差不多挨个尝了一遍,唉,是怕我下毒?……” 胡大夫不知怎么说下去,干脆甩甩袖子走了,柳翠捂着嘴笑着追了上去。 胖丫噘着嘴,气鼓鼓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胖丫,药不能瞎吃。”李君语重心长的劝说道“是药三分毒,有些药单独吃就是毒药,你又不懂药理,吃坏了咋办?” “有几种很好吃……”胖丫小声嘀咕。 李君刚想发威,只听院子里有人高声问道 “姑娘起了吗?” 这么有礼貌,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屯子里的人,问着的同时人就跟着进屋了,这位至少等在院子里。 李君应了一声,赶紧把粥喝了,让胖丫把碗筷撤下去,周恒温不急不缓的走了进来。 李君拱手冲着周恒温说了句“恭喜。” 周恒温温和的笑了笑,李君竟觉得十分养眼,心中暗道:一夜没睡,风采依旧啊! “不知姑娘说的喜……从何来?” “不论如何,也算打赢了。” “留了几个活口,将军亲自审问,鞑靼十五万大军正在集结,准备年三十攻城。” 周恒温说的很平淡,李君也没有什么反应。 这让周围几个人捂着嘴,没好意思叫出声来。 “这些人应该算是前哨吧?还有多少人在周围活动?” “将军还在审,这些人应该知道不了太多详情,只是……应该是在打大荒山的主意,十五万大军总要找个避风的地方安营扎寨。” “这倒是个好消息,大荒山最是好客!来了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先把这些前哨都留下。” 周恒温点点头,这与他跟裘月生的想法一致,没了前面派出来的人,后面的大军就是瞎子。 “然后呢?”周恒温喝了一口苏悦儿递过来的茶,不经意的问道。 “然后打乱他们的部署,他想啥时来就啥时来?那不行。” “如何打乱?” “不知道。” “再然后呢?” “把他们何时到,经过哪,掌握在咱们手上,然后,埋伏,突袭,杀他个果不其然,不是,杀他个猝不及防,让他们连城墙都看不到。” 周恒温嘴里这口茶,好不容易才留住。他盯着李君认真的看了一会儿,把李君看得莫名其妙。 “将军刚刚派人回城,今日,将军手下几名大将会进山谷,将军说,唯有姑娘能带着大家躲过这场灾难,恒温深以为然,姑娘先好好休息,辽东镇上万军民,与这大荒山内的百姓,就靠姑娘了。” 说罢,周恒温也不等李君反应,拱了拱手就走,走到门口突然停住回头说了一句“狼五不错!”说罢大步离开。 李君反应过来,高声喊道“这么高的帽子我可不戴!” 喊完,李君冷静了不少,做了一番自我检讨后,她提出了一个设问句:是不是你自己没发现自己是个军事天才?也许你就是军事天才! …… 吃过午饭,看着外面的阳光灿烂,李君便裹严实了,让柳翠扶着,在院子里溜达溜达,这副肉身毕竟年轻,虽病的厉害,可恢复的也快,溜达了一会儿,李君就开始活动胳膊腿,没一会儿便出了一身虚汗,柳翠赶忙把李君扶进屋。 “姑娘……是不是要打仗了?”柳翠用温热的棉帕帮李君擦拭着脸上的虚汗,轻声的问。 李君‘嗯’了一声。 “姑娘也想着上战场,想着给爹娘报仇吧?” 李君看向柳翠,她确实想去看看十五万大军是个什么场面,想听听战场上的嘶吼,想见识见识什么叫金戈铁马,可唯独没想过为这副肉身的爹娘报仇,李君垂下头心中有些内疚,没有吱声。 “姑娘这么着急强健身体,我就猜到了,只是,如果姑娘去,一定带着我!” 李君不知道说什么,从嘴里挤出一个‘好!’ “我爹的功夫很好,那次押的镖其实就是普通货物,没想过会遇险,劫镖的打着土匪的名义,可我们都知道不是,是谁?我至今不知,爹走了,娘……也跟着走了,我也想为爹报仇,却不知找谁报!……就让我为姑娘的爹娘报仇吧!” “我也要报仇!”胖丫也冲过来,泪眼婆娑的看着李君。 “好!”李君哽咽“我们一起报仇!杀两个够本,杀三个就赚了!” …… 傍晚,裘月生才带着五位一身甲胄的武将,还有周恒温来到李君的木屋。 屋内被这几个人塞得满满的,裘月生和周恒温便上了炕,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不知是谁的脚,那味道直冲天灵盖,熏得李君一阵阵眩晕。 炕下五位武将在没有任何提示的前提下,突然同时抱拳,齐声喊了一声“姑娘!” 李君被震得得差点背过气去。 “末将李威!” “末将戴功!” “末将徐凯!” “末将张柱!” “末将陈响!” “见过姑娘!” 李君此刻是多么想关上耳朵,闭上鼻子,她灵光一闪道 “诸位将军辛苦了,我这里太小,将军,咱们还是去议事堂吧,我没那么娇气!” 裘月生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丫头不是纸糊的!走,议事堂,我让他们把沙盘带来了,更方便你想主意。” 李君尴尬的笑了笑道“诸位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裘月生迅速下炕,带着几位武将,利落的出了屋子。 周恒温走到门口回头促狭的对李君说“可不是我。” 其他人听得莫名其妙,李君却是呵呵一笑。 …… 议事堂里早早烧起了好几个火盆,李君被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站在沙盘前,先是惊诧了一下这么大个物件怎么带过来的,然后皱着眉猜测沙盘上的一个个小土堆都是啥。 “把李奇和大山哥叫来。”李君扭头跟胖丫说了一声,胖丫转身跑出议事堂。 “丫头可是看不明白?”裘月生笑呵呵的问。这个沙盘可是他的宝贝,让他们费劲带来,不无炫耀的意思。 “你这个……比例不对。” “啥?” 李君没空跟他们解释,而是严肃的跟裘月生说道 “将军,我想先把丑话说在前面,我没有好主意,好办法。只是我想问题的方式跟你们稍有不同,等一下我问,你们答,你们要在这个过程中,用你们征战多年的经验,自己想出办法。” 五位武将失望的看向裘月生,裘月生倒是没在意,反倒是哈哈一笑连连说好。 李君又转头对柳翠说“你去找些纸笔,纸要多点。”柳翠应了一声去议事堂后堂找纸笔去了。 周恒温颇有深意的看了看李君,满心期待的等着李君接下来会问什么,做什么。 李君此刻有种前世收购对手公司前的那种感觉,那段时间,她带着公司的骨干就是一遍又一遍的推演。 第七十五章 准备(二) 李君搓着手,围着沙盘走了一圈,也瞧不出什么,便坐到火盆旁问道 “将军,反正等着也是等着,先跟我说说鞑靼吧,他们内部就没有啥纷争?就一片团结?” “哪能!达延可汗年轻时可算是贤智勇猛,他用十年时间削平割据统一鞑靼各部,从那时起,辽东镇就没消停过……这些年,达延可汗老了,说话没那么好使了,几个儿子相互使劲不说,太师阿鲁台好像也有想法,等到达延可汗一蹬腿,肯定打成一锅粥,无暇顾及辽东镇,可在他还没蹬腿前,辽东镇就是他们各方势力眼中的肥肉,谁若能吃下,哼!凭此功劳,可汗之位不远已。” “这次来攻辽东镇,将军觉得会是谁领兵?” “二儿子立坤帖木儿!”裘月生想都没想就说出了名字。 “将军为何如此笃定?” “我与鞑靼作战多年,他们确实有几员猛将,而这几员猛将中大多都被立坤帖木儿收服成他的人,他自己自然想领兵立下战功,他的兄弟们虽不愿,怕也别无他法,只希望他领兵,通过这一战能消耗掉他的战力,老可汗嘛,只要还有一丝清明,都会派他二儿子出战。” 李君点点头问道 “这个什么锅贴很厉害吗?” 裘月生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锅贴’是谁 “鞑靼铁骑贵在勇猛,他手下又有诸多良将,他厉不厉害不重要,只要善用就已经很厉害了。” 说话间,胖丫领着李奇和李大山来了,后面还跟着道士和李飞,柳翠也找好纸笔,放在桌子上。 裘月生看见道士与李飞,皱了皱眉,道士看见一屋子武将,一脸嫌弃。 “丫头,你可得想仔细喽,别让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道士混不吝的样子,让李君一阵阵头疼,忍不住问道 “他们招你了?” “没,老道我看见当官的就烦!当官的就没好人!”道士又瞥了一眼周恒温“尤其是姓周的。” 裘月生‘啪’的一拍桌子,双眉一立,呵斥道“你若不是丫头的人,现下早已身首异处!” “吹吧你!你异一个让爷爷看看!” 裘月生伸手就要拔剑。 李君抬脚就往门外走,边走边说“你们先打,打完告诉我一声,不论谁死,不管烧纸!” 道士哪里肯放李君走,李君可是他的保命符,道士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拽住李君的袖子不撒手。 “去跟将军和周公子道歉!”李君绷着脸说。 老道牛眼一瞪“我疯啦!” 李君问“鞑靼十五万大军眼看就要来了,怎么着?你一个人能灭了他们?” 老道想了想,极不情愿的冲裘月生和周恒温拱了拱手道“为了……百姓,老道不与你们计较,咱们战场上见真章!” 李君听罢一脚揣在道士的腿上“你哪个师父教你这么道歉的?” 裘月生摇了摇头道“丫头莫急,我们不与他计较,咱们先赶紧商议正事要紧。” “丫头也是你能喊的?!”道士眼一瞪,像是自己的东西被抢了一样。 裘月生听罢哭笑不得。 “胖丫!把他给我拎出去!”李君急了。 道士这才发现他的天敌也在,瞬间老实了 “别别,我不吭声了,我就老实听着,我就是想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胖姑娘,胖姑娘手下留情……胖姑娘……” 老道的声音越来越远。 议事堂里安静了片刻。 “奇兄,大山哥,你们看看这个沙盘,咱们大荒山的外围与这上面可相近?” 李奇与李大山偷偷绘制大荒山的地图也有一年多了,外围早就摸熟了,二人只看了一眼便摇头。 “丫头,我这沙盘就是一个大概,大概知道哪是哪。” 李君指了指沙盘问“这个大豁口是哪?” “这边是大荒山,那边是苍山,这豁口就是两山之间……”裘月生解释道 “鞑靼每次进犯都走固定路线吗?”李君问。 周恒温眼睛一亮,李君开始问了。 “不,宁远城守着苍山,抚远城守着大荒山,中间隔了差不多四十里。鞑靼来犯,有时攻宁远城,有时攻抚远城,没有固定路线。” “鞑靼大军为何不直接从这个豁口直冲辽东镇?” “他们怕我关门打狗,辽东镇共二十五卫,不止宁远城和抚远城有驻军。” “就是说,鞑靼不知将军手中只有不足五万将士。” 裘月生点点头道“应该是不知道,要不然怕是早就大军来犯了,这也是我不敢放人进城的原因,哪怕出城也要细细盘问,就怕传出去……” “燕军知道吗?”李君看向周恒温。 “不清楚,不过从他们的防御上看,应该也不知。” “现在燕军还剩的地盘不大了吧?” “这半年大哥攻下几座重要城池,眼下,大哥在沧县驻军,离燕地府城保安不足百里,燕军基本是守着府城,若不是粮草补给出了问题,大哥是想年前攻下保安的。” “燕军有没有可能跟鞑靼串通?” 周恒温一愣。 裘月生一拍大腿激动的说道“你们俩娃娃真是想一块去了。” 李君看向周恒温。 周恒温笑了笑说“我确实担心过,若是燕军跟鞑靼串通,同一时间,趁着过年,鞑靼攻打辽东镇,燕军反攻沧县,后果堪忧。” “你已经想办法提醒你大哥了?” 周恒温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狠绝“只要辽东镇不失,燕军翻腾不出什么浪花,若是……我必亲手杀了那位燕王!” “这次他们目标明确的直奔大荒山,会不会是收到消息你们经常出入大荒山。” 裘月生和周恒温同时点了点头。 “这么看他们两方面是真的不知道将军手里有多少兵,若是这样,将军,咱们把他们第一批出来探路的人灭掉,接下来那个什么锅贴,会怎么办?” …… 月亮圆圆的,高高的挂在天上,山谷中万籁俱寂,村民们早已进入梦乡。 议事堂中灯火通明,李君差不多将柳翠准备的纸张用光了,她用自己与众不同的脑回路一遍遍在纸上推演着各种可能的方法和可能的结果,利用裘月生对鞑靼的了解,名副其实的玩了一夜的纸上谈兵。 直到天亮了,众人才总算商讨出一份完整的作战计划,接下来就是各自实施,最后统一作战。 天亮后,裘月生带着五位武将,押着几个俘虏,吃过早饭就急匆匆的出谷回城了。 周恒温留了下来,留下来帮李君将大荒山内所有鞑靼人铲除。 众人回去休息到下午,李奇便带队出发了,除了周恒温选的人,还有他钦点的一匹狼。 李君心不在焉的坐在炕上发呆,道士风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丫头!你凭啥不让我去!” 李君瞥了一眼道士,淡淡的说“因为你不懂事。” “你……” “你不懂事,就会坏事,我不仅这次不让你去,真正对战的时候,也不会让你去!” “凭啥?!我杀敌不够猛?我这一身功夫不够用?我脑袋瓜不够使?” “够使吗?够使不懂什么叫将?什么叫兵?上战场是军人的事,不是光有一身功夫就可以的,而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你能听谁的?” “你,你就是记恨我昨日跟那什么将军作对……” “是!你连好坏都分不清,我怎敢让你去杀敌?战场上瞬息万变,你不服从指挥,要么害死别人,要么害死你自己!” 道士愣住了。 李君叹了一口气,语气舒缓的问 “这几年,裘将军守在边关图什么?” 道士低头不语。 “你恨当官的,你恨皇亲国戚,你恨手里有权的任何人,今天领路的是李奇,可带兵的是周恒温,他是谁?你心知肚明,你能听他的?” “不错,你蛰伏几年,确实报了血海深仇,你便以为你自己没什么干不了,我明知道你这个想法是致命的,还派你去,那就是在害你,你一天在我靠山屯,命便是我李君的,你想糟蹋,没门!” 道士长叹了一口气,无限悲怆的问道“你要我怎么做?” “放下!把那些陈年旧恨放下,你已经报了仇,不要再念念不忘,连累无辜,也让自己轻松些。” 道士垂着头,坐了良久,突然一声不吭的走了。 柳翠担心的看着李君,李君摇了摇头说“没事,他那么大的人了,应该能想明白。” 随后,李君又陷入焦急的等待中。 按照推演,这些鞑靼人不会深入大荒山,大荒山的威名想来他们也知道一二,他们只会在山边摸索,一来为大军寻找驻扎地,二来自然是探探裘月生他们进山的缘由,所以,李奇带着众人会沿着山边逐一排查。 …… 三日后,李奇终于带着众人回来了。 李君得到消息鞋都没穿好,就往屋外跑,被胖丫一把拎了回来。 等李君跑到议事堂,周恒温也不过刚刚喝了一口茶,看见李君跑进来,周恒温笑了笑,起身相迎。 “幸不辱命!”周恒温冲君抱拳,一派温润。 李君焦急的问“我的人可都好好的?” 周恒温怔了怔,一般不都是先问战况吗?随即也释然,这就是李君。 “两名兵士战死。” 李君心中一阵酸楚,无论她如何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告诉自己战争总归是要有牺牲的,可真的听见,还是不受控的难受,她讨厌这种感觉。 “这就是战争。”周恒温轻声说。 “是呀,真的该打仗了……” 周恒温他们这次所获颇丰,光战马就几百匹,连同十几个活口被送到抚远城了,而缴获的铠甲,弓箭,长刀,匕首则全部带回谷中。 “……大大小小一共剿灭他们八股队伍,但数马匹应该还差几十人,想来是葬身大荒山了。” “不知将军那边如何了。” “咱们用三日时间清查大荒山,应该不会有遗漏,将军那边想来也都稳妥了。” 李君重重的点点头,说道“明日先到北面看看地形,再结合地形看看怎么设伏,怎么布置机关,尽早带着兵士去操练。” “今日是腊月二十……将军派出的两千人应该已经出发了。” 周恒温推开门,看向远处的群山。 第七十六章 准备(三) 为了掌握主动权,李君他们那日推演的重中之重就是,若是派兵去深入偷袭鞑靼的部落,鞑靼会不会派兵来袭,若是我们的骑兵佯装不敌回撤,鞑靼会不会派兵追,会派多少兵追,只有让他追,那么他们的行军路线才会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且才有可能打乱鞑靼之前的部署,裘月生说鞑靼人生性冲动,好冒险且自大,只有激怒他们,才会迫使他们提前来犯,让他们准备不够充分。 李君收起那份酸楚,眼前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翌日,由李奇带路,李君带着胖丫,柳翠,还叫上了陈雷及他五个徒弟还有虎妞,周恒温带着几名善战的兵士,外加洪武五兄弟和李飞,一行人早早出发,直奔北面山边。 北山,是泛指山谷北面的群山,而那里有一座山,在李君心里是沉甸甸的,若是此战告负,那一箱箱白花花,黄澄澄的宝贝可就不知属于谁了,李君紧了紧披风,这是一场必须赢的战争! 众人走到日上三竿终于走到北面山边,这要归功于李奇和李大山这一年多辛苦的摸索,在危险的山涧,狭缝中找到不用翻山越岭的路,大大缩短了时间。 虽说正是严冬,又有北风呼呼的吹,可李君站在半山腰未感觉到丝毫寒冷。 她此刻真心想跪下给老天爷磕个头,这个地方真是埋伏,奇袭的绝佳之地。这里直径幽长,一眼望不到边,山上松柏众多,不但便于隐藏,而且方便做些机关,李君望着山下那条宽广的大路,此时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在不远的几日后,那里将是鞑靼铁骑命丧之地! 众人在这片山地之上仔细勘查,陈雷让他的徒弟们将这一片地形,植被绘于纸上,众人便启程回谷。 在回去的路上,陈雷与李奇,虎妞,一直在研讨机关的设置,周恒温走在李君身旁,与几位武将讨论偷袭时的种种状况,洪武,李飞几人走在最后,争论着刀,枪,暗器哪个最实用,不知不觉走到了谷口,天色已暗。 吃过晚饭,众人又齐聚议事堂,李君又叫来柳翠的五位师兄,拿出陈雷的徒弟们绘制的地图,自又是一番讨论部署。 转日,用过早饭,李君将谷中所有能战的兵士,以及跟着操练大半年的十六岁以上的村民全部集结一处,总共五百三十五人。 李君激动的站在大石头上,看着这五百多情绪激昂的民与兵,简称民兵,一时没管住嘴,愣是胡说八道了半天,站在她身边的陈雷直纳闷,世界和平是个什么玩意? 好在李君还没忘了最主要的事,她叮嘱大家,这两天一定按照教习教的严格训练,不能偷懒,战时更要绝对服从指挥,最后李君激动的大喊“我会与你们一起,将那些来犯的敌人杀得片甲不留!你们,必须全须全尾的给我回来!” 底下民兵们一阵阵的欢呼,李君却被李婶从大石头上薅了下来,任谁说也不松手。 …… “……你自己规定了,不满十六岁不让上战场,你多大了?啊?你多大了?!” 回到木屋,李婶一把鼻涕一把泪,李君缩在炕里不敢出声。 “你爹娘是咋死的?你忘了?他们舍命救下你,你就这么糟蹋自己的命?” “我不管,你要是非要去,那就先弄死我!要不,我死了没脸见你爹娘!” 李君偷偷抬眼看了看门口,期待着谁能冲进来救她。 “你别看,今天谁来都不好使!” …… 院子里,胖丫蹲在狼窝边上,柳翠和虎妞在院子里转磨磨,李叔领着李大山和李大壮站在最外面,陈雷背着手站着看天,周恒温垂着头看地……竟无一人进屋。 道士在这个时候来了,他一看院子里的情况,扑哧乐出声来道“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本来想进屋,斟酌再三还是放弃了,只见他站在院子里高声道 “丫头,我想好了,我放下!我把以前的都放下,你让我跟着谁绝无二话!你眼瞅着是上不了战场了,我替你去!我替你杀敌!有我老道在,决不能让那些蛮子占了便宜去!” 喊完话,道士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屋里的动静。 “滚!”李君怒吼了一声。 “好嘞!我当你同意了,大家给做个见证哈,周公子,咱走吧,别耽搁了时间。” “胖丫!……” “我先走一步,跟大伙儿在谷口等你,你快着点,这丫头去不了……” 道士的声音越来越远,已经听不到了,胖丫茫然的看着大门口,她还没行动呢。 屋里的李君喊了两声,倒是喊出点胆气,她朝李婶挪了挪,语重心长的说道 “婶子,你说在破庙里,我咋就醒了呢?” 李婶一愣“你啥意思?” “没啥意思,我就说一切都是天意,天意让我死不了,天意让我领着大伙活了下来,天意让咱们现在能吃饱穿暖,有天护着我,你怕啥?” “你少糊弄我!”李婶抹了一把眼泪“说啥我也不会让你去!” “我爹娘兄长舍命留下我,我咋会忘呢?他们留下我是为啥?为了让我能好好活下去,可眼瞅着那些蛮子不消停,已经几百人进了大荒山,咱们怎么好好活?” “那么多兵,那么多男人,还缺你一个小丫头!” “还真是缺我不行,我多聪明啊!那些主意都是我出的,我不去,他们怎么打?我去了就是稳稳能赢的局面,我不去,那就是神仙老子来也帮不上,那得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啊!” 李婶不吱声了。 李君再接再厉道“你说那五百多人,若是因为我丧命,我还咋活?!” “你就这么重要?” “就这么重要!要不然将军能费劲巴拉的一趟一趟进谷?你没看前两天他把他手底下几员干将都带进谷,来听我教训,还有那四王子,那可是王子啊,在我面前还不是乖乖的,为啥?还不是因为我能耐,不信,我把四王子叫进来你亲自问他。” 没等李婶回答,李君就高声喊道“四王子,麻烦你进来一下。” 周恒温听见一愣,心中便猜到一二了。 李婶见到周恒温进屋,立时起身手足无措,虽说平时也见过,可这样面对面还是第一次。 周恒温朝着李婶深深一辑,李婶赶紧避开,连道‘不敢’。 “婶子如此关爱姑娘,实是姑娘的福气,可婶子莫忘了,整个屯子里,包括我与将军,一样十分在乎姑娘,哪里会让姑娘身陷险境,除了胖丫和柳翠会时刻护在姑娘身边,将军还会调拨亲卫护在左右,且姑娘不会下到战场,只会待在山上,如有万一,也可及时脱身。这次出征实数无奈,有姑娘在,自然事半功倍,还望婶子能明白,若赢了,皆大欢喜,若输了,其实……在哪都一样。” 李婶低头垂泪,李君上前拉住李婶的胳膊使出杀手锏,嗲声嗲气的撒起娇来。 “婶子,我会乖乖的待在山上,一动不动,然后安安全全的回来,婶子就放心吧。” 周恒温目瞪口呆,李君撒娇与六月飞雪,在他心中的可能性是相同的,不过,他竟然觉得有那么一丝丝可爱,这个想法着实吓到周恒温,他赶紧行了礼告退出屋。 …… 李婶终究还是妥协了,李君背着她那把大刀,拎着她那把檀木弓,意气风发的和周恒温走向谷口,柳翠和胖丫跟在身后,竟是难掩脸上的兴奋。 周恒温促狭的瞅了瞅李君道 “真没想到,你还能懂得撒娇。” “切,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我是谁?” 李君昂起骄傲的小脑袋,周恒温竟想都没想,抬手敲了李君脑袋一下道 “你是谁?村儿里的黑丫头呗” 说罢,周恒温加速前行,李君摸了摸头,怒道“小子,你敢打我脑袋!” 说罢就追了上去,柳翠拽住想要冲上去的胖丫,无奈的劝道“人家俩闹着玩呢,你跟着参合啥!” …… 五百多人带着兵刃,工具,材料浩浩荡荡的出发了,陈雷被留下来总管后勤保障,李飞负责联络。 到了下午,北面山边上已是热闹非凡,裘月生派出的五千将士也到了,众人先在陈雷徒弟的指挥下,就地取材,在山坳里搭起简易的军营,然后开始在山边的半山腰演练偷袭,而李奇,虎妞和陈雷的徒弟们又开始设置机关,说是机关,其实就是用些树枝,树干,牛筋做成类似投石机的样子,他们要反复演练力度和距离。 李君在半山腰临时搭建的窝棚里烤着火,看着众将士演练杀敌。这次战役,别管鞑靼分几批过来,李君带的靠山屯民兵都是负责攻首,阻敌前行,裘月生负责两翼拦截和收尾。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裘月生也把抚远城安排妥当赶了过来,领着众将士一遍又一遍的刻苦演练,箭攻时如何既要杀敌还要封死退路,围攻时,队形如何转换,如何快速杀敌结束战斗! 天空开始转阴,北风呼啸夹杂着片片雪花…… 第七十七章 一战 没人知道鞑靼的铁骑准确哪天会来,裘月生凭经验判断,在他的两千骑兵出发后的第四日开始,便随时都有可能要迎战。 今日已经是第五日了,这几日驻扎在山坳里的将士的吃食,全部由靠山屯负责,这可忙坏了屯子里的人,陈雷负责统筹安排,他让人杀了上百只鸡,又让胡大夫放了些滋补的中药,炖出鸡汤,冻成块,又安排各家烙饼蒸馒头,连同肉干装进袋子,由李飞引路送至军营,军营里再架火煮汤…… 众将士们哪里打过这么舒服的仗,每日演练更是十分卖命。 李君却是心疼的要命,辛辛苦苦几十年,一下子回到解放前的感觉,这一次怕是要把靠山屯吃空。 “你想出的这个披风真的很有用。” 此时,周恒温一身银色铠甲显得更加英俊威武和李君站在半山腰看着众将士练习快速隐蔽,李君头戴貂毛的昭君套,穿着皮袄,带着白色狐狸皮的围领,内里穿着皮裤外罩棉裙,裹得像个包子,却也少了平时的锐气,多了些这个年纪的可爱。 周恒温看着众将士隐蔽的速度和隐蔽后的效果,满意的直点头。 李君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周恒温,当初裘月生把不愿意要的,快烂掉的一些棉布粗布从王鹏那买来送给她,这其中有不少白色的,这次全部被用了。 想到王鹏,李君一本正经的问“周公子和王公子颇有渊源啊。” 周恒温笑了笑说道“你也无需心疼,等战事结束,我加倍还你。” “此话当真?” “我从不失信于人。” “说是你还?怕是出血的是王公子吧。” “你收东西,我兑现承诺,其他的,与你何干?” “这倒也是,不过,光赔偿些吃食,布料不太划算,我这些人是不是应该给些工钱,你看,你们打仗是分内的事,我们属于……雇佣军,对!雇佣军,就是你们雇佣我们打仗,所以应该给工钱,这才公平,周公子以为呢?” “我以为……你说晚了。” 周恒温笑的很是灿烂,李君气的直咬牙,正想着怎么反击,只听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响,李君觉得脚下的山都在跟着颤动。 这时一名兵士飞奔而至,冲着周恒温和李君一拱手道“徐凯将军带两千骑兵安全撤回,后有追兵五千。” “知道了,准备作战!”周恒温高喊一声,扭头对李君低声道“你进窝棚,不要出来。”又抬头道“胖丫,柳翠你们护好姑娘!”说罢,周恒温快速冲进一片白茫茫中。 李君有些傻了,此前的兴奋在感觉到一切即将成真的时候,没出息的变成了紧张。 还没等李君平复情绪,只见东北方向卷起一片白色雾龙,李君仔细望去,只见冲在前面的将士几乎贴在马背上,正策马狂奔,马蹄将地上厚厚的白雪扬向后方,后面的人隐在雪雾中速度丝毫不弱。 李君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两千骑兵从山下飞驰而过,柳翠赶紧拉着李君和胖丫蹲下,然后嗔怪胖丫道“姑娘想事愣住了,你也想事呢?机灵点,护着姑娘!” 李君脸颊微热,在心中把自己一顿骂‘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坦克大炮在你眼前过也没见你怂!这不就是差了一块屏幕嘛!’ 李君握紧拳头给自己打了打气,东北方向再次传来轰隆隆的声响,李君知道,演出要开始了! 李君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退到窝棚前面,和柳翠胖丫躲到一棵松柏后面。 很快,轰隆隆的声音就近在耳边了,李君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忽然,刺耳的‘嗡嗡’声过后箭离弦,‘嗖嗖嗖’像是千把利刃划破长空,万箭齐齐向山下射去,紧跟着就是马嘶人喊,还没等李君喘口气,第二波箭雨又黑压压的奔向山下,李君探头看下去,山下早已人仰马翻,乱成一团,紧接着,大块大块的石头从天而降,像是石雨般砸向战场,惨叫声不绝于耳。 几波箭雨,石雨过后,一部分兵士已经逼近山下,突然战鼓声声,随即几千人同时怒吼“杀!”冲入战场,震耳的喊杀声整齐划一,声势震天,威力十足,金属碰撞的‘铛铛’声响彻山间,李君感觉自己的心跳跟着这些声响,越来越快,胆子也越来越大,她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山下奋勇杀敌的将士,感觉热血开始沸腾,竟产生了投入战场,杀个痛快的想法。 李君摸了摸手中的刀,正打算酝酿一下勇气,山下的动静慢慢小了,李君仔细看了看,又眨了眨眼再看了看,怎么像是开始打扫战场了呢? 以五千多人偷袭五千人的战争,片刻过后就结束了,李君好像意犹未尽,她看着朝她奔过来的周恒温高声问“完了?” 周恒温提着剑急匆匆赶过来,是忧心李君被吓到,此刻见到瞪着眼睛一脸诧异的李君,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周恒温抬头看了看日头,放缓了脚步走到李君身旁调侃道“下午还有一场硬仗,你要不要也上场试试?” 李君突然想起裘月生的预测,这五千人追出来,后面肯定跟着人数不少于五千的大军增援,力求在接进城池之前,消灭来犯的人马,以确保战事的胜利。 “你估计会有多少人?”李君迎着光,仰着头,阳光洒在她的脸庞上。 周恒温好像第一次如此清楚的看李君,他不明白为何李君的眼睛会如此明亮,晃得他竟不敢直视。 “不会比五千少,也不会多过两万,人数太多会失了速度。” 周恒温把剑插进雪地里,环顾四周。 “废话,将军之前就是这么说的,我是问,你估计会有多少人?是多还是少?” “多又如何?少又如何?少了你就想下去试试,多了你就在上面看着?” 一下子被说中心思,李君很不自在。 “多少你都在这老实待着!”周恒温看着李君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由得有点生气“你若不听话,我就把你给李婶送回去!” 李君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恒温。 “瞧把你能的,有本事找根绳子把我栓腰上,要不然你看看一会儿我能不能听话!还,还吓唬上了,威胁谁呢?姑奶奶……” 周恒温一个爆栗敲在李君额头,可能是没控制好力度,李君额头瞬间就红了,疼的李君哇哇大叫,抬起臃肿的大腿踢向周恒温,被周恒温轻巧躲过。 “你现在就像个球,只有滚最适合你。” 李君快气疯了“胖丫!把他丢下山!” 胖丫啊了一声,看向柳翠,柳翠冲她摇了摇头,胖丫迷茫的看向李君,又看向周恒温,和气的商量道“要不,你别动,让姑娘踢一下?” 柳翠连忙高声说道“还是赶紧生火吃饭,不定啥时候就要开打了呢!饿着肚子哪有力气。” “有理!”周恒温应了一声又道“看好你们姑娘,她要胡闹,唯你俩试问!” 说罢,利落的拔出剑,跑了。 其实,周恒温没有骗李婶,当初和裘月生商量的时候,确实安排了亲卫给李君,可李君死活不干,她本来就不在战场上,还有两个功夫,力量一流的人在身旁,再要几个亲卫,她是废物吗?裘月生只好作罢。 山下的战场,在几千兵士的齐心协力下,也是用了些时间才打扫干净,能要的箭矢,石块会重新利用,所有尸体被运送到山边近处一个山谷中,盖上事先准备好的麻布,即是防止鞑靼惯用的苍鹰回去报信儿,也是稍稍阻止山中的野兽太快过来分食,至于活着的俘虏和马匹反倒是最省事的,只需绑紧拴好扔在山坳里简易的军营中就好。 …… 虎妞过来蹭饭的时候,李君已经忘了刚才和周恒温的‘小摩擦’,正急急的吃饭,怕万一耽误了大事。 “嫂子,好几天没见晨光了,想不想?”李君吃完,看着虎妞他们吃,轻松不少,便闲聊起来。 “我这心光想着怎么杀敌了,想那臭小子干啥?唉,就怕悦儿弄不了他。” “没事,有那么多婶子呢,总有一个能管住他。” 正说着,狼五不知道从哪突然蹿了出来,李君看了看周围问 “自己来的?没带几个兄弟?” 狼五冲着锅摇了摇尾巴。 “就知道吃!刚才打仗了你咋没回来?一出来就出去疯。”虎妞拍了狼五脑袋一下说。 柳翠赶紧又给狼五弄吃食,几个人边吃边聊,像是还在自家炕头。 还没等大家都吃完,忽有人来报 “禀姑娘,鞑靼两万大军距此还有约莫两刻钟。” 李君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五千对两万!。 “这么快?”虎妞赶紧喝了碗里的汤道“我得赶紧回去,我们准备的那些东西,敌人人数这么多怕是不够用,能补一点是一点。” 柳翠赶紧收拾停当,然后忐忑不安的和胖丫陪着李君静静的等着。 两万援军!虽在裘月生预计的范围内,却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他没有调动大军出城,实是后面还有十万大军要对付,保存兵力是其一,人多不利隐蔽是其二,毕竟这两仗都是偷袭。 本以为只有最后一场是硬仗,眼下这一场恐怕…… 第七十八章 二战(一) 李君深吸一口气,她好像感觉到战场上弥漫着一种不可言喻的紧张…… 这时,周恒温又出现了,这次他只是狠狠瞪了李君一眼,像是警告李君老实点,然后喊了句“狼五,走,打仗去!”狼五就屁颠屁颠的跟了去。 李君气的把狼五骂成史上最忘恩负义的狼才罢休。 此时,正是一天最暖和的时候,今日阳光又充足,又刚刚吃饱饭,李君等的居然有些发困,这也许就是无知者无畏吧。 就在李君正跟自己较劲,在闭眼和睁眼之间纠结,熟悉的轰隆隆的声音又传来了,李君的瞌睡虫立马跑了,几人赶紧蹲下,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李君貌似淡定了很多,但是心中的小鼓却是毫无节奏的咚咚乱响。 转眼,那条白色雾龙便飞奔至山下,李君紧紧抿着嘴,等着万箭齐发。 ‘嗖’的一声像是发出了进攻的信号,漫天黑压压的箭矢带着劲风狠狠的射向山下,李君发现山对面的旷野中,此时像是从天而降了天兵,一排排的兵士现了真身,他们前一排单膝跪地,后一排站立,正奋勇怒射,这是裘月生利用空隙将五千人重新部署了。 紧着着,一个个大的水囊被虎妞他们投向山下,砸在鞑靼大军的那些骑兵的身上,然后爆裂喷洒,北风应景的呼呼一吹,李君看着就觉得冷,鞑靼的铠甲并非覆盖全身,像个马甲,只限前胸后背,那些被水喷洒的兵士,很快就会冻的肢体不协调。 除了水囊,虎妞还带人做了无数长木箭,无数大石块,此时,这些东西混在箭矢中,一拨拨以不同力道投向敌军之中,被砸中的和被射中的人与马,哀嚎之后纷纷倒下,有的长木箭竟是连着戳穿两人后钉在地上,有的直接连人带马串在一起。 敌军显然被天空中飞落的各种物什砸蒙了,他们纷纷下马,仓皇躲避,黑压压的空袭,一波接着一波,战场中人仰马翻,死伤无数,趁他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五千将士结束空袭,迅速组成队形,从四个方向杀入敌军,只余虎妞众人还在朝敌军中央飞掷。 战鼓再次被擂响,声声震撼,喊杀声沸腾,震慑人心,真正的对战此刻才算开始。 李君蹲在隐蔽处,清楚的看到身穿白色披风的将士们有的拿着长枪,有的拿着大刀,有的拿着长剑,从三个方向奋力朝敌人挥舞着,李君看了一眼望不到边的鞑靼大军,在大军的尾部,应该也是这幅光景。 战场中,鞑靼兵士刚刚从被偷袭的惊恐中镇定下来,很快就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正打算踏踏实实,真刀真枪的寻到突围口,然后突出去,突然不知从哪蹿起一人,手一扬,一手暗器竟无一落空,直中咽喉,然后又迅速落地隐没不见了,紧跟着又有人飞起,整个战场上,竟是此起彼伏,忽隐忽现。这些人身材瘦小,动作灵活,速度奇快,鞑靼兵士根本不知他们从哪冒出来的,落地后又奔去哪里。 这还不算,一条青灰色的狼,奔忙在马肚子之下,没有方向,胡跑乱蹿,见人就咬,没事还仰天长嗷,吓得群马有的扬蹄嘶鸣,有的发狂般奋力挣脱缰绳,搞得一些鞑靼兵士躲过飞箭飞石,最后竟是被自己的战马活活踩死。 不论是李飞几人还是狼五,不过是利用了敌军想要突围,又想要躲避山上会突然飞落的物什,而致使战场中央空虚,他们才得以快速穿插于战场之中。 而山上的虎妞像是跟李飞他们说好了似的,在李飞和狼五开始行动后,停止了空袭。 等李飞与狼五跑了一圈,引得鞑靼兵士准备围追堵截,狼和人都不见了,虎妞的宝贝们又开始从天而降…… 鞑靼大军对这些战场上从未见过的攻击方式,显然极不适应,包围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慢慢缩小,可付出也是惨痛的。 …… “二师兄受伤了!”柳翠双手握拳焦急的站起身。 李君正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忘了今夕是何年,上一世,她亲眼见过的‘战争’,是在超市里,参战人数两人,性别女,年龄不详,因为相互揪着头发,看不清…… 听到柳翠的话,李君找回些神识,慌忙在场中寻找柳翠二师兄,她先是看到洪武,古平哥五个,五人呈扇形往前攻,洪武抡圆了大刀,一味的砍杀,速度与力道让他眼下无人能挡,其他四人也是铆足了劲,不惜力的狂砍,五人所到之处,像割麦子一样,一批批的敌人倒下,可如此费力能坚持多久?李君有些心焦。 接着她又看到道士,舞动着长剑,前后左右乱窜,长剑像长了眼,所到之处皆是敌人要害,虽说离得远听不清道士说什么,可看着道士一张一合的嘴,李君就气不打一处来,是能把敌人唠叨死?李君狠狠骂了一句‘碎嘴子!’ 李君着急的在场中寻找着,忽然又看到李大山紧跟着李奇,李奇冲在前面杀敌,李大山跟在后面,手握长枪逮到机会,戳死一个是一个,虽说李大山有李奇护在身前,但作战经验毕竟太少,偶有失手便险象环生,李君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 找了一会儿没找到,李君却再次听到柳翠颤抖的声音 “五师兄也伤到了!” 李君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镇静。 “柳翠,你现在下去,把你两位师兄扶到山边,自会有人去救治,你再去帮你几位师兄作战,切记,不可盲目功敌,像李奇和大山哥一样,相互合作着杀敌!” “姑娘……” “走!我有胖丫,你给我留着命回来就行!” 柳翠没动。 “你说过会替我爹娘报仇!” 柳翠看了眼山下,跺了下脚。 “胖丫,你照顾好姑娘!” 柳翠提剑冲下山去。 “胖丫,你看到李奇和大山哥了吗?” 胖丫点点头。 “你下去直奔他们,你可以用马砸人,也可以用人砸人,大山哥会为你断后。” “可……” “没什么可是但是,他们要问起,你就说我安全着呢!” 胖丫无助的看了看周围,不知道该怎么办,李君特意等柳翠下去才安排胖丫,就是怕麻烦。 “胖丫,你信不信我?” 胖丫又重重点点头。 “我能保护好自己!你现在下去,为你爹娘报仇!但要留着命回来!” 胖丫再次重重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冲下山。 李君长出一口气,回身从窝棚里拿出弓箭,然后小心翼翼的朝山下慢慢移动,她之前看到一个地方,不论高度,还是距离战场的距离,都十分适合伏击。 她谨慎的挪到那里,战场上喊杀声震天,血腥味混杂着膻臭味飘在空气中,让李君一阵阵想呕,她咬了咬牙,将弓箭搭在面前的枯草堆上,眼睛紧张的盯着战场上的厮杀,她不敢再看向自己那些人,她怕自己忍不住冲下去,而她要是此时出现在战场,可能只会是负累,更何况,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找出敌方首领,一箭解决他! 李君仔细的观察着战场上的鞑靼骑兵,他们统一穿着牛皮为里的铜铁铠甲,裘月生为了能够射穿这种铠甲,特意专门研究了箭头,这次的箭矢全都是经过重新打磨的。 李君记得裘月生说过,鞑靼的领兵者腰间会挂有一个精美的刀鞘,里面是无比尖锐的弯刀,这可怎么找?李君一遍又一遍的筛查着战场,鲜血染红了她的双眼,她目力所及的这一块儿只是鞑靼铁骑的前端,后面还有很长是她看不到的,若是领兵者不在这儿,那便射死一个算一个吧! 李君聚精会神的寻找着能下手的目标,她需要综合考虑自己的能力,然后临场发挥,突然,她被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视线,那一身银色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正慢慢向她这边的山下移动。 此时,周恒温正与鞑靼一员猛将激战,此人刚刚连杀几名抚远城的兵士,凶猛异常,周恒温恰巧离着不远,岂能容他呈威,纵身一跃,一剑拦下此人的弯刀,眼睛却瞥见这人腰间的华美刀鞘,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使出全力与这人激战到一起。 此人正是这两万人的领兵人乌托锡,立坤帖木儿手下一员猛将,更是鞑靼的第一勇士。 乌托锡身高八尺有余,熊腰虎背,力大无穷,手持一把弯刀,刀下不知有多少冤魂。 周恒温与乌托锡比起来,可就瘦小的多了,只见乌托锡弯刀横扫,周恒温提剑一挡竟被震的倒退三步,眼见身侧有一鞑靼士兵正与白色披风的兵士苦战,周恒温顺手利落的一剑刺出,了结了这位鞑靼士兵,然后纵身一跃又刺向乌托锡,乌托锡眼见自己人被周恒温解决的如此轻松,自己吃了不够灵活的亏,顿时怒火中烧,弯刀带着劲风直劈周恒温,周恒温腰部使劲,强行止住了前行,却是没敢用剑抵挡,而身体向侧倾斜,堪堪躲过这一刀后,还没等周恒温站稳,第二刀又至,周恒温向左扑倒,随即翻滚紧跟一招扫堂腿,踢起无数雪花直扑乌托锡面门,而周恒温的腿也狠狠的踢在乌托锡的腿上,乌托锡纹丝未动,周恒温却是疼的不得不向后快速翻滚了两下,即便如此,他也没忘了起身时一剑将身侧的鞑靼士兵的腿刺伤。 第七十九章 二战(二) 乌托锡气的哇呀呀直叫,冲过去就是一刀,好在周恒温还算灵活,侧肩,下腰,扭转……虽能次次险险躲开乌托锡的弯刀,却是没有办法伤到乌托锡半分,乌托锡想要学着周恒温的样子,趁着周恒温的躲避,攻击穿着白色披风的兵士,哪知周恒温等的就是这个破绽,抖着手中长剑后仰直刺乌托锡后颈,乌托锡哪敢怠慢,只得放弃袭击,重新将目标锁定在周恒温身上…… 鞑靼大军在知道被围之后,就在想各种办法突围,乌托锡作为领军者自然并非空有一身蛮力,他在裘月生这边停止空袭时,便开始命令大军向两翼突破,而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在李君的眼皮子底下,他要带着一部分大军冲进山,进了山也就有了机会逃出去报信。 李君躲在草垛后,将周恒温的尴尬看了个满眼,不由得为周恒温捏了一把汗,她想把胖丫调过来,可怎么调? 李君深吸一口气,甩了甩冻得有些发木的手,学了这么久的射箭,李奇和齐勇都曾用心教过她,是时候展现她真正的技术了!转肘,沉肩,瞄准一气呵成,弓已开,箭在弦,李君竟也跟着冷静下来,此时,她并不知道欺负周恒温的是她苦苦寻找的领军人,只是单纯的不想看着周恒温有什么意外,她在心中暗暗祈祷,周恒温能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聪明。 “周恒温!趴下!”李君在瞄准了一会儿,掌握了乌托锡基本的动作习惯后,突然使出全力高喊了一声。 周恒温只稍微怔了一下便利落的趴下了,紧跟着他便听到‘嗖’的一声,一支利箭越过他的头顶正中乌托锡的锁骨上方,乌托锡不可置信的低头看了看,周恒温突然纵身跃起,又补了一剑,就在乌托锡庞大身躯倒下的那一瞬间,周恒温夺过乌托锡手里的弯刀,利落的手起刀落,用乌托锡的弯刀割下乌托锡的头颅,然后高举在手中,用鞑靼语高声喊道“首领已死,降者不杀!” 声音一出,很快像被复制般,由近及远,由单薄到浑厚,到最后整个战场都被这句“首领已死,降者不杀!”所笼盖,气势如虹!威慑四方! 鞑靼大军虽有些错愕和不可置信,却没有失了方寸,哪知没多一会儿,便看见一颗头颅在场中上空飞来飞去,饶是敌军训练有素,这时也开始惶惶不安起来,白色披风的将士们岂肯放过这等好时机,更是奋勇无敌,斩杀敌军无数。 鞑靼大军此时本就慌乱不堪,急需稳定军心,哪知竟有人眼尖认出飞过的头颅是谁,不由自主的惊呼‘乌托锡勇士!’这一声惊呼,决定了这次战役的胜负! 鞑靼大军里有人双目猩红,专注抢夺乌托锡的头颅,李飞带着十几个弟子满场玩着丢沙包,哪是这些五大三粗的蛮人能跟上的节奏;有人不知所措,慌乱之下被斩杀;更有人举起兵刃跪倒在地…… 李君虽听不懂战场上齐声威吓的内容,但看着看着也就懂了,她长舒一口气,这一关总算又过了。 …… 夕阳西下,李君坐在窝棚前的一块石头上烤着火,旁边坐着周恒温和裘月生,三个人没有刚刚偷袭胜利的喜悦,都沉默着。 山下的战场没有及时打扫,只找出自己人的尸体运回抚远城,裘月生命令大家回营休息,战场自会有人来打算。 李君知道会是谁来打扫战场,是裘月生最后的依仗——抚远城和宁远城加在一起的三万守军! 整个辽东镇只有不到五万守军,裘月生这一次前后共调出三万五千人,留着守城的只有万余,大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意思,此中无奈与心酸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鞑靼大军号称出兵十五万,按照惯例,也就十万出头,这种谎言即可吓唬对手,又可提高自己的士气,那是百试不爽,即便双方都知道是谎言,可该害怕的还是会害怕,该嚣张的还是会嚣张。 那日,李君与裘月生推演的时候,按照裘月生的推测,若是他们能拿下先头的一两万人,那么鞑靼剩下的十万大军不可能掉头回去,以鞑靼人的脾气,只会快马加鞭的赶来,确切人数有多少?不知!但裘月生知道他们最多能出多少兵,所以,即便刚刚打赢了艰难的一仗,想到后面那十万大军,这三个人也高兴不起来。 篝火的温热让李君的小脸有些泛红,周恒温抬眼看了看李君 “今日还得多谢你的那一箭。” “你会说鞑靼语?” “只会那两句,站前所有人都会背熟那两句,只为等这种机会。” 李君看了周恒温一眼,苦笑了一下,没再说话,这第二场仗打的比预想难度大,靠山屯伤亡二百余人,裘月生的五千人一下少了三分之二,接下来三万出头对战十万出头,这场压轴好戏恐怕更难唱了。 “丫头是员福将啊!”裘月生感慨的说道“你那一箭当真是神来之笔,不知救了多少兵士的性命。” 李君往火堆里加些枯树枝,突然灵光一闪道 “若是……”李君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说道“下一场中,多些我这样的‘笔’呢?” 周恒温和裘月生即刻来了兴趣。 “你的意思,多安排些神射手藏于半山腰?”周恒温问。 李君点点头道 “也许未必会有这次这么好运,可有高度优势,不是水平方向射击,我们可以利用一下,神箭手若能一箭干掉一人,那可比战场上舞刀弄枪的快,且安全!虎妞嫂子他们多是论片儿攻击,没有精准性,却很唬人,狙击手,不是,神射手就不一样了,要的就是一箭一命,这种威慑力,也能逼迫敌军谨慎行事,甚至打乱他们原有部署。” 裘月生眼睛放光“还有呢?” “有什么?我只知我这次是真的走运,我那张弓加上我的臂力,最远也就这样子了,若是多些长弓,甚至弓弩,只要比我射的远,对战事都会有帮助,这些狙击……啊,神射手,拉得开长弓,射的出远箭,若是再能识得敌人的将领就更完美了,不认识也无所谓,谁猛射谁!。” “狙击……手?”周恒温双眼放光,他听李君反复说出这个词,不由得赞叹的说“这个词用得极为贴切!史记中记载:秦皇帝东游,良与客狙击秦皇帝博浪沙中,误中副车,没想到你不但满脑子点子,还能精准起名!” 李君哪想到不小心说漏嘴的词,周恒温竟找到了出处,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狙击的意思便是埋伏在隐蔽地点,伺机袭击敌人……将军,可在军队中设置狙击手一职,位同百户,为其配置最强弓弩,在战争中,怕是会有意想不到的功效……” 周恒温越说越激动,裘月生自是十分赞同,俩人共同憧憬着狙击手这个新职位美好的未来。 李君这一日一直处在紧张中,此时稍稍放松,再加上篝火的温热,竟泛起困来。 周恒温和裘月生本聊的兴起,忽见李君频频点头,二人忙让李君去休息。 李君迷迷糊糊的进了窝棚,没想到竟真的睡着了,连晚饭都没吃,一觉睡到天亮。 上一世,曾经经常失眠的李君打死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能在荒郊野外的窝棚里,听着呼呼的北风,穿的像狗熊一样还盖着棉被,竟能睡得如此踏实。 人便是这样,没有受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 …… 转日清早,山下的战场已经打扫干净,三万大军肯定已经安营扎寨了,可李君居然没被吵醒,可见裘月生的军队纪律何等严明。 吃过早饭,裘月生的一名亲卫跑来告诉李君,裘月生有请。 李君正好想问问裘月生,昨晚和周恒温有没有商量出新的对策,便没有耽误,带着胖丫,柳翠跟着亲卫走了。 大荒山的西面,此刻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军帐,李君第一次见识这种壮观,内心突然波澜壮阔起来,心中陡然生出‘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诗句,这让李君对自己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敬佩,在她的记忆里,除了鹅鹅鹅,就是床前明月光,再往深处挖掘还能挤出‘锄禾日当午’,而今日,她竟能蹦出这么一句,真真是潜能无限啊! 亲卫带着李君三人穿过层层哨卡,这才到了裘月生的中军大帐,亲卫没有通报,想来是得了裘月生的嘱咐,李君带着胖丫,柳翠径直而入。 中军大帐里面此时已经站着十几个身着甲胄的将官,大家围着沙盘,正在听裘月生讲着什么,周恒温坐在一旁,正悠哉的喝着茶。 十几位将官见到李君进来,齐齐抱拳,并无半点意外,李君面带微笑着扫了一眼,其中有几位是她见过的,她潇洒的挥了挥小手,昂首挺胸不客气的走到里面,在周恒温旁边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上去,柳翠和胖丫站到身后,可说气势十足。 第八十章 选择 李君坐下后便后悔了,这把椅子比屯子里的高,她踮起脚尖坐上去,往后蹭了蹭,靠在靠背上,双脚就离地了,她又往前蹭了蹭,屁股只坐一点椅子边,双脚才能沾地,李君很是恼火,军营里都是打篮球的吗?坐这么高的椅子! 旁边的周恒温早已憋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马上就收到李君如刀的眼神。 “来人,给姑娘换一把矮一点的椅子。”周恒温马上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命令道。 “报周公子……没有别的椅子。”亲卫很是为难的说。 李君的脸色愈发难看了,本来不吭不哈的也没谁注意到,这下整个中军大帐里的人都看见她这双小短腿了。 “这可如何是好!要不……锯下去一块儿?”周恒温认真的问李君。 李君冷笑了一声,向后蹭了蹭靠到椅背上,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晃荡着说 “周公子有时间据椅子,不如花些时间练练功夫,古人云,不是每个打不过敌人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短腿的女人帮他!” 周恒温的脸色瞬间垮掉。 不知道哪位武将忍不住问了一句 “姑娘,这是哪位古人云的?” 裘月生抄起身侧的茶杯朝着那位武将扔了过去,不解气的呵斥道 “大字不识几个,知道几位古人?还有脸问!” 那位武将轻松躲过茶杯,嬉皮笑脸的解释道 “我这不是想在姑娘面前装装嘛,将军息怒,姑娘的大名如雷贯耳,我这也是亲近之意。” 另一位武将嫌弃道 “要问也得问这句话出自哪个典故,更显多学,难怪将军生气。” 裘月生指着这位武将,不知道该怎么骂,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他心中不禁责怪周恒温没事惹丫头干啥,哪次讨了好处。 李君嘿嘿的笑的很欢快,周恒温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伸手弹了弹棉袍上的褶皱,冷着脸说道。 “功夫是杀人防身的技能,不是动动嘴皮子就有的,眼下还是尽快商讨如何应对那十万大军,不然……可就没时间把腿长长了。” 李君笑呵呵的回道 “极是!极是!不然……公子这双大长腿算是白长了。” 裘月生叹了口气,突然悲怆的说道 “若是辽东镇在我手里失守,便是死,也无颜见列祖列宗!无颜见为了辽东镇丧命的诸位将士!” 李君和周恒温互相看了一眼,俩人一句玩笑话,裘月生却听出了别的味道,二人哪里还敢瞎闹,赶紧正襟危坐,表情肃穆的劝慰,李君先开口 “将军言重了,古往今来多得是以少胜多的战役,咱们不过是再添上一笔罢了。” 周恒温点点头,起身拱手道 “将军这些年为我周家江山,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哪有半分不是,是我周家未能尽职,将军若是这般想,恒温又当如何想?” 裘月生见两个娃儿不再斗嘴,马上转换表情,由悲愤直接转化成严肃认真,没有任何过渡的说道 “以立坤帖木儿的脾气,从今天开始到他们大军来袭,他会不间断的派斥候打探消息,徐将军你要妥善安排人拦截,今日一个不许放回去!待到明日,便可放回去一个两个。” 徐凯拱手声音洪亮的应了一声‘是’。 李君和周恒温这才知道上了裘月生的当,二人哪知裘月生打岔的本事全是他们二人训练出来的。 “没有斥候回报的信息,立坤帖木儿必定猜疑,明日再放回去两个斥候,他会更加猜疑。” “这便是虚虚实实,让那蛮夷不敢轻举妄动……” “即便斥候据实回报,他也不敢全信……” “最好再派一两万人一探虚实,咱们倒可轻松的拿下……” 几位武将正朝着乐观的方向越说越起劲儿。 “立坤帖木儿不是傻子,他肯定会猜疑,但不会再单独派军来试探,”裘月生指了指沙盘一处接着说道“他们的大军现在差不多在这里,距大荒山若是急行军一日便到,不过,他不会,他最有可能在明日深夜或者后日凌晨突袭大荒山……”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李君跟着众人在中军大帐中商议完,又走了一圈埋伏点,一起用了午饭,又再次回到中军大帐中商议,裘月生没有再问她任何问题,周恒温也没有再与她斗嘴,她能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却不知道这个变化是什么。 夜幕降临,裘月生像是突然想起李君,这才告诉李君已经在军营里安排了她的住处,不用睡在窝棚里,李君自是欢喜。 李君带着胖丫和柳翠来到住处,发现被褥居然都是新的,帐子里火盆烧了好几个,暖和的很,李君还没来得及想哪不对,困意就突然袭来,李君倒头就睡,睡得昏天黑地,连梦都没做,一觉到天亮。 这一日,阳光灿烂,上午,李君陪着裘月生和周恒温看了将士们的操练,跟着又检查了山上所有机关的部署,虎妞带着二十几人忙的不行,连招呼都没跟李君打。 下午,裘月生开始部署大军的埋伏地,李君站在半山腰,看着大军东南西北的逶迤前行…… 这一天下来,裘月生同样没有再问过李君任何问题,到了下午,李君更是连周恒温的人影也没见。 到了晚上,李君才想起来哪不对,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在哪个位置迎战,只有她不知道,李君赶紧让柳翠去找裘月生问清楚,并表明绝不会待在兵营等消息,再差也可以充当半个狙击手。 柳翠很久才回来,李君已是困得不行,也没问为何这么久,只当柳翠找裘月生花了不少时间,只等着柳翠说出裘月生的安排便睡下。 柳翠支支吾吾的说了裘月生的意思,那就是——姑娘想在哪都可以,只要不下战场,等敌人来攻,自然会有人来通知姑娘。 李君看出柳翠有些不对头,可实在太困,想来是这段时间太累了,想着明日或者今日半夜就可能有一场大仗,李君觉得要养精蓄锐,其他事等战事结束再说,于是,李君倒头就睡…… 这一觉,又是睡到了天亮。 李君醒来,在床上眨了眨眼睛,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她又仔细听了听,随即勃然大怒!那是战场上才有的嘶喊声,虽听得不是很真切,但此时的李君已经对这种声音极为熟悉。 她坐起身环顾四周,帐中无人,她利落的穿衣下床直奔账外,果不其然,柳翠和胖丫,还有几个年轻的一身铠甲的兵士守在帐外。 “裘月生框我!不是说好敌人来犯会有人通知我的吗?”李君是真怒了,她觉得裘月生的举动是低估了她,要说安全,屯子里更安全,何必待在军营! 柳翠和胖丫都垂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位兵士模样的年轻人上前朝李君拱了拱手,很是恭敬的说道 “姑娘,小的周东,是四王子的亲随,这六位是裘将军的亲卫,我等几人受四王子与裘将军的指令,送姑娘去晋地,马车与一应事务均已准备妥当。” 李君这才恍然大悟,周恒温与裘月生并非让她待在军营,而是送她去更安全的地方。 李君的心一揪一揪的疼,疼的她紧紧握着拳,她意识到肯定发生了什么。 “战事几时开始的?眼下是否已经对我们不利了?” 周东不敢抬头,李君却能看出他在极力隐忍,李君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拼命加速,她焦急的追问。 “不利到什么程度?” 周东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个字,倒是裘月生的一名亲卫给了李君答复。 “鞑靼十万大军在丑时进了我们的包围圈,本来一切都在将军的预计内,哪知到了寅末……鞑靼竟又来了五万援军……” 李君听罢,顿感五雷轰顶,轰得她耳朵嗡嗡直响,她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 “你是说我们现在在跟十五万鞑靼大军作战?且腹背受敌?” 亲卫艰难的点了点头,语带哽咽的道 “昨日将军就曾嘱咐我等,若是战事一切顺利,等姑娘醒了便一切听姑娘的,若是战事不利,便无论如何也要送姑娘离开。” 李君闭上眼,静了几秒,又睁开眼看向柳翠和胖丫 “我睡的这样沉,是因为吃食中下了安神的药?” 柳翠依然垂着头,胖丫认真的回答道 “是,将军说,姑娘必须好好活着!姑娘放心,你睡着的时候我和柳翠轮流守着姑娘,没人能动你。” 李君苦笑后,抬头望了望天,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感动还是愤怒,只知道一想到身边那些人会血染战场,有去无回,心脏就会痛如刀割,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英雄豪杰,更不是救世主,甚至算不得品德高尚的人,但是此刻,她却坚定的认为她不能走,哪怕结果是死!她不想一生都活在痛苦的回忆里,让遗憾和悔恨伴她终老,反正这一世本来就是买一送一赠的,轻于鸿毛还是重于泰山她分得清!再说,舞台都已搭建好,不上去演一演,岂不是对不住老天爷的安排! 第八十一章 参战(一) 既然心意已决,李君反倒淡定了。 “若是我不肯走,你们会怎样? 几个亲卫面面相觑,周东上前一步道 “姑娘,四王子与将军确是一番好意,姑娘的才智将来定会有所作为,还请姑娘三思。” “胖丫,柳翠,问你们一个问题,若是此时我身在战场,有人能让你们安全离开,你们可会舍下我?” “不会!”二人异口同声,眼神坚定。 “我再问你们,”李君看向周东和裘月生的亲卫“若是四王子和裘将军战死沙场,你们这一生如何心安理得的度过?” 周东咬了咬牙,哽咽的说道 “若是主子遭遇不测,等将姑娘送至晋地,周东便会到地下继续追随主子,绝不会苟活于世!” 六名亲卫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位亲卫一脸肃穆的说道 “我等跟随将军多年,此次将军有令,我等不能违抗,等将姑娘送至安全的地方,我等自会返回战场,为死去的同袍报仇!” “马革裹尸本就是军人的宿命,我们几个不怕战死,却不能违抗军令,还望姑娘成全!” 说罢,六名亲卫齐齐朝李君拱手。 李君背着手在几人面前溜达了一个来回,突然站定,挨个看向那六人厉声问道 “大荒山的这几场仗,连你们将军都得听我的,你们难道不知?战场上瞬息万变,只有我能知道怎么应对,你们没听将军说过?将军想让我保命,完全出于这段时日相处出来的情谊,却不是对战事最有利的考虑,你们的脑子就不知道转一转?当兵当傻了?!” 六人听罢俱是一怔,周东刚要张嘴说点啥,李君恶狠狠的道 “你闭嘴!等我见到周恒温再找他算账!” 周东听见李君直呼主子的全名,一时惊的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军人确实需要无条件服从命令,但凡事总有万一,在非常时期自然要行非常手段,你们可懂?” 一名亲卫刚要辩解,李君小手一挥制止了他,接着喝问道 “你们不懂!将军没教过你们什么叫变通?什么叫灵活?什么叫见机行事?什么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什么叫见死得救?!” 终于,在李君一堆反问句的威逼下,一名亲卫有些动摇了,他支支吾吾的问道 “姑娘,你,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咱们十个人,怎么还杀不掉二十个敌人,是不是赚了?!”李君说着突然想起周东“你会点啥?要不……你先走?” 在李君看来,裘月生的亲卫自然功夫差不了,可周恒温的亲随,也许只是个跑腿的。 周东听到这,满心的不服气,不由得道 “姑娘莫要把人看低,你们能杀多少,我必双倍于你们!” 李君挑了挑眉,指了指裘月生的亲卫问道 “当真?他们也不如你?” “那是自然,我与主子刀山火海,什么样的仗没打过……” “扯!老子几个那才是真刀真枪的跟着将军拼出来的,能输了你?!” 李君心中暗喜,刚要添油加醋,一名亲卫理性的道 “姑娘,还是先启程吧。” 李君眯着眼看了看这位亲卫 “你怕啥?若是这场仗怎么打都是输,咱们一块儿到阴曹地府,自有我跟将军解释为何你们没有听令,若是因为我,侥幸赢了这场仗,你怕将军的军棍?” “不怕!” “那你为何一定要扼杀希望!你明知我便是希望!明知我是那些现正在浴血奋战的你的同袍们唯一的希望!你救不了他们,难道还不让我救他们?!” 李君的怒吼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眼前的几位亲卫,他们眼中闪烁着犹豫和期望,姑娘的威名他们听过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动摇了。 “姑娘,真的,真的有希望?” “屁话!我在希望就在!你们再耽误,天王老子来也白搭!” 吹牛是不上税的,忽悠也不需要成本,她把自己说成神仙般的存在,只为能重返战场,谁人能知她在心里却报着必死的决心! 周东没有任何异议,能救自己的主子,就算将来被打废了,打死了,他也愿意,那六名亲卫也在李君的引导下,琢磨明白了这个道理,几人突然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弄得周东措手不及,慌忙跟着跪下。 几人异口同声的道 “谨听姑娘调遣!” 李君一颗心终于落地了。 胖丫没啥变化,反正李君去哪她就去哪,柳翠则不同,之前的她一直纠结于留下还是离开,战场上还有她五位情同亲兄妹的师兄,而这边是她暗暗发誓要保护一辈子的姑娘,该何去何从? 现在好了,柳翠眼含热泪,她就知道自己没有跟错人。 李君示意几人起身,眼下时间宝贵。 李君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周东答“卯时三刻” 李君没工夫问周东是怎么知道的,她在心里默数‘子丑寅卯……’,虽说算不准准确时间,但是也知道时间不短了,她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头脑清楚些,既然是去送死,不是,是拼命,能多杀几个也是好的。 她将几人叫到身边,拿起一根树枝在雪地上开始讲解自己的想法,想法源自洪武哥五个和李奇与李大山的配合。 李君在雪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个’字,她将十个人分成三部分,一撇一捺加一竖,一撇一捺各自四人排成刀尖的形状在前面主攻,一竖上的两个人负责清理遗漏和见缝插针的弄死敌人。 几人虽不知这个字念啥,却听得热血沸腾,按照李君的意思,刀尖尖上的两个人最好是功夫最厉害的,就像锋利的刀尖,能快速插进敌人防御内,进而形成完整的‘个’字。 谁的功夫最好?周东说他必定能担此重任,还剩一个,李君看向胖丫,胖丫的实力毋庸置疑,问题在于胖丫没有趁手的兵刃,赤手空拳站在刀尖上,那就是送死。 李君飞速的转动脑筋,突然想到一个物什,这军营里肯定有……铁锅!李君忙让裘月生的亲卫带着胖丫去找两个趁手结实的铁锅,一切准备停当,十人意气风发的出发了。 这十人中,除了李君,其他九人都是带着希望,雄心壮志的前行,只有李君是怀着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前行,她自嘲的想,原来赶赴刑场是这种感觉,心中沉甸甸的,身上却一身轻…… 走了一会儿,耳边的喊杀声开始越来越清楚,又走了一会儿拐了一个弯,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混乱,猩红的修罗场。 守在最前面的自然主要还是靠山屯那几百人,也许这就是天意! 此时,这些人哪里还能维持队形围攻,整个就是与敌人混战在一起,正打得昏天黑地。 李君乍一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心中先是一紧,随即也就洒脱了,甚至心中升起点点豪迈!“今儿就今儿了,姑奶奶来也!” 她让大家准备好队形,拿好武器,一声令下,十人嘴里喊着‘闪开’朝着鞑靼大军的最前端冲去! 周东手持长剑,胖丫手拎两只铁锅,带着后面的八个人,杀入敌军,本来正在与敌军交手的洪武几人听见喊声,知道是自己人,忙闪身让开,待看到李君手握弓箭出现在眼前,哥几个眼泪都快下来了,从天黑打到黎明,他们都不知道姑娘在哪,看见李君的那一瞬间,几个人踏实了。 道士在不远处也看到李君,兴奋的大叫“丫头,你来晚了些,这次过瘾!难打的很!” 随后李君又听见李大山的喊声“小五!定要注意安全!” “师妹,保护好姑娘!” “注意姑娘安全!” …… 听见这些熟悉的声音,李君的眼眶潮热了,她努力瞪着眼睛,盯着缝隙,搭箭,开弓,瞄准,撒放……一名鞑靼兵士倒下 两边其他的人在知道李君参战时,精神即刻抖擞,杀敌时像是满血复活般凶猛异常,这让敌人一时竟有些摸不清缘由,以为他们大军要来支援,刚来这几个可能是报信的,可报信的都这么厉害,后面的会如何?细微的心理变化对战场的影响是巨大的…… “看着我们的样子,与其他人组队,尽快做到首尾相连!” 李君目不斜视的高喊着,若是能让包围圈形成锯齿般的阵型……可她不知道鞑靼大军的尾部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离着李君近的人,边杀敌边仔细观察。 周东和胖丫俩人在前,裘月生的六名亲卫一边三人,中间是李君和柳翠两人,如一把利刃毫不费力的插入敌人阵营。 周东果然如他自己所说,功夫了得,其实与其说功夫了得,不如说杀人的技能了得,周东没有任何花招式,剑剑直中敌人要害,绝不拖泥带水,那份狠辣看得李君都心惊。 胖丫没有什么想法,既然李君让她用锅,那就用锅,胖丫拎着两尺多宽的锅,锅底朝外,不管三七二十几,左右手轮流着朝敌人呼呼扇过去,竟让敌人毫无缝隙可钻,鞑靼的兵士傻了,刚开始有人还用弯刀抵抗,哪知胖丫的力道连马都招架不住,一匹马被胖丫的铁锅扇到,应声倒地,顺便还砸倒两个马匹主人的朋友,没被砸死的,自然有柳翠随后补上一剑,可想而知一个人被胖丫的锅扇到会如何,会直接飞起,边飞边口吐鲜血。 这样的场景怎能不让敌人心生惧意!铁锅女孩的威力又怎能不让敌人望而生畏! 第八十二章 参战(二) 鞑靼兵士下意识的躲闪胖丫的黑锅,他们这一闪躲,周围便开始混乱,这样反倒让李君这边顿时好打起来,裘月生的六名亲卫动作整齐划一,距离保持一致,前后配合密不透风,紧随周东和胖丫逐步深入敌人深处,又不敢太快,他们要等其他人跟他们一样组织起队形,共同推进。 洪武几人边看边打,竟是悟到了,连忙和旁边柳翠的师兄‘眉目传情’,然后无声无息的朝‘个’字转换位置,如此一组传一组,之前的混战慢慢变成有模有样的团队进攻。 这种团队合作很快便看到效果,李君所处这一面以压倒性的趋势层层快速递进,导致两翼的围堵的兵士慢慢闲置下来,这些人便跑去支援两翼其它地方,还带去了李君的队形。 周恒温此时正在山边这一翼艰难的坚守,他早就知道这一战凶多吉少,任裘月生如何苦劝甚至下跪,他都坚持留下来,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么做心里舒服,死有什么可怕,差不多十年前他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周恒温的左翼因为靠着山边,半山腰又有二百名新兴的狙击手,所以他这边的兵力本就比右翼少很多,在气势低迷时,便愈发艰难。 就在周恒温苦苦支撑的时候,一名兵士兴高采烈的跑过来,喋喋不休的将‘个’字阵型描述了一遍又一遍,周恒温一剑刺退一名鞑靼兵士,厉声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兵士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他们说是姑娘的……” 周恒温只觉心中什么东西在翻滚,冲的他鼻子发酸,她……留下来了! 他举目望向前端,这才发现敌军在慢慢收缩,本来他的位置是看不到敌军最前端的,可此时他竟能隐约看到,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传令左翼所有守军,十人一组,前方八人以人字行排列进攻,留两人补漏,每组尽量首尾相连!” 兵士领命离开。 很快,右翼也逐渐演变成锯齿形,如此一来,三方锯齿犹如三把锯,将鞑靼的大军前端锯的支离破碎,再加上一拨拨不知从哪里飞射出来的小型箭雨,或者定点射击,让敌军根本想不出新的应对办法,很快前端的敌军便溃不成军,连连往后退。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局面,给两军带来的影响却是天差地别,鞑靼大军本来形势一片大好,貌似突然之间就天昏地暗了,鞑靼的兵将们被这突然的转变弄得惶恐不安,战斗力急转直下,而抚远城的兵将则犹如打了强心剂,越战越勇。 …… 因为消灭了敌人前端的大部分兵将,两翼的守军将领便重新调整,调出一部分兵将去支援后方的裘月生。 其实,李君得到的消息是不准确的,裘月生的亲卫只是告诉李君寅末时,鞑靼五万援军到了,却没说到哪了,实际情况是寅末的时候,是裘月生收到斥候的消息,后有五万鞑靼援军,预计三刻钟后到,这可是天差地别的时间差! 裘月生当时只想仰天长啸‘天要亡我!’,可他还是很快冷静下来,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李君,他命自己的亲卫速去军营,按照计划将李君送走,然后他叫来齐勇。 齐勇现在只是个普通兵士,那几十军棍对他来讲没有大碍,上战场杀敌是无论如何都要来的,哪怕只是以一名普通兵士的身份,裘月生便成全了他。 裘月生看着齐勇,内心五味杂陈。 “我只能给你五千人,你要用这五千人拖住鞑靼的五万援军,拖得时间越长越好,最好能拖到我派兵……去支援你。” 齐勇能清楚地看到裘月生紧绷的脸庞,右侧的肌肉不时的在抽搐,他知道裘月生此时正在艰难的隐忍,五千人对五万,不会有奇迹!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与将军面对面了,齐勇洒脱的哈哈大笑两声后道 “终于可以杀个痛快了!将军放心,齐勇定不辱命!” “齐副将听令!命你帅五千骑兵,速去拦截鞑靼援军,不得有误!” “领命!” 齐勇就这么官复原职了,他带着五千人到山坳中选了战马,风驰电掣的冲了出去,卷起层层白雾,裘月生注视着那片白色雾龙,嘴里轻声呢喃 “咱们地下见!” 说罢,裘月生拎着他的大刀冲进了战场。 …… 世事总是那么难料,裘月生如何也没想到,他以为的死局竟然很快便出现了转机,当他听亲卫来报,敌军前端已被姑娘带人铲除时,久违了的眼泪竟夺眶而出,他忍着心内的各种情绪,撤出战场,开始重新部署,他要尽快调人去支援齐勇。 此时,对于周恒温和裘月生来讲可能都有点久旱逢甘露的小确幸,俩人都将兵力重新部署了,周恒温更是向裘月生的尾部靠近了一大块,可对于李君来讲,却是最艰难的时候,两翼腾出来的人可以撤走,可李君他们要面对的是源源不尽,一时看不到尽头的敌军。 周东还好些,胖丫挥动着铁锅的速度已经放慢了,他们还没吃早饭呢,这对胖丫相当重要! 正在李君急得想哇呀呀大叫时,虎妞跑来了。 “姑娘,我来了!” “你下班了?不是,你那完事了?” “嗯呐,所有东西都用光了,再说你们都打到这了,我那也帮不上忙了。” 李君喘着粗气回头看了看,他们不知不觉竟一路攻了这么远。 “我干点啥?”虎妞兴奋的问。 “你去整点吃的喝的,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好嘞!” 李君重新投入战斗,她将弯弓套在头上,捡起一把弯刀,没办法,她已经拉不开弓了,这还是在柳翠一直挡在她身前的情况下。 “胖丫,再坚持一会儿,虎妞嫂子给你拿肉去了!” 李君高喊了一声,胖丫便如同打了鸡血,立时有了精神。 “丫头!我也饿了!”道士离着老远,扯着嗓子喊。 李君头疼,这家伙不止嘴碎,耳朵还这么好使! 没多久,虎妞就背着,抱着的来了。 李君退出战场,看着虎妞带来的吃食,一大盆肉,几包袱大饼,好多个水囊,身上还挂着一个铁链,下坠着两个似椭圆形的铁球,两端极为尖利。 “这是啥?” “我家传的,家里人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我瞅着今日该是万不得已了。” 虎妞笑嘻嘻的说。 李君心中一阵痛! 虎妞有本事,她知道,可没真正见识过。 “嫂子吃过了吗?” “嗯呐。” “把胖丫替下来!” 李君咬着牙说,她不想身边任何一个人涉险,可眼下别无他法。 “柳翠快过来吃,吃完替下周东,你们六个,两个两个轮换!” 李君往嘴里塞了几口肉和饼,喝了口水,便重新走回战场。 这时,李飞飞奔而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小个子,还没等李飞靠近,李君就大喊 “去弄些吃的,让每组人轮换着吃。” 李飞听罢高喊道“我们的暗器都用光了。” 李飞这次没能带人进入战场中心,只因敌军人数太多,缝隙太小,他只好带人在外围跑动,见到机会就扬手一掷,照样杀敌无数。 “知道了,你们先吃饱,尽快弄些吃食来!” 李飞十几人快速消失。 胖丫拎着两个铁锅冲向那一盆肉,虎妞轮着她的兵器拉风的上岗了。 虎妞的兵器可说是技能多多,那两个实心铁球撞到谁,谁的小命必定休已,再说铁球两端的尖锐,犹如锋刀,划到谁,谁必定挂彩,还有那两条铁链,甩到谁也会被震出内伤,要是碰巧碰到脖子上,小命就可以交代了。 鞑靼的兵士见铁锅女孩儿下场,以为来了机会,哪知虎妞的厉害更是不可想象,方圆几米之内根本立不住人,这样的攻击,打乱了敌军刚刚适应的脚步。 李君觉得虎妞可以独当一面,根本不用配合队形,她赶紧撤下其他人,先快速解决温饱,再去支援别的组。 肉香丝丝缕缕盖过血腥味和膻臭味,穿过防线飘到敌军阵营,攻在前端的敌军兵士更是看到胖丫在阵前大口吃肉,几个兵士便不要命的想突破防线冲向肥肉。 李君瞧准机会,叫正在大口吃饼的八个人,没弓箭的,在附近鞑靼死尸旁找出弓箭,几人嘴里嚼着,手上开工,瞄着那些奋勇前冲的鞑靼兵士。 李君忽然大喝一声,“洪武这一组趴下!” 洪武几人正好在这一侧,几人想都没想,躲过敌人的弯刀就蹲下了,‘嗖嗖’几只利箭直穿敌军几人咽喉。 “起!” 李君喊完放下拉弓的手臂,只感觉两个胳膊和肩膀像是撕裂般,疼的她龇牙咧嘴。 敌人眼看弓箭有效,便有人组织准备效仿,后面偷偷拿起弓箭的兵士们还没来得及瞄准,只听‘嗖嗖’几声,那几位便应声倒地,气得鞑靼兵士哇哇大叫,半山腰那些狙击手可不是吃素的。 胖丫抱着肉盆,吃了半盆,又吃了三张饼,喝光两个水囊,这才打了个饱嗝,拎起俩铁锅等着李君的命令。 李君脑补了一下此刻战场的平面图,李君带着人横向进攻,两翼都有自己的人,若是让胖丫和虎妞分别战斗在靠近两翼的地方,而李君带人专攻中路,把鞑靼大军纵向切开,也许更快。 想到便施行,李君嗓子都喊冒烟了,才将队形重新调整完毕,这时,李飞十几人带着吃食跑来了。 第八十三章 参战(三) 鞑靼大军这些将士也算是身经百战的,哪里见过阵前吃饭的!眼看着李君这边轮换着吃着肉,眼馋的不行,他们也很饿,不,是相当的饿!情绪的变化是会传染的,前端的这些兵士注意力已经无法停留在攻过来的刀剑上,他们疯狂的乱砍,仿佛下一秒就能吃到美味的事物。 机会又来了,李君这一刻顿悟一个道理,尘世间万事最忌一个字——乱! 周恒温很快就听到‘趴!’‘起!’,他不由得看向包围圈的前端,不可置信的,他看到了李君!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攻到这了?!周恒温的注意力刚一跑偏,胳膊上就被砍了一刀,这已经不知道是挨的第几刀了,他马上收回心神,吩咐旁边的兵士去看看是不是姑娘又出新兵法了。 很快,兵士回来了,他告诉周恒温,姑娘在阵前轮换吃饭,还往敌军阵营中扔饼和肉…… 觉得不可置信的不止周恒温,还有立坤帖木儿! 立坤帖木儿这次出征,是抱着必胜的决心的,从他还留着五万大军就知道他做了万全的准备。 本来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而且比他想的还要好,因为他发现,裘月生没有多少人!当时天还没亮,经过一阵箭雨,石雨,乱七八糟的雨之后,他认为裘月生技穷了,虽说他确实损失了不少人,但他觉得这场仗在旭日东升时必定能分出胜负。 哪知太阳都升起来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竟没有一面被攻破。 而这个时候,他的五万援军也该到了,到了,便是吹响了胜利号角的时刻…… 他等啊等,等到了亲随来报,大军前端,敌方进攻十分凶猛,竟使他损失惨重,他站在大军的中央,四周是自己的两千卫队,这两千人始终没动,这是他最精锐的一队人马,可顶万人! 立坤帖木儿没有着急,他知道一旦他的五万援军到了,敌人马上便会吓得任他们宰割,而援军应该快到了…… 可惜,立坤帖木儿援军没等到,却等来了更坏的消息,他的兵士居然自己打起来了,起因竟是为了争抢吃食,吃食?哪来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有亲随来报,前面的大军彻底乱了且已经快退守到这里了…… 一支军队中要是有一部分人情绪出了大问题,必须及时震慑住,若是震慑不住,必会影响本还正常的同伴,换句话说,精神病是会传染的,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立坤帖木儿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先是让统领军队前端的领军者去吼了一吼,发现没有用,便下令‘不尊命令者,杀无赦!’ 若在平时,这种李君最擅长的‘杀鸡给猴看’的方法肯定好使,可眼下,累极饿极的兵士们,对鲜红血色已经没了畏惧,大军前端的混乱,并没有因为杀了几个人而停歇,反倒有越来越乱的趋势。 立坤帖木儿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必须选择一处最薄弱的地方作为突破口,尽快突围,再与援军汇合反扑。 他看中了周恒温守着的左翼,他一早就注意到这边守军最少,只是半山腰会不时有冷箭射出,且十分精准,要不然他也不会坐在这里,他本应……坐在马上! 确定了方向,指定了领兵者,派出一千八百人,留了二百人继续围着他,立坤帖木儿安稳的坐在战马旁,他想,一会儿攻上山,他一定派人把那些放冷箭的家伙抓来,然后做成人肉靶子,让他们体会一下万箭穿心! 一千八百人同时涌向左翼某一个点,周恒温心中一沉,他这边靠着李君的牵扯,刚刚稍微缓解了一下,眼见这一千八百人来势汹汹,周恒温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若是被敌军撕破这个口子,上了大荒山,就如同放虎归林,想再去围剿,难如登天,若是再让他们反扑,被围攻的便会是他们自己。 李君也看到了这一幕,她此刻已经累得不行了,弓举不起来,弯刀挥不起来,连声音都已经沙哑到近乎失声,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冲向周恒温,登时眼睛喷火,心急如焚,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一具尸首上而不自知。 李飞在李君身边焦急的问 “姑娘怎么办?” 李君也在问自己怎么办,刚刚她忍痛将省下的吃食仍到敌军阵营中,那一刻她的心在滴血,眼见成效甚好,多少安慰了一下她受伤的心,甚至让她产生了也许能活下去的想法,可还没等她喘两口气,就发现了眼前这一幕。 这些人刚才在哪?李君突然想到这个关键问题,整个战场上还有哪能抽调人手?如果能抽调也应该调过来对付她才对呀,不,他们想要跑,跑了也挺好呀,至少大家保住命了,不对,不是说有五万援军吗?李君越想越蒙,既然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她仔细看了看自己眼前的战况,还算喜人,虎妞和胖丫在敌军之中杀出两条血路,妥妥的将敌人分成三部分,人数较少的两部分交给两翼的守军,中间扎堆的这一部分,李君组织的人居中狂杀,刚才的投食已经让场面很是混乱,敌人自己和自己动不动还会挥上两刀,这对李君这边的进攻很有利,所以,李君决定,抽调虎妞和胖丫去协助周恒温! 跟着胖丫和虎妞一起过去的还有一直跟胖丫并肩作战的周东几人,守着虎妞为她扫除障碍的李奇和李大山。 虎妞的兵器太过威风,轮起来虎虎生风,一进入状态便一发不可收拾,李奇手握长弓,和虎妞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箭箭射向对虎妞有威胁的人,李大山则手持长枪戳向被虎妞扫倒的人。 胖丫轮着俩铁锅和周东几人依旧以‘个’字向前冲,只是锅底已经没了,断裂处的锋利反倒更加有杀伤力,而且裘月生的两名亲卫不用刀剑改成了弓箭,几人配合相得益彰,更加有效。 虽说胖丫和虎妞他们总共没几个人,作用却是超乎想象的,敌人首先没见过女人上战场,其次没见过这种兵器,最后几人的配合可说天衣无缝,对于打惯了常规战的兵士来讲,蒙圈是第一步。 …… 李君颤抖着双手捋了捋自己随风飞舞的头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为啥没有中场休息!’,离了胖丫和虎妞,她这边的攻势明显减弱,而周恒温那里能不能挺住,还未可知,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希望,好像又要破灭了,没有希望还好,拼到最后一口气罢了,可有过那一丝希望,李君不甘心了。 还有一个可能,找到那个什么锅贴!李君在心里跟自己说,可他在哪?李君望着人山人海的战场绝望的在心里呐喊‘各位走过路过的神仙,救救我吧!’ 神奇的一幕立即出现了,立坤帖木儿很是配合的在这个时候翻上了马背,向左翼望了望,又利落的翻身下了马。 正好让求神拜佛的李君逮个正着,立坤帖木儿没有穿铠甲,或者穿在了里面,他穿了一身棕灰色的毛皮大氅,刚一上马,李君还以为马上落了一只秃鹫,转念一想,应该没这么大的秃鹫,这才确定是人。 “李飞快看!”李君沙哑着声音兴奋的指着立坤帖木儿“记住他!有没有办法弄死他?” 李飞只看了一眼,立坤帖木儿就翻身下马了,但李飞的技能就是这个,他能过目不忘。 “记住了,他是谁?” “肯定不是普通的兵士,他刚才在观察左翼,说不定就是负责指挥那拨人的。” “这些人之前一直按兵不动,也许就为了等这个时候?” “也许是在保护什么人,狼五呢?”李君突然想起了那匹狼。 “呃……可能是看今日敌人太多吧,它没下来……” 李君气结,这是匹比人还狡猾的狼! …… 李飞带着那十几个人,握着刚刚在死人堆里找出来的几枚暗器出发了。 李君翘首以盼,甚至忘了关注战场内的情况。 没多一会儿,李飞就带着人回来了。 “姑娘,攻不进去,还……折了两个兄弟。” 李君心中一痛。 “攻不进去?” 李飞重重的点点头道 “里面那人肯定官不小,身边守着的功夫都很好,我们……还有三个兄弟伤到了。” 李君这时已经基本能断定那人是谁了,肯定是锅贴!李君激动的想站起来,竟是没成功,她龇牙咧嘴伴着心急如焚的坐在原地,内心狂喊:怎么才能杀了他?! 李飞忙搀扶李君站了起来,李君瞪着眼睛呲着牙,颇有些狼五的风范,她脑子飞速转动,眼睛却不受控的望向左翼,正好看到周恒温被前后夹击,背部挨了一刀,而他身边的兵士正一个个倒下…… 李君看的目眦尽裂,胖丫和虎妞只能守住一部分防线,却没办法护住更多,这一千多人以逸待劳,又是精锐,攻击能力相当惊人,周恒温这边根本顶不了多久…… 第八十四章 胜利 李君双手握拳,脑子里反复闪过‘锅贴!锅贴!……’突然,她灵光一现,赶忙叫过李飞,低头一阵交代,李飞频频点头,然后带着剩下没有受伤的几个人飞快的向山上跑去。 李君看着他们慢慢消失,弯腰拾起弯刀,拼劲全力嘶哑的喊了一声“老道!” 道士冲在最前面,哪里听得到李君的声音,还是柳翠冲过去告诉他的。 道士临走不忘嘱咐敌人“你先别死啊,等我回来,你必须死我手里!小样儿,还挺能打!” …… “……去帮那个姓周的?”道士听完李君的话,登时就急了。 李君什么都没说,只静静的看着道士。 道士竟从李君的眼神里看到了无限悲怆,尽管没有眼泪,道士却被震到了。 “好吧!只此一次!” 李君微微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却想:也许再无下次! …… 道士也走了,李君想了想,觉得能做的都做了,只剩这条命和所剩无几的力气,都用了吧!命不由我,我便去主别人的命!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 李君拎着弯刀,昂首冲进战场…… 太阳正无限挥洒着自己的耀眼与温暖,战场上的嘶喊声渐渐减弱,敌我双方都累到极致,突然敌军阵地中央,火苗和黑烟突起,一阵骚乱伴着焦急的撕喊,导致整个战场竟破天荒的静止了三秒钟,三秒钟后,战场上传来鞑靼语‘立坤帖木儿已死!速速投降!’没一会儿,排山倒海般的喊声响彻整个战场‘立坤帖木儿已死!粮草已劫!速速投降!’…… 李君望着那处浓烟,又悟到一个道理:会一门外语,哪怕只有一两句,太**重要了! 立坤帖木儿那一千多人的卫队,此时也乱了,领军者忙调拨一千人去协助灭火,周恒温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大喊一声‘杀!’将士们像是被打了强心剂,再次凶猛的扑向敌人。 转眼,敌我双方的境遇转换了。 李君这边面对惊慌失措的敌军,更是杀得得心应手。 裘月生自是心中惊喜不已,挥舞着大刀,带着众将士勇猛狠厉的将敌人向前赶。 所有的敌人不自觉的向中间撤,包围圈快速收缩,每隔一会儿,周恒温就会带头重新喊一遍‘立坤帖木儿已死!粮草已劫!速速投降!’ 让李君纳闷的是,始终没见锅贴出来露一面,辟辟谣。 这是李君交代李飞做的最后两件事,一是放火,既然杀不进去,总能扔进去点什么,‘锅贴’哪有不需要火的!二是通知周恒温,见到火苗与黑烟,管那‘锅贴’是死是活,先判他个死刑,将战场上的气氛搞得热烈些。 …… 立坤帖木儿也想重新站起来,可他不能了。 李飞带人这次学聪明了,也不去尝试攻进去,只要有火和烟就算胜利,于是,几人只负责朝里面扔了火折子,火棍子就跑,跑一圈重新点燃了火棍子再回来扔一波,几人身材矮小灵活的犹如脱兔,像是懂得乾坤大挪移或者会凌波微步,敌人几次围堵竟无人能拦住,眼见火起,那二百人更是无人理会他们,忙着灭火救人。 按说天气寒冷,地上又都是雪,火没那么容易着起来,这也是李君没有把握的原因,然而这些鞑靼人的衣衫太过油腻,遇到点火星子就着,那二百人好些,他们至少身穿铠甲,而立坤帖木儿就不行,他无时无刻不在认真的配合着李君!当然还有那些马匹,尤其是马尾巴…… 立坤帖木儿本来对突破左翼信心满满,哪知等了一会儿还没有捷报传来,便心急的上马观望,被李君看到。 眼看援军不知什么原因还没到,左翼一时半会儿突破不出去,之前没打算亲自上阵的立坤帖木儿便动了穿上铠甲上阵的心思,李飞他们第一次来攻时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于是他脱下他那身毛皮大氅,里面的棉袍已分辨不出原色,上面全是黑色的油渍,他的亲卫正举着铠甲准备帮他穿,李飞他们又来了,无数火折子都直接扔到了雪地上,息了光芒,立坤帖木儿冷哼了一声,一脚踢向已经熄了火苗的木棍,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火棍子扔了进来,马匹有些烦躁了,立坤帖木儿更加烦躁,突然不知哪个火棍子上的火星蹦到了他刚刚脱下来的毛皮大氅上,呼的一下就着起来了,然后火星子一不小心跳到他身上,那一身油腻腻的棉袍瞬间冒起黑烟燃烧起来,立坤帖木儿惊叫着扑倒在地,亲卫扔掉铠甲,想要帮立坤帖木儿灭火,却赶不上立坤帖木儿翻滚的速度,周围的马,有的被这突然的火势惊着了,有的马尾巴着了,随着立坤帖木儿惊叫声一起,周围的马匹也跟着扬蹄嘶鸣,二百名贴身亲卫乱作一团,有的想办法勒住马,有的想帮主子灭了身上的火,又不敢下手,只围着立坤帖木儿干着急。 李飞几人并没有因为小小的成功而停歇,反倒趁乱多扔了不少火棍子,那二百人亲密无间的距离,使得这些火棍子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不知道多少人的裤脚被烧着……直到场中谣言四起,那一千人回撤,李飞几人才悄悄撤退。 再说在地上滚了几滚的立坤帖木儿刚刚将身上的火势压灭,还没等他将脑袋的眩晕止住,一匹马的前蹄毫无征兆的踏在倒霉的‘锅贴’身上,他只来得及哀嚎一声,庞大的马身子又狠狠的砸向他,原来是一名亲卫眼见马惊后踩踏到自己的主子,他想拉回马,马不听他的,他一怒之下拔刀杀马,马倒的方向更没听他的,直接砸在了立坤帖木儿的身上……一颗火星子引发的血案,完美的达成了李君的期望。 立坤帖木儿被埋在马的尸首下,吓得周围亲卫顿时六神无主,若是主人死了他们哪还能有命活? 一帮人奋力的要把马抬起,救出主人,哪怕还有一口气也是好的,这时,被派回救火救人的一千人到了,他们急不可待的想知道真实情况,冲的有些用力,撞到守在外围的亲卫,亲卫没有站稳又撞向前面的人……最后碰了正在参与奋力抬马的一位亲卫,亲卫手一滑,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马儿再次压在立坤帖木儿身上…… 乱了,全乱了…… 李君已经完全跟不上队伍进攻的速度,她没力气了,她晃晃悠悠的看着战场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要死了吗? ‘我尽力了……’李君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 李君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火炕上,还没来得及欣喜,身上全方位的酸痛便袭来,她伸伸手指都疼的不行,她想喊人,张嘴却没有声音。 “……这回胡大夫可要累死了……” “说是抚远城派三位大夫来,李飞去接了。” “唉,五六百人出去,就几十人回来……” “这几十人也没有一个好好的,瞅着就让人难受。” “你家大山伤的也不轻啊……” “至少还活着,翠儿的师兄一个都没回来……” “唉,翠儿一身伤,这两日想起来就哭,我是看不得……” “洪武大兄弟这两日也是,唉,本就一身伤,这样下去可怎么能好利索。” “来的时候哥五个,现在还剩仨,还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小晨光这几日哭着喊着要爹要娘,唉,可咋整……” “挨千刀的蛮子!真想亲手砍死他们几个……” 李君早就听得眼泪不断,听到这哪里还顾得上疼痛,‘啊啊’沙哑的叫了两声,挣扎的要坐起来。 李婶和奎婶马上冲了过去。 “我的天啊,我的小五总算醒了……” 李婶抱起李君就开始哭。 李君眼含热泪,紧张的拽了拽李婶的衣袖,张着嘴却是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小五不哭,不哭,你想说啥?她奎婶,你快看,小五这是咋了,咋说不出话呢?” 奎婶趴到李君脸前,轻轻的把李君脸上的泪水擦掉,可新的泪水又轻轻留下…… “你先看着姑娘,我去找胡大夫……” 李君伸手拽住奎婶,轻轻摇了摇头,对着奎婶无声说了四个字‘李奇,虎妞’奎婶看着李君的嘴型猜到李君想问什么,忙说 “姑娘莫急,他俩都没性命之忧,胡大夫说李奇失血过多,虎妞是累的,跟你一样。” 李君刚放下一颗心,又想起胖丫,赶忙问奎婶。 “胖丫皮糙肉厚,虽挨了不少刀,命留着呢,姑娘放心。” 李君的眼泪止不住的流,那么多人,都没回来…… “小五啊,不哭了,不哭了,打仗就是这样啊……”李婶不知该怎么劝,只知道陪着流泪。 李君听罢抓着奎婶张嘴一个字一个字的无声的问道“我们赢了吗?将军和四王子……” “赢了!赢了!将军和四王子啥情况真不知道,一会儿抚远城的大夫就到了,我去问问,回来告诉姑娘。” 李君轻轻点点头。 李婶忙说“她奎婶,快把胡大夫让煮的汤热了端来,先让小五喝点。” 李君喝了汤,嗓子刀刮一样疼,她迷迷糊糊的还没来得及吃点别的就又睡着了。 李婶和奎婶倒不着急,胡大夫说了,李君就是累的,多休息休息慢慢就好了,李婶让奎婶看着李君,自己赶紧回家看看李大山。 第八十五章 战后 李大山身上也是中了好几刀,当时胡大夫给清了伤口,包扎好,说是不发热就没大事,可当晚李大山还是发热了,还有李奇,他的伤势本就比李大山严重,俩人烧的都迷迷糊糊,胡大夫那边还没挨个救治完,这边又烧的不省人事, 陈雷本想将受伤的人分派到一些有女人的家中,让他们好好照顾,可没想到一个个伤的这么重,胡大夫一个人根本跑不过来,陈雷索性在刑堂里烧上几个火盆,叫徒弟们一起连夜打出几十个简易床架子,将受伤的人统一放在左右刑堂中,地方不够,陈雷做主把议事堂也占用了,只为方便胡大夫医治,还安排一些妇人专门熬药 胖丫,虎妞和柳翠好歹还是女的,就都安排在李君木屋的西屋,由陈氏和苏悦儿,奎婶照顾,李君由李婶照顾。 即便如此,胡大夫自打伤者进谷,已经两日未合眼,比上次李君生病还要辛苦,好在抚远城派了三名大夫过来,跟着来的还有陈凡和王鹏。 李君再次醒来时,便看到陈凡坐在炕前,正双目通红的看着李君。 “姑娘你醒了,饿不饿?我去叫奎婶。” 陈凡激动的双手直颤。 奎婶给李君盛了一碗粥,李君每咽一口,嗓子都跟着火辣辣的疼,身上的疼痛也丝毫没减轻,李君脸色煞白,虚弱无力,又不得不艰难的喝完一碗粥。 奎婶提前告诉陈凡李君眼下说不出话,可等陈凡真的看到李君虚弱的靠在被褥上,嘴巴一张一合的问他,却没半点动静,终是没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可把李君吓坏了,难道裘月生和周恒温都战死了? “姑娘啊,若是没有你,辽东镇已经失守了,我们都活了下来,可你咋,咋这样了呢……” 李君心道‘怎么听着像是坟前的嗑?’,她焦急的看着陈凡,想听他说裘月生和周恒温的消息,可陈凡只顾着垂头自己给自己抹眼泪,竟是没再看向李君。 奎婶看不下去了,赶忙问道 “陈大人,莫哭了,快跟姑娘说说将军和四王子都咋样了?都还活着呢?” “哦哦,姑娘放心,将军无大碍,已经带着两万将士去攻打燕军了,四王子也无大碍,只是受了些……轻伤,需要养些时日。” 李君惊诧的问“打燕军?” 陈凡仔细看着李君的嘴型,回答道 “将军和四王子商议,觉得若是燕军与鞑靼有勾结,便将计就计,若无勾结,过年期间突袭也将事半功倍。” 李君又问“粮草。” “粮草的事还要多亏鞑靼的大军,他们虽说只带了五日口粮,却是够了的,等将军与大王子汇合,大王子就无需担心攻打燕地府城的粮草的问题了。” 李君又问“五万援军。” “哦,姑娘设计,立坤帖木儿身亡,裘将军取了立坤帖木儿的首级,领兵去支援齐勇,那五万援军见了首级便溃不成军,四下逃窜了。” 其实李君晕倒时并不知晓立坤帖木儿是真死还是假亡,更不知晓五万援军到底在哪,想知道具体情况,她看了看陈凡,算了吧,还是等将来有机会问裘月生吧。 李君接着关心的问“齐勇” “齐将军身负重伤,现在抚远城里救治,吉人自有天相,姑娘莫要思虑过重。” 李君突然想起什么问“今日是初几?” “姑娘,今日是大年三十,除夕夜,本应……嗨,咱们能打赢这场仗可比过年有意义的多!” 李君沉默了。 李君与陈凡聊了会儿,喝了按照胡大夫的要求煮的汤,便又睡下了。 除夕夜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过去了。 大年初一,李婶给李君做了一碗鸡汤面,算是过了生日。 李君身上的酸痛好了些,嗓子也能发出些声音,却依旧沙哑,胡大夫不让李君出声,要她再养一养。陈雷赶在中午饭前过来看李君,一起吃了午饭,说了说眼下屯子里的情况。 “……那四百只羊都是宰杀好的,说是将军知道咱们屯子为了这场仗都快断粮了……” “阵亡的将士们,将军也传话了,都有抚恤的银两发给他们的家人……” “……一共回来八十九人,有十七个伤的严重些,将来可能做不了重活,上不了战场了。” “咱们养着!”李君使劲挤出这四个字。 陈雷重重的点了点头。 “王公子这次也跟来了,说是住些时日,天寒地冻的也没地方去,他就在刑堂里,陪着那些伤者聊天,我听了几句,哎呀,那真是没有他没见过的,没有他没吃过的,没有他没玩过的,就差上天入地了。” 李君笑了笑,王鹏自打深秋时离开,一直没过来,想来是怕冷,而现在过来,多半是因为抚远城里住着他的克星。 “道士可不乐意听王公子吹牛,俩人动不动就吵一架,道士说他现在下不了地,等能下地了,就把王公子拆了。” 李君又笑了,说来奇怪,她好像自始至终就没担心过道士,可整个屯子,却就属他最不靠谱。 …… 李君本以为自己这副肉身年纪轻,恢复的会很快,可当她看见虎妞和胖丫活灵活现的站在她的炕前时,她服了,李婶说胖丫受伤时也没耽误吃,虎妞只是睡了几觉就没事了。 听说西屋就剩柳翠了,李君挣扎着要过去,虎妞抱起她就走。 柳翠瘦了,本来就不胖,现在看着只剩羸弱,李君心疼的不行,拉着柳翠的手,眼泪滴滴落下。 柳翠闭着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张开嘴,轻轻的说道。 “姑娘,这世上,我没有亲人了。” “我不是吗?,你不是说过要一辈子跟着我吗?你说话不算数!”李君的声音沙哑且无力,她此时就像一个小姑娘弄丢了心爱的小狗,坐在炕上委屈的哭出了声。 柳翠慌忙睁开眼,看向身边的姑娘,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都嘴上说要跟着我一辈子,其实心里都是想着别人,都是别人重要,呜呜……” “姑娘,我心里你最重要,没有别人。”胖丫十分认真的说。 “我们一家可是跟定姑娘的,打都打不走。”虎妞也赶紧表忠心。 李君不罢休,还是呜呜的哭。 柳翠赶紧哄劝道 “姑娘快别哭了,我也肯定跟着姑娘的。” “以后,你就当我是你师兄,我也会一直护着你,你也当我是亲人好不好?” 李君脸上挂着泪珠,可怜巴巴的看着柳翠。 柳翠听到这里,哪还忍得住,嘴里说着‘好!好!’然后也呜呜哭了起来。 胖丫本就眼窝子浅,哪有不陪着哭的道理,虎妞心再大这时候也有些受不住了,跟着抹起眼泪。 奎婶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姑奶奶们啊,这是咋啦?姑娘还没好,胡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姑娘出声,你们这咋还,咋还哭上了呢?” 这几个人没人知道李君的嗓子这么严重,顿时吓着了。 “姑娘惦记你们每一个人,你们也得替姑娘想啊,姑娘一睁眼嗓子一点音儿都没有,还把你们问了一个遍,你们,你们都多大了?她才多大?!跟着你们一块儿上战场,跟着你们一块儿挥刀杀人,你们多大力气,她多大力气?!咋就没人把她当个孩子,处处都要她想着,处处都要她哄着……” 奎婶说不下去了,干脆捂着脸蹲在炕边也呜呜哭了起来。 虎妞和胖丫傻了,柳翠内疚的拉着李君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种局面是李君没想到的,她有心说点啥,可刚才那几句话已经让她费尽所有力气,现在是真的一点音儿都发不出了。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除了奎婶的哭声,好不尴尬。 好在李婶及时出现,她进屋先是一怔,也没多问便让虎妞先把李君抱了回去,又拉起奎婶,劝了柳翠几句,这才和奎婶张罗起几个人的午饭。 柳翠经过这一闹,心里反倒是舒服了些,虽说还是为几位师兄难过,却不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了。 …… 又过了两日,李君终于能下床溜达溜达了,可嗓子依旧出不来太大的音儿,所有人都很担心,李君自己倒是无所谓,若是因为没了声音换了这场战役的胜利,她觉得也值了。 屯子里的伤员也在慢慢的恢复中,李奇几个伤重的也已脱离危险,没有性命之忧了。 吃过午饭,李君想去刑堂看看伤兵,李婶还在犹豫让不让她去,陈凡急匆匆的进了屋,还没站稳就兴奋的跟李君说 “姑娘,大王子拿下燕地了!” 李君很高兴,至少大荒山可以安稳几年了。 “将军让人传来消息,说是回抚远城修整一日就进谷来看姑娘。” 李君连连摆手,轻声道“让将军好好休息,不急。” “姑娘只管等着就是,这次将军凯旋,不说别的,那燕地府城有的好物什,绝对有姑娘一份。” 李君眼睛顿时有了神采,忙问“将军明天就来吗?” 陈凡大笑道“姑娘这财迷不知随了谁,应该是明日来。” …… 第八十六章 重聚 转天中午,阳光充足,裘月生和周恒温踩着饭点进了李君的院子,柳翠扶着李君正在院子里溜达,抬眼见到二人胳膊腿齐全的进来,李君先是放下心来,然后心中莫名的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 裘月生一脸疲惫,却仍旧意气风发,周恒温脸色苍白,却笑容满面,二人一路都心怀牵挂,见到李君确实无甚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却都没有说话。 李君沉着脸,沙哑着声音问道 “你们不是想把我送走吗?” “你嗓子怎么还没好?” 二人几乎同时皱眉问起。 李君瞥了他们一眼,转身进屋。 昨日下午,她去刑堂慰问伤员,道士听见她的声音哈哈大笑起来说“丫头,这下你可真嫁不出去了,本来就凶,又一肚子心眼,再得了这一管声音,哈哈……” 李君心中默念了十遍阿弥陀佛,才止住了想要把道士掐死在病床上的冲动。 周恒温和裘月生跟着李君进了屋,炕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一盆清炖的羊排,一盘炒鸡蛋,一盘炒蘑菇,一盘凉拌野菜…… 李君脱了鞋上炕,边往炕里爬边没好气的说“你俩不许脱鞋!” 裘月生哈哈大笑和周恒温坐在了炕边。 奎婶端着一盆鸡汤进来放在炕上,胖丫递给她三个碗,奎婶边乘汤边笑着说 “这菜和汤都热了好几遍了,姑娘眼巴巴的盼着,两位大人要是再不来,我们姑娘可要饿肚子了。” “我才不是等他们!他们哪里看得上我,我何必总是上赶着拿热脸……” 李君沙哑的声音突然顿住了,她突然意识到这句话不大适合从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嘴里说出来,为了掩饰尴尬,李君抓起一块羊排埋头啃了起来。 周恒温担忧的和裘月生对视了一眼,转头对胖丫说 “去把胡大夫叫来。” 胖丫没动,而是看向李君。 “我的人你也敢用?”李君挑衅的看着周恒温问道。 “周东你不是用的挺好。” “周东可比你懂事多了。” “哦?你可知懂事的周东现下如何?” “周恒温!” “他不尊主人命令,擅自做主……” “周恒温!咳咳……” 李君像是真怒了,咬牙切齿的喊着周恒温的名字,由于用力过度,嗓子一阵痛痒,李君突然咳了起来。 屋里人都吓坏了。 奎婶忙上炕抱着李君,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急得不行。 胖丫看着李君咳的面色潮红,指着周恒温着急的问“姑娘我把他扔出去吧。” “你们俩,你们俩真是!见了面就斗嘴!”裘月生也有些急了,他看着李君停了咳嗽,接着语重心长的说道“当初想把你送走,是我和四王子商议的,想着若是实在没有胜算,便送你离开,就是舍不得你白白丢了性命,恒温还特意抽调人手,安排你去晋地的一应事宜,以防万一……” “你们可想过,若是你们全军覆没,若是靠山屯没了,我……该怎么活下去?!” 李君的声音更加沙哑且无力。 “以你的聪明,也许有朝一日能帮我大哥收复失地,替我们报仇!”周恒温垂着头,严肃的说。 “哼!”李君冷哼一声“说到底还是为你大哥,至于我活的开不开心,愿不愿意活着,都不关你事!” 周恒温听到这里,猛地抬头看向李君想解释,当时只是想让她活下去,却看到李君眼中的晶莹,周恒温顿时慌了。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你别,哎呀,我错了!” “周东呢?”李君借机追问。 “大哥那需要人手,我的几个亲随这段时间本就跟着他,是为了,为了送你回晋地,我才把周东调过来,眼下他正帮着大哥收拾残局呢。” “将军那六名亲卫呢?” “丫头啊,他们确实违抗军令在先,我多少也得,是吧,你放心,就是做做样子,打了那么几下。” 裘月生小心翼翼的边说边观察李君的神情。 “错了罚,立功了是不是该奖?你奖他们什么了?” 裘月生怔住了,看见李君要瞪眼,赶紧说道“回去就奖,他们想要什么我就奖什么!” 李君这才收了怒容,埋头吃起饭来。 三人这顿饭吃的很是安静。 饭后,周恒温起身在屋里踱步,像是在想什么,偶尔看看李君和胖丫欲言又止,李君靠在被褥上看了看裘月生,又看向周恒温,没好气的问 “你还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 话一出口,李君就觉出有问题,愣了愣神,裘月生哈哈大笑了两声,周恒温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道 “胖丫,你先出去,守在门口,别让人进来。” 胖丫看向李君,李君点了点头,胖丫这才拉着奎婶出了屋。 “虎妞……你了解吗?” “啥意思?” “她从哪来,姓甚名谁,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不知道,我只知道虎妞嫂子人很好,实诚,勇敢,善良,对我好,就够了。” 周恒温欲言又止,李君不耐烦的道 “有事就直说!” 周恒温坐到炕边这才缓缓道来 “蜀地多山,大部分蜀地人都是靠山生活……前朝末年有位名将与我祖上有过数次交手,此人不仅善于用兵,更善于研制,打造适于战场的兵刃,我的祖上虽一路过关斩将,却被他挡在离京城五百里的莫城,三个月未进一寸,且死伤无数。” “后来是熙哀帝自己听信谗言生了猜忌之心,屡屡做出伤害这位将军的事,据说这位将军的亲眷……无一幸免,最后这位将军带着自己的亲信离开了莫城,没了他的镇守,我祖上一路再无阻碍,仅用月余便拿下京城,灭了熙朝建立大夏王朝。” “这是二百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没人知道这位将军去了哪里,几十年前,有人在蜀地看到了这位将军三件兵刃中的一件,孟家枪!便有各方势力开始在蜀地群山中寻找,这位将军的三件兵刃后来均已失传,不论谁得到,都会如虎添翼!” “这位将军”周恒温起身肃立“姓孟名昆,三件兵刃为,孟家刀,孟家枪,孟家锤!” “此中尤以孟家刀最为实用!孟家刀是一种双手长刀,刀长五尺,向外曲凸,刀背随刃而曲,两侧均有血槽,刃利异常!再说孟家枪,此枪为镔铁铸造,全长一丈三,重三十多斤,枪头又细又长形如竹竿,却削铁如泥,轻松可破敌人铠甲。” “最后,便是孟家锤……” 李君猛地抬头看向周恒温,周恒温也正向她。 “虎妞在战场上使用的正与传说中的孟家锤一般无二!” 李君脑中想起虎妞当时的那句话‘家人说,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李君仍不死心的问道 “既然知道样子,岂不是谁都可以打造出来?” 裘月生笑了笑道 “丫头,要知道兵刃的锻造可不是有样子就能造出来的,不然孟家的兵刃一出现,岂不是家家都可用,哪里还有威名留下。” 李君听罢点了点头,忙问 “若虎妞真是……姓孟,是敌是友?” “非敌非友!”周恒温重新坐到炕边接着说道“二百多年前的恩怨,想来不会延续到现在,只是孟家应该会有祖训,想要招为己用怕是难。” “你想的还挺多,不管虎妞姓啥,都只是我嫂子,她家的这些过往与我无关,她对我好,我便对她好!仅此而已!” 周恒温被李君说的脸色发红,裘月生也有些不大自在起来,气氛突然很尴尬,李君只得又问了些战场上的事。 三人又聊了半天,都显出了疲态,李君知道裘月生必定相当疲惫,周恒温也伤势未愈,反正二人也不可能马上就走,便安排二人先去休息,说好晚上一起涮羊肉。 周恒温和裘月生起身离开前才告诉李君,说是带了生辰礼给李君,晚饭时一起带来。 李君挺高兴。 二人走到灶房正准备出门,李君沙哑虚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若是还有下次,不许再抛下我,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裘月生听罢心内波涛翻滚,他豪气的大笑两声,大声应了句‘好!’ 周恒温听罢,只觉一股酸辣直冲头顶,眼睛不由自主的温热起来,他极力控制,却仍是没能阻止眼泪冲出眼眶,他什么都没说,冲出了房门。 …… 一觉醒来,李君靠在炕上,奎婶给她揉着胳膊,低声说着屯子里的家长里短。 “姑娘醒了吗?” 院子里传来陈凡的声音,柳翠应了声‘起了,陈大人里面请。’ 李君忙坐起来,陈凡春风满面的进了屋,后面跟着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的梁柱。 “什么事让你俩这么高兴?”李君纳闷的问。 “我昨天不是说了,将军来,肯定带了不少好东西,这不,下午跟梁兄弟对了帐,就赶紧过来跟姑娘说一声,让姑娘也高兴高兴。” 李君登时来了兴趣,忙要过梁柱手里的账本,认真看了起来。 李君越看越着急,看了几页还全是吃的用的,穿的带的,陈凡坐在一边美滋滋的自说自话 “将军这次特意命人为姑娘找了不少好料子,夫人亲手为姑娘赶制了几身成衣,四王子也特意命人找大皇子要了一把漂亮至极的腰刀,哎呦,看我,这一高兴把这些秘密都说了……” 陈凡说着一抬头,看见了李君怅然若失的脸。 “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对?” “怎么没有银子?” …… 第八十七章 好事 周恒温和裘月生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睁眼时,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想起李君还在等他们用饭,俩人赶紧起身洗漱一番,正准备带着生辰礼去李君的小木屋,有人来禀,说大家都在议事堂等着呢。 李君也是突发奇想,这段时间大家都是沉浸在失去亲友的悲痛中,周恒温和裘月生可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找这个由头,让大家聚在一起吃点好的,虽说大部分人都有伤,好在不需要他们移动,只在刑堂和议事堂摆桌,也好换换气氛,调整调整情绪。 李君决定了便找来陈雷,又让陈凡帮忙,指挥人搭桌子,摆椅子,虽说时间有点紧,好在涮羊肉不太费事,天黑前议事堂和刑堂里都坐的满满的,只等两位大人物到来就可开吃。 议事堂一共设了两大桌,此时,一桌已经坐满人,李奇,道士,李飞还有洪武哥三个,再加上李大山,这些人身上都带着伤,坐在那里什么姿势都有,另一桌坐着李君,陈雷,陈凡,胡大夫,胖丫,本来李君让李叔和奎叔也上桌,可俩人不干,只说有很多事情要忙,王鹏因为周恒温的关系,不知道躲在哪里,李君也懒得找他。 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两个大盆,正散发着热气和香气,这地方没有锅子,李君便让几个婶子在灶上先煮一锅老汤,再将所有食材倒进去煮熟,分别装到几个盆里上桌,每人一碗酱料,勉强算作是涮羊肉了吧。 周恒温与裘月生拿着生辰礼赶到议事堂,堂内正聊得起劲,尤其是道士的声音。 “……皇帝的金銮殿也不过如此,宝座只有这么大,还没我道观中的躺椅看着舒服。” “你没上去坐坐?” “哪有那功夫,那时都杀红了眼……” 陈雷先一步看到推门而入的周恒温和裘月生,马上起身相迎,道士立马闭嘴。 周恒温沉着脸走进堂内,看见李君身旁的空座径直走了过去,然后将手中的长条匣子递给李君道 “你生辰那日,我还没清醒,这算是后补的生辰礼吧,你那把大刀不适合你用,敌人没杀几个再把自己搭进去。” 李君挑了挑眉,接过匣子,心里腹诽:这算是生日的祝福? 裘月生眼看形势不对,忙把手中的包袱递给李君道 “丫头,你生辰时,我在战场上杀敌,那,这是我夫人给你赶制的几件衣裳,莫嫌弃才好。” 李君笑嘻嘻的接过,连匣子一起递给胖丫,不好意思的说道 “有劳夫人了,我一个乡下丫头,哪有机会穿这么好的衣服。” 裘月生坐到李君身旁劝说道 “十三岁就是大姑娘了,别管在哪,也该学着打扮了。” 道士耳朵尖,听到这忙高声说道 “你们谁能想象出这丫头对着镜子梳妆打扮的样子?哎呀,我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李君面色愈发不好看了,道士还在说 “丫头好在长得不咋样,不然……” 道士还没说完,李君沉声喊了一句‘胖丫!’,道士马上投降 “别别,你看,我的意思是说,丫头你已经这样了,要是再那样,可怎么得了。” 眼看李君要发飙,陈凡赶紧殷勤的献上自己的临时准备的生辰礼——一包五十两的银子。 其实陈凡准备的是一支银簪子,下午看到李君对银子那般的渴望,便找跟着将军入谷的所有人借了一个遍才凑够二十多两,最后还是找到王鹏,才勉强凑够这五十两银子,就像王鹏说的‘谁进山带那么多银子呀!’ 李君接过银子,笑得看不见眼睛,抱着银子就不撒手了。 周恒温不解的看着李君问道 “你喜欢这黄白之物?” 李君认真的点了点头。 “唉,早说呀,大哥本来要送你一副纯金的头面,镶嵌无数宝石,我拒绝了!本以为你是个清高的,哪知……” 李君咬着牙狠狠的说道 “我不要你以为,我要我以为!以后少跟我你以为!我就是喜欢这黄白之物怎么了?!”李君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替我谢谢你大哥,就说生辰礼我要了。” 周恒温不可置信的问她 “可还要脸?” “要来何用?能当饭吃还是能杀敌?” 陈雷眼看二人要吵起来。马上果断的喊了声“开饭!” 裘月生暗暗地给陈雷竖起大拇指。 屯子里的婶子,小媳妇儿开始忙活起来,李君还准备了酒,本来伤者不宜饮酒,好在是果酒,再加上轻重伤员都已渐好,胡大夫无奈,本来羊肉,伤员也是忌的,可好不容易能让大家伙乐呵乐呵,也就松了口,只说少喝酒,少吃肉。 周恒温和裘月生在刑堂和议事堂挨桌敬了酒,整个议事堂院内一时人声鼎沸。 二人敬完酒回来,李君已经吃饱,正手撑着下巴欣赏胖丫吃肉。 裘月生笑呵呵的问“丫头不喝一杯?” 李君轻轻摇头道“我还没成年。” 陈凡听罢马上干了碗中的酒,类似这样的话,他很早就听过,现在又听一遍,还是觉得怪怪的。 裘月生笑着摇了摇头,对周恒温说道 “咱们总拿她当大人看,仔细想想,她还没有我闺女大。” 周恒温转头打量了一下李君,李君依旧拖着下巴专注的看着胖丫狼吞虎咽,周恒温不由的自嘲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总会跟这个丫头较劲,她确实还没长大呢。 …… 酒过三巡,大家吃的正热火朝天,李婶突然满面怒容的冲进议事堂,看了看李君,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周恒温和裘月生,犹豫了一下,扭头又要走,正好和刚进门的贾秀才的娘撞了个满怀。 李君本来还纳闷李婶这是咋了,又眼见李婶和贾秀才的娘撞到一起,李君刚要起身询问,只听李婶拦着贾秀才的娘,恼怒的低声呵斥道 “你上这来干啥?出去说!” 贾秀才的娘扶了扶头上的发髻,冷哼了一声道 “人家没喊你做娘,自己倒真把自己当娘看,我问你是给你面子,这么好的事,你拦着,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我,我打什么主意?” “哼,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李君皱了皱眉,看向贾秀才的娘沉声问道 “马尿喝多了上这来撒泼?好日子过够了?!” 贾秀才的娘赶忙换了一张脸,讨好的解释道 “姑娘不知……哎呀,这等事也不好直接跟姑娘说,不知四王子与将军可否听上一听,保准是个大好事!” 李婶听到这,忙又要去拦,李君站起来冷冷的说“婶子莫要拦她,我倒要听听是什么大好事,若不是,这大冷天的扔出谷就是死路一条!” 说着,李君走过将李婶拽到桌前,胖丫忙站起来,李君把李婶按坐在桌前,然后坐回去等着听故事。 贾秀才的娘很是不自在,满屋子只有她和胖丫站着,这,这像什么!随即她又跟自己说,只要事成,姑娘也得听她的! 裘月生沉着脸,全屯子都知道李婶一家在李君心里的位置,他自然也知道,眼见这位妇人如此对待李婶,裘月生心里也不舒坦。 周恒温倒是一脸温和的笑容。 “说说看,是什么大好事?” 贾秀才的娘清了清嗓子甚是喜悦的说道 “姑娘这不是满十三了嘛,按理说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我呢,有个极好的人选,想着先跟李婶说一下,谁知……想着四王子和将军在这,二位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极尊贵的人,定会真心替姑娘着想。” 李君愣了,所有人都愣了,这是要替李君说亲! 道士最先反应过来,哈哈哈哈的笑个不停,李奇和李大山相互看了看,俩人一块儿不可置信的看向贾秀才的娘,洪武几个人压根就没听明白给谁说亲。 裘月生同样吃惊不小,他先看了看身边一脸蒙圈的李君,又想了想谁能跟这丫头肩并肩,心中竟有些期待的看向贾秀才的娘。 周恒温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反正不太美丽,他眯了眯眼睛,活动了下脸上的五官,将温和的笑容重新安放到脸上后,问道 “我倒想听听,什么样的人能配得上……姑娘?” 贾秀才的娘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门,忙上前两步道 “不是说自己的孩子自己夸,我那儿子真正是万里挑一,长相也就比四王子你稍差一那么一点,放人堆里可是拔尖的很,再说学问,谁人不知我儿子十七岁就是秀才,若不是碰到乱世,说不得早就金榜题名,官至宰相了呢……” “你儿子是皇帝老儿亲生的?中了状元就当宰相!”道士嚷嚷道。 贾秀才的娘瞥了一眼道士那桌,不满的说道“看大兄弟这话说的,我儿子的才学,做宰相都富裕……” “我咋听说你儿子连几个小娃娃都管不了呢?”道士不依不饶。 “切!我儿子现在就是大材小用!本来能管千军万马的,非要他窝在山沟沟里教书,那能教好?四王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周恒温在听说眼前这个妇人要把自己儿子说给李君时,心中顿时生起了一丝恼怒,只觉得这妇人不知天高地厚! “你儿子今年多大?”周恒温冷冷的问。 “瞧我,光顾着高兴了,竟是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我儿子今年二十一,年纪上稍稍比姑娘大的多一些,可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不是,等俩人成了亲,也算是四王子和将军的自己人,他又博学多才,那还不是立马就能让两位贵人用上,若是年纪小,还要再历练几年,我儿子不用,四王子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 第八十八章 训斥 李君被气乐了,为了她儿子的前程,主意竟然打到自己头上来了,紧跟着喉咙一痒咳咳的狠命的咳嗽起来。 李婶忙过去揽住李君,轻轻为李君捶背,胖丫端来一碗水,李君喝下,这才止住咳。 裘月生本就听得甚是气恼,又眼见李君咳了起来,便抑制不住的吼道 “你儿子几个脑袋敢肖想丫头做媳妇儿!” 贾秀才的娘吓了一跳,想起将军没见过自己的儿子,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道 “将军莫急,将军这是没见过我儿子……” “我问你”李君微抬着下巴,沙哑着声音问“我这身子经过这场仗恐是……废了,你愿意娶个这样的儿媳妇儿?” 贾秀才的娘愣了愣神,随即明白这是姑娘在试探她,这就是有门啊!她赶紧讨好的说道 “姑娘放心,你是正室,谁也越不过你去,你只管在家当你的夫人,其他事统统不用理,自有我把持。” “生不出孩子怎么办?” 道士一口酒没留住喷了出去,然后不乐意的嚷嚷道 “丫头,你怎么吓唬她都行,不许咒你自己!” 周恒温扭头看了看道士,突然觉得这老道也不算太碍眼。 贾秀才的娘没理道士,也没工夫去细想一个大姑娘自己说生不出孩子,只知一味讨好的回答道 “妾室生的自会记在你的名下……” 李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制止贾秀才的娘再说下去,她只想确认一下这个妇人是被利益完全蒙蔽了双眼,还是只蒙了一只,突然又觉得自己很无聊,何苦浪费时间,李君打定主意,等将军他们走的时候带上这对母子一起走吧。 贾秀才的娘对李君极不礼貌的打断很是有些意见,在她看来,这世上再无比他儿子优秀的人了,哪怕是周恒温也不过是投对了胎,若不是这几个月她仔细观察,发现李君很得四王子和将军的青睐,她还舍不得让儿子娶这么一个不知书达理,毫无大家闺秀风范,长相普通的野丫头呢,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儿子受了委屈,但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个山沟里,为了儿子将来的飞鸿腾达,为了早日离开这个穷地方,贾秀才的娘这才狠下心来谋划了这一出,她认为,只要周恒温和裘月生见了她儿子,必定赏识,至于儿子那里,回头再给他抬几个称心的妾室也就是了。 至于李君,贾秀才的娘认为根本不用考虑,李君要是知道了肯定满心愿意,她儿子可比李大山,李大壮强上一万倍不止,李婶必定是想着将来让她两个儿子其中的一个娶了李君,这样,便可在这穷山沟里称王称霸,她觉得李婶一家就是井底之蛙,所以她知道李婶必定阻拦,便挑了周恒温,裘月生都在的时候,捅破这个事,她认为只要不瞎不傻,都会觉得这是一件大好事。 可眼下看着李君的态度,贾秀才的娘不高兴了,依着周恒温刚才的态度这事也算**不离十了,贾秀才的娘竟不自觉的以婆婆自居起来。 “姑娘,无端打断长辈说话可不对,当着四王子和将军的面我可要说说你……” 话音未落,议事堂里就炸开了锅…… “凭你也想教训小五!你算老几!” “打断你说话是轻的,应该打断你的腿!” “吃了两天饱饭就忘了本,啥你都敢想!这是忘了当初挨饿的时候了!” “就该再饿她几顿,不知天高地厚!” “贾家婶子,这事你可与秀才说过?你让他日后如何在屯子里立足?” 贾秀才的娘蒙了,她求助的看向周恒温。 周恒温也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只是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你还挺懂规矩。” 贾秀才的娘一听周恒温夸她,马上又来了精神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总要为了将来我儿……” “即懂得规矩,便应该知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夫家可还有其他人?” “没,没了,都死绝了。” “那便好说了,来人,去把她儿子找来,我这有桩好亲事说与他听。” 贾秀才的娘听罢大喜 “四王子这是应允这桩婚事了?” “老四,你可莫要胡来,丫头的婚事还轮不到你做主,你要是敢胡来,老道就是一身伤也能收拾你!” 道士挣扎着站了起来,瞪着牛眼狠狠盯着周恒温。 周恒温对这个称呼很是吃惊,这老道未免也太过随意了,竟能不分尊卑到如此地步! 他也狠狠的盯着道士,俩人竟有剑拔弩张的架势。 李君被道士的一声‘老四’喊的心情倒是愉悦了不少,她支起下巴,耐心的等着周恒温处理这个事,他自然知道周恒温不可能答应什么,当然,对于道士的维护,她心里也是很受用的,她更知道俩人打不起来,与其费事劝解倒不如索性等着看戏。 果不其然,俩人相互对视用眼神展现着‘你愁啥’‘瞅你咋地’的最高境界,直到贾秀才被带到。 贾秀才进门二话不说,直接扑通跪倒在地,把贾秀才的娘吓了一跳。 “我儿快起来!”贾秀才的娘边使劲拽着贾秀才边高兴的说“四王子有好事说与你听,快起来。” 贾秀才稳稳的跪在那,任他娘如何拽都纹丝未动。 “倒是比他娘明白些。” 周恒温敲着桌子,仔细的打量着贾秀才。 其实贾秀才说不上多么英俊,只是个普通人的长相,只是在他自己娘亲眼里没有半点瑕疵罢了。 此刻的贾秀才自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前他娘亲就曾与他商议过这事,被他断然拒绝,还叮嘱他娘亲,千万不可再提,不然俩人在这屯子里可就待不下去了,没成想他娘亲竟是这般执迷不悟!他自是万般懊悔,悔不该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应该多些威胁吓唬,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幕了。 “姑娘,家母昏聩,所行所说皆非实情,还望姑娘念在她虽存非分之想,却未对姑娘动过半点伤害之意上,绕过她这次,所有罪责我一力承担!” “傻儿子,什么罪责不罪责的,四王子已经答应了你们的婚事……” “诶,慎言!我哪来的权利答应你们姑娘的婚事,我又不是她的家长。” “那,之前你说的好事……” “你守寡多年吧?我琢磨着我府上有个马夫,只是长得略有些吓人,可人倒是不错的,至今未娶,看着你这妇人倒像是个明事理,懂规矩的人,便想到这桩婚事,我的府邸也不是谁都能进的,自然要找你儿子过来仔细商议。” 贾秀才的娘彻底蒙了,她傻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贾秀才跪在地上,垂着头,握着拳,脸上青筋暴起。 “四王子,我娘亲确有不对的地方,若说根由,我难辞其咎,还请四王子放过我娘亲,我可代为受过!” “哦?你嫁给我的马夫?我怕我府上的马夫不愿意呀。” 道士哈哈哈大笑几声道 “老四,你先问问你家马夫……” 贾秀才腾一下站起来,悲愤的道 “我娘亲就算是犯下滔天的罪行,自有法度惩处,你们如此羞辱我们母子,倒不如给个痛快的!” “让你娘亲改嫁马夫就是羞辱,你娘亲站在这里把你夸上天,借由姑娘下嫁为你谋取前程又是谁辱了谁!” 周恒温愤然的‘啪’的一拍桌子,吓得贾秀才的娘堆到地上,她这时才真正反应过来这些人好像都不同意这婚事,可为什么呢? “你娘亲想为你的将来谋划,无可厚非,可竟敢打起姑娘的注意,想用姑娘的终身幸福换取你的锦绣前程,我不信这事你不知,你的气节呢?!你的骨气呢?!” “老四说得好!”道士拍着巴掌说。 陈雷忍了半天了,这时终于也忍不住了,声色俱厉的斥责道 “姑娘为了这个屯子废了多少心力,为了整个辽东百姓差点命都没了,哪容你们为了自己那点私欲来亵渎!” 陈凡也忍不住骂道 “还状元,还宰相,哼!老子考中秀才时你怕是还在吃奶!认识几个字,读过几本书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想靠女人谋前程,我呸!简直是读书人的耻辱!” 贾秀才被说的无地自容,刚刚的悲愤此刻也荡然无存,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君虽说不太开心,却倒也没想那么多,对她来讲,不过是一个宝妈普遍会犯的错误,只不过贾秀才的娘严重些罢了,听大家上纲上线一通指责,她反倒觉得说的有点严重,甚至有点同情贾秀才,可看见贾秀才他娘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又觉得活该。 眼见大家群情激奋,裘月生身上煞气都出来了,李君赶忙打个圆场,她可不想这母子二人血溅当场。 “你们母子二人我怕是留不住了,我这庙小,你们回去收拾收拾,等裘将军回城,你们也跟着走吧,将来若是飞黄腾达了,无需记着我,若是混不下去了,也无需想起我。” 议事堂里一下安静了,就这么结束了? 第八十九章 说教 周恒温眯着眼看了看李君,什么都没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坐下继续吃,只是冰霜挂在眼角。 贾秀才哪里还有脸待下去,拽起他娘亲就往门外走,贾秀才的娘却把住门框依旧不肯罢休的嘶喊着 “你们怎么就没个明白人呢?我儿子哪点不比那李大山强?!姑娘啊,你可别被他们骗了,等你嫁过去,他们就不这么对你了……儿子你先别拽,等我说完,姑娘啊,你看那李大山能帮上四王子啥,你总要给自己找些依仗,你又生不出孩子……哎呦!” 不知道是谁的鞋砸在了她的脸上,贾秀才也停住向外拉扯,而是转身怒视议事堂内。 “你瞅啥?你爷爷我砸的!来,跟爷爷过两招,看爷爷怎么把你拆成渣渣!”道士瞪着牛眼吼道。 贾秀才咽了口唾沫,向道士两边看去,想找个能评理的,却见洪武手里也正拎着一只鞋,赵虎抓着一只碗,李大山拎着凳子,李奇……握着弓箭。 贾秀才脸上顿时失了血色,他将娘亲拉到自己身后,求助的看向李君。 李君很是头疼,好好一顿饭就这么被搅合了,她揉了揉太阳穴,平淡的说道 “在靠山屯里,我说了算,你得罪了我,敢跟他们怒视,敢不服气,凭的是什么?等你出了山谷,到了外边,说的算的人多了,你这个娘惹祸是一流的,到时,你也敢跟人家争个对错?也有这份勇气怒视?” “姑娘……” 贾秀才想解释,被李君摆摆手打断。 “你不用说什么天大的错怎么处罚,也别动不动就辱不辱的挂嘴边,先别做让人辱你们的事,自己都没做好,却是要周围人处处讲理包容,你谁啊?” 贾秀才垂头。 “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活到今天都极不容易,不是只有你娘亲带大你不容易,你可以无限度的迁就她,包容她,那是你自己家的事,把她放出来胡说八道,还要我们别计较,她谁啊?” “李婶一家跟我什么关系你们不知道?我生身父母给了我一次生命,李婶一家给我第二次生命,李婶与我就是最亲的娘亲!你有娘亲时刻为你着想,我就不能有?为我着想就是没安好心?你娘亲被说上两句你就不干了,那我的娘亲被说成处心积虑算计我,我该怎么办?” “你是读书人,既读过书便应该明些事理,你娘亲如此高看你,你早就知道,可有跟她说你并非她想的那样?显然,你没有,你为了哄她高兴,便由着她将你想成人中龙凤,想成济世之才,她整日活在自己想象的样子里……这就是你想要的?” “这世上除了你,没人会惯着她,你别忘了除了律法惩处,还有天理报应!” 李君说到这,嗓子已经不舒服了,便了挥了挥手说了句“走吧!” 这次贾秀才的娘没再挣扎,乖乖的跟着贾秀才狼狈的离开了。 李婶坐在那早已经泣不成声,李大山也在抹眼泪,李君心中哀叹:真是不能煽情,还得劝! 正当李君看着李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周恒温在旁边不冷不热的说了句 “没想到打完仗,你脾气居然打没了。” 李君莫名其妙的看向周恒温,裘月生赶忙打圆场 “毕竟是母子,太过凶狠了也不好。” 周恒温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 本来想众乐乐的一顿晚饭草草的收场了,众人纷纷离开,因为有一些轻伤员被调到农户家修养,刑堂够剩下的伤兵住,议事堂算是腾出来了,大家一块帮着大叔婶子将桌椅碗筷撤掉,又将刑堂里的病床搭好,众人就各回各窝了。 道士临走时,走到李君身边低声问 “丫头,你真生不出孩子?” 李君无语,没好气的说“你用点脑子行不行?我要真是不能生还会说出来?那还能有人上当吗?” “哎呦,吓死我了,就说嘛,你这么个妖孽怎么能断后,我还打算将来收你儿子做徒弟呢!” “你还吓死我了呢!跟你学能学着好?快滚!” 道士应了声‘好嘞!’然后高高兴兴的,一瘸一拐的走了。 周恒温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君道“你,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才十三岁,竟口口声声……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要那玩意干啥?整天把名声放嘴边的,背地里指不定啥样呢,我多真实!” 裘月生摇了摇头道 “丫头啊,刚才你被那妇人气的胡说八道也就算了,你总是要嫁人,如此行事,恐怕会影响你的姻缘。” 此时,议事堂里只剩下三人,三人都是下午睡了一下午,眼下精神的很,明日,裘月生就要离开,三人便留在议事堂里说说话。 听见裘月生认真的提到姻缘,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将军莫要如此认真,我还小呢。” “小?”裘月生摇了摇头道“瞧你说啥都头头是道的,哪有你不明白的道理!偏偏不注意自己的言行,你这是不打算嫁人了?” “应该说,没人敢娶。”周恒温补充道。 李君撇了一眼周恒温道“你眼瞎?还是脑子不好使?刚刚这里剑拔弩张的是因为啥?” “因为有个妇人颇有些头脑的看上了你……身后的我们。” 李君刚要反唇相讥,裘月生抢先埋怨道 “你俩就不能消停会儿?见了面就吵吵,恒温你先别说话,丫头,本不该我问你,但我这个岁数当你爹都绰绰有余,也就不讲那些虚礼了,你跟我说实话,你是咋打算的?别跟我绕弯子,你那脑袋瓜可不是十三岁!” 李君撇了撇嘴,支着下巴说道“我能咋想,就我这脑子里想的东西,谁接受的了?首先我不做妾,谁敢逼我做妾,我弄死他全家,其次和我结婚不能纳妾,想纳妾就先合离,孩子归我,这些结婚时都得提前写清楚,然后,我想干啥不许干涉,不许限制我的自由……最主要得是我喜欢,他也喜欢我的,盲婚哑嫁那是不可能的。” 周恒温听罢若有所思,裘月生听罢直摇头道 “你这样想能嫁谁?唉,今日那位妇人倒是提醒了我,我回去就让夫人多留意,世家大族是别想了,书香门第更甭惦记,你这样的进了人家门别说守规矩,你能再整出一套规矩来!还是在武将里找个父母双亡,只身一人,脾气秉性温和些的……” “哎呀,将军,你就别操这份心了,是我的,不管他现在是谁,干啥的,经历了什么,早晚也得走到我身边,不是我的,硬往一块凑也没用,都是天意,天意!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也挺好呀。” “好什么!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道理。” “嫁人是为啥?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不就为了吃穿,我自己能解决吃穿,干啥非要嫁人呢?” “还有传宗接代……”周恒温慢悠悠的插了一句“你这满脑子‘奇思妙想’的本事,不得传下去?” “要孩子也不一定非要嫁人呀。” 裘月生听罢惊的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你,你这丫头脑子里究竟都是些什么,越说越没规矩!” 周恒温倒是很淡定,他觉得这事李君能干出来的事。 看着裘月生被气的发红的脸,李君意识到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赶忙一本正经的认真问道 “将军,先不说我的事了,咱们辽东镇这下是不是就能太平了?” 第九十章 吵架 转移话题果然有用,裘月生叹了口气回答道 “恐怕还要再打一仗。” “还要打?!”李君惊到了“为啥呀?哪没收拾利索留了祸患?” “鞑靼之前一共派了将近二十万人来攻城,后来跑回去不少,这些人会带去抚远城守军不多的消息,他们肯定还要来,即是报仇,也是想趁机拿下辽东镇。” 李君呆住了,她天真的以为打完就能消停几年,她能过上几年地主婆的好日子。 周恒温像是很满意李君的反应,戏谑的问道 “是不是很想再上战场杀敌?刀刀见血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李君抬起脚狠狠的踹向周恒温的小腿肚子,周恒温惨叫了一声,他正好那里有伤。 李君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该!’ “丫头无需担心”裘月生对俩人的打闹视而不见“这次大王子会派兵前来协助,你们只要老实待在谷里就行了” 李君长出一口气,她算是亲眼见证了战争的惨烈,不论谁赢谁输,都是用命堆起的,她已经没多少人了,况且她实在不愿意再面对那样的场面,猩红的双眼,锋利的兵刃,温热的鲜血和脆弱的生命…… 但她又忍不住关心的问道 “他们大概什么时候会来?” “应该很快,你这谷中眼下人手不够,等我打完这场仗再调兵给你。” “那倒不急,他们又不来攻打我,你先留着御敌吧,只求快些打完,咱们都能太太平平的过几年。” …… 转天,裘月生就离开了山谷,王鹏也跟着离开了,因为周恒温说要在谷中养伤。贾秀才母子却没有走,因为贾秀才的娘病了。 在靠山屯,看病吃药都是免费的,母子俩若是到了抚远城,也许没饿死之前,贾秀才的娘就会先病死。 贾秀才找到李君,磕了几个头,李君本就无意难为他,便答应让他娘治好病再走。 …… 初春的山谷,堆积了一个冬天的白雪开始慢慢融化,使得山谷里愈发的湿冷。 大部分伤员都已经痊愈了,只是李君的嗓音依旧有些沙哑,半山腰的军营里空荡荡的,李君没再让剩下的那几十人上去,免得触景生情,陈雷将他们安排在个别人口少的农户家里,屯子里负责安排饮食,先这样将就一下,等战争彻底结束,再有新兵入谷时再作调整。 周恒温在屯子里住的很是舒心,吃喝被照顾的很好,也不像抚远城里那么无聊,他可以找李君解闷儿。 他每日里没事就待在李君的小木屋,和李君斗斗嘴,说不过时伸手就给李君脑门一个爆栗,李君说不过他时,伸脚就朝他小腿踹一脚,胖丫早就被柳翠交代好了,这俩人打闹莫参与。 就这样过了十几日,抚远城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李君有些坐不住了,看着炕前正蹲着给狼五按摩的周恒温没好气的说 “你是不是该走了?万一哪天打起来了,你这就叫逃兵。” “我在养伤。” “哪还有伤?是指甲劈了还是头发分叉了?” “也不知道你急什么,”周恒温站起身,用湿帕子擦了擦手,坐到炕桌边上,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鞑靼又不是傻子,吃了这么大的亏,不得细细分析,妥妥安排,哪能说打就打的。” “都快出正月了。” “谁规定的打仗还得看月份?” “我就是那么一说,出了正月,慢慢就该备耕了……唉,说了你也不懂。” “谁说我不懂?说到农活你未必如我。” “谁信?你一位堂堂王府的王子会懂种田?” “我八岁那年被突然送到别院,当时说我得了伤寒怕传给王府其他人,哼,其实我啥事没有!”周恒温说着向后倒去,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接着说道“那间屋子很黑,应该是间密室,我的人在到了别院后,我就没再见到,她那时还不敢杀他们,所以应该是被关在哪里了。” 李君知道周恒温说的她是谁,便没有问,只是安静的听着。 “头两天除了按时送进些饭菜,一个人影没看见,饭菜里自然下了些东西,我整日昏昏欲睡,浑身无力,第三天周东他们才找到我。” “母亲出身很普通,生下我大哥后才开始筹建自己的力量,这暗中也有我父王的帮助,我那四名亲随就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这四个人都比我大个**岁,不仅功夫极好,脑子灵活,而且会些下九流的手段。本就防着她,所以这四个人没有跟我去别院。他们用了两天的时间记下了别院里所有人的活动时间和范围,然后找到我,留下周西替代我,周东他们仨带我出别院,快出去的时候被一小队的护卫发现,他们仨怕惹出动静,极利落的解决了这几名护卫,可有一个没死透,就在我身边,眼看他张嘴要喊,我拔出匕首捅了他一刀。” “那把匕首是我三岁时父王赠送的,我一直随身携带……” “你的四个亲随的名字不会叫东南西北吧?” 周恒温诧异的看着一脸好奇的李君,很是不解为何这个丫头关注的点这么与众不同,他正讲到他伤心处,他八岁就杀了人,用他父王的匕首,杀了她的人。 “你的小厮是不是叫中发白?” 李君捂着嘴就要笑,眼见周恒温脸上的温度直降到零下,她马上板住脸认真的说 “你接着说,说到你爹给你的匕首了,是不是很值钱?上面是不是镶嵌了很多宝石?诶,你接着说,就当我胡说八道。” 周恒温瞥了李君一眼接着说道 “从那天起,他们四人轮流代替我住在那间密室里,因为饭菜里下了慢性毒,每个人轮流吃,再轮流治。我很快就好了,他们把我安排在别院附近的村庄里。” “你们杀了几个护卫,他们就没警觉吗?” “他们囚禁了我,有人来救再正常不过,只要‘我’还在密室中,他们加强守卫便是了。” “为啥不回王府找你爹?跟他告状?” “我那时太小,母亲刚走,大哥也不在身边,就算回去了,很快还是会成为别人案板上的肉,与其那样,还不如待在村里,等我自己长大些,有了些力量,其他人再想如何对付我,也没那么容易了。” 李君了然的点点头。 “那几年我过得很开心,在那个村子里我有不少小伙伴,柱子,板凳,狗子,二楞……好多个差不多大的小小子,我们天天玩在一处,农忙时,我就帮他们下地干活。” “后来母亲留给我和大哥的人也慢慢找了来,他们教我功夫,教我读书……” “离别院那么近,你们就不怕被发现了?” “他们哪有功夫理周围的人和事,别院的大门始终紧闭着,除了角门偶尔开开进些米粮,那几年甚少有人进出别院。” “他们始终就没发现你已经被掉包了?” “要怪就怪那间密室太暗,每天的饭菜里又有药,‘我’只能整日躺着,他们哪里会生疑,每月会有大夫来把脉,他们四人都会些干扰脉搏的本事,自然次次蒙混过去。” “就是让脉搏摸起来带死不活的呗。” 周恒温点点头。 “既然待得好好的,那日你干嘛要带人冲出来呢?” 周恒温一愣,随即也就明白了。 “王鹏告诉你的?” 李君点点头。 “既然碰上了哪能坐视不理。” 李君鄙夷的看着周恒温道 “你也是觉得差不多该露面了,若是再早两年碰上,你只会绕路走。” 周恒温嘿嘿笑了两声道 “也不能让她得意的时间太长。” 周恒温说道这突然想起什么,眯着眼睛审视的看着李君。 “看什么?没见过乡村美女?” “你始终没问我‘她’是谁,看样子王公子跟你说了不少。” 李君嬉皮笑脸的回答道 “这说明我很关心你呀。” 周恒温冷哼了一声。 李君瞪大眼睛好奇的追问 “听说你看上一个青楼女子,怎么样?你俩成亲了没?” 周恒温‘腾’的坐直身子,恼怒的说道 “这个王八羔子,把他自己的事安到我头上了!” “不是说你俩同时看上的吗?” “胡说!他看上那女子,非要……哎呀,跟你说不清,那女子是我正在苦苦寻找的恩人的妹妹,你说我能不管吗?” “恩人的妹妹?” “我后来去了军营,因为年纪小,便在我大哥手下做个亲卫充数,一次围剿叛军,我差点被敌人斩杀,是郑勇大哥舍命救了我,临死前他求我帮他找到妹妹,他从军时后母正嚷嚷着要卖了他妹妹,他从军八年,也未收到过家里的任何消息,果然,我后来找到他家,他后母早就将他妹妹卖给了人牙子,我苦苦寻找才在清香院里找到。” 李君已经听愣了,真是一人一个成名的故事啊! “那,你跟……她”李君不知道怎么问。 “我跟郑姑娘没什么,替她赎了身,安置好住处,又买了两个人伺候她,每月给些银两,就这样。” 李君若有所思的看着周恒温,小心的问道 “是不是她的出身没办法进你们家的门?所以只好养在外边?” “你胡扯些什么!我跟她,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就是帮她哥哥照顾她!” “照顾就照顾呗,你急啥?” 周恒温恼怒的站起身,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甩着袖子大步走出房门。 李君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难道是害羞了?” 之后几日,周恒温都没来李君的小木屋,李君气的坐在炕上小声嘀咕 “小心眼!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男人!多大个事!还耍上脾气了!像个大姑娘!” 胖丫和柳翠躲到西屋,和苏悦儿一起假装做起针线…… 第九十一章 进山 这一日中午,阳光明媚,春风和煦,李君用完午饭在院子里散步消食顺便补钙,院门突然被推开,周恒温没有进来,只站在门口严肃的说了句“我现在出谷回抚远城。”说罢,扭头就走。 李君愣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忙追到院门口高声问道 “是要开打了吗?” 周恒温扭头说道 “差不多,这段时间待在谷中,哪也别去。” 看着周恒温慢慢走远,李君的心还在突突的跳着,嘴里却在嘀咕 “哪也别去?我能去哪?!” 没了补钙的兴致,李君进了屋,本想跟着苏悦儿学学女红,可心里有事,拿着针线也是频频愣神,她干脆回到自己的炕上,窝在那想着这场仗会打多久,会不会打输?输了会怎样……想着想着,李君睡着了。 梦里,李君骑着战马手提长枪,威风凛凛的注视着前方,对面十万大军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正朝她慢慢逼近,李君提起长枪指向苍天怒吼了一句‘儿郎们!为了靠山屯,杀!’说罢,她就要催马上前迎敌,突然感觉身后不太对劲,转头一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人呢?人呐!只见身后草原上,只有几只羊在悠闲的啃草,李君吓得一身冷汗,再转过头来,敌军已近在咫尺,“就特么我一人,至于嘛!”李君边吼边调转马头想跑,可哪里跑得了,黑影渐渐把她笼罩当中,她只觉得什么东西在戳她,一下又一下,她一着急,腿一伸,醒了。 “姑娘快醒醒!” 虎妞正轻轻推着李君,她不敢用大力,也不敢用大声。 李君眨了眨眼,有了一丝清明立刻坐起身。 只见屋内除了炕上的虎妞,炕下还站着焦急等待的李飞和陈雷。 李君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小心脏扑通扑通急速跳动起来,还没等李君开口询问,陈雷抢先说道 “鞑靼派兵进山了!” 李君只觉一记惊雷在她头顶炸开,忙问 “送四王子的人回来了吗?是李奇吗?” “是!未回!”李飞忙道。 李君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先冷静,她忙下地洗了把脸,凉水碰面她不由一激灵,她捋了捋思绪看向李飞问道 “你们在哪看到的鞑靼人?怎么知道是派兵进山?” “我今日替奇哥儿带人到东山打猎,在那个方向发现一股鞑靼兵,人数不少,应该过千,我当时就想着必须弄清楚,就这么多人还是还有,我便带人绕了几个山坳,都发现了鞑靼兵,我想这么多人出现在山里,想来是鞑靼派兵进山了。” 李君点点头道 “李奇带着四王子去的是西山口,也许碰不上鞑靼兵,李飞,你速带几人,穿上披风,去西山口迎一下李奇,如若能见到四王子……算了,按时间来算,李奇应该在往回走,你们接到李奇,速回!” 李飞听罢应了‘是’转身就走。 “等等!”李君又喊住李飞“若是碰到鞑靼兵,能躲就躲,若是李奇正与鞑靼兵苦战,你安排一人回谷报信,剩下的人从旁协助李奇,务必拖到谷中来人相救!” 虎妞吊着的心终于向下落了落。 李飞走后,李君又让陈雷速速将谷中能战的民兵集结起来,随时准备去营救李奇。 屋内,李君在地上来回踱步,虎妞,胖丫,柳翠和苏悦儿都坐在炕上,眼神随着李君来回摆动。 李君这次是有些害怕了,整个屯子能战的不足百人,虽有大荒上作为屏障,可架不住人家人多,若是进山万八千人,就算在山中死掉八成,剩下的也足以灭了这个小屯子,更何况现在是什么季节?是熊瞎子和毒蛇冬眠偷懒的季节,是少雷电的季节,这样一来,死在大荒山内的可能性又会减少两成! 抚远城……李君看向西面,既然鞑靼已经派兵进山,肯定也派兵攻城了,周恒温可会遇险?李君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不安。 正在李君无比心焦的胡思乱想,院门突然被大力推开,李奇走在前面,周恒温紧随其后。 李君不可置信的看着二人进屋,突觉鼻子发酸,可李奇的一句话让刚想煽情的李君顿时只剩惊慌。 “……你说西山也发现了鞑靼兵士?” 李君沙哑的声音已经发颤。 李奇重重点点头又道 “我送四王子行至西山口便发现不对劲,咱们留在谷口马棚里的马都不见了,四王子说不着急回谷,先摸清情况再说,我和四王子便在西山绕了一圈,发现几股鞑靼兵士,每股人数都不少,这才赶忙回谷,快到山谷碰见李飞,他说东山也发现了鞑靼兵。” 李君听罢一屁股坐到炕上,炕上的四个人不自觉的同时向后挪。 屋内一阵安静,周恒温走到李君身旁,轻轻坐下,像平时聊天那样问道 “之前你不肯去晋地,非要留下,走向战场时,你想些什么?” 想什么?李君扭头看向周恒温,周恒温正温和的看着她,没有恐慌,没有焦躁,没有不安…… 李君眨了眨眼,是呀,连死都不曾怕过,现在的惊慌失措着实多余,又不是一点胜算没有,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更何况老天待她向来不薄。 想明白这层道理,李君顿时轻松,她挑了挑眉冲周恒温表情夸张的说道 “想什么?想我一个大神仙,还怕了那些虾兵蟹将不成?!待我回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一屋子的人好像同时松了一口气,跟着都笑了起来。 这时,院子里传来道士的喊声 “丫头,准备让我攻哪个山头?” …… 议事堂内,屯子里能征善战的都来了,李君和周恒温坐在上首,周恒温正就眼前局势发表评论。 “……鞑靼这次得了错误的消息,肯定倾巢出动,想一举拿下辽东镇,之前他们十多万人马都是折在大荒山边上,再加上他们收到消息,裘将军与大荒山有密切往来,所以这次他们不但派兵攻打抚远城,还派兵进山围剿……” “不过,大家放心,我大哥已经派了戚将军帅五万人马支援裘将军,抚远城无忧!” “老四,你这就不地道了,你大哥派兵支援裘将军,可没支援我们靠山屯,我们靠山屯就这么点人,人家蛮子可能人数过万,抚远城是无忧了,我们靠山屯咋整?” 周恒温好像已经适应了道士的随意称呼,只见他微微一笑问道 “你怕了?” “怕个球!老道我正闲得发慌呢!” “之前收到斥候传回的消息,我们预计还需要个两三日鞑靼大军才会到,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提前到了,而且派兵进山。我们人是少,可我们有大荒山,,看样子你已经有主意了,直接说吧,我负责哪个山头?” 周恒温微笑着抿了一口茶,然后温和的看向李君,意思是该你了。 李君也微笑着看着周恒温,眼神中全是刀! “李飞,你怎么看?” 李君柔和的将球踢给李飞。 …… 第九十二章 应对 抚远城内,裘月生正与大王子周恒毅派来的戚云戚将军站在城墙上观战。 城墙下,嘶喊声震天,鞑靼大军几个方阵正奋力抵抗着箭雨,抽空不忘射箭反击,艰难的朝着城墙移动,远处投石机也在慢慢靠近…… “四王子在山中不知如何!”戚云冷着脸,一脸络腮胡子随风颤抖。 “不用担心,有李君在。” “李君!李君!真不知你和四王子受了什么蛊惑,竞对一个小丫头如此看中!” “你可以不相信我,四王子识人的本事你应该知道。” 戚云无语,他们收到斥候的消息时,鞑靼已近派兵进山了,也就是说,鞑靼是先派兵进山后派兵攻城,他收到消息却又无能为力,那山里别人他不管,可四王子可是大王子嫡嫡亲的弟弟,若是有个万一,他都不知道如何向大王子交代,可这位辽东镇的总兵却是一点不担心,只因那山里有个叫李君的丫头,像是有能抵千军万马的能耐,戚云却是不信的,可也没别的办法,只想着尽快结束这场仗,好调兵去救四王子。 “再让他们蹦跶一会儿,”裘月生信心满满的说“再有个把时辰,成业便会带兵来援,大王子的兵肯定个个好样的!到时咱们也杀出城去,过过瘾!” “你儿子确实能干,听说手里那五千黑骑,甚是勇猛!今日我也要见识见识。” “那也要多亏了李君那丫头,她满脑子的奇思妙想,训练的方法千奇百怪,成业算是偷师。” 裘月生笑呵呵的说。 “又是李君!”戚云很是不耐烦听到这个名字“走吧,准备出城迎战,和你儿子里应外合,将这帮蛮子杀退,也好尽快进山救出四王子。” 裘月生颇有深意的笑了笑道 “那山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我不管,就是玉皇大帝挡前面我也得救出四王子!” 戚云说罢转身下了城楼,裘月生摇了摇头,紧随其后。 周恒毅支援裘月生的五万兵马,三万放在宁远城交给了裘月生的儿子裘成业,两万由戚云带着听命于裘月生,裘成业与父亲早就商讨好对策,只等鞑靼大军前来攻城,到时,裘成业会安排三万人从鞑靼大军后面堵截,他自己则帅五千骑兵拦腰插进敌军,像把尖刀,反复刺向敌人腰腹,而裘月生则会打开城门帅兵一路杀过去。 …… 议事堂内,李君已经将球满场传了一遍,得到的答复很是统一——全听姑娘调遣!李君很是‘欣慰’,这么听话的下属哪找去?李君双手握拳,想要发飙。 周恒温在这时慢悠悠的说道 “既然都说大荒山险恶,咱们不如就好好依仗它!” 李君的脸色好看了些。 周恒温又道 “我之前随着李奇大哥走过一圈大荒山,那次咱们消灭了好几股敌人,虽说都是小股敌军,但是方法是不是可以通用?” “用不了!”李君果断的说“咱们没有足够的箭矢,更没有足够的人!” 周恒温点了点头,刚要再问,只听李君先问道 “奇兄,大荒山的暗涧沟壑你是如何识别的?” 周恒温听罢,偷偷舒了一口气,这丫头只要肯开口问,就能想到办法。 李奇想了想道 “全凭经验和记性,没有别的办法。” “若是让你将敌人引向暗涧,活下来的人下次可会长记性?” “除非有李飞大哥的本事,也能过目不忘,不然,别说暗涧,就是那个山坳他们都不会记得来过一次。” 李君想了想又看向周恒温问道 “他们在山中吃什么?那么多人怎么住?” 周恒温忙回答道 “他们会随身带些冷干粮,肉干什么的,夜宿山林靠篝火取暖。” 所有人听到这,好像都想到了什么。 “姑娘,咱们可以白天引他们掉山涧悬崖,晚上射杀他们!” 李奇大胆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李君忙问 “可有把握把他们引向暗涧和悬崖?” “自然!他们发现我们的行踪,哪有不追的道理。” 李飞兴奋的说。 洪武已经憋了半天了,这时赶紧补充道 “这大荒山白天都要人命,晚上看不清,他们哪里敢动,咱们只要知道他们在哪里,晚上带够箭矢,还不是随便咱们射杀,等天亮后,咱们再把箭矢捡回来,也就不怕箭矢不够用了。” 李君抿着嘴朝洪武伸出了大拇指,洪武嘿嘿傻笑。 周恒温又跟着说道 “他们进山的时日越长,对咱们越有利,咱们先一处一处的消灭他们,先从靠近山谷的敌人杀起!” 李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大家说的方法,觉得可行,还没来得及做总结性发言,道士不干了,他瞪着眼睛问 “我干啥?引路我不会,射箭我不会,我干啥?!” 李君没理他,却问起狼五 “……它没回来,会不会有危险?” 李奇说“姑娘放心,要是有危险,它早回来了,它精着呢。” 李君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道士更不干了 “啥意思?我还不如一条狗?” “是狼!”李君没好气的说。 “那我……” “你守屯子!”李君严肃的说“陈老先生,从今日起,白天不许生火,晚上不许点灯,以防被敌人发现,道士,若是敌人发现我们找到入口来攻,就靠你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了,当然更要提防他们不择手段,也许他们会火攻,陈老先生,还要麻烦您带着村民这几日做好救火的准备,家家缸里盆里都装满水吧!” 陈雷应了声‘是’便匆匆离开了。 剩下的人继续研究如何玩转大荒山,将来犯之人永久留下。 …… 当晚,夜色如墨,过了子时,屯子里三队人朝不同方向出发了,李奇和李飞各带一队,还有李大山带路的一队,周恒温自然跟在李大山这队。 李君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等到天亮,先是狼五回来了,然后三队人先后回谷,带回的消息有喜有忧,李奇和李飞的队伍都找到了敌人,一通攻击,虽未全部消灭,可也让他们不敢在原地待下去,但想找到出山的路,怕是还要做出些牺牲,李大山这一队则是没有碰到敌人,因为夜路对李大山这个纯靠死记硬背的人来讲,难度大了些,不但没有伤到敌人,反倒自己人伤了三个。 李大山很是懊恼,李君觉得李奇和李飞本就是非正常人的本事,便劝李大山只白天带队出去,李大山没吭声的走了。 三队人草草吃了些饭菜便睡下了,过了午时,三队人吃过午饭又出发了,这次还带上了狼五,自然是跟周恒温一队。 李大山上午并没有睡,他偷偷拿出和李奇已经画好的地图,认真的研究起来,哪里绕哪里,山于山之间捷径在哪里,哪里有暗涧,哪里是沟壑,哪里有悬崖……一一记下,在脑中反复演练。 天色刚暗,三队人回来了,一个个满面春分,得意洋洋,显然是大胜而归,只看得道士心急如焚,跑到李君身边申请出战,李君自然不允,只说保护屯子就靠老道了,道士急不择言的道 “就那个入口,你让胖丫站那,直接就能把入口卡死,谁都进不来……” 话没说完,道士就被胖丫扔出院外。 第九十三章 太平 谷里这边正开心,抚远城里正打架。 昨日裘成业按照事前安排,准时带兵来袭,与他爹裘月生前后夹击鞑靼大军,将鞑靼打的落花流水,四下逃窜,裘月生自是想要赶尽杀绝,直追杀到夜幕降临才收兵回城,准备明日再追。 裘月生并不担心败军会逃回草原深处,因为大荒山里还有他们的人,败军还会抱着希望,等大荒山里的队友带着好消息出来与他们汇合,所以,这一晚他们肯定在大荒山边上安营。 而经过新一天的追杀,戚云总算是看明白了,裘月生这是往大荒山里赶那些败军,哪里能不生气!拎着剑就要杀了裘月生,裘月生也不是吃素的,俩人边打边骂。 “早知你没安好心,我必会阻止大王子派兵来援!” “你个粗人!啥都不懂!大王子命你听令与我,你胆敢抗命!” “大王子哪知你想害死四王子?若是知道必会千刀万剐了你!” “我害四王子对我有啥好处?你没长脑子也得长心吧?我疯了,在这害死四王子,手里还没兵,你带来的人多过我的人,那不是随时被你虐杀?” “谁知你打的什么主意!那山里本就危机重重,你还想将败军赶进山,不是想害死四王子是什么!” “那大荒山并非你想象的普通山,几代人无人敢入,你可能想象出它的凶险?” “好呀!你将四王子置身于那等险境之中,还说你没有害他的意思?!” 裘月生本就一直让着戚云,眼见说不明白,干脆使出全力将戚云制住,并让亲卫将他绑了,嘴里也堵上,扔在身旁,这才喘着粗气说道 “都说武将没脑子,我还不乐意听,都是让你这样的人把武将的名声给带坏了!” “那大荒山不是谁都能进的地界儿,李君那丫头能带着人在那里生存下来,足以说明她的能耐,四王子是谁?一般人能骗得了他?” “跟你说不明白,你就等着四王子来跟你解释吧!这两天就先委屈你一下了,来人!将戚将军关进我书房,着人看管,今日之事不许传出,违者军法处置!” 裘月生说完看向东面,嘴里嘀咕“你俩可得争气啊!” …… 周恒温自是不知因为他,两位将军已经开打了,他趁着吃饭的功夫跟李君探讨着眼前的局势。 李君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她难得和颜悦色的与周恒温说话。 “现在看,这两次出手都很成功,你不是说他们进山带的干粮不会超过五日,这两日把离屯子近的都处理干净,其他地方的,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周恒温想了想道 “若是裘将军将攻城的鞑靼大军击退,你觉得他会如何对待那些败军?” 李君闻言无辜的看向周恒温,她上哪知道去! “我觉得将军会将败军赶进大荒山,然后帅兵围住大荒上,大荒山就像个大熔炉,他们进来不用人力也能消磨他们的兵力,有逃出去的,也会被将军斩杀,如此一来,不管这次鞑靼大军是来了十五万还是二十万,都会彻底的留在这里,让鞑靼短时间内元气大伤,不敢再生觊觎之心!” “都赶进大荒山?靠山屯咋办?” 李君惊到了,她没有质疑周恒温,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既然有道理也就是有可能,这山里本来就有不知道多少敌人,再赶进来一堆,万一有人找到山谷,他们可咋整? “先别急,将军若是为了将来打算,必会如此行事,咱们也不是说全无对策,照目前这么打,咱们还是很安全的。” 李君虽有些着急,却还没失了理性,她仔细想了想道 “确实如此!咱们只要保证山谷周围没有敌人,其他地方自有大荒山收拾他们!就算不被暗涧悬崖要了性命,也会活活饿死在山里,尤其被将军赶进来的那些人,没有足够的干粮撑不过两天。” 周恒温点点头。 李君忙问 “那你觉得啥时候将军会赶他们进山?” “也就这两天吧!” “咱们就以不变应万变,只按照之前的计划清理山谷周围,其他地方爱进来多少就进来多少,咱不理!” 周恒温笑了笑道 “就这么办,我先去睡会儿,子时继续出发。” 二人从谈论开始就没质疑过裘月生这一仗会不会输,裘月生若是知道,必定感动。 转天,正如周恒温预料的那样,裘月生终于将败军全部赶进大荒山,随后就帅军围了大荒山。 接下来的两天,三队人很是忙碌,虽每日能分两次睡一会儿,也能踏实吃上三顿饭,可连着几日这样打,也是累的不行,‘由己度人’,李君想到那些山里的鞑靼兵,心里愈发踏实了。 又过了两日,三队人几乎没事可做,出去一天在周围也没发现活着的敌人。 李君知道,离彻底胜利不远了。 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傍晚,出去打游击的三队人回谷,带回了裘月生和裘成业。 李君第一次见到裘成业,马上断定裘月生的夫人是个美人,这位裘成业长得可不像裘月生那样普通,他不仅长相俊朗而且充满阳刚之气,身材又高大,见到李君更是礼貌之余又不失恭敬,李君见到不禁在心中连连赞叹:真是及父母之所长于一身!口中却道“将军你这儿子可是在各方面都青出于蓝啊!”像极了上一世,她妈妈的同事,一位阿姨见到她时与她妈妈说的话,连表情都像,是那种欣赏之余又有些羡慕的微笑。 裘月生本来一脸疲惫,此时却笑的合不拢嘴,嘴上还不忘谦虚的说 “哪当得起丫头你这么夸!” 周恒温感觉自己很多余,尤其看见李君发光的双眼,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他尽量保持住恰当的微笑,不冷不热的说道 “我要尽快出谷,回来跟你说一声,将军不放心也跟进来看看,抚远城里还有事,我们先走了。” “哪里那么着急,”裘月生正心里美得很,刚刚确认打了一场能决定未来至少太平五年的大胜仗,儿子又被李君夸奖,想到李君这的果酒,便有些不想走了“让戚将军在书房多待一日,不会有大碍,既然来了,不如留下吃……” “走吧!戚将军不管怎么说也是我大哥的一员猛将,不好太过怠慢,她这的饭菜什么时候来吃没有?” 裘月生没想到周恒温如此在乎戚将军,心中暗自揣摩是不是得罪了四王子,也就没了留下喝酒的兴致,赶忙口中应是,随周恒温出了谷。 等到人都走干净了,李君才想起来,这仗是不是打完了?咋刚才也没人只会一声呢? 这场跨年的仗是真的打完了,而且完的很彻底,达延可汗在收到兵败的当日便撒手人寰了,留下个烂摊子,一堆人还争得头破血流,哪里还有人记得去为那几十万大军报仇,辽东镇算彻底太平了,大荒山里的靠山屯,自然也太平了。 第九十四章 骑马 所有人心中的一块儿大石头落地了,可日子还得照常过。 没过几日,裘月生重新调派了五百兵士入谷,而领兵进谷的还是齐勇!这是李君的条件,非齐勇不认! 李君早就知道齐勇因为受伤过重,废了一条腿,双臂也再用不得力,可她不仅点名要了齐勇,还在齐勇领兵进谷那日,率领全屯子的人列队欢迎,齐勇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李君上前拍了拍他道 “哭啥?别以为你缺胳膊少腿的就可以躲清闲!有的是差事等着你干呢!” 齐勇拼命点头,泪珠随着他脑袋的晃动一颗颗的坠落。 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些兵士的安置就简单多了,安置好后,李君主持召开了第一次例会,主要安排了几项重要工作,一是鉴于这次的经验,靠山屯需要增加哨所,虽说短时间内鞑靼是不会再来了,可保不齐别的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毕竟中原的战事还没结束。 二是兵士们的操练,道士已经想通,愿意作为教习武师教授自己的功夫,虽说柳翠的五位师兄已经不在了,但是经历了这几场战事,李飞,李奇,洪武几人依旧可以胜任。 三是目前抚远城外已经安稳了,李君让陈雷挨家问问,有没有愿意出谷回村的,屯子里银子是没有,但可以提供种子,现在家里有的都可以带走。 没过两日,陈雷就挨家问好了,竟是无一家想走,反而还有人提出想找到自家亲戚然后带着入谷居住,李君不置可否,只说等等再说。 又过了两日,裘成业居然进谷来找李君,说是对李君的操练很是感兴趣,想调五千人进山,由李君负责操练,态度之诚恳让李君很是动容,但理智还在,她给裘成业出了个主意,让他派代表进谷来学,学成再回军营传授,定期可以组织军营里的兵士进谷拉练,增加野战技能。 裘成业听罢,佩服的五体投地,句句透着相见恨晚的意思,让李君很是受用,在心里直夸‘这小伙子可比周恒温强太多了!’ …… 到了三月末,王鹏一脸喜气的进了谷,去年李君让他买的东西,终于到货了,棉花种子和几大筐已经发了绿芽的土豆。 李君看见土豆激动的都快哭了,有了这个东西不知在饥荒之年可以救得多少人的性命。 周围围着的人都好奇的问东问西,其中一个问题让李君呆住了。 “姑娘这个东西怎么种?这整个都是种子吗?” 李君痛恨自己上一世农业知识的匮乏,眼前摆着比金子还有用的东西,却不知道怎么用。 好在庄稼人对能种的东西好像有天生的理解力,这一框土豆被李叔几人抬走,没几日就种到地里,只说先试种一年,很多事情只能慢慢摸索,比如种植季节,如何培苗,多久成熟,怎么浇水施肥……听得李君直头疼,只能再次找王鹏,跟他回购土豆,没有银子咋办?李君小手一挥,找周恒温要去!王鹏恨得咬牙切齿,可到了晚上,李君好酒好菜的一顿招待后,王鹏就什么恨都没有了。 眼看春耕完毕,该种的都种了,冬小麦也该收了,鸡鸭长势良好,战后抚远城送来的几头猪仔,几只小羊羔,也都长得壮壮的,山外没有鞑靼的威胁,山内猛兽已经远离这个山谷,屯子里一片欣欣向荣的场面,这一切,终于让李君有了世外桃源的感觉,她美美的享受几天地主婆的日子,就闲不住了,只练射箭已经满足不了她的娱乐生活,于是,她又想到了一个刺激的娱乐项目——骑马! 原本山口马棚里的马被鞑靼兵士偷了,战后裘月生便送给靠山屯十几匹骏马,李君就让李奇在山口找了个安全的小山坳盖成马棚,也算是多了和抚远城的交通工具。 现在山外可是分外安全的地界儿,不用用实在可惜。 这一日,李君在柳翠和胖丫的护送下,跟着李奇到马棚挑马,李君挑了一匹皮毛发亮,高大神气的棕色骏马,几人牵了马出山,李君准备一展英姿,上一世,她可是在草原骑过马狂过奔的人。 李君站在马前,回忆着上一世骑马的情景,好像马没这么高,也许是这一世还没长高,李君没有多想,让胖丫把她举起放到马上。 他们几个都忘了,马是战马,而且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是一匹性子很烈的战马…… 李君这时候终于知道,曾经的狂奔只是马儿一路小跑,眼下才是真正的狂奔,李君死死拽住缰绳,竟是不能让马儿减速,她整个人都趴在马背上,初夏的阳光此时让她觉得甚是灼热,汗水成串从两鬓滑下,后背早就湿透,心脏好像就在嗓子边上,随时都会蹦出来,她闭着眼,心中无限悲凉的想着,枪林弹雨都没送命,今天怕是要交代在马蹄下了。 她尝试着把脚从马镫里抽出,想着万一马儿减速,她能蹦下去,就算胳膊腿折了,不是还有口气在,可她两腿僵硬,只抽出一只脚,另一只就差一点点,怎么也抽不出,李君更慌了,这是要跟着马儿回老家吗?! 马儿好像感知到背上那个人的惊恐,更是玩命的狂奔。 李奇和柳翠早就翻身上马一路追赶,可总是差那么一截,急得二人狠命的抽打着马屁股,恨不得飞起来,胖丫就惨了,她本就不会骑马,又跑不了多远,只能在原地急得哇哇大哭。 就在李君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时,一对人马急速向李君奔来,李奇和柳翠像是看到了救星,扯着脖子喊“快救姑娘!” 只见一人一马快速从队伍中脱颖而出,眼看就与李君并驾齐驱,李君此时什么都感知不到,突然一股力量拽着自己腾空而起,李君吓得一声惊叫,心中却想:这是魂要上天吗? 随后她感觉自己落入一个人的怀抱,然后耳边呼啸的风声渐渐减弱,再然后李君的魂魄归了位,她终于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草绿花娇树茂盛……她得救了! 李奇与柳翠马没停就迫不及待的翻身下马,直奔李君。 李君感觉被人抱下马,好像还与她说了些什么,随后柳翠便将她抱在怀里,焦急的问“姑娘,伤到哪没有?” 李君能感觉到柳翠的双臂在颤抖,她咧嘴笑了笑声音发颤的道 “没事。” 李奇站在旁边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干脆抖着声音冲旁边的武将抱拳道 “多谢小将军出手相救!我靠山屯必重谢!” 李君这才转头看向救命恩人,“啊,是你呀!” 救李君的不是别人,正是裘月生引以为傲的儿子,裘成业!他今日本想进谷找李君商讨操练的项目,快到谷口时,远远便通过身形认出正策马狂奔的李奇和柳翠,随后又认出虎背熊腰正哇哇大哭的胖丫,再看向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心中便也明白几分,自是焦急万分,立刻催马上前。 裘成业此时不禁埋怨的对李奇和柳翠说道 “怎能让姑娘骑一匹速度如此快的战马?” 李奇与柳翠早就懊悔不已,此时也只能垂首,柳翠更是忍不住,抱着李君泪流满面。可对他俩来讲,对战马本就一无所知,哪会有防范之法。 裘成业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叹了一口气,看向李君问 “姑娘可有哪里不舒服?” 李君站直身子,拢了拢头发,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云淡风轻的回答道 “没事,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不算什么。这事也不怪他俩,我们哪里识得战马的厉害。” 裘成业见李君经此大险竟还能如此淡定,心中敬佩之意更胜。 “姑娘果然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李君抿嘴笑了笑,刚要谦虚一下,只觉眼前一黑,便倒在了柳翠怀里,没能再继续装下去。 李君醒来时,裘成业已经走了,胡大夫说只是惊吓过度,吃点安神的药好好睡一觉就无大碍,李婶自是少不得一顿埋怨和唠叨。 李君觉得很是丢人,躲在木屋里几天没出门,直到裘成业再次进谷,告诉她送给她一匹温顺的母马,李君才从木屋中出来。 第九十五章 家常 李君的脾气多少有些执拗,越是没干成的她越要努力干成,李婶虽千般阻拦,李君还是如愿的学会了骑马,可以尽兴的在山外那片空地上驰骋,而学骑马的时候,像是赶上裘成业放年假,竟是日日守在山口等着李君,陪着李君学骑马,陪着李君骑马兜风。 李君心都骑野了,觉得只是骑马不过瘾,接下来她想要学习骑射,可惜时至酷暑,考虑到不能再黑了,李君便与裘成业约好入秋再学骑射,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躲在木屋里避暑。 …… 这一日,阳光分外热烈,整个山谷像是被放在火上烤,李君早就嘱咐胡大夫开些祛暑的药,以备不时之需,也要求屯子里的人,在中午这段时间不要出屋做农活,李奇他们也停了打猎,只那些秉承夏练三伏的人,还在坚持打敖筋骨。 吃过午饭,李君蔫蔫的躺在炕上,一动不想动。 这时院子里突然有了动静,随后李君十分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胖丫,又偷着吃瓜!” 李君腾的坐了起来,这么热的天咋还跑来了呢?也没人去山口接呀。 过了一小会儿,周恒温才进屋,李君惊讶的望着他问道 “你放暑假了?” 周恒温看到李君一愣,问道 “你怎么黑成这样?” 李君又问 “大热天的你怎么活着过来的?” 周恒温坐到炕上,恶狠狠的道 “这就是你骑马的报应!” 李君挑挑眉,又摸了摸脸道 “没事,闷一夏天就能白回去。” “你白过?” “周恒温!” “个子倒是长高了不少!” “你是不是认路了?” “胖丫,把你的瓜拿进来给我分一些,太热了!” 看着满头大汗的周恒温,李君叹了一口气道 “这是有火烧屁股的事?非这几天来?你是不是认路了?这两天山口可没人。” 胖丫端着一盆瓜,万分不舍的分给周恒温两块,李君扶额道 “再去开一个瓜!” 胖丫听罢,连盆都给了周恒温。 周恒温连吃好几块,这才舒服的长出一口气道 “这天儿,热死谁!燕地怕是要旱了。” “大哥!我可没本事让老天爷下雨!你要是为了这事来的,回吧!” 周恒温伸手就是一个爆栗,李君没躲过,伸腿就是一脚,周恒温利落的跳到一边道 “别闹,一身汗!好不容易得空歇几天,来你屯子静静。” 李君收回腿,完全忘了刚刚吃亏的是她。 “你跟你大哥又去打哪了?” “父王想打梁地,”周恒温躺到炕上,枕着自己的手臂接着道“我大哥暂时不想动,一是粮草跟不上,负责粮草的是我二哥,她的长子,二是燕地打下来了,还有些小股的叛军需要剿一下,最主要,燕地打下来,父王却想着交给三哥治理,三哥是她二儿子,我和大哥哪里肯,自然得折腾出点样儿给他看看,用我们上战场送命,让她的儿子后面捡着利,是不是想的太美了!” 李君听罢很是生气。 “你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不伺候他了,你跟你大哥到抚远城来,愿意住哪都行,让他们自己打去!” 周恒温笑了笑道 “傻丫头,手里的兵权哪能随便交出去?交出去,我和大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和大哥没有外家支持,不像她,娘家是陇西百年望族,能被父王用上的地方多着呢,我们哥俩儿有什么?只有兵!” “那你俩也成亲,找个千年望族!不对呀,你大哥不小了吧?孩子是不是都打酱油了?” “酱油?” “没事,我的意思你大嫂的娘家是不是望族?哦,也不对,有她在,怎么可能让你大哥娶一个有背景的媳妇儿。” “还算没傻透!我大哥还未娶亲,有她在,娶谁就是害谁,小九还在她手里,再多个人我怕我俩会吃不消。” “小九是谁?” “我小妹。” 李君沉默了,她莫名的一阵心疼,一个小小年纪就失了母亲,在阴谋算计中长大的人,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却没有学会薄凉,依旧守着亲情的底线,哥三个一定坚持的很辛苦吧?李君同情的看向周恒温,周恒温闭着眼,面部轮廓让李君觉得赏心悦目,正自欣赏中,一阵呼噜声想起,哪来的?李君四下看了看,再仔细一听,竟是从周恒温的嘴里发出,他竟睡着了! 接下来几天,周恒温早晨起来会跟着村民下地,中午休息时就会跑到李君这里蹭饭睡觉,晚上就跑到单身宿舍里看那些单身男子打牌,这个‘牌’也是李君画出来教他们玩的,叫斗地主,众人在听了李君的解释,知道什么是地主后,更加热爱这项娱乐活动了。 这一日中午,周恒温按照惯例过来蹭饭,吃完饭又准备午睡,李君异常认真的问他 “你日日如此,有没有想过我的名声?好歹我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 周恒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还知道名声?!” 李君知道这不是一句问句,这是一句反问句!顿时气得不行,一直以来李君觉得这个小伙儿不错,贵为王子,却没有那份高傲,沟通起来也很合脾气,哪知竟惯出毛病来了,李君抄起炕上的枕头直接就砸过去了。 “想不想嫁和嫁不嫁的出去是两回事!你懂不懂?” 周恒温利落接住枕头,很无奈的说道 “你自己平时啥样自己不知道?还差我这点逾越?再说,你本就与普通女子不同,何苦为难自己,在这山谷中,任事不是你说了算。” 李君想了想,觉得也对,可就是看不惯周恒温肆意妄为的嘴脸便没好气的问道 “你啥时走?把你大哥一人扔下应付你爹,不大合适吧?” “粮草跟不上,叛军剿不灭,那就只有耗着。” “你不怕她拿你妹妹要挟你们?” “她不敢,顶多私底下动点手脚,还得防着被我知道。” “还有她不敢的事?” “我从别院回到王府就发现她把小九身边的人都换掉了,小九那年四岁,却瘦小的如同两岁的娃娃,连话都不大会说,我一怒之下,将她安排在小九身边的人全部杀掉,将所有尸首摆放在她门口,告诉她,再敢换人,换一次杀一次!” “你爹没管?” “那时我父王正看我顺眼,我杀的又都是王府内的下人,自是睁一眼闭一眼,这也让她没敢再插手小九的事。” “她就这样认输了?” “哪能这么容易,后来我去了军营,每年回去看一次小九,有一年回去,表面上看没什么,可周北最擅长用毒,当天就发现小九的饭菜中有毒,很少,但是长期吃下去,死不了却是废了。” “你将厨房的人都杀了?” “没都杀,只是杀了负责小九膳食的几个和负责给小九请脉的大夫,还有……她兄长的庶子一家。” 李君惊到了。 “她找不到我杀她家人的证据,却知道是我命人干的,她自是气得不行,想报复我,又找不到方法,我的外家早在我母亲去世时便断了联系,我只是告诉她,再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我杀不了她,却可以杀掉她娘家的人,反正她娘家本就是方家的旁支,方家也不会为了一个旁支的庶子跟我过不去。” 周恒温说的云淡风轻,李君听得目瞪口呆,她现在总算真的明白为何周恒毅至今未婚,若是再多一个人在方氏手中,还会再死多少人?就算周恒毅娶的人毫无背景,只要表现出对这个女人有一丝在乎,都将成为方氏手中的筹码,哪怕周恒温再能杀,那份牵挂与担忧也将分散他们的精力,最终让对方有机可乘。 “所以,你们哥俩儿至今未婚?不是说婚姻只需父母之命,子女只能听从吗?你爹没给你们安排?” “哈,他安排?他看上了只会抬到自己院子里。” “都说虎毒不食子,他对自己的孩子为何如此寡情?” “他说,生在皇室,若不懂自保,早晚也是死,还不如早死!” 李君想了想竟觉得有道理,转回来再想才发现问题。 “那他是干啥的?只管生不管养,跟畜生有什么……哦,对不起!” “你说的没错,没必要道歉,他是这么长大成人的,便觉得我们也应该这样,这世上除了他自己,我不知还有什么能让他挂怀。” “你和你大哥就两个人相依为命,他们都是一帮人绑在一起,你们怎么斗得过他们?” “所以兵权很重要,只要兵权在手,他们就不敢妄动,我和大哥便有时间谋划。” 李君刚想细细问问如何谋划,只听院子里传来一位婶子的喊声 “姑娘,快去议事堂看看吧,梁柱他两个娘打起来了,还把陈老先生挠了,一脸的血啊!” 李君听罢一惊,随即勃然大怒,鞋都没穿好就窜出了房门,周恒温摇了摇头,只得拎着一只鞋追了出去。 第九十六章 子嗣 李君到的时候,院门都进不去,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混杂在院中尖锐的叫喊声中,甚是嘈杂,来晚了排在后面的人想往前钻,前面的不肯让,不知道谁拽了谁,谁又推了谁,呵斥声,指责声,辱骂声……再配上烈日的灼热,李君觉得自己的脑浆子都快沸腾了。 不知道谁先看到了李君,很快一条通往院正中的路出现在李君面前,大家也心照不宣的渐渐住嘴,恭敬的弯腰致敬。 “姑娘来了……” “姑娘快看看吧……” “姑娘可别跟他们置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姑娘可得好好管管……” 李君皱着眉,表情严肃的穿过人群,她没有理会院中正做武松打虎状的两只‘母老虎’而是直奔坐在公堂台阶上,气的呼呼喘着粗气的陈雷走了过去。 此时的陈雷甚是狼狈,胡子快被揪光,头顶上虽然还有些许箍住的头发,但大部分头发正一缕缕随着微风飘荡,忽遇脸上的汗水,便牢牢贴到脸上,与脸上数条血痕形成鲜明对比,李君瞬间破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又即刻收敛,周恒温紧跟着她,不由小声提醒道‘注意情绪!’。 李君那一笑被陈雷看了个满眼,他莫名一阵委屈,鼻子发酸,眼睛开始发涩,像个小孩子一样撇了撇嘴,却又堪堪忍住。 李君心里一阵内疚,又一阵恼怒,看向陈雷身边的梁柱喝问道 “你是怎么保护陈老先生的?就由着她们……” 话没说完,李君才意识到,梁柱也没好哪去,只不过仗着年轻,虽没有陈雷那么狼狈,却也是一脸伤,身上的衣裳也被撕破几处,正缩着头胆怯的看着李君。 李君心中这个气啊!正要骂两句,却见周恒温越过她搀扶起陈雷,便赶忙也跟着一起扶着陈雷进了议事堂内,梁柱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又看了看院子内两位还扭打在一处披头散发的娘亲,心中一阵悲愤,‘哎呀’了一声,蹲到地上。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看热闹的人竟是不怕烈日炎炎,依旧兴致勃勃。 李君背着手从议事堂内走出来,对守着门口的胖丫说 “去把胡大夫叫来,给陈老先生处理伤口,再把悦儿叫来,再……算了,你把他俩叫来就行。” 胖丫沉稳的出了议事堂。 李君看着人群问道 “谁跑个腿,去操场把柳翠虎妞帮我喊回来?” 人群中应答声纷纷响起,随后好几个人跑出了议事堂。 李君背着手冷眼看着院子里还在扭打的两个妇人,周围人声越来越小,他们好像感觉到风暴要来,竟不自觉的向院门外挪动。 梁柱的两位娘亲不知是打累了还是觉出哪不对了,竟也慢慢松开了手,气喘吁吁的看了看周围,最后与李君的目光对上,二人竟都是一阵心慌。 李君还是没有说话,只冷冷的看着二人,院子里一时静的出奇,除了蝉鸣什么动静都没有。 梁柱的两位娘亲虽说一开始有些慌乱,但是随后想到自己儿子在议事堂主事一年,在这屯子里那也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更是姑娘离不得的左膀右臂,想到这,二人便又有了胆气,二人理了理衣裳,拢了拢头发,擦了擦脸上的汗,刚要开口,胡大夫背着药箱跑了进来。 “这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挠陈老先生!姑娘,可得严惩!” 李君点点头,示意胡大夫入内诊治。 两位娘亲心里一突突,相互看了一眼,能怎么严惩?不过是饿两顿罢了,若是饿两顿能解决子嗣的难题,那也值了! 二人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亮光,生怕对方恶人先告状,竟同时张口唤了声“姑娘……” 李君抬手阻止二人说下去,淡淡的说了句“等等。” 等什么?二人相互看了看,又看向蹲在屋檐下的儿子,不由得又忐忑起来。 不一会儿,苏悦儿也来了,因为走得急,满头大汗一脸焦急,李君冲她点点头,苏悦儿什么也没问便进了议事堂。 胖丫这才满头大汗的缓缓进了院子,李君看着心疼,让胖丫也进了议事堂。 接着李叔李婶,奎叔奎婶……都赶了来,那两位可就待不住,这要是屯子里的人都来了,姑娘还咋明着向着她们?二人都想到了这一点,便朝李君靠了靠,其中一位胖一点的低声提醒李君道 “姑娘,没必要这么多人都在这呀,这是咱自己家的事,咱自己商量着来就行。” 李君依旧背着手,看都没看二人,只是冷哼一声嘲讽的问道 “什么时候陈老先生和你们是一家了?” 瘦一点的马上接道 “我是说姑娘,咱们,内啥,柱子跟着姑娘一年了,那不是跟一家人一样。” 李君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二人道 “这屯子里,数你们来得晚,要说一家……还轮不上你们!” “可其他人哪像柱子那样能帮衬姑娘,是不?” 李君冷笑了两声没再理他们,而是盯着院门口。 二人尴尬的挪了挪身子,还想再说什么,却看到梁柱祈求的眼神,只得闭嘴。 没多久,柳翠先出现在院门口,手里拎着剑,横眉怒喝道 “哪个伤了我外祖父?!” 梁柱的两位娘亲吓得就要躲到李君背后,李君喊了声“胖丫!” 胖丫出来,一手一个将往李君背后钻的二人扔到院子里,二人惊叫不已,梁柱赶忙跑过去把二人搀扶起来。 柳翠拎着剑冲了过去,梁柱赶紧将两位娘护在身后。 柳翠擦了擦脸上的汗看向李君问道 “姑娘,怎么处置他们?” 话音刚落,虎妞,道士,李飞,洪武等人先后挤进院子,而议事堂里的人们也都走了出来,议事堂的院子顿时人满为患。 梁柱眼见这么多人都到了,祈求的看向李君道 “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两位母亲也是,也是一时糊涂……” “糊涂?确实!可不是一时吧?”李君眯着眼睛看向梁柱“说说吧,怎么回事,陈老先生怎么就碍着他们事了?” 梁柱忙道“陈老先生也是为了护着我,两位母亲也是,也是一时失手……” “一时失手脸上也该只有一两道挠痕,你看看陈老先生的脸!这是失手了几次?!” 梁柱不知该怎么回答,照实说?他两位娘亲不知,他可是知道陈老先生在姑娘心里的分量。 “姑娘,我家柱子跟着姑娘这一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屯子里大事小情桩桩件件不都是我家柱子处理?可陈先生竟然骂我二人是泼妇!还妄图阻碍梁家繁衍子嗣……” 瘦一点的娘眼看梁柱吭吭唧唧的说不出话,便想着先说出个理,也好叫姑娘知道,那陈先生是活该! 李君听见子嗣二字便觉头疼,暗自在心里埋怨陈雷,人家自家造小孩的事,你跟着参合啥? 陈雷听到这里哪里还忍得住,他本想到小姑娘家的名声,想着背地里跟李君说一说,眼见这俩儿不着调的娘就要说出口,只得上前阻止道 “还是我来说吧,你家子嗣老夫没兴趣!但你若是主意打到我靠山屯的小姑娘身上,老夫自当管一管!这靠山屯还轮不到你梁家兴风作浪!” 李君听到这,眼睛已经瞪得滴溜圆了,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梁柱问 “她俩想干啥?” 第九十七章 处罚 梁柱缩着脖子,不知道怎么应答,他也没脸应答。 “想干啥?”陈雷气愤填膺的道“想找个屯子里的姑娘给他梁大人做妾!” 李君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头顶,屯子里的人也只能她欺负欺负,别人谁想动一下,她都要拼命的,而且对于一个现代逻辑的人来讲,做妾不仅是种侮辱,更是种毁灭!毁灭这个女子一生。若是在山外,赶上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家,送闺女去做妾,权当活下去的一种方法,李君不予置评,纳妾方与被纳方,不论在经济方面还是社会地位方面,一定有巨大的差别,但是在这靠山屯,李君一直努力做到人人平等,努力让村民吃饱穿暖,在这种环境下居然还有人想要纳妾!李君哪能不怒火中烧。 陈雷心中的怒与李君略有不同,做妾这个事谁都知道不好,不过是种活下去的交易罢了,若是贵妾也还好,普通的妾一旦不招主母待见,随时有可能被发卖,而且生了孩子也是唤主母为娘,疼爱孩子的父母自然会反复思量,而梁柱两位娘亲看中的偏偏是无父无母的陈香,陈香的娘在陈香很小的时候就因病过世了,她爹没有再娶,陈雷当初很是看中陈香的爹,觉得这个男人有担当,想过收他为徒,哪知一次鞑靼进村掠夺,陈香的爹躲避不及时送了命,陈香便成了孤儿,但陈雷一直对陈香照顾有加,因此见到梁柱的两位娘亲在议事堂里逼迫梁柱答应纳陈香为妾时,哪里忍的住,自然上去一番理论,结果便被挠成现在这个样子。 而梁家这两位娘之所以会打起来,是因为陈香只有一个,是经过二人长时间观察,觉得从样貌,品性,身材各个方面都满意的人选,便争着要纳到自己这一房里,私下里二人都跟梁柱哭诉过,梁柱本就不应纳妾之事,哪里会有纳到哪一房的问题,二人逼迫的紧了,梁柱干脆以公事繁忙为由,住在了议事堂,二人本是分别偷偷来找梁柱,想要说服他,没想到二人想到一块去了,连时间选的都差不多,在议事堂碰了面,没几句就动起手来。 陈雷有意没有说名字,也是为了保全陈香的名声,哪知梁柱的两位娘却是个只知自己得失不管别人死活的性子,听到陈雷的话,胖些的娘探出头来不乐意的道 “你是陈香的什么人?!管的这么宽!难不成安了什么要不得的心思……” 陈雷听罢双手扶额,他还是没能拦住。 李君已是怒不可遏,她厉声道 “虎妞,柳翠!” 二人即刻上前。 “在我没有允许她们二人开口说话前,若她们俩谁说了,不问缘由拉下去先打十板子!” 二人马上虎视眈眈的看向梁柱的两位娘亲。 这两位娘哪里想到会这样,惊恐的拉着梁柱不敢出声。 “我问你!”李君走下台阶望着梁柱咬着牙问道“是什么让她们二人起了这等妄想?” 梁柱护着两位娘亲后退了几步,慌乱之下三人差点摔倒。 “我靠山屯人人平等!这话我早就说过,单身宿舍里那些曾经的丫鬟小厮你没看见?你瞎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以与众不同?嗯?” 梁柱羞愧的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还回答的出一个字。 “我们柱子是在堂上当差的,他们是在田里劳作,怎能一样?!” 其中一个娘终是忍不住了。 “打!”李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虎妞上前拎起嚎叫的妇人,李飞搬来长凳,柳翠撸起袖子,道士递上板子,梁柱扑通一声跪在李君面前,想说求情的话又说不出口,只知泣不成声。 “原来根由在你的差事上,”李君冷哼一声道“你梁家五口人,就你一个男人,竟能让他们骑到你头上!今日之事不论谁对谁错,由得此二人大闹议事堂,伤害陈老先生,梁柱!你罪不可恕!罚,免去议事堂文吏一职,调去水司负责掏粪!” “不要啊,姑娘!柱子走了谁帮你……” “打!” …… 两位娘亲都被按在了长凳上,只等李君号令。 “所有人听好”李君重新走回台阶上,背起手,一脸严肃的道“我不管山外是何等模样,在我这个山谷中,谁也不许看低谁,更不许欺负谁!你们都曾经历性命不保的时候,能活下来就是福分!不知福惜福,我不会惯着你!老天爷更不会!” 李君说罢看向满脸惊恐的梁柱又道 “陈香怎么了?只因无父无母?你们听好了,这靠山屯还有我!想欺负人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我们冒死保住的屯子,不是为了让你们为所欲为的!” “姑,姑娘,我,我没想……” “你与那贾秀才一个模样!明知她们不对,却不知如何应对,等到事发,只盼着别人能谅解,包容!柳翠,执刑!” 李君背过身去,耳朵里传来啪啪的声响,两位妇人都被堵上了嘴,只发出闷闷的嗯嗯声,好在十板子很快打完,周围一下子又静了下来。 李君转过身,背在身后的小手有些抖,她深吸一口气扬声道 “等她二人伤好,送到山上换回胖婶子母子,往后谁要是再生妄想,想行那伤天害理的事,便到山上干些重活儿,吃点清淡的,刮刮你肠子上的油,让你的脑子清醒些!” 周围人群中不由自主的发出一阵唏嘘声,有人偷着去看过胖大婶母子,竟是没认出来,回来自是一通渲染,胖大婶瘦成那样,显然是又饿又累,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曾经差点饿死的,饿,对于他们来讲已经不仅仅是饿,而是一种恐慌,一种精神折磨,这种处罚比打十板子可重多了。 梁柱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二位娘亲身旁,却不知扶哪个,李君看了一眼胖丫,胖丫会意,走过去搀起一个,虎妞搀起一个,梁柱转身朝李君拱手行了礼,红着眼眶欲言欲止,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开,胖丫和虎妞缠着他的娘跟在后面。 李君又叫过柳翠,让她跟着胡大夫去配置点治外伤的药,然后给梁家送去。 李君搀着陈雷,看了眼周恒温,一起进了议事堂。 院子里的村民眼见热闹没得看了,也都各怀心事的散了,只有一人躲在墙角,垂手而立,久久没有离去。 陈雷对刚才李君没忍住的那一笑,依旧耿耿于怀,李君好一顿道歉撒娇才让陈雷转怒为笑。 眼见太阳西下,大家便各回各家。 出了议事堂,李君便看见了墙角里的贾秀才。 “有事?” 李君自打贾秀才的娘病倒,便没再过问过贾秀才一家的事,更没有催促他们出谷,贾秀才依旧每日教屯子里的孩子读书,他娘亲每日汤药不断,却始终未见好转,胡大夫说这是心病。 “一直想找姑娘……没脸,今日人多,便斗胆前来。” “你娘亲可见好?” 贾秀才苦笑 “怕是很难……所以才厚着脸皮请求姑娘再宽限些时日。” 李君看了看身侧的周恒温道 “我从未催你们。” “姑娘越是如此,我越是愧疚,姑娘说的对,我总是想娘带大我不容易,能让她高兴的事,我便不曾解释,可这世上除了我,谁还能……” 贾秀才说不下去,几个月的时间,他已是判若两人,少了清秀多了忧郁,脸上的胡茬更显沧桑。 李君叹了口气道 “安心住着吧,好在你娘得罪的是我,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贾秀才深深一辑。 …… 第九十八章 桃花 回去的路上,周恒温走在李君身侧,看着李君黝黑的小脸就想笑。 “想说啥就说,再憋出病来!” “你一定要等虎妞他们回来才开始惩治那俩妇人,可是怕……也被挠了?” “哼!她们可得敢!一个胖丫就能收拾她们,但是,也要以防万一,我的形象还是很重要的!毕竟管理这么大个屯子,不是个容易的事,威慑很重要!” 看着李君又背起了小手,昂起了头,周恒温摇了摇头笑道 “纳妾这么个小事,也至于你如此借题发挥,不过,你这次的震慑,应该能管些时日,都是些山野村民,吓唬吓唬也是有用的。” “哪个阶层没有几个王八蛋?别以为只有你们读书人难对付,没听过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周恒温想了想,摇了摇头道 “还真没听说过,但你这句话说的是兵……” “有区别吗?治理这些人最适合简单粗暴,唉,我还是不够粗暴,要不然可能也没人敢生出这种非分之想” “梁柱没有子嗣?” “子嗣没有,媳妇儿倒有俩。” “那倒也正常。” 李君突然站定看向周恒温,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周恒温忙解释道 “子嗣这事,不分贫富贵贱,家家在意,即是在意,自然不免慌不择路……” 李君眼见马上就到家了,理都没理周恒温,快走了几步,将说着话的周恒温抛在了身后。 进了院子,李君自己打水洗了一把脸,径直进了屋上炕靠墙盘腿坐好。 周恒温皱着眉跟进了屋,进屋就问。 “我哪句话说的你不高兴了?” “我一个女子哪里敢不高兴!这是男人的天下,女子不过是生育工具罢了,哪有说话的份!。” “唉”周恒温叹了一口气坐到炕边耐心解释道 “你与其他女子不同。” “那又如何?只要这天下还是男人说的算,女人除了生育就是背锅,历朝历代一旦遇到昏君,后世评论时,哪个不是揪出个女人背锅?男人将传宗接代的重任交给女人,喜欢多子多孙,可子孙多了就一定多福吗?你自己的家族不就是例子?你们是能兄友弟恭还是能阖家欢乐?!” 周恒温竟是一时语噎。 “想多生就要有更多的女人,你们为纳妾找了个很好的理由,绵延子嗣!哼!生完你们教吗?多少官宦子弟被养成了废物!还传宗接代,指不定这代就断在哪个嗣上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你们后院何止三个!一个个为了争宠在你们面前演戏,孩子能学到好?你们为了自己耳朵根子清净,逼着女人学女戒,女训,想让她们如你们所愿的贤淑宽容,可她们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喜欢一个人就想据为己有,这是天性!可为了讨你们欢心,她们只能装!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她们不择手段,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所以家宅不宁,你活该!子孙相残你更活该!……” 李君越说越气。 周恒温听不下去了,腾地一下站起来,看着李君怒问道 “我哪里得罪你了?如此诅咒我?!” 李君一怔。 “这都哪跟哪?又不是我要纳妾!” 周恒温说完甩着袖子愤然出了院子。 李君坐在炕上愣了一会儿神,才觉察到自己刚才好像有点激动了。 李君平时不是个很要脸……面的人,可在跟周恒温道歉这个事上,她却纠结了,纠结了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早晨,还没等她纠结明白,周恒温倒是自己来了。 李君突见到一脸冰霜的周恒温,嘴里的粥都忘了咽,只顾睁大眼睛表现惊讶了。 周恒温冷冷的看了李君一眼,又冷冷的说道 “我等一下就出谷,临走前费两句口舌,裘成业原本是守在宁远城的……你若有意就顺其自然,若是无意,趁早别让人家误会!言尽于此,告辞!” 周恒温转身便走,李君听罢一口粥没咽对,呛着了,狠狠的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想‘今年桃花旺啊!’ 周恒温倒是走的利索,等李君收拾停当追过去,他已经出了山谷,只是此时周恒温的脸色不再挂满冰霜,而是满眼含笑。 周恒温已经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不知情为何物,马上就二字开头的他,对李君的欣赏与心悦已不是一日两日,周恒温倒是从未回避过,甚至认真的想过,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又怎敢妄想将来!不敢想归不敢想,却不能让别人想! 李君不知的是,周恒温在进谷之前先到抚远城的总兵府,与裘月生就眼下局势有过彻夜长谈,期间,周恒温在裘月生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裘成业的心思,显然裘月生是满心愿意且会极力促成,当时,周恒温只是笑了笑,等离开抚远城那日,周恒温找裘月生告辞时语重心长的说道 “将军,子女婚事终是要父母同意,夫人那里将军还要及早告之,万一……伤了谁的心都不好。” 裘月生倒没觉得自家媳妇儿那能有什么阻碍,李君的情况他三不五时的说与夫人听,夫人也是赞叹不已,想来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他还是按照周恒温的意思当晚跟夫人说明了。 裘月生哪里有周恒温那么懂得那些深宅大院里女人们的心思,满心欢喜的说完却看到夫人的脸色难看至极。 “这桩婚事我不会同意!先不说她出身如何,只说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她能做到哪样?任她多有能耐,也非我家业儿良配!” 裘月生听罢惊讶不已。 “你,你平时不是也夸那丫头难得吗?” “那是对你们来讲,她能帮上你,自然难得,但若是肖想我家业儿,门都没有!” “谁肖想谁呢?现在是业儿一厢情愿!” “哼!她一个野丫头凭什么看不上业儿,怕不是欲擒故纵吧!” “你,就她那性子,哪里会如此行事!” “不会?哼!业儿这些年守着宁远城,从未动过娶亲的心思,若不是她勾引,哪里就会乱了分寸!” “你,什么勾引不勾引!那丫头就不是那样的人!” “那她是什么样的人?整日混在男人堆里,能手持利刃杀敌!即无规矩可言,更无女子模样!你去问问那些大家闺秀或是书香门第家的女子,哪个敢杀只鸡!” “那丫头怎是普通女子能及的!” “人家还不及她?!女红她可会?她读过多少书?可懂规矩知礼仪?我就业儿这一个儿子,将来这个家是要交到他手上的!娶个整日只知打打杀杀的女人回来,中馈交给谁?她可会照顾好业儿的衣食住行?”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那丫头能将一帮快饿死的村民养活,将一个屯子管的妥妥当当,还理不好你一个破家!” “你,我,这是破家?我辛苦几十年,竟得了你一句破家!在你眼里,任谁都不及那个野丫头是吗?我今天就告诉你,除非我死!不然,你休想!” “你简直不可理喻!” 裘月生真怒了,低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王氏眼见裘月生发怒,吓得跌坐到椅子上,眼看着裘月生气呼呼的出了房门,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王嬷嬷只好宽慰道 “夫人莫急,将军也是一时糊涂,你慢慢讲与他听,不可着急,少爷和小姐哪个不是将军心头肉,讲明白了,将军也就作罢了。” “成亲二十多年,他,他从未如此对我,定是那丫头将他父子二人都蒙蔽了,这样的人,如何能进我裘家门!” “夫人说的是,将军哪里懂这后院里的事,这样的人若娶进家门,怕是会闹得鸡犬不宁!” “我只业儿这一个儿子,拼死我也不能让那丫头毁了他,一个山野间长大的,又无父无母无教养,还,还满心算计的野丫头……我的命啊……” 第九十九章 试探 接下来几天,裘月生都休息在书房,没有再见王氏,而裘成业自是得到父亲的消息,整日在外训练,住在兵营,王氏遣了几次人去叫,他要么以训练忙为由拖延,要么干脆躲起来,让小厮找不到人。 王氏见儿子根本不回来,气的直接病倒了,更是把这笔帐算在了李君头上,裘月生和裘成业只得把裘成玉请了回来。 裘月生只一儿一女,中原内乱时,他遣人将妻儿接到抚远城,裘成业本就对行军打仗甚是感兴趣,便从兵士做起,守起了宁远城,女儿裘成玉性格也是随裘月生多些,大方洒脱,到了抚远城第二年便由裘月生做主嫁给了他的一名副将李威,李威见过李君,并且在与鞑靼交战时见过李君的英姿,回家自是跟裘成玉没少赞许李君,裘成玉听多了在心里自是不免对李君升起崇敬之意。 裘成玉回到娘家,看见卧榻上带着抹额一脸憔悴的娘亲,不由得连连叹气。 王氏见到女儿,更是委屈的不行,边抹泪边将裘月生父子一痛骂,但最后的根由还是归结到李君身上,她的夫君与儿子自然全是受了李君的蛊惑。 裘成玉听得直头疼,她现在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自是能体谅王氏的用意,可她对李君有先入为主的敬佩在,也不是王氏几句话就能消除的,她只得劝慰半天,答应王氏去找裘成业谈一谈。 午后,裘成玉顶着烈日骑马出城,找到兵营里的哥哥,二人又骑马出了兵营,找了个缓坡,二人将马拴在坡旁的柳树上,坐在树荫下,却一时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裘成玉才开口问道 “哥,这几年你一直不肯娶亲,是为何?” “之前,辽东镇就像那湖水中的一粒浮尘,随便一个小浪就能将它淹没,我若娶亲,怕会害了人家。” “之前,你是不是做好了与辽东镇共存亡的准备?” “我本就没想过能活下来,没想过辽东镇能转危为安。” “这些都是她的功劳,所以你想报恩?” 裘成业扭头看了看妹妹,笑了笑说道 “我还没那么迂腐,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去报恩,对她也不公平!” “那,你是真心喜欢?” 裘成业笑了笑道 “本来是带着崇敬之心去见的她,不想,却见到一个跟我想象完全不同的她。” “怎么不同?” “我不知道该怎么讲,反正就是不一样,不是那么……威风,有点……可爱。” 裘成业挠了挠头,竟有些害羞起来。 裘成玉不可置信的看看自家哥哥,这哪里还有半分大将风采! “我想,我应该去见见她。” “你见她?你见她干啥?!” “你紧张什么?又不是只有你对她有崇敬之心,我也有!我早就想见她了,不过正好借你这次机会而已。” 裘成业舒了一口气,想起李君小小的模样,狡黠的眼神和那眼神中的光芒,裘成业不自觉的傻笑了起来。 裘成玉看着哥哥的样子,毫不心软的泼了盆凉水。 “娘那一关,你恐怕很难过。” 裘成业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 “这就退缩了?至少爹和我是站在你这边的,等我见完她,再帮你出谋划策!” “你见到她千万不可胡言乱语!” “哎呦,放心吧!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能没有这点分寸。” “她,她还小,怕是也不懂这些,你莫要吓到她。” 裘成玉恼怒的推了一下裘成业,愤愤的说道 “我又不是妖怪,怎就吓到她了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还是个小姑娘,我,她,你……” 裘成玉翻了个白眼,直接站起身来,没好气的打断裘成业道 “行了,话都说不明白,好好在军营等着吧!” 说罢,裘成玉牵过马,也没看裘成业,翻身上马,又顶着烈日回了抚远城,剩下裘成业望着马儿扬起的飞沙,心中没来由的忐忑不安起来。 裘成玉也是个急性子,哥俩儿谈话的第二天便央求裘月生派人送她进谷,裘月生自是支持,在他看来,谁见了李君都应喜欢。 …… 本来在木屋里避暑,想着一个夏天‘白’回去的李君,在收到裘成玉进谷的消息时,惊讶的想躲起来,这是要干啥?来相看还是来提亲? 本来周恒温临走时说的话,李君半信半疑,毕竟自己并非倾国倾城,年纪又小,脾气又爆,保不齐是周恒温的恶作剧,可今日得知裘成玉来了,而且是来见她的,李君哪里还不明白,她绞尽脑汁的想着找个什么借口遁了,可大热天的能躲哪去?人家来了肯定要住一宿,难不成明天接着躲? 李君无法,只好硬着头皮接待这位将军的女儿。 烈日下,李君在院中热情的迎接裘成玉,宾主双方自是不免一通寒暄和相互夸奖,李君在裘成玉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与不可置信,虽然裘成玉已经在极力掩饰了,可还是逃不过李君的眼睛。 而在李君眼里,裘成玉英气十足,大方爽利,除了眼底那一丝担忧,真的挑不出毛病。 李君将裘成玉让进屋,二人上了炕,炕桌上摆着冰镇过的瓜果。 “姐姐先吃块瓜去去暑气。” 李君笑呵呵的礼让,裘成玉不客气的拿起一块瓜就吃上了,边吃边说道 “还是你这谷中的瓜果味道好!” “姐姐有什么急事非要顶着这大日头进谷?你若是秋天来,好吃的更多!” “我想见你可不是一日两日了,奈何家中俗务离不得人,赶巧这几日腾出空来,便巴巴的跑来了,妹妹可莫要嫌我唐突。” “哪能,我天天憋在屋里无事可做,正闲得发慌呢,姐姐能来,我求之不得,只怕姐姐中了暑气。” “中暑气也要来!只要妹妹不嫌弃,我还打算以后常来常往呢!” “姐姐若是不嫌弃我这谷中简陋,吃食粗简,我自是求之不得。” 本是最讨厌这种虚伪客套的二人,说完两句后竟都说不下去了,李君还好,毕竟这种技能,在上一世得到了充分的锤炼,只不过来到这里这几年活的有些肆意妄为了些,让她多少有点不屑于使用。 裘成玉曾在京城生活多年,最是看不惯那些虚伪的奉承和做作的矜持,实在是今日初见自己崇敬的人,又是父兄,夫婿都极致推崇的人,难免不了在见面前有自己的想象,可想像与现实相差如此巨大,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以为李君古灵精怪,玲珑剔透,机智流于面上,哪知一见竟是稳重洒脱,一副智者风范,与那娇小身躯,娇俏面容极不相称,尤其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竟让她不敢直视,如此大的差别,裘成玉哪里能一下适应,难免有些流于应对,可眼下,她却说不下去了。 木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裘成玉闷头吃瓜,李君看她吃瓜。 裘成玉被李君看得越吃越急,不小心呛到,咳咳的咳了起来,李君没忍住哈哈大笑,裘成玉自己也边笑边咳。 “好了,先别笑了,喝口水,压一压,又没人跟你抢,也不知你急什么。” “哪有看着别人吃瓜的。”裘成玉喝了口水,止住了咳,委屈的说。 “不然呢?接着胡说八道?我倒无所谓,只不知你还能撑多久。” “你……真是!非要说明白?” “说明白了,你不就舒坦了,顶着大日头,行了那么远的路,好不容易来一趟,还让你不舒坦,我怎么跟你爹交代?” “你和我想象的一点不一样。” 李君笑眯眯的看着裘成玉,没有吭声。 “你不好奇我把你想成什么样?” “一百个人听了我的故事便会有一百个我的样子,一百个人见了我,心中以为的也未必是我。” “啥?真是!你这话说的,唉,难怪我爹说你极其难得,你看你说出来的话,我们这些凡人听都听不懂。” “你在说我故弄玄虚。” “哪敢呀!爹说,你懂很多,我们拍马都赶不上,可我真的好奇,你小小年纪,难不成从娘胎里就开始学?” “裘大将军一开始看低了我,现在又高看了我,我没他们想的那么强,也没他们一开始想的那么弱罢了。” “跟你说话,真是!你将来要是嫁人可得找个什么样的呢?” 李君笑的眯起眼睛,终于聊到正题了。 …… 第一百章 亲事 转日天刚亮,裘成玉吃了早饭便出谷回城了,一路上风驰电掣,马不停蹄,倒不是有多赶时间,而是裘成玉的心中异常烦闷,好像快马扬鞭能消除似的,昨夜她也未曾睡好,满心都是对哥哥的担忧。 裘成玉在进谷之前,担忧的是自家的娘亲,想着见过李君后再细细谋划,也许李君还能为她出些主意也未可知,她从未想过李君若是不同意该如何,在她心里,自家哥哥是何等优秀,怎会有女子不愿意呢? 裘成玉扬起马鞭,再次催促马儿快些,太阳已经开始刺眼,汗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她脑中响起李君的话。 “……我不需要男人养,自然要找情投意合的。” “……他要懂我,两个人能聊到一起去,不用猜对方想些什么,这句话什么意思,那句话有何深意……” “……结婚是两家人的事,我虽无父无母,可整个靠山屯就是我的娘家,他家里人若是看不起或是有别的微词,还是算了吧……” “……我们俩要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一起做喜欢做的事,有说不完的话……” “……能遇到呢我就嫁,遇不到呢,我也无所谓,这么过日子也挺好,再说,我还小呢,不着急……” 裘成玉不傻,李君说的这些话她根本不用多想也知道,裘成业不是那个他! 裘成玉想不出身边谁能跟李君聊到一起去,谁又能真的懂她,而她的娘亲正好又是那个颇有微词的人,这根本就是一桩不可能的婚事!可她的哥哥怎么办?那个只知傻笑,只知维护的哥哥该怎么办?! 午前,裘成玉便回到了府中,她去见李君的事并没有瞒着王氏,只说去看看,也好弄清楚怎么回事,王氏自然信得过自己闺女,一夜辗转反侧迷迷糊糊到天亮,收拾妥当后便等着裘成玉回府。 王氏眼见风尘仆仆,汗流浃背的闺女进门,来不及让她歇息片刻,拉住便问 “如何?可是与你哥已经私定了终身?” 裘成玉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无奈的看着王氏,不知怎么说好。 王氏见裘成玉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就慌了 “她,她当真跟你哥哥已经……” “娘!您想啥呢!人家,姑娘她,哎呀,自始至终也只是我哥一头热,姑娘她从未想过,估计将来也不会有这想法。” “啥?”王氏不可置信的看着裘成玉。 裘成玉叹了口气道 “娘,先让我坐下歇一会儿。” 王氏这才想到闺女累了两日,忙拉着裘成玉坐到椅子上,自己坐到旁边,王嬷嬷拿着湿帕子已经站在边上,这时忙上前伺候裘成玉净了面,小丫鬟又上了茶。 裘成玉这才舒坦了些,看向旁边愣神的王氏,轻轻摇了摇头道 “我明天再去找我哥……” “你说她,她看不上业儿?” “娘,这不是看得上看不上的事……” “她就是一个野丫头,凭什么看不上业儿?” 王氏越想越气。 “娘,你这是想他俩在一起?” “她想得美!” “人家没想……” “她凭什么看不上业儿?!” …… 李君送走裘成玉后倒是认真的思考起成家这个事,只不过不是她成家,而是屯子里适龄的男女该成家了。 为了这事,李君正经的开了好几次例会,商讨屯子里的适龄男女成亲时的福利,鼓励屯子里十六岁以上男女婚配,如此一来,屯子里的大婶大娘忙开了,只因李君的一项硬性要求——必须男女双方自愿且同意,父母之命没用! 屯子就这么大,男男女女都认识,倒是很快就促成了几对,商量好婚期,该分房分房,该分物分物,屯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李大山早就到了适婚的年龄,又与李君有这层关系,自然是个香饽饽,李婶也是忙前忙后的给李大山张罗,可李大山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提谁都不同意,李叔李婶又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来找李君,李君自然一口应下。 这日午后,李君将屋里人都遣走,和李大山坐在炕上,正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没想到李大山倒先开了口 “小五,苏姑娘……没定亲呢吧?” 李君瞪着眼,张着嘴,惊讶道 “你,你看上悦儿了?” 李大山红着脸点了点头。 李君没吭声,她消化着这个消息,想起过往的一些蛛丝马迹,李大山确实偶尔会显得木讷,现在想想,每次都是苏悦儿在的时候,李君暗自责怪自己不够细致敏感。 苏悦儿的婚事,李君早就跟陈雷商讨过,不用说陈雷,就是李君也觉得屯子里没人能跟苏悦儿相配,苏悦儿自己只说再等两年,等什么?李君没问,而眼下,李君觉得有必要跟苏悦儿好好聊聊了。 可眼下李大山这里,李君叹了一口气问道 “大山哥,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若答完还想着悦儿姐姐,我就帮你去说。” 李大山忙郑重点头。 “大山哥,你可有想过离开屯子,走出大山?” 李大山果断的摇了摇头。 “若是将来天下太平了,咱们屯子也在山谷中也扎下根来,不用再日日打猎,你最想做什么?” 李大山想了想道 “种庄稼呀。” “悦儿姐姐最喜欢织锦缎,青松石和玉石,她常跟我说这些东西的妙处,说的时候眼睛放光,很是开心,若是你俩成亲,你能让她时不时的有这样的开心吗?” 李大山愣住了。 “悦儿姐姐喜欢看些文人的随笔,传记,还有一些话本,说起这些便会滔滔不绝,兴致来了,还会吟诗作画,若是你俩成亲,你跟她可聊的到一起去?可懂得欣赏她?” 李大山垂下头。 “大山哥,你说两个人成亲是不是最起码要两个人待在一起都觉得舒坦?悦儿姐姐最是爱干净,可大山哥,你日日在山间田间穿梭,汗水泥土整日跟着你,你可能做到,到家后干净整洁?” “婚后,你日日要下地务农,她日日待在家中,你粗布青衣,她要如何穿着?” 李君没再说下去,她看着李大山,不忍心了。 李大山垂着脑袋,半天没说话。 李君在等李大山消化,她希望他能自己明白。 过了良久,李大山才微微抬起头,轻声问道 “她……迟早是要离开屯子的对吗?” 李君想了想道 “我没问过她,但是我想……如果要她一辈子住在谷中,她会很痛苦吧。” 李大山又沉默了。 李君起身走到院中,留李大山一人在屋内反思。 如今已经是夏末秋初,这个时辰太阳依旧炙热,李君皱着眉眯着眼抬头望了望天,应该是同一片蓝天,同一个太阳吧?那里的人现在都好吗? 李君闭上发酸的眼睛,想起了一个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想起的词——爱情! 李君走进凉棚,坐到陈雷为她量身定制的躺椅上,摇啊摇,凉棚遮住了耀眼的阳光,却遮不住阵阵热浪,李君看着墙角努力绽放的野花,笑了。 这世间的美好往往都藏在不经意间,阳光,有人嫌它刺眼,有人喜它温暖;爱情,有人盼望,有人懵懂,有人享受爱情里的苦甜,有人一生不知情为何物,也有人到死都忘不了那蚀骨的伤……可山谷的角落里。野花依旧春开秋落。 李君眯起眼睛回忆起这两年的种种,吃不饱穿不暖时,谁会想到成家?性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谁会有心情看谁家姑娘好看,现如今不同了,日子一安稳,人们的想法就多了,至于爱情,终是与喜欢有些区别,即不容易得,也就不容易伤。 过了好一会儿,李大山才从屋子里走出来,情绪很是低落的道 “小五,我先回了,地里还有活儿。” 李君没起身,回了句“好!” 李大山离开了。 第一百零一章 故人 没过多久,李叔,李婶兴高采烈地将陈香娶进家门,屯子里其他人也陆续办了婚事,靠山屯着实热闹了一段时间。 只是李君身边的人一个没嫁出去,苏悦儿坚持要再等两年,柳翠坚持要给师兄们守孝一年,胖丫最是坚持,谁也别想把她和李君分开!奎婶说“都道胖丫傻,实则最精!她可是知道跟着姑娘有肉吃,嫁人哪有待在姑娘身边舒坦。” 李君本就不会在这种事上难为人,自是由得她们任性。 只是自打胖婶被梁柱的两位娘亲替换下来,本还算老实,可眼见别人都相继娶亲,自家的儿子也老大不小了,竟是又想到了胖丫。 胖婶偷偷找到李婶,跟李婶说胖丫与她家福财自小就定了亲,俩人年纪也都不小了,该把事办了,李婶自是不会惯着她,只问道 “他俩定过亲,除了你还有谁能作证?” “这不是,这不是都死了嘛!” “还是的,只听你说管啥用?胖丫说不嫁,那就谁也别想打她主意!” “不是,我白养她……” “咋的?再重新算算这笔账?再回山上去过两年?” 胖婶吓得一哆嗦,赶紧禁声。 李婶看她那样子也知这两年在山上没少受苦,便叹了口气,低声劝慰道 “刚下来过几天舒心日子,可别再折腾了,你家福财啥样你不知?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找个差不多的得了!” 胖婶低头不语,却也没敢再说什么。 李君过了几日才知道这事,想了想便让人找来奎婶,让她将胖婶单独安排到猪场养猪,留福财一个人住到集体宿舍,自力更生!若是再改不掉福财那一身毛病,李君也没办法了,娶不上媳妇儿也活该! 心存妄想的竟不止胖婶一人,忽有一日,本该在病床上休养的贾秀才的娘,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李君面前,着实让李君吃惊不小,接下来听完贾秀才的娘提出的要求,更是让李君哭笑不得。 原来,贾秀才的娘眼见屯子里的人相继办了喜事,焦急之下竟是奇迹般的好了,贾秀才已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了,搁在往常,她孙子都该抱上好几个了,可眼下,她不知道还要在这山沟沟里窝多久,耽误了子嗣可是大事,她此刻像是忘了之前对李君的肖想,只挨个把屯子里的姑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只剩下苏悦儿和柳翠,她觉得勉强能将就。 其实这段时间,贾秀才没少在她耳边叨叨自己哪里不如人,可在她心中,她儿子再不济也是读书人,哪是那些庄稼人能比的,所以当她找到李君时,依旧认为这是一件好事,那俩姑娘也不可能嫁给庄稼人不是。 李君看着穿戴整齐的妇人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嘴里说的却是不着四六的话,只剩惊愕。 “……我看着屯子里也就苏姑娘和柳姑娘还算是有些学识,想来她们俩也不愿嫁到庄户人家去,我呢,唉,只得这一个儿子,要是两个倒是不用愁了,我瞧着苏姑娘与我儿更配些,也不知当初有没有定亲,若是不成,柳姑娘也行,还要麻烦姑娘做主……” 看着自说自话没完没了的妇人,李君只得打断她,直接问道 “你问过贾秀才了吗?” “婚姻之事自然是……” “甭跟我自然,天然!早跟你说过,外面的规矩是外面,你要想守外面的规矩就出去!我这屯子里有屯子里的规矩,婚姻之事需要男女双方同意,自愿,你先回去问问贾秀才,他若愿意还要看女方愿不愿意,这不是你在我这说说就能成的。” 贾秀才的娘本想再说道几句,终是没胆量开口,只得失望的离开了,倒是再也没来过,听说又病倒了,李君也很头疼,这贾秀才还真是不好留了,这屯子里怕是没有他的姻缘。 …… 转眼山中又是一片白雪皑皑。 一年前的血战仿佛就在昨天,而今日,像是已无人记得曾经的种种,村民们热火朝天的准备着自家过年的吃食,虽说今年遭了旱,好在李君的池塘多少起到些作用,收成还算过得去,尤其是土豆,在没有摸透种植方法的情况下,收成也不错,这让李君很是欣慰,有了它那就是千千万万的生命啊! 李君没耽搁,派人将土豆种植成功的事告诉了裘月生,裘月生得知这种农作物对土壤,水分,环境要求不多,很好种植,又产量颇丰时,自是欣喜不已,随即也明白李君并没有受裘成业的影响,倒是自己有些小肚鸡肠。 再说棉花,收成虽不好,却也够屯子里每家每户,添床被子褥子,剩下的还能解决部分兵营所需,李君也很满意。 不管之前如何艰难,眼下也算基本解决了靠山屯的温饱问题了,李君的成就感爆棚,终日笑脸迎人。 整个辽东镇也比没种粮前强了不少,抚远城竟是没等李君送年礼,先送来了些油,细盐,酱料,各色棉布等实用的物什,李君赶紧命人准备回礼。 屯子里除了准备给抚远城的年礼,还要准备分发屯子里的年货,今年没有梁柱帮忙,李君只好把柳翠调过去帮陈雷和苏悦儿,再加上李叔等几位老人,依旧忙的不可开交。 李君的骑射经过这几个月,练得也算是有模有样,只不过不是裘成业教的,兵营里善骑射的人多了去了,教李君这样的初学者绰绰有余,临近年根,李君也没了踏雪出山骑马的兴趣,整日被一些琐事缠着。 这一日,李君刚从议事堂回来,躺在炕上取暖,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狼五,又胖了!这么下去你啥时候能把狼六带回来?” 李君‘腾’的坐了起来,眼睛笑的眯成了缝。 周恒温进屋便看到笑的灿烂的李君,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他脱下大氅扔在炕上。 跟着周恒温进屋的还有抬着箱子的周东和周北。 李君看见周东高兴得从炕上蹦下地,拉着周东兴奋的问道 “你怎么来了?” “姑娘先等我放下箱子。” 周东傻笑着跟周北将箱子找个空地放下。 “你是哪个方向的?”李君好奇的看着周北问。 “啊?”周北有些懵。 周东马上答道 “他是周北。” 声音刚落,周东便看见脸色阴沉的周恒温用眼角扫了他眼。 “姑娘,你先和主子聊,我俩候在外面,” 说罢,周东拉着周北就冲出了屋。 李君‘哎’了两声见人已经出了屋,才看向周恒温恼怒的问道 “外面那么冷,你让他俩等在外面,万一冻坏了咋办?” “要不让他俩进来,我出去?” 周恒温边问边坐到炕上,冷着脸看着李君。 “那不是有西屋吗?!” 李君边说边走去开门想将俩人叫进来,二人像门神一样站在门口怎么说都不动。 李君扯脖子朝屋内,带着怒气喊了声“周恒温!” 只听屋内传出了周恒温不耐烦的声音“进来吧!” 周北听见李君直接喊出主子名字,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幸亏周东扶住了他。 二人被李君带到西屋,又喊胖丫端茶倒水,蹲在灶房角落守着一盆酱肉的胖丫,这才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胖丫之前只顾着偷吃,没注意进来的是谁,等端着茶壶茶碗进了西屋,一眼便看见周东,这可是战场上并肩作战过的战友,胖丫高兴得不得了,端着那盆酱肉直接就砸在周东面前的炕桌上,周北再次受到惊吓。 周东拍了拍周北,低声道“记住,那位姑娘千万不能惹,这里所有的姑娘最好都不要惹!” 周北狠狠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二章 生事 东屋里,周恒温冷着脸打量着李君。 李君安排好周东周北,此时换了一张脸,嬉皮笑脸的道 “四王子寒假放得很准时嘛!我算着你也该来了。” “哦?你还算着?” 周恒温的脸上多了些神采。 “当然,去年你大哥的生辰礼你还没给我呢,这次……”李君用下巴点了点那箱子讨好的问道“是不是都是给我的?”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脸皮赶上城墙厚了!” 李君这时哪里会介意周恒温说什么,早就蹲在箱子旁,抠抠这弄弄那,想把箱子打开。 周恒温摇了摇头,走过去帮她打开箱子,又打开大箱子里面的多个小匣子,李君的眼睛登时快突出眼眶,一匣子一匣子的首饰,金的银的,玉的翡翠的,玛瑙珊瑚…… 上一世李君也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值钱的首饰啊,只激动的她拉着周恒温眼睛放光,语无伦次! “周恒温,周老四,你,你真好!你真是可塑之才,天子门生,国之栋梁,五好青年!” 周恒温看着兴奋的李君,听着她的胡言乱语,竟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西屋的周东周北正在胖丫的引导下,手里抓着肉往嘴里送,突然听到主子魔性的笑声,二人惊得肉都掉到桌子上,跟着主子这么多年,哪曾听过主子这般笑过。 东屋里,李君小心翼翼的拿出几件首饰摆在炕桌上,然后趴在炕桌上仔细的瞧着,越看越笑,她可不在意首饰的款式,用途,她只在意质地,价值…… 周恒温盘腿坐在炕上,靠着墙,笑呵呵的看着李君傻笑,屋里静悄悄的,暖烘烘的。 柳翠轻轻推开门,听了听动静,踮起脚尖小心的进了东屋,随即愣在当场。她以为李君在睡觉,哪知李君在傻笑,还有一个在欣赏傻笑!这奇异的画面让柳翠不知是退是进,好不尴尬。 周恒温收敛的很快,还一本正经的轻咳了两声。 李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柳翠来了,拉着柳翠一通显摆。 周恒温听了一会儿便下了炕,拿起大氅道 “东西送到了,你生辰我怕是赶不过来,”周恒温说着说着突然狠狠的道“别再黑下去了,不然真的嫁不出去了。” 李君这才从惊喜中抽出魂魄,赶忙追问道 “你这就要走?寒假不是才开始吗?” 对于李君的奇言乱语,周恒温早就习以为常。 “年前我跟大哥要回趟晋地,年后大军要开拔到栾城,准备与梁地开战。” “啊?你们怎么就同意了呢?燕地怎么办?” “这次回去就是和父王商定此事,拖不下去了。” 周恒温边说边往外走,灶房里喊了声‘走!’周东周北满嘴油的立马出来了。 李君趿拉着鞋送到院门口,还在追问 “不能住两天?真的这么赶时间?” 周恒温好像很是受用,美滋滋的答道 “等我们在栾城安顿好,我再来过……暑假,是这么说吧?” 李君点点头,心中却涌起一阵酸涩。 周恒温挥了挥手,头也没回的走了。 李君心中空落落的,突然想起什么,高声喊着“土豆种成功了!你一定注意安全!暑假一定来!” 她不知道周恒温能不能听到,倒是把自己喊的眼泪汪汪。 好在屋里还有那一堆宝贝,李君进屋看见它们顿时忘了所有。 …… 眼瞅着到了年根底下,议事堂开始一拨拨发年货了。 今年是这几年中分发东西最多的一年,不仅有谷中自己生产的,还有抚远城送来的,冻鸡,冻鸭,冻猪肉,冻野味……,白米,白面,大豆,鸡蛋,油盐酱醋,绢布等等。 每户如何定量,如何发放都是陈雷与李叔按照旧例,还有一年劳作表现,家中人口数量,平时为人做事等综合考量制定出来的。 屯中仓库,地窖,都是由军营派人看管,往年也没像今年这般充足,光对账就能对到眼花,还要跟车拉着年货到议事堂,一批批的出货,一批批的记账,齐勇带着五十名兵士,前前后后的跟着忙乎…… 苏悦儿与柳翠同样难熬,除了一宿宿的对账,白天还要因为谁家少拿一个鸡蛋,谁家拿回家的猪肉不够称,谁家拿回家的绢布发现破洞,谁家的白米里掺了石头等等而头疼,不止头疼,还要花时间解决,严重的影响了年货的发放进度,发了三天才发出去二十多户。 陈雷有一日跟李君很感慨的说“发年货这事是一年比一年难干!” 李君问“陈老先生觉得为何?” “并非人多,也非物少,只是人心啊,贪!” 是啊,人心!永远不知满足…… 这一日清晨,议事堂刚刚打开大院门,陈雷和李叔还有齐勇已经双眼布满血丝,却还是打起精神指挥着兵士搬桌子,摆年货,年货还没全搬出来,议事堂院门口就聚集了十几个人,时不时的探头往里张望。 陈雷走到大门口对那些人说道 “别急,马上就能开始发了……”没等说完,陈雷就发现不对“陈老二,你昨天不是领完了吗?你们,你们几家不都领完了吗?”待看清这十几个人,才发现是几家夫妻,且全是领过的。 “老先生,我昨天领的,回去一看鸡蛋不对数。”陈老二低声说。 “你可是在这数过才拿走的。”陈雷绷起了脸。 “是数过了,谁还没个数错的时候” “那可是两个兵士和你一块数的!” “兵士……有几个识数的……别说那么多,你就给我添上就是了。”陈老二嬉皮笑脸的说 “哼,给你添上?你说啥是啥?”陈雷有点急了。 “话不能这么说,老先生,前两日可都是给添上的,咋我家就得挨欺负……” “就是,陈爷,我家鸡蛋也少了……” “老先生我家猪肉不够称……” “老先生,我家豆子也不够称……” “刘老蔫,你可是前天就领完了,现在告诉我你猪肉不够称?”李叔瞪着眼气呼呼的问。 “你别管我们哪天领的,不够称就得给添!”刘老蔫不乐意的说。 “你们几家听好了,前几天虽说是有不够数的时候,那都是没出公堂就发现了,早在发年货之前公堂就张贴过告示,也跟你们都读过,领了年货出了公堂两清!” “刘海家可是出了公堂又回来的,你们,你们欺负人,不公平!”陈老二家的扯着脖子喊道。 “刘海回来换的是绢布,裹在里面当时没办法看,回去才发现有破洞。”陈雷耐着性子解释。 “我们不管,想欺负我们,门都没有!”刘老蔫家的说完向公堂内大步流星的走去,其他几家紧随其后冲进公堂,李叔差点被撞了个跟头。 齐勇闻声迅速调集兵士集结成人墙,挡在年货前面,陈老二家的和刘老蔫家的一看没来得及抢到鸡蛋,坐到地上开始撒泼,剩下几家的中年妇人也跟着坐到地上,拍着地嚎啕大哭。 陈老二梗着脖子看着脸色铁青的陈雷说道 “今天要是不给我们添上,你们今天也别想发!” 陈雷气的手指着他们十几人怒道 “梁柱他两个娘可还在半山腰受罪呢,你们就不怕吗?” 刘老蔫忙道 “我们和她可不一样,她们是害别人,我们是受了委屈……” “陈老先生,你放心,我们绝不挠你……” 陈雷听着听着脑子里突然出现李君的一句奇谈怪论‘人不作不死!’,李君经常会冒出他们听不懂的话,又不肯解释,可他现在好像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了。 …… 第一百零三章 惩处 进九以后,李君每日跟着太阳一块起,然后跟着柳翠开始跑山,跑完山一块儿吃早饭,吃完早饭一块儿到操场跟着齐勇训练,中午休息,下午睡会儿午觉,再跟陈雷李叔说些屯子里的事,就该吃晚饭了,吃完晚饭跟来串门的婶子大娘唠会儿磕,练练瑜伽才会休息,当然,这日程是在没有事情需要李君处理的情况下的,这段时间忙得很,李君也不好意思做甩手掌柜,中午以后的时间都用来处理公务,而今天,李君刚刚跑完山,跟胖丫柳翠正在用早饭,大壮就跑了进来。 “大壮哥,你先别说话,”李君伸手先制止住大壮,又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等我把这碗粥喝完。” …… 虽说李君有心理准备,且一直觉得自己心理素质极强,但当她看到公堂院子里一脸悠闲,揣着手唠着嗑的几个男人,和坐地上一脸悠闲,丝毫不嫌屁股凉的妇人时,还是怒了,那么多人为了大家能过个好年忙的觉都没时间睡,这几位居然把这里当做自家炕头,连装装委屈都不肯! 这几家夫妻要是知道李君的想法,肯定要喊冤枉,她们不是不肯装,是还没来得及装,李君就到跟前了,眼下她们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什么姿势才能顺利的表现出委屈。 陈雷和李叔相互看了一眼,李君脸上的凝重是少见的,陈雷让人叫李君过来确实怀有私心,由得这些人闹下去一定会影响年货的发放,若是满足他们的要求,后面起贪念的人不知道还会有多少,议事堂虽似衙门,却非衙门,屯子里的兵权始终在李君一个人手里,议事堂上这些兵士只是按命令帮助他们发放年货,真要动用他们做点什么还得通过李君,再加上这些村民之前确实也很少闹出出格的事,一般的矛盾和冲突,陈雷基本上以安抚劝说为主,哪知日子越好,胆子越大,怕是要李君来定些新规了。 “你们觉得受委屈了?”李君背着手,沉着脸一个一个看了过去。 陈老二几个被看得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下意识的一起点了点头。 地上坐着的几个妇人,纷纷起身,本想替夫说几句,可坐这一会儿起身腰腿都疼,话没来得及说,都龇牙咧嘴的揉着腿。 “你们觉得不公平?”李君又问了一句。 “姑……姑娘,按……劳分配,说好,说好给多少,差了……给添上就是……”刘老蔫鼓起勇气结结巴巴的说。 “就是就是,老先生也是,多大个事还惊动姑娘,跟俺们添上就是了。”陈老二家的赶紧附和着说。 “你们嘴里的公平就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公平了?”李君挑了挑眉问道。 “得跟大伙一样呀,那才公平……”刘老蔫家的本来声调很高,对上李君的眼睛后,突然没了声音。 “凭什么别人差了就给补,我们……我们就不给补?”陈老二家的也鼓足勇气说道 “公平?”李君怒视着陈老二家的接着说道“跟大伙一样?”李君边说边朝陈老二家的一步一步走过去,陈老二家的连带周围几家都开始随着李君的节奏往后退 “外边死了成千上万,你们既要公平,为何不跟他们一样死在外面?”李君喝问道。 几家人被问得目瞪口呆。 “你们懂什么叫公平?你们的家族战乱中被杀死的,饿死的有多少?凭什么你们能活着?!凭什么他们尸骨无存,你们却能在这里当别人傻子一般想多要几个鸡蛋?!公平吗?!” 几家人本来觉得陈雷好说话,撒泼打滚吓一吓也就能得逞了,谁会因为他们几个耽误了正事,再说也没多要,谁也没想到李君会来,更没想到李君会这么生气。 “想占便宜?占不上就是欺负?你们想要啥别人就得给,不给就是不公平?随便编个谎话就要别人信,不信不行?” 几家夫妻连连后退,慢慢缩到一起,战战兢兢的看着李君。 “真是给你们点阳光你们就灿烂啊!忘了快饿死的时候了?忘了怎么从鞑靼的弯刀下逃命的了?李叔!将全体村民召集起来!齐勇,派人压着他们,到大石头集合!” 李君说罢,没再理那几对夫妻,背着手出了院门直奔大石头,身后传来那几人的声音。 “姑娘!姑娘!给我们补上就好了,事不大……” “补个屁,姑娘!我们错了,再不会了……” ‘哐哐’的锣声,很快将村民召集到大石头旁,李君已经站在大石头上,陈老二,刘老蔫等人揣着手缩在一堆儿站在大石头一侧,旁边威风凛凛的站着十名兵士。 见所有人到齐了,李君扬声,铿锵有力的说道 “你们所有人听好!我李君带着大家在这个山谷努力活下来,不是为了让你们变成一个贪婪的骗子!那些为了靠山屯的安全命丧山外的英雄,也不是为了让你们不要脸的活着!” 说罢,李君指了指大石头下那一堆人 “有人敢生了贼心,今日只想骗两个鸡蛋,明日就敢偷一匹布,后日他们便敢将这山谷出卖给他人!贼心都是一点一点练大的!你们说,我可要容他们养成这贼心,毁了靠山屯,毁了你们的家?!” 大石头下的村民齐声喊着“不能!” “想当初咱们初初入谷,下无平整可用之地,上无片瓦遮身!蚊虫少咬了谁?吹的谁?淋的谁?李奇以一人之力,养活了我们所有人!不然找到这个山谷也是饿死!虎妞用她家传绝学建了那些陷阱机关,不然你们不用饿死先被野兽吃进肚了!陈老先生,五十多岁的人,带着徒弟没日没夜的盖,不然你们不用饿死先被冻死了!你们心里就没个数?靠你自己你可能活下来,可能活下去!现如今,日子刚刚好一些,你们能吃得饱穿的暖,有家有地!怎么?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你们知道不知道,为了发年货,多少人几夜没睡好!你们美滋滋的拿着年货,可知那是多少人的心血!前前后后那么多人为咱靠山屯付出,不是为了养活了你,让你没事骗俩鸡蛋,骗斤猪肉!你不要脸,我还要呢!你要折腾,我李君奉陪!” “你们听好!我靠山屯不养心有邪念,心有恶念的人!不养不知感恩,不懂珍惜的人!不养不要脸的人!你若想着占点小便宜不算啥,我就让你看看不算啥是啥!这靠山屯还轮不到你做主!你以为的没有用!” “我辛辛苦苦将靠山屯整出些模样,是为了以后的日子越来越好!谁敢给我添堵,谁敢阻碍屯子发展,谁敢生出邪念与恶念,看看我手中这五百兵士答不答应!” 李君突然转向大石头下面的那一小堆儿人, “齐勇!命人将他们分别关押,审出是谁牵的头!让他们一个个猪油蒙了心!” 十几个人齐刷刷的堆坐到地上。 …… 寒风中,李君慷慨激昂的一顿发泄后,便遣散众人和陈雷在议事堂里等着调查结果。 没过多久齐勇便带着审讯结果来了,是刘老蔫家的牵的头,李君没有细问,既然新规与处罚条例还没出来,那就想怎么罚就怎么罚! 首先,没收这几户人家的年货,其次,其他人关七天,刘老蔫夫妻俩关十五天,最后所有人先饿两天,剩下的日子一天一顿饭! 这个处罚结果一出来,屯子里的人立即对不要脸的代价理解到骨子里。 经过这件事,让李君明白,规矩必须立,奖罚制度必须全面,虽说不至于弄出一本‘律法’出来,但根据靠山屯和村民的情况,整个‘屯规’是很有必要的。 第一百零四章 琐事 陈雷,李叔几人自是极为赞同,屯子里的村民日子不好时极为好管,能有口吃的就谢天谢地了,可日子好了,想法倒多了,平时鸡毛蒜皮的吵闹差不多天天有,李叔和稀泥,陈雷讲道理,都无济于事,过了两天照旧。 当然,这些村民现在还犯不出伤人害命的大罪,却已经有了偷鸡摸狗的前兆,大多矛盾都是围绕占便宜产生的,用李君的话说,贪念跑在智商前面了。 但这项工作很是繁琐,更无先例可循。要落到纸上装订成册,成为往后几年屯子里的处罚依据,就得反复推敲,既要考虑全面,又要不失公允,情急之下,李君调回梁柱,还把贾秀才调到议事堂,不但如此她还找裘月生借调抚远城主管律法的官员进谷帮忙,这一顿折腾,等到‘屯规’正式出台,已是人间四月天! 正所谓‘不教而诛’是不对滴,李君不仅要制定出规则与处罚条例,还要挨家挨户认真学习规则,学习处罚条例,把绝大多数隐患杜绝在前! 这项任务自然落到梁柱和贾秀才身上。 说来也怪,梁柱的两位娘亲被罚上山后,没过多久,正月里,两个儿媳妇儿竟前后诊出了喜脉,梁柱高兴的痛哭流涕,李君为了奖励梁柱工作用心,便等出了正月,将他两位娘亲调回谷中,和胖婶住在一起,养猪,养羊,只不准回家,梁柱可以随时过来看望她们,帮她们干干活,李君还派奎婶去跟两位娘说了原因——说她二人跟孩子犯冲,她俩要是回家,孩子可就保不住了,奎婶说的有理有据,这么多年一起生活,俩儿媳妇儿一直都没动静,俩人一离开,孩子就来了,怕是祖宗不知为何在怪罪她们俩,可不敢回去!就是将来孩子出生,也只能远远看着。 两位娘亲听罢觉得很有道理,想到祖宗怪罪,欣喜之余又忐忑不已。 李君自然是知道,这就是压力在作祟,两个婆婆两座山,压得小三口喘不过气,想受孕哪里容易,李君为梁柱也只能做到这了。 贾秀才的难题,李君帮不了,却还是麻烦陈凡在抚远城里帮着看看,如有知书达理的小户人家的女儿,不嫌弃进谷生活,就帮着给撮合撮合,陈凡很是积极,贾秀才自是感激不尽。 这二人经过这一年的种种,对李君已是万分敬重,对李君分派的工作自然竭尽全力,二人日日入户讲解,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 有了懂得玩命工作的下属,李君的生活滋润很多,从过了年又长了一岁开始,李君将重心从策马奔驰拉到美容护肤上,这个跳跃跨度有点大,周围的人一时不大好接受,胖丫见李君每日都往脸上涂抹一些白乎乎的东西,很是心疼,她心疼的是那白乎乎的面糊糊,里面有蜂蜜啊! 柳翠和苏悦儿也算是妙龄女子,自然有些膏膏粉粉,苏悦儿更是会托陈凡从抚远城买些回来,只是二人不明白,李君不用这些脂粉,却每日往脸上涂了洗,洗了涂的,而且大好春日,最美初夏,李君都足不出户,只在屋里练练她说的叫瑜伽的运动,如果非要出门,哪怕只是木屋到议事堂,李君也会把自己的脸想办法遮的严严实实。 李君咋想的?她自然是想变白,越白越好!眼瞅着就到花季年龄了,让别人喊黑丫头的感觉可不好,还是那句话,想不想嫁和嫁不嫁的出去那是两回事,一个极有自尊,一个极伤自尊。 要说李君的美白之路谁最辛苦?自然当属胡大夫! 从医几十年,胡大夫涉及很多领域,可称得上全科大夫,唯独没有护肤美白的经验,可李君将如此重任交给他,胡大夫自是不敢懈怠,光抚远城就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他的医学藏书大部分留在城中,一本一本的翻阅,一遍遍的用自己的脸尝试,还要亲自进山寻找草药,几次下来竟真让他配出有些成效的美白中药面膜,然后又不断改良。李君是越用越开心,因为效果实在太明显了,从初春到初夏,小黑丫头不见了,多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于是,李君又开始致力于减肥。 天气越来越热,屯子里又要收麦子了,兵营里的兵士每日已经停止操练,全部下山帮忙,屯子里除了老弱病残,基本都去地里帮忙了。 这一日下午,李君刚睡完午觉,正躺在炕上想着身上的肥肉怎么才能痛快的离开她,一个七八岁的小小子跑进院子,在院子里喊了句“姑娘,陈老先生让你去趟议事堂,道士又惹祸了。”喊完,小小子就跑了。 李君坐起身,摇了摇头,穿戴整齐,带着胖丫去了议事堂。 议事堂里,道士在下首的位置随便找个座儿,翘着二郎腿,圆圆的脸上铜铃大的眼睛笑眯眯的,一副得意的样子。 贾秀才喘着粗气,站在离道士稍远的角落,直直的瞪着道士,大有我打不过你瞪死你的架势。 陈雷坐在上首,只剩摇头叹气。 李君进了议事堂,看到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怒视着道士问道 “你又闲了是不是?!” 贾秀才见李君进来,激动之下眼眶竟有些湿润,下巴也不受控的抖动着。 李君怔住了,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丫头,你看看,你看看,哪里还有半点男子气概!让他跟我学武,那是看得起他!他还不愿意!你说你除了认识俩字,还能干啥?要不是走狗屎运进了谷,怕是早就饿死了!上战场用不上你,下地务农用不上你,我都替你们读书人觉得臊得慌!”道士满脸的不待见,他没注意到陈雷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 “你……我不用你看得起!” 贾秀才哽咽着说。 李君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看着贾秀才的样子想,这是真伤心了,对读书人来讲,这算折辱吧? “这几日没再去挨家上课吧?”李君走到上首位置坐下,先是和颜悦色的问道。 贾秀才点点头说“这几日农忙,我和梁哥想着,让他们多休息休息,已经讲了好几轮了,歇一歇也好。” 李君点点头,又看向道士问道 “你看上他了?他……骨骼清奇?是练武奇才?” “丫头,啧啧,不是老道夸你,你这词用的极好,我怎么就想不出来呢?我就是看不得他弱不禁风的样子,这年头,读书有狗屁用!平时连个娘们都制服不了,真打起来,就是一刀的事,好歹练练,怎么也能挣扎几下,给我们这些有本事的争取点时间,也算给屯子做点贡献!” 陈雷和贾秀才听罢脸色由青转白。 李君扶额,叹了口气问“他不愿意,所以你就打了他?” “怎么能说是打!我那是锤炼他!” “秀才,这两年你就没看出来道士是块读书的料?你就没想过也让他在书海里锤炼锤炼?”李君冲贾秀才挑了挑眉,玩味的问。 贾秀才正眨着眼睛,消化着李君的建议,道士急了,瞪眼说道 “你这丫头最是奸猾!老子若是读书的料,那全天下都是进士了!” “大侠过谦了,大侠虽未读过书,且已近不惑之年,但没准能读成江湖上第一个状元郎,再现江湖时,岂不威风?”李君戏谑的说。 陈雷走过去捅了捅贾秀才,贾秀才也明白过来,刚要开口就被老道给呵斥住 “你闭嘴!”然后转头问李君“我就是一肚子学问,你告诉我去哪考状元?外面都打成一锅粥了,民不民,官不官,人不人,鬼不鬼的,读书有屁用!” 李君笑了笑说 “外边哪能考状元我不知道,靠山屯可以考呀,你先好好学,等我安排安排,你可以做咱靠山屯第一个状元。” “不稀罕!读那些狗屁文章能当饭吃?能把这乱世给读太平了?” 贾秀才刚想开口辩解,又被道士喝住 “你闭嘴!少跟我这之乎者也!老子不耐烦听!” 李君正色道 “你不耐烦听就可以不听,他不想学却被逼着必须学,谁家规矩?哪家道理!” 道士怔住了。 第一百零五章 未卜 李君晓之以情的继续说道“道士,你为何愿意待在我这山窝窝里,我从没问过,你即信得过我,愿意为靠山屯出力,我自会保你衣食无忧,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屯子自也有屯子的章程,道士你说是也不是?你一直在说读书无用,读书到底有多大用我不知道,可我知道读书能让人明理!读书人可以帮我记录屯子里有多少人,谁该分多少口粮,谁犯错了需要如何处罚,谁成家结婚时能说几句吉祥话,都如你般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屯子能像如今这般?” 道士被李君说的有些脸红,他进屯也差不多两年了,一直没注意贾秀才,直到贾秀才的娘闹出想娶李君的事,他才注意到贾秀才,便觉得他是练武的料,几次相劝不得,就变成见了秀才就是一顿揍,本想以此激起秀才练武的决心,可秀才以实际行动向道士证明什么叫读书人的‘气节!’……打不过我躲! 好在秀才的主要工作地点在学堂和议事堂,而道士每日在操场操练,两处离得远,秀才只要在道士操练完回来前,跑回家或者去农户家里上课就可躲过,可就是这么躲着,这一年秀才也没少挨打。 李君竟是全然不知,贾秀才因为自家娘亲的事,一直心有愧疚,这件事便一直忍着没说,别人看到贾秀才挨打,贾秀才又从不求救,这让别人闹不清俩人是闹着玩还是闹着玩,自然也不吭声,倒是让道士钻了空子,妥妥的欺负了贾秀才一段时间。 今日被李君一说,道士竟哑口无言,他只是想收个徒弟而已,好像扯得有点远。 李君不想再和稀泥了,不来个了断李君真怕这么下去俩人打出感情来,屯子里需要正常的繁衍后代! 道士正琢磨着怎么找个台阶下,李君脸变的极快,笑呵呵的开口了 “当然,道士确实是一片好心,现如今满腹经纶不能当饭吃,有了强健的体魄至少能多挨几天饿。” 道士赶忙重重点头,眼带期许的看向李君。 贾秀才则又快哭了。 “所以,我认为,从明日起,道士你上午抽出一个时辰到学堂认认字,秀才下午抽出一个时辰到操场习习武,半年后,道士若是过了秀才的考试,去留自定,同样,秀才若是也通过了道士的考试,去留也自定,若是过不了,就接着学,接着考,当然,为了彰显公平,你二人考题虽相互出,但由我和陈老先生根据你们所学来定,二位看是否公平?” 陈雷没等那二人反应过来‘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道 “就这么定了!” 道士傻了,贾秀才惊恐了…… 待二人出了议事堂,陈雷便悄悄问李君“姑娘觉得道士能坚持多久?” 李君呵呵一笑道“他出了议事堂就会跟秀才讲和,多久?他一天都不会去学,秀才自是也不用去练了。” 陈雷恍然大悟,笑呵呵的指了指李君摇了摇头。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酷暑。 整个山谷像是坐在热锅中,日日受着‘蒸煮’的煎熬,太阳日日准时上班,连多云都少更别说阴天下雨,李叔说“怕是又要旱了。” 连着旱两年,不知道外边的日子会艰难到何种地步!好在谷中有土豆,今年长势还算不错,裘月生也照李君的交代种了不少,想来不怕闹饥荒,可周恒温呢? 李君算着时间,觉得周恒温也该来过暑假了,她摸了摸自己滑嫩的脸庞,想象着周恒温见到自己惊讶的样子,忍不住呵呵的傻笑。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周恒温还是没来,李君的心里开始忐忑不安,又过了数日,李君等得心焦,便让齐勇派个兵士去抚远城问一问,别是在抚远城被什么事绊住了。 兵士带回来的消息让李君更加着急,周恒温不但没到抚远城来,就是平时与裘月生的书信往来也中断了月余,裘月生无法,已托王鹏回去晋地打探消息。 这下李君可坐不住了,她反复回忆腊月里和周恒温的对话,他们哥俩儿应该是先回晋地,过完年再带兵去栾城,问题会出在什么地方? 从这时候起,李君就养成了在屋里来回踱步的坏习惯,有时候一走就是一两个时辰,把胖丫看得食量都减少了,直到有一天,李君穿上去年的旧衣裳,短了不少也肥了不少,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瘦了,而窗外已是深秋! 为了跟抚远城的联系更通畅,李君果断的在山口加了哨所,只为方便日日可传递消息,不用等三日。 可惜,什么消息都没有。 这一日午后,李君刚刚结束踱步,正坐在院中发呆,李大壮跑进来大声说道 “将军来了!” 李君忙站起身问“大的小的?” “是爹,不是儿子。” 李君拎着裙子就往院外跑,边跑边问 “将军到哪了?” 李大壮跟着李君用手指指前方,李君看见裘月生的身影便开始加速跑,待能看清面部轮廓时喊道 “可是有消息了?” 裘月生远远见到李君跑过来时便也加快了步伐,听见李君的问话,心情更加沉重。 看着裘月生凝重的表情,李君心慌的要命。 “丫头莫急,没消息也是好消息!” 李君失落的点点头。 二人回到木屋,李君遣走其他人,和裘月生对坐在炕上,俩人都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我以为将军进谷是因为收到了消息。” “唉,我本也是想着收到消息再进谷,可……我是实在坐不住了。” “王公子也打听不到消息?” “他自从回到晋地差不多十天一次飞鸽传书,至今无有用的消息,我手中没有暗探,又只知打仗,不知晓地方政事,遇到这种事只剩干着急!” “将军以为他这是为何?” “丫头,我要是以为的明白,我还会急成这样?我来就是想听听丫头你咋以为的。” 李君沉思片刻问道 “之前将军与他一直有书信往来?” 裘月生点点头道 “不仅有书信往来,有重要的事情时通常会派人过来与我面谈。” “比如。” “比如过年期间,方氏怂恿晋王收回大王子的一部分兵权,还想将燕地的治理权要到手,四王子便派人到抚远城与我商讨对策,最终我上书晋王,言明对大王子的归属与信任,言外之音,别人来燕地,我裘月生不伺候!他若不怕腹背受敌就来试试……” “这样做,晋王岂不是对大王子更加忌惮?” “晋王啥心思,我就不知道了,四王子觉得这样做有用,自有他的道理。” “所以最后还是他赢了?” “是,三月初九晋王正式颁布文书,将燕地分给四王子治理。” “所以,方氏在燕地没有讨到便宜,自然会在军权上死不相让,那他极有可能是在栾城出事了。” “也不一定在栾城,大王子调兵遣将到栾城,一路都要设防,咱们没办法推测出究竟在哪个地方出事。” “他最后一次跟将军联系时在哪?” “不知,他信中没提,只说分外繁忙,而且二皇子也到了军中……” “这个晋王真是老糊涂!又想拿下梁地,得到更大的疆域,又自己在自己军中埋雷!若是大王子与二王子在军中起了什么争斗,被梁地大军知道,他就不怕被人家端了他的老窝!” 李君气的下地开始来回踱步,口中恨恨的接着说道 “他既想要晋地领土扩张,又要儿子们练习互相残杀,适者生存!老人渣!不出事才怪!” 裘月生忙紧张的问 “丫头,你觉得大王子和四王子已经在军中遭遇毒手?” 李君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将军觉得什么情况下,他会突然失去联系?” “伤重至不省人事,被关押,或者……死了” “他要是伤重到不省人事这么久,也就不用醒了!而且他大哥也不可能没有任何动静,除非他们哥俩儿一块儿不省人事,那就真离死不远了,盯着他们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被关押也是两人一块儿被关了?死了……”李君的心,痛了一下“也是俩人一块儿吗?” “丫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们哥俩儿,只要有一个清醒着,也不会一点消息传不出来。” “正是!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他大哥手握兵权,他要出点啥事不可能没有动静,更何况现在正是晋王最需要他们哥俩儿的时候,就算他想让儿子们内斗,也不可能允许谁在这个时候动他们哥俩儿的根本,所以只可能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这也说不通呀,不论好坏,他们哥俩儿出点啥事,多少也得有点动静啊!” “也许……有人封锁了消息。” “大王子手中几十万的大军都是吃素的?” “是呀,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但凡他们哥俩儿谁有一口气都能送出消息,除非,除非他觉得咱们在他心中无足轻重。” “不可能!”裘月生想都没想就否定了“四王子次次来信都会问起你,我这也陆续接收了大王子暗自调过来的新兵两万余人,怎可能是无足轻重!” 李君颓然的坐在炕上,她此时宁愿是因为无足轻重,因为能让周恒温乱了分寸的一定不是小事,甚至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第一百零六章 原来 李君与裘月生聊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分析出结果,李君不是没想过带人出山去寻周恒温,她是真怕在周恒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身边无人可用!可去哪寻?她连周恒温在哪出事都想不出来。 转天,裘月生便失望的离开了,李君又开始没事来回踱步,吃不香也睡不踏实。 如此混沌的过了十日,这一日一大清早,李君就被急促的拍门声吵醒,柳翠气得嘴里骂着把来人踹死,可开门后听了来意,却是半分怒气也无,只赶紧进屋通知李君。 李君被吵醒的那一刻好像就知道必定与周恒温有关系,所以柳翠焦急的进屋还没开口,李君抢先问道 “有消息了?” 柳翠点了点头道 “说是人现在在抚远城,没有力气进谷,请姑娘速到抚远城。” 李君哪里有时间多问,只吩咐柳翠把李奇叫来,然后赶紧穿衣,饭也没顾上吃一口,收拾妥当就出了门……胖丫还呆坐在炕上醒盹。 李君跟着来人,带着李奇和柳翠急奔抚远城。 这是李君第一次离开大荒山,也是第一次到抚远城,更是第一次骑了这么长时间的马! 所有的第一次都没能让李君在心中产生任何情绪,哪怕初冬的寒风刺骨,她也浑然未觉。 带着满心的疑问和担忧,李君冲进总兵府,没走几步便看见一脸慌乱正准备躲藏的裘成业,李君哪有心情问他躲啥,只看了看他便跟着领路的人急匆匆的走了。 裘成业的心理阴影面积根本不用求,是全面的且会阴很久…… 李君被带到裘成月的书房,裘成月正焦急的等着。 “他人呢?” 李君进屋就问。 “他太累了,不眠不休几日飞奔而来,本来要进谷见你,让我拦住了,他需要休息。” “可是受伤了?” “有些小伤,不碍事,只是……” “只是什么?” “大王子薨了……” “啥?!什么意思?” 李君跌坐到椅子上,脑子里蒙了一下,这才想明白‘薨’的意思。 裘月生也好不到哪去,他与周恒毅除了身份上的隶属,还有着并肩作战的情谊,这种感情很是复杂,却充满依赖,突然间没了,裘月生内心的伤痛不言而喻,从得知消息那一刻起,他便没有合过眼。 “丫头,你先莫急,至少四王子还在!” 这也是裘月生反复安慰自己的一句话。 “他……还好吗?不可能好,他大哥是他的天,天塌了,他怎么能好!” 李君说着,心中酸楚,不自觉的泪眼婆娑。 裘月生也开始眼眶泛红。 书房内一阵安静。 李君擦了擦眼泪,吸了口气,这才郑重的问道 “他可跟将军讲了缘由?大王子不可能突然就……” “讲了!”说道这里,裘月生双拳紧握,青筋暴起“是二王子一剑刺中大王子,后因伤势太重……大王子撑了两日还是没有挺过来。” “他不想活了?!敢在这时候明目张胆行刺!” “行刺不是他的本意,他本是想制造一些冲突,顺便解决掉大王子手下几员大将。他仗着自己的王子身份,屡屡挑衅,大王子手下的几员大将忍无可忍与他发生了冲突,这倒正和他意,那几位大将不论谁也不敢伤他性命,而他却是奔着要人家性命来的,大王子……大王子是为了救王将军,挡住了他要命的一剑。” 李君紧咬牙关才没让自己骂出脏话。 “他不可能放过二王子!” “是!事发时,四王子不在栾城,在木县,等收到消息,晋王派的人恰好也到了,将四王子看管了起来。晋王自然早就收到消息,大王子身边不可能没有他的人,他担心梁地趁乱侵入,便让人封锁了消息,将大王子手下看管起来,好在大王子手下有能人,也算及时的将消息传给了四王子。” 裘月生顿了顿,像是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 “四王子带着两名亲随,找准时机冲了出去,三日未下马直奔府城信阳,他找不到二王子,便杀了二王子府上下一百零七口,却未能狠心对二王子的幼子幼女下手,随后晋王派兵围了二王子府,抓了四王子……” “这么大的动静,王鹏竟一点没收到?” “哼,我后来收到的传书应该不是他发给我的,商人本就重利,这种时候怎会参合进来,躲还躲不掉呢。” “晋王为何没有处置他?” “大王子手下的几十万大军,谁能接手?!再说当初事发时,亲眼得见的大有人在,二王子又是个废物,自己当时就傻了,只知先躲起来,哪里顾得上善后,若不是大王子手下忙着救人,晋王又及时派人来,封锁消息顺带安抚,怕是现如今梁地大军已经打到信阳了!为了这样一个废物,晋王已经折了一个能征善战的儿子,难道还能糊涂的再折一个?” 李君听罢点点头。 裘月生接着说道 “晋王再次将四王子看管了起来,不过是怕他情绪不稳闯出天大的祸事,给梁地可趁之机,只等他平复一些,再商讨如何处理这件事。” “他很快便会……装作平静。” “是!四王子的智谋本就高于常人……” “没看出来!” “丫头!” “当我没说,将军继续。” “晋王让四王子接手大王子的兵马……” “别人也接不了!” “晋王让四王子明年年底之前拿下梁地宣城,丰城两座产粮重地……” “哼!这时候都不忘了替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四王子自然应允,只说想要严惩二王子,晋王说要圈禁二王子终生。” “他会表现的感激涕零。” “二王子见事情谈的差不多了,便出现了,求晋王从轻发落他,四王子瞧准时机,扑上前,挑了二王子的手筋脚筋……” “轻了!对晋王来说,他就是一颗弃子,反正都是废物,应该把他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时间有限,二王子身边也不是没有能人,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 “方氏不会善罢甘休。” “剩下的,就等四王子跟你细说吧,只是,丫头啊!凡事多想想自己,你与我不同,我自小只知忠君报国,守卫边关!夏朝覆灭,我原不知该何去何从,好在大王子与四王子出现……” 李君被裘月生说的有点蒙,只好收声认真听下去。 “如今我是生死紧随四王子,别人谁都不认!我算想明白了,忠君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君!你不同,你可以青山绿水中安稳一生!” 李君正自纳闷裘月生怎么突然说了这么一通话,肚子却在这个时候不争气的叫了几声,她这才觉出饿来。 草草吃了一碗面,李君这边消化着裘月生之前的话,那边,周恒温醒了。 第一百零七章 婚约 李君得了消息便让人带路来到客房门口,却迟迟没有推门入内。 屋内,周恒温刚刚用完一碗粥,便听到门外的动静,他知道她来了,心中突然一紧,双手不自觉的握成拳。 一个门外,一个门内,两个人连呼吸都轻轻地,像是生怕打破什么,又像是在呵护着什么,好像那扇门,开合之间有他们最不愿触及的悲伤。 过了良久,还是周恒温忍不住轻轻说了一声 “进来吧。” 李君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眼前的人消瘦了很多,面色苍白,下巴上满是青色胡茬,即便已经睡了一觉,眼中血丝依旧可见。 李君只觉一股酸辣直冲鼻腔,忍了又忍,眼泪还是一下涌出眼底。 周恒温笑了笑,眼前的姑娘长高了,白了,瘦了,漂亮了,他想仔细看清楚,视线却渐渐模糊,他低下头,一滴又一滴的泪珠儿砸在手背上。 自从得知周恒毅过世,周恒温有惊,有悲,有怒甚至差点疯掉,可唯独没有过委屈,在见到李君的那一刻,他突然感到一阵委屈,他觉得最亲的人都抛下他走了,剩他孤独一人该如何面对?! 柳翠和李奇一直紧跟着李君,眼见二人一个坐着淌泪,一个站着抹泪,柳翠示意李奇出去,二人轻轻带上门,站到院中沉思。 屋内只剩周恒温与李君,二人本就都是内心坚韧之人,没过多一会儿二人都稳定了情绪。 李君先一步上前拍了拍周恒温劝慰道 “人一辈子不就是这样,不是我先送走你,就是你先送走我,你应该这么想,大哥运气好,他解脱了!” 周恒温那颗揪着的心一下就放松了,他抬头看着李君苦笑 “你真会安慰人。” “有时间感伤不如花时间想想怎么帮你大哥报仇,或者说怎么让你能有惊无险的活到死!说吧,我能帮上什么忙?” 李君说罢坐到周恒温旁边的椅子上。 周恒温微笑着听着李君说完,很认真很仔细的看着李君,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严肃而又郑重的起身,朝李君深深一深深一揖。 李君吓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周恒温的额头关切的问道 “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哪不舒服?人死不能复生,你可得想开呀!” “你知我有事请你帮忙?” 周恒温很冷静的看着一惊一乍的李君问道。 “废话,你没事找我,能累成这等模样还要进谷?别告诉我是因为思念成疾!自然是有事要我帮忙。” 周恒温像是被说中心事,面色微红,讪讪的道 “确实有事相求!你可以不应,不用勉强。” “你说吧,没那金刚钻,我也不会揽那瓷器活,我做不到的不会勉强,省得坏了你的事。” 周恒温心中一暖,李君没有考虑自己的得失,却是处处替他着想。 周恒温犹豫了,那时候若不是被逼的无计可施,他也不会搬出李君,事后他却是后悔不已,将李君拉进来或许对他有很大帮助,可李君会面对怎样的危险?若是有一日,李君如大哥一般遇到意外,周恒温不敢想下去。 李君看着周恒温低头不语,有点着急了 “喂,你纠结啥呢?痛快的说出来,行不行,做不做在我!” 周恒温抬头看着李君,李君能在周恒温的眼神中清楚的看到痛苦两个字,是什么让他这般煎熬? “你可愿……嫁与我?” 周恒温艰难的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 李君先是舒了一口气,之前看着周恒温那么纠结痛苦,还以为是需要她奉献生命的事,却原来,啥玩意?李君这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问道 “娶我让你这么痛苦?!” 周恒温一怔,然后赶忙解释道 “你误会了,我大哥的事,裘将军应该告诉你了吧?” 李君点点头。 “周恒建虽是误杀了我大哥,但其心可诛!燕地本就已经交到我手上,眼下大哥的军权也落到我的手里,方氏怎肯罢休!她借机怂恿父王,将我的终身大事定下来,我以有孝在身推辞,方氏却道,我大哥一生无后,罪责在她,她装出一副悔不当初的嘴脸,一边埋怨周恒建下手不知轻重,一边埋怨自己因为害怕流言蜚语而迟迟没有为我大哥觅得良缘,以致耽误了子嗣,现今悔不当初。” “她以子嗣相要挟,要为你说亲?” “子嗣是一方面,她很了解父王,这么大的权利落在我手里,我父王岂能安心,但若是我的枕边人是她的人,父王会更踏实些。” “所以,你提起了我?” “是!我眼见父王要同意,别无他法,便……想起了你!”周恒温看了一眼李君,赶紧解释道“在我身边若是安插一个她的人,先不说平时我做事有多麻烦……” “恶心也恶心死你了!” “正是!所以,我提起了你,只说你生长在山中,性格与我相投,已……私定终身。” 周恒温心虚的偷偷瞄了一眼李君,果然如他所料,李君没有啥反应,还在等着周恒温后面的内容。 “她听说你是生长在山野,戒备之心顿减,父王更是放心,因为我若娶了你,便等于放弃了世子之争,我便真真正正成了他的一枚棋子。” “他就不怕你反了他?” “不怕!他觉得这世上再无聪明过他的人,一切尽掌握在他的手中。” “所以你若娶我,他们二人都乐见其成?” “她多少还有些防范,我父王不怕我起兵,她怕!只因你毫无背景可言,又出身山野,且我不会顺理成章的继承王位,她才勉强同意,只是……” “只是什么?” “她提出让你提前到信阳备嫁,说无论如何我们也是皇室,娶进门的媳妇儿也不能太不懂礼仪规矩,父王极力赞同,我无法,只能尽量将日子推到年后。” 李君听罢,蹙眉深思,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抵触,若是这一世定要有婚事有家庭,周恒温倒是不错的选择,只是…… 周恒温见李君迟迟没有动静,赶紧解释道 “我用你做挡箭牌,实属无奈,好在你……不在意名声,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婚期一拖再拖,直至我大仇得报!” 李君这才恍然大悟道 “啊?是假婚约呀?” 周恒温看着李君惊讶的表情,不知道应该答是还是不是,正在犹豫间只听李君道 “也好,不然我不让你纳妾,那位郑姑娘怕是可怜了。” 李君虽玩味的说,心中却莫名一阵失落,她知道,周恒温最终要的,她给不了。 周恒温的表情却很是缤纷,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 “我再说一遍,我与郑姑娘无瓜葛!” “好好好!没有就没有,急啥!我又不是你真的媳妇儿,不用跟我解释。” 这一刻,周恒温甚至忘了丧兄的悲痛,气急败坏的还要跟李君理论。 李君只淡淡的问了一句,立即就把周恒温打回原形了。 “我这一趟,风险怕是不小吧?真没想到,你好歹也是皇室子孙,他们竟然同意你娶个山野村姑,是不是想着我好欺负?” 周恒温顿时像撒了气的皮球,颓然的坐到椅子上道 “事后我就后悔了,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就让她给我安排好了,听话些就多活些时候,不然,我这双手又不是没沾过妇人的血。” “屁话!咱俩啥关系?你有事的时候不想到我想到谁?!” 周恒温一怔。 “再说,你现在要接手的何止是你大哥的军队,你大哥的人你也得收了,你还要一步步谋划,可说是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对外,你要时时准备迎战,对内,分分秒秒都是斗争,要是连枕边人都要用心防备,你还活个什么劲?!” 周恒温紧紧咬住牙关才没让眼泪掉下来,若说这世上谁最明白他,他想‘唯她一人耳’ “我既姓了这个姓,又长在皇室之中,命也!你本可以……” “认识你就是我的命呀,别那么多废话了,只说我都该做什么吧,别的本事我没有,让人抓狂这事我在行,那个方氏你就交给我了,你只需保证我能留住小命就行,别帮你完成大业,却没命享福,那可就冤了。” 周恒温感动的一塌糊涂,他就知道她一定会答应,可……周恒温咬了咬牙,异常严肃的看着李君道 “李君,这次出谷到信阳,她必会时刻关注你,想尽办法收服你或者……毁掉你,但她眼下不敢直接要你性命,能牵扯她的精力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你记住,我在你在!从你离开山谷那一刻,你身边就是铜墙铁壁!若是,若是万一……我会让她十族陪葬!会让她亲眼见证一个又一个的亲人离她而去!会把她挫骨扬灰!而我……也会下去陪你!” “别呀,你下去了,郑小姐咋办?” 周恒温瞬间抓狂! …… 第一百零八章 发簪 随后,周恒温和李君使人叫来了裘月生,这世上只有这三个人知道假婚约的事,方氏肯定要派人来暗中探访,为了以防万一,知道的人越少也好。 其实三个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安排都还有点蒙,除了李君的安全问题,三人坐在一处竟想不出来要商讨什么,李君倒是想到一个问题 “我若是把方氏气死了,可会有性命之忧?” 裘月生愣住了,周恒温洒脱一笑道 “你就是把天捅了一个窟窿,我兜着!没人能奈你何!” 李君不可置信的感叹 “这么刚?” “啥意思?” “就是,就是这么厉害?” “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咱俩什么关系?敢动你就是想动我,没了大哥再没了你,我要这江山,要这军权,要这肉身何用!与其委曲求全,不如疯魔痛快!” 裘月生尴尬了,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很是多余,他偷偷瞥了一眼李君,李君正沉浸在感动中,这真是假婚约? 周恒温没有时间在抚远城多待,还有太多事等着他去做,好在李君还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周恒温手中的暗卫足以应付三人之间的书信往来不被干扰。 简单又用了一些饭,周恒温便准备离开了,裘月生与李君送至城门下,周恒温把李君叫到身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 “过年的时候,你就十五岁及笄了,不知道李婶会不会为你准备发簪,这是我之前选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李君打开盒子,只见一支通体淡粉色的发簪躺在盒子里,散发着柔柔的光,李君小心的拿起发簪,仔细端详,这是一支玉簪,簪身雕刻着一只凤凰若隐若现,簪头雕刻着一朵绽放的梅花,晶莹剔透,李君越看越喜欢。 “这个可不许变卖!” 周恒温见李君十分喜爱,心情跟着愉悦,竟开起玩笑来。 李君瞥了一眼周恒温,没好气的说 “财迷!梅花多小啊,你应该刻一朵牡丹,大牡丹!” 周恒温笑了笑道 “我觉得你像梅花,傲而不骄,不惧寒霜,不惧风雪,依旧傲然自得!” 裘月生被酸到了,簪子都给了,还是芙蓉玉!有钱都没地方买去!且及笄送簪子,那可是给未过门正妻的礼,这,这是假婚约? 李君可不知道这个规矩,也不知道簪子有多价值连城,只觉得周恒温的话很是受用,美滋滋的揣入怀中说 “回去我就去学如何绾发!” 周恒温点点头,转身上马,又看了看李君,这才咬牙催马绝尘而去。 望着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扬尘,李君的表情逐渐凝重。 裘月生注意到李君表情上的变化,不由得问道。 “丫头,你可是真的想清楚了?这发簪……” “还用想吗?你要他一个人怎么撑下去?” “可……” “将军,咱们早就是一根藤上的蚂蚱了,咱们之间若是不能相互帮扶,相互体谅,还能指望谁?” “四王子身边当有幕僚……” “用幕僚帮他算计晋王侧妃?他之前一直生活在他大哥的羽翼下,现在除了身边的亲随,其他人,他都需要时间接受,适应,磨合,最后才是信任,我们要陪他度过前面这段最难的过渡期,这段时间,他……无人可信!” 裘月生怔怔看着李君出了一会儿神。 “将军?” “姑娘!请受裘月生一拜!” 裘月生重重抱拳,深深的躬下身子。 李君苦笑着受了这一礼,之前她跟周恒温在一起时,故意很轻松很随意甚至戏谑调侃,只为了给周恒温减压,这种突然的意外,与泰山崩于前有何异?有几人能承受?可他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李君没有在抚远城多停留,连城都没再进,便和李奇柳翠快马加鞭的赶回了靠山屯。 裘月生表情凝重的回了总兵府,王夫人正等在书房。 “你在这干嘛?” 裘月生皱着眉头问道,自从因为李君和裘成业的婚事二人吵过那一架后,裘月生对王夫人一直不冷不热。 “我不来这,人家还以为府里没有女主人呢!” 王夫人委屈的说,王嬷嬷赶紧从旁解释道 “将军莫怪夫人气恼,一个姑娘家家的哪有到了人家府上不去拜会当家主母,反倒是一头扎进男人书房的道理,这,这不是一点规矩都不懂,怕是安了别的不好的心思……” “啪!” 裘月生一个巴掌把王嬷嬷扇到在地,他早就听的火起,李君来将军府,裘月生并没有说与王夫人听,就是周恒温来,也只有裘月生的亲卫知晓,只一个中午的时间,内院就知道了,裘月生能不气?更何况,李君在裘月生的心中刚刚又升华了,从重情义,智谋多,才学广升格到目光深远,深谋远虑且善解人意上,敬重之心更甚,这位王嬷嬷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挑李君的毛病,岂不是找打! “夫人就是让你这种奴才给哄骗的毫无当家主母风范!” 王夫人看着满嘴血的王嬷嬷吓得不知所措。 “来人!给我查,看看是谁走漏了我外书房访客的消息,查到之后一个不留!” 裘月生显然怒极,他看向王夫人狠狠的道 “你就是这样当主母的?我前院书房的消息就这般轻松满院飘,你,你还想把控哪里?军政要务你是不是都要清楚知晓?这府邸还是总兵府吗?!” 王夫人自打嫁给裘月生后,裘月生对她一直敬重有加,哪里被如此对待过,还是当着下人的面,王夫人惊恐之余又委屈至极,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质问道 “你与那野丫头有何不可告人之事,这般怕人知道?!” 裘月生气得扬手就要打,被一声‘父亲’止在半空,裘成业疾步走过来站到母亲身前,刚要出声维护,只听裘月生怒喝道 “李君乃四王子未过门的四王子妃,已被晋王首肯,你,你个无知妇人满心龌龊!是要害死全家吗?!” 王夫人本来见到儿子过来维护底气更重,听完裘月生的话,只觉眼前一黑,裘成业虽近在身旁,却处在五雷轰顶的状态之中,没有来得及扶住母亲,还是王嬷嬷赶紧往前爬了两步,用身体接住了倒下的王夫人。 …… 第一百零九章 劝说 回到谷中的李君,身心俱疲,喝了一口粥便睡下了。 转天,李君开始沉默,偶尔让柳翠拿出纸笔墨,写写画画,偶尔让柳翠添些纸墨,继续写写画画,再无其它话语。 接连两日都是如此,到了第三日,李君用过早饭让柳翠把李奇和陈雷喊来。 李奇的任务是去抚远城送两封信,一封是要送给周恒温的,李君这几天深思熟虑后列出的一个清单,需要在出谷前让周恒温准备好,收信的暗卫等在抚远城,一封是送给裘月生的,既然明知方氏会派人来查李君,那就想办法来一个留一个,一点消息都不让他们带回去,让方氏知道辽东镇是铁桶,她插不进手,她只能知道李君愿意让她知道的。 李奇带着几个人出谷了,陈雷正惊讶的听着李君云淡风轻的讲述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大王子离世,对方氏有好有坏,晋王不可能没有怒气,那可是他最得力的儿子,所以她一定在短时间内收敛一些,二王子算是废了,可她还有三王子和五王子,而周恒温这边只有周恒温,周恒温不但要尽快收服他大哥手下的人,还要尽快做出些成绩才能稳住在他爹心中的位置,所以我必须去直面方氏,把方氏有可能压在周恒温身上的担子接过来……” “姑,姑娘,三思啊!” 显然,李君一上午的故事会把陈雷惊到了,他先是惊讶大王子离奇身亡,更惊讶李君与周恒温早有情愫且暗许终身,最接受不了的是李君要出山去参与争斗。 “姑娘,莫怪老夫多嘴,那位四王子未必是姑娘的良人啊!”陈雷急中生智的说道“只,只纳妾这一条他就做不到……” “老先生莫急,我即说了不许纳妾,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过才答应的,即便将来变了,也无所谓,我可以回靠山屯呀,到那时,也算是沧海桑田后,再煮酒听雨赏景,定别有一番滋味。” “可,可那皇权争夺可是会要人命的呀,姑娘!”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去!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周恒温被他们算计死!老先生,从大处说,国有明君是百姓的福气,眼下天下正乱着,百姓苦不堪言,若是有位能替百姓想的人最终胜利了,惠及天下苍生啊!往小了说,我与他心意相通,让我等在谷中坐享其成,非我所为!而且明知道外面危险重重,我又如何坐的住呢?” 陈雷听罢连连叹气。 “我知老先生拿我当孙女般爱护,自是不愿意我去涉险,可您这个孙女可不是常人能比的了的,我出山,哼哼!该担心的是方氏,您说是不是?” 李君又拿出杀手锏,做出一副小女孩的姿态。 “唉,你这女娃儿确实不是这大荒山能留住的,都是天意,天意啊!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你出山我是一定要跟着的,遇到点什么事,你也好有个商量的人。” “我现在倒是有个想法,老先生帮我看看可不可行,我让周恒温……” “不可直呼四王子名讳,极不尊重,被人听到就是罪过!” 李君眨了眨眼,乖乖的改口道 “四王子会在信阳为我准备一栋备嫁的宅子,我想让老先生带些自己人先过去,将那房子改一改,密室,暗道必须要有,尤其是通往城外的暗道……” 李君废了颇多的口舌才做通陈雷的工作,哪知一听要改动房子,陈雷竟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出发。 接下来李君找来道士,本想着跟道士不用费口舌在出谷这件事上,只需言明让道士做什么就可,哪知道士听说李君要出山帮周恒温,顿时就不高兴了 “丫头,你做任何事我老道都撑着你,唯独这一件,你眼瞎吗?竟看上老周家的人!” “你姓啥?我就不信你这个姓氏里没几个坏蛋!” “两回事!” “甭废话,帮还是不帮?给个痛快话!” “这根本就不是帮你,是帮他!” “有分别吗?” “分别大了,帮你刀山火海不皱眉,帮他?哼,递碗水给他我都得抽自己!” “之前不是在一起并肩作战来着吗?这么快就忘了?” “那是为了辽东的百姓……” “哦,为了辽东的百姓可以,为了我李君就不行,好!行!……” “不是,丫头……” “所有的废话都是借口,直接说不想帮我,我不会勉强你,你可以继续住在屯子里直至老死!我李君不会再麻烦道士你!” “丫头,你不讲理!我啥时候说不帮你了?我是说你看错了人,那么多男人你为啥单单看上他!” “鞑靼大军来袭时,周恒温只身一人在抚远城,他可有躲避?可有退缩?可有让人保护?没有!不但没有,他哪次不是冲在前面?他身上的伤不比你少!” “是,他确实牛,可他姓周!他们要的是这天下,在他们眼里谁能重要过他们手中的江山?!他现在看着人模狗样的,那是还没坐在那个座儿上!等他坐上,你看看他可还会有半点人性!” 李君怔住了,她是真没想到道士能有这份思量。 道士见李君不言语了,觉着可能是自己说话语气重了一些,忙又低声道 “丫头,别被他现在的样子唬住,咱就守着靠山屯,哪也不去,他屁股底下坐着金山咱也不稀罕,省得将来他卸磨杀了你!” “杀了你!”李君没好气的吼了回去“刚说两句人话,还以为你修炼成人了呢!真是本性难改!” “你明白意思就成。” “明白,你觉得我会是考虑不到这些的人吗?” “我可是见过太多深宅大院里的姑娘小姐只见了男人一面,就寻死觅活……” “我跟她们一样吗?” “都是女人,在情字上,都差不多!” “那你可小瞧我了!那些女人是在赌,大多都赌输了,然后就认命了,我不同,我不是在赌,也就没有输赢,我要做的是我想做的,我做的了,担得起的!若是有一日我发现我不想做下去了,我会痛快的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最重要的是,姑娘我到哪都能活的下去,她们不行!” “这倒是!” “所以,你只需要想好帮不帮我,别的你不用操心,他在云端也好,他跌落尘埃也罢,我若想追随,到哪都能跟他并肩,他若怀有私心,只是想着利用我,那么问题来了,道士,你觉得我有什么值得他处心积虑利用的呢?” 道士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 “你脑子跟一般人不一样。” 李君点点头道 “连你都知道我脑子跟别人不一样,他能不知道?他若想利用这一点,就要有把握能掌控我,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刻我会想什么,怎么想,他如何掌控呢?” “你这是非他不嫁了?” “那倒未必!且行且珍惜吧!” “啥意思?” “就是我做好我该做的就好,其他的不用考虑,若真有一天他有了别的心思,我成全他就是,然后我回靠山屯好好享受这田园生活也不错,等到老了,坐在躺椅上晒着太阳,想着年轻时的种种,是不是也挺有意思?” “丫头啊,若是现在他负了你,或者将来……只要他还没坐上那个位置,我都可以想办法揍他一顿甚至要了他的性命,但是,若是他坐上那个位置,我,我可就真没办法了!那岂不是让他白欺负了去!” 李君心中一紧,这种感动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难得拍了拍老道,语重心长的道 “没人能欺负我,除非我自己愿意,他想欺负我也得看我愿不愿意不是?我说过,我和那些女人不同,我随时可以抛下一切回到靠山屯!这天下乱的时间太长了,受苦的是百姓,周恒温并没有言明要坐那个位置,不管是他还是他想拥护的人,我觉得,相比较其他人,应该更关心贫苦百姓些,若是以你我的力量,在为天下人选明主上,起到些许作用,何乐而不为呢?” “丫头这话说的倒有些道理!” “可愿意帮我了?” “我啥时候说不帮了?让我干啥说吧。” 李君长出一口气道 “过几天我会收到晋地官员的明细,那里面会有一些要多加注意的人,我需要知道他们一些纸上看不到的信息。” “这简单,你只要告诉我都想查谁便可,我那些徒儿想来也是空闲的很。” “不能留下蛛丝马迹,用最信得过的人!” “放心吧!等收到明细我就启程,保准把这件事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 第一百一十章 亲情 李君以为陈雷与道士会是相对好说话的,没想到竟废了这么多口舌,她没时间挨个劝解,干脆召集到一起,统一劝说,只是除了李叔李婶一家,那将是她最难过的一关。 若是预想与现实不差分毫,那这世上便会少了不知道多少失望与惊喜。 原本以为又要一顿苦口婆心的劝说,哪知一屋子人竟没有任何异议,连惊讶都没有,使得李君居然有了些许挫败感。 “你们不纳闷我……和四王子的事?” 李君谨慎的又问了一遍。 屋内坐着李奇,虎妞,炕上炕下不识闲的小晨光,柳翠,胖丫,李飞,洪武哥儿三个,苏悦儿还有……齐勇,众人竟无一人答话。 胖丫见没人吭声,难得的发了一次言 “你们俩平时总逗,柳翠说早晚进一家。” 柳翠狠狠的掐了一下胖丫,胖丫疼嗷嗷直叫。 李君赶忙解释道 “我们就是朋友之间的小打小闹,没别的……” 屋内所有人都微笑着应是,一副“你说啥是啥的表情。” 李君气结,第一次有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委屈。 屋里这些人对李君出山去干什么统统不感兴趣,他们的目标很统一,只要带着我就行!可李君不想带这么多人,不然屯子里咋办。 既然有走有留,屋内这些人又没人愿意放弃,那就吵吧,看看能把谁吵放弃了,真真吵得差点掀了房盖,李君一个头两个大,几次想阻止,声音都淹没在声浪中,她终于明白如果下属集体造反,老板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屋里还有一个清醒的,齐勇始终没出声,他安静的坐在炕边上,垂着头,好像根本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专注的想着自己的事。 李君注意到齐勇,心中不免一阵酸楚,齐勇再也上不了战场拿不起兵刃了,就连简单的农活干起来都费劲,这次出山,即便他想跟着怕是也没能力跟着。 李君还在想等一下如何劝慰一下齐勇,却见齐勇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四周莫名的安静了下来。 “姑娘!”齐勇见大家都安静了,这才看向李君“让他们都去吧,这世上没有比你安全更重要的事,至于屯子里,姑娘若信得过,就交给我,农田上的事有李叔他们,村民们日常犯错也有修编好的‘屯规’可遵循,山外还有裘将军,大山认路也没问题,总之这几年,姑娘已经把屯子整的明明白白,不用太过担心,只要你能安全,别的都不是事!” 齐勇说完,屋内突然静了下来,所有人可能都没想过齐勇会这么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李君深吸了一口气,痛快的应了一声“好!” …… 李君要出山嫁给四王子的事,悄悄的在屯子里散开了,可李君仍旧没敢跟李叔李婶开口。 因去年成亲的不少新人,今年都有了喜讯,李君特意在年初时在抚远城请了两个稳婆,这两个稳婆家里人丁反倒不太兴旺,来屯子里住了一段时间后觉得挺舒坦,便把家里剩的人也接进了屯子,算是在屯子里落了户,倒让李君放心不少。 这一年,好几家抱上了奶娃娃,李婶家陈香的肚子也大了,开春就要生了,李君想李婶有没有可能转移了重心,对她的去留没那么在意了呢? 李君就这样今天推明天,明天退后天,推到李婶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事,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厥了过去,李君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李君跪在李婶炕前,垂着头,任谁说都不起。 李婶脸色苍白,人中处青紫,虚弱的靠在炕上,不停的抹泪,奎婶守在旁边心疼的看了看李君,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急得看向李叔。 李叔叹了口气对李婶说 “小五也是不知道怎么跟咱们说,孩子也知道错了,也跪了,你,差不多就得了。” 本来挺好的一句话,被后半句直接带错了方向,李婶一下就怒了。 “我咋地了?我……她这么大的事不先说给我听,我,还不许我难受了?” “不是不许你难受,孩子也知道错了,一屋子人看着,你,她,合适吗?!” 李叔也有点生气了,整个屯子包括那么大的将军都听李君的,可现在让李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着,李君的脸面呢? 屋里的道士,李飞,洪武,柳翠,胖丫等等,此刻最想做的就是离开这里,偏就是挪不动脚。 李婶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次也是气极,她看了看屋里被挤得满满的,炕下,李君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跪在那,心中是又气又疼! 陈香收到李大山的眼神,忙拉着李婶的说劝说道 “娘,您先让姑娘起来,姑娘就跟您闺女一样,要打要骂还不是随您,姑娘跪了这么久,再落下什么毛病,心疼的还不是您?” 李婶又看了看跪在炕下的李君,也是心疼的要命,嘴里嘀咕 “我又没让她跪……” “小五,快起!娘让你起来了。” 李君依旧没动,她此时心中酸甜苦辣五味杂陈,上一世她与父母的关系让她丝毫没有积累半分相处之法,这一世醒来又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面对李叔李婶的关爱,她竟一直都在逃避,她在怕什么?她在躲什么?……或许怕失去,或许躲辜负,她一直站在众人的前面,用她瘦小的身躯保护着这个山谷,只因在她看来,这里唯她一个强者,她得到了无数的敬畏与依赖,她很满足!但是,内心深处,她也有柔软的角落,渴望着常人都需要的而她不敢奢望的母爱。 …… “娘!我错了!” 李君颤抖着喊出这一句,瞬间泪如雨下。 屋里的人都被惊着了,李婶愣了一下神,爬下炕抱着李君哇哇的大哭,嘴里不停的叨咕“娘的闺女啊,娘的闺女啊……” …… 屋外寒风瑟瑟,屋内却温暖如春,李叔遣散了其他人,此时屋内只有李叔李婶和李君,三个人都坐在炕上,李婶手里拖着一个用泛黄的手帕裹着的一个小小的盒子,李婶笑呵呵的一层一层的打开,呈现在李君眼前的是一对鎏金的耳坠,小小的一个疙瘩。 “这是我出嫁时,我娘给我的,一直舍不得带,我早就想好了,谁都不给,等你出嫁时就给你!” 李君小心的接过来,捧在手中,泪水又止不住的流下来。 “娘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你想好的事,定是可行的,娘不拦着,只是……只是那高门大院,若是受了欺负可咋整!” 李婶把李君搂在怀里呜呜的低泣。 “若是受了欺负……”李叔哽咽的说道“就回来!爹与你两个哥哥一把子力气,养得起你!” 李君在李婶怀里重重的点头。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认亲 李君哭的眼睛像两个桃子,走在回木屋的路上,怀里揣着那一对耳坠,心里暖得不觉寒风刺骨。 “小五!”李大壮不知从哪窜出来喊了李君一声,吓得李君差点跳起来。 “二哥!你从哪冒出来的?吓死我了!” “小五,我不管!反正我得跟你去!” “都说了不行,你老实在家照顾爹娘!” “爹娘有大哥大嫂!” “那是他们该尽的孝心,不是你的,这事不能替!” “小五!” “这样,你先成亲,再有了孩子,我就派人来接你!”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不同意拉到!” “别……我同意,我现在就回去让娘去说亲!” 看着李大壮飞快的跑走,李君笑了笑,就让她自私一回吧。 李叔李婶看不到这次出山的危险,从周恒温在晋王,方氏面前提起她开始,她就已近躲不开这场争斗,她出谷是对靠山屯里所有人最好的保全!而李叔李婶一家,本就是庄稼人,李大山,李大壮都不具备江湖上的自保的能力,李君哪里会在初初涉险的时候带上他们,她只希望这一家人能安安稳稳的生活着…… 当然,李君并不怨周恒温,当初是她想身靠大树好乘凉的,好不容易积累下的感情,眼下大树有难,她才不屑去做树倒猢狲散的那个猢狲。 其实,若是没有周恒毅突然身亡这件事,或许李君与周恒温还能再装傻充愣的混两年,而如今有着成熟灵魂的李君很清楚的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不想深究,明知山中有老虎的路,她不想走,连上一世那种自由平等的社会,爱情都是奢侈品,李君哪里敢奢求在这一世拥有?要江山还是美人?别闹! 所以,她告诫自己,周恒温只是一个谈得来,能玩到一起去的朋友,虽然这一世这样的朋友只此一个。 着眼当下,她与他也没有别的路可走,至于将来会如何,留待将来再说吧。 …… 靠山屯里刚刚上演了认亲的一幕,抚远城中裘月生与裘成业也在商讨认亲的事。 “……她身后若没个家族撑着,只冷言冷语就够她受的,我寻思着,不如认她做义女,多少是个依仗!” 裘月生说罢抬头看了看垂着头的儿子,双眉一立,不耐烦的说道 “该放下时就要放下!男子汉整日陷在情情爱爱中,真是,真是没出息!” “父亲教导的是!”裘成业起身垂手而立“我只是,只是担心她应付不了那些凶险,四王子……不该拉她趟这浑水。” “哼!你太小瞧那丫头了,她的眼光非你我能及。” “再厉害也是女人!” 裘成业小声嘀咕,他对周恒温的决定很是不满,心中更是笃定周恒温不过是利用李君,他替李君不值! “正因为你这么想,所以那丫头才不会对你另眼相看!” 裘成业怔住了。 裘月生起身走向屋外,经过裘成业时停了一下道 “这世上怕是没谁比四王子更配她了!明日我去谷中,与她商议一下认亲的事。” 裘成业呆呆的站在书房里良久没动。 …… 裘月生到谷中的时候,李君正在与李奇和李大山密谋北山那些金银。 这次出山,李君能想到用钱的地方其实很少,这应该是一趟包吃包住包一切的探险之旅,然而大王子周恒毅在世时南征北战的,手中的金银理应不少,可死的太过突然,周恒温能否在短时间内全面接手还未可知,如此这般考虑下,李君觉得应该替周恒温分忧,谁知道路上都会遇到什么事,穷家富路嘛,更何况她有一座山的财富,是时候让他们见见天日了。 李君准备让陈雷多做些带有夹层的大箱子,这样她就可以带着金银出山,以备不时之需,所以这段时间,她需要李奇和李大山每日到北山那个山洞,悄悄的带些金银下来,积少成多,等到离开的时候,也就数目可观了。 知道裘月生来了,李奇和李大山就告退,哥俩儿想办法去了。 裘月生也没客套,上了炕坐定,便说明了来意。 “……丫头你觉得是否可行?” 李君消化了一下裘月生的建议,郑重的道了谢后诚恳的说道 “将军,咱们能否打赢这场仗并不取决于我背后是否有依仗,方氏他们越是看低我,对我越有利,而将军以为我会是那种在意别人说什么的人吗?” 裘月生还想解释,李君接着说道 “晋王,方氏看中的就是我出身山野,没有依仗,我也正要利用这一点……” “丫头,四王子若想替大王子报仇,只有称王一条路,到那时……你的身份便会是绊脚石,认了亲也是防患于未然。” 李君这才明白裘月生要认亲的原因,他是在担心将来她如何登上后位,李君觉得甚是好笑 “将军这么怕我嫁不出去?” “你还想嫁谁?用不了多久你与四王子有婚约的事便会传遍晋地燕地甚至其它地方,若是有朝一日四王子……心想事成,你不嫁他,谁敢,谁能,谁会娶你?!” “再说,你们二人,我是看得明白的,四王子对你有情,你对四王子也未必无义,既如此何不好好谋划,省得将来麻烦,我觉的丫头你向来爽利,为何到了情事上反倒鲁钝了呢?” 李君挑了挑眉道 “将军知道我嫁人的要求,只不准纳妾一条,将军觉得他可做得到?” “丫头……” “将军不用劝,这一条我改不了,所以我知道最后的结果,我不想难为他更不想难为我自己,朋友间的两肋插刀我做得,没办法,谁让我和他在一条船上,只能同生共死,共渡难关……也仅此而已!” “一辈子不嫁了?” “若他能达成所愿,只求容我游历江湖,率性而为!至于姻缘之事,不是大事,活的痛快最主要!” 裘月生还要再说什么,李君忙拦住正色道 “如今咱们先把眼前的关卡一步步过了,将军担心的事都是以后的事,不着急讨论!我觉得方氏的人应该很快便到,将军不仅要守住辽东镇不让她的人渗进来,还要想到应对的办法,慢慢推广到燕地,让她连燕地也碰不得!” “辽东镇好办,这几年本就没有太多面生的人出没,我已按照你上次信中所说,命陈凡将辽东镇内的常驻人口,重新登记造册,最近到辽东镇的生面孔,仔细询问,若有可疑,抓就是了。” “我这山中需要伐木工,抓到都送这来吧,边审边让他们干活,抓错了放了就是,只是将军万勿因噎废食,耽误了招兵的大事。” “丫头放心,只能吃饱这一条,就能招上来不少,我再按照你说的,没事给新兵老兵上上课,关心关心他们都想些什么,应万无一失。” “人和粮必定是各个势力最缺的,粮食上,咱们手中有土豆,等明年开春,让周恒温在燕地多种一些,至少能保证饿不死,可人就不好弄了,将军这里必须尽快组建起十万大军……” 裘月生原本是来商讨认亲这个事的,结果二人将时间都花在商量如何招兵上了。 转天裘月生带着一揽子招兵计划回了抚远城,而靠山屯的村民也像往年一样开始猫冬。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小六 日子平静的过了十多天,周恒温的回信来了,跟着这封信一起来的还有周东,周西和周北,还有两名十**岁的一脸英气的大姑娘,四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周东介绍说这两个大姑娘一个叫芸娘一个叫慧娘,都是他的师妹,一身功夫了得,是周恒温派来贴身保护李君的,四个小姑娘分别叫做小桃,小红,小柳,小绿是周恒温专门找人千挑万选出来的四个丫鬟,说是既通文墨又善礼仪,既知晓世故又不失机灵最主要信得过。 李君嘴里嘟囔着“桃红柳绿,东南西北……真是个起名字的废物!” 周东听不清李君说了什么,只接着说道 “谷外安排了二十名暗卫守在山口,还有二百名主子的亲卫现驻扎在抚远城,等姑娘启程好护送姑娘,等出了辽东镇,主子还安排了五百名骑兵等在燕地,确保姑娘一路西行的安全……” “一路西行?!”李君瞪着眼问“好吧!完了?” 周东又仔细想了想有没有遗漏,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们都来了,你们主子谁伺候?” “还有周南……” 李君挥手止住周东说下去 “你留下,周西和周北即刻起身回去,不,等我写封信,你俩带回去。” 李君不容置疑的说罢,又想到还没看信,可这一屋子人呢,柳翠看出李君的意思,赶忙带着这九个人先到西屋歇息,留李君一人看信回信。 周恒温的信中主要是将安排好的事情告诉李君,内里附带信阳城中两处宅子的房契和晋地世家大族和各级官员的人名清单,信中废些笔墨的介绍了这堆人中敌我的站队情况,还让李君再等些时日,他需要整理出信阳可用的人,信的末尾周恒温酸溜溜的写道:此生唯憾,不能寻常人家,粗茶淡饭。 李君懒得理他泛酸,提笔在纸上写道:你安全我便安全,你强大我便更安全,你最终的胜利是我一世的安全!把人领回去,我够用!二百亲卫是你的贴身保护,不可轻动,我留五十,剩下的领回去,燕地那五百人你带走,我又不是上战场打仗,裘将军会安排人送我,我只留周东,有他一人足够,莫忘了我身边的人也不差! 写完,李君吹了吹未干的墨汁,想着自己这狗爬的毛笔字周恒温是否能看懂,总比圈圈叉叉强吧,李君自信的认为周恒温应该能猜得明白。 就这样,周北和周西屁股还没坐热便揣着信走了。 东南西北四人,这么多年跟随周恒温,名义上是周恒温的亲随,实际上周恒温私下重要的事都是他们在分工负责,周东主要负责周恒温的安全,统管所有暗卫,周南手下负责各处打探消息,最后汇总到周南手中筛检,最终交于周恒温,周西虽武功了得,却最是爱财,周恒温明里暗里的产业都是他在负责,而周北最是不同,他虽是周恒温的人,却行走于江湖,甚至在江湖中颇有些威望。 李君并不知道这四个人的分工,留下周东纯粹因为熟悉,而周东将负责起李君与周恒温的单线联系,以及帮助李君铺设其它的通信暗道。 眼前最需要周东的就是道士,李君手里有了名单,道士也就该启程了,离开后如何与李君保持有效的联系,至关重要!所以周东被安排与道士住两天,两天后,道士与李飞会一起出发,李飞的任务是帮助道士,这俩人搭档,李君觉得效果会很好。 芸娘与慧娘很快便与柳翠熟络了起来,三个人以武会友,聊到兴起便在在院子里比划几下。 四个小丫头一直很拘谨,加上对山中的起居生活不甚了解,四人更多的时候是规规矩矩的排成一排站着,这让李君很头疼,没事的时候便与四个小丫头聊天,得知四人都擅长女红,便让人带着他们去库房找出适合的衣料,安排四个小姑娘在西屋开始为李君几人做几套像样的衣裳。 本来这个差事是交给陈氏和苏悦儿的,那时候觉得让两个人为这么多人准备衣裳有些‘时间紧任务重’,现在好了,四个小丫鬟很是心灵手巧,从鞋袜,帕子,中衣到衫,袄,裙,褙子,比甲,样样细心缝制,陈氏与苏悦儿也日日陪着一起,胖丫经常吃着肉干羡慕的看着。 李君没事就到西屋看看,说一说自己的想法,她想要穿的利索些,不喜那种拖拖拉拉的衫裙,四个小丫头倒是聪明,紧锣密鼓的赶制出一身胡服,李君试穿后很是喜欢。 转眼又是十几日过去了,道士已经离开数日,大雪开始纷飞,周恒温的信又到了,这次信中主要写明信阳城中哪几人可用,哪几人需要观察,燕地中他安排了哪些人在李君途径的州县中等等,信尾周恒温写道:腊月酷寒,身外无事,思及过往,心有暖意。 李君只觉得周恒温无病呻吟,回信道:好好操练,抓紧码人,陈老先生,即将启程,前往信阳,密室暗道,派人接洽,不可漏风。 李君写完,反复看了好几遍,甚是满意,不就是四个字四个字的断嘛,谁不会! 陈雷在腊月初十这日,带着两个徒弟还有陈氏和苏悦儿启程了,裘月生派了二十名亲卫打扮成家丁模样护送,陈氏与苏悦儿是为了掩人耳目,新宅子总要有女人操持才不惹眼。 陈雷留在屯子里的三个徒弟正日夜兼程的打造着李君需要的带夹层的木箱子,几十个大木箱子能装多少金银,李君不知,只能打完一个装一个,不知不觉中,李奇告诉李君,已经拿空了三箱金三箱银。 桃红柳绿做成的衣衫也开始装箱了,李君这才意识到她真的要离开了。 这个年,虽说少了陈雷的主持,年货的发放却是异常顺利,大家像是说好了一样,规规矩矩,不吵不闹,连说笑都少了,还是那些东西,还是那些人,却少了喜庆与欢愉。 李君抽时间找来梁柱和贾秀才,千叮咛万嘱咐,按照屯规办事,遇到难事找李叔齐勇商议,齐勇自会处理等等,梁柱与贾秀才只知一味的点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在临走时挤出“姑娘定要保重!” 大年二十九这日,李君用过早饭正在炕桌上梳理周恒温给她提供的人物关系,虎妞急急的跑了进来,双目含泪,李君吓了一跳,以为小晨光如何了,虎妞却哽咽的道 “狼五带了小六回来……” 说罢,虎妞倒在炕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李君听罢脑子转了一下才想明白,心里也酸楚了起来。 小六来了,狼五就要走了,这是这支狼族对虎妞家的报答,已经延续到第六代了,小五……也走了。 李君没能见到狼五最后一面,那个自始至终都嫌弃她的一匹狼,却又无时无刻不在保护她,李君看着狼窝里那只毛茸茸的小狼崽,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虎妞说,小六已经半岁多了,李君纳闷虎妞怎么看出来的,虎妞抹着眼泪说 “祖父说过,母狼每次能生下七八只小狼崽,小狼崽过了半岁才断奶,它们会在这几只中选一只最强壮的带回来……” 小六长得很可爱,胸口与背部是灰色的毛发,其它地方倒是白色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一点不认生,尤其与虎妞和小晨光,整个木屋都是小晨光嘎嘎的笑声。 原本李君是不赞成李奇虎妞带着小晨光跟她一起出山的,可几次背地里劝说,两口子都十分坚定,非一起不可,虎妞说的也直接“你若是出谷去享福,我们踏踏实实的守着山过活,你出谷是去拼命,我们必须跟着!” “晨光还小……” “我们从小就生活在山里,什么危险没见过,那外面还能险过暗涧悬崖?外面的人还能凶过熊瞎子?晨光能生下来是因为你,山谷里生活的这么好是因为你,我们三口做不到你去涉险拼命,我们在谷里安稳的过活,再说,晨光长在这种山谷中,少了我和他爹小时候的那些危险,那就带他出去见见外面的危险,省得长大了狗屁不是!” 李君很想告诉他们,外面危险远甚于山谷,却没敢说,说了他们更加要相随,她是真怕小晨光出点啥意外,如今好了,有了小六,小晨光就多了一层保护,李君也就能安心让李奇一家三口相随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出谷 大年初一,李君十五岁的生辰,裘月生带着陈凡来了,这还是裘月生第一次赶上正日子为李君庆生。 按理说办个及笄礼,山谷还是有能力办的,只是李君嫌麻烦,只在清晨让李婶给梳了头,插上个银质的发簪就算礼成了,李君没舍得用周恒温送的玉簪,怕经不得磕碰。 到了晚上,一桌酒席是免不了的,即是为了贺李君生辰,也是为了给李君送行,李君与周恒温商议决定,一切准备妥当,过了正月十五出发。 酒席上,裘月生和陈凡取出了生辰礼说了些吉祥话,将生辰礼交到李君手中,李君掂了掂手中两个大大的荷包,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儿。 裘月生显然得了陈凡的忠告,这次直接跟着陈凡送了白花花的银子,原本他还拿不出手,待看到李君真心实意的笑容时,也就释然了,这丫头本就与众不同,谁能知道她脑子里想些啥?哦,也许四王子知道。 送完了生辰礼,酒桌上便突然安静了,几人自顾自的吃着,气氛有些凝重,李君倒还好,裘月生和陈凡的心中却满满的不舍与酸楚。 没人知道这次分别,李君几时能回!更不知前面的险阻,李君能否有命回! 一顿生日宴搞得像生死离别般沉重,李君不禁问了句 “我走那日,你俩不送送?” 二人这才想起还有见面的机会,顿时咧着嘴笑开了。 …… 时间飞快,转眼过了正月十五。 正月十六,李君今日该启程了。 屯子里的人自觉地聚集到谷口相送,齐勇派人天没亮就开始一箱子一箱子的往山口送,还有柳翠那二十五匹装满金银的暗镖,这次也跟着一起出谷了,这次远行,李君觉得正好可以帮着柳翠把镖送了,柳翠知道后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山口,裘月生准备好的二十几辆马车和五百兵士等在那,领兵人居然是裘成业!当然,还有周恒温留下的五十名亲卫,领兵者陆海,是多年跟着周恒温刀山火海冲出来的,二王子家一百零七口中就有他的手笔,周恒温自然会安排一个自己最信得过,且本事最强的一个人代替他照顾李君。 李君准备停当后,走出木屋,只见她一身胡服,外罩火红的狐皮大氅,银白色的发带束起长发,白雪一映,更显她英姿飒爽! 李君走出院门,朝李叔李婶家的方向跪地磕了三个头。 这是昨晚一家人说好的,不送,就当李君去别处串个门!该流的眼泪昨晚已经流过了,李君将这几年存下的私房钱全部交给了李婶,其实就是这两年收到的生辰礼,至于北山的金银,在李君的认知里是公家的,不是个人的,而这几百两是!至于那些周恒温送她的首饰珠宝,李婶留着也没用,李君都带着了,万一哪天需要装一装也算有的用。 其实,若不是为了多带些金银,李君连箱子都懒得打,带几个包袱就是了,轻车简出才是她的风范,哪成想那么多箱子居然都装满了,四个小丫头倒是挺有经验,光红泥小炉就带了十几个,各种吃食装了几大车…… 李君低着头经过等在谷口一片呜咽声的村民,只朝大家拱了拱手,又拍了拍齐勇的肩膀,一句话都没说,一路闷头出谷走到山口,竟是头都没敢回。 到了山口见到裘成业,李君笑了笑,拱手道了声“有劳!”便上了马车。 柳翠与胖丫跟着上了同一辆马车,后面的人按照预先计划好的各自上了马车。 李君坐在马车内,垂着头,也许是因为此时没有更多的人看着她,也许是因为车厢将她保护,与外面隔绝,李君心中对山谷的不舍和对未来的担忧,统统涌上心头,泪水便止不住的流下来,柳翠与胖丫傻傻的看着,不知道怎么安慰,就在这时,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感觉到马车的晃动,李君内心的酸楚更甚,竟是泣不成声,她跟自己说,尽快把外面的事搞定,尽快回来!她还要住在那个木屋,她要帮娘带孩子,她要帮屯子里的新人主持婚礼…… 可她万万想不到,这一别竟是一生没有再回到大荒山,没有再回到那个山谷,没有再回过靠山屯! …… 裘月生和陈凡带人等在离抚远城不远的岔路口,李君的车队到的时候正好是正午时分,几人一起用了饭,便到了分别的时刻。 陈凡一直在隐忍,想嘱咐李君几句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按理说他在李君手里没少吃亏,可陈凡对李君不但没有半分埋怨,疼惜敬佩之心却日甚!此刻的陈凡一想到这么小的姑娘要去面对那样大的危险,就心疼的不行,又生怕自己没出息的哭出声,只得狠狠忍着,暗自抹泪。 裘月生的心情也没好到哪去,但至少还能说出话来。 “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丫头要好好保重!” 李君的情绪在之前刚刚发泄过,此时还是可以再装一装的,只见她洒脱的一笑道 “将军,陈大人,都说世事无常,也许过不了多久就再见了,又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谁说得准呢?只盼再见时,我能与二位痛饮几碗酒,而不用担心……还没长大!。” 说罢,李君朝二人拱了拱手,闷头上了车。 马车又缓缓的动了起来,李君又垂首而坐,车外突然传来陈凡嘶哑的喊声 “若是被欺负了……就回来!” 李君恼怒的哎呀了一声,泪水已到了腮边。 …… 车队浩浩荡荡,停停走走用了五天的时间才出了辽东镇,李君无心看景,离谷这几日,她心中的不舍居然日日加重,她怀疑自己有拖延症,情感拖延症!总是后知后觉,以为会为新的生活而雀跃,实际上对原来不曾珍惜的安稳是那么的依赖……她主动的离开了生活舒适区,前面是惊涛骇浪还是刀山火海? 李君有那么一刻竟生出了退缩,胖丫恰巧在那一刻说出了一句让李君坚定走下去的话:山外面好大!你们看,看不到山了,全是地,看不到头,可惜了这些地,都荒了! 世界这么大,为啥不去折腾折腾?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遇流民 车队一路走走停停,李君从不过问,安心交给裘成业,因暂时没有驿站可住,只能夜宿荒郊野外,这对于李君来说根本不是困难,只是这一日晚间扎营时,李君居然看到了胡大夫!正在篝火旁缝补袜子的胡大夫! 胡大夫原本想,再过几天,再走远一些,再露面,他怕李君把他送回去,可当李君见到他时,胡大夫清楚的看到李君眼中竟充满了惊喜,胡大夫的心也算落了地。 李君也是见到胡大夫才想到这么多人的队伍怎么能没个大夫随行,胡大夫说他是得了裘将军的许可才暗暗跟着的,李君不由得对裘月生腹诽:直接提醒能死吗! 至于靠山屯,胡大夫让李君放心,裘将军另外安排了大夫过去,现在的靠山屯可是抚远城里很多人都想去的好地方。 李君看着胡大夫雀跃的样子心里很是自责,她把精力放在研究周恒温给她提供的人物关系上,又或是忙着追忆过往,黯然神伤,竟是疏忽了很多,而身边的人多是只知听命与她,很少提出建议,这样不行! 李君趁着天还没太晚,便带着柳翠第一次主动找到裘成业,她的目的是将柳翠郑重介绍给裘成业,之后的慢慢旅途中,任何事情经他俩决定即可,不用事事再问她。 裘成业终于等到这个机会哪里肯轻易放过,他先与柳翠互相见了礼,又痛快的答应李君的建议,眼见李君要走,裘成业急急的说道 “姑娘,借一步说话!” 李君一听,这不是问句,虽不是很愿意,却不能不给裘成业这个面子,只好看了看柳翠,柳翠走到一旁,面朝外站定,李君才问道 “有事?” “你明知这次出山危险重重,甚至……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有些夸张吧?” “值吗?万一他最后没有兑现承诺,你当如何?” 李君眨了眨眼,突然想起眼前这位曾有过的心思,这应对起来就需要些技巧,李君想了想,认真的答道 “我管不了别人,只能管好我自己,我在做我想做的,我在尽量兑现我的诺言,我只会要求自己,而不会用承诺去要求任何人,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你就不为自己想想?万一,万一他只是利用你呢?” “就因为我替自己想,我才会这么做的,我不想自己后悔,遗憾,着急,牵挂……这些感受真真实实是自己的,至于别人会怎么想,怎么做,还是那句话,我管不了!若真有那一日我被辜负,那又何妨?不过是一时伤心罢了,比起一世的遗憾,我不惧伤心。” 裘成业呆呆的听完,竟是不知再如何劝说下去。 “谢谢你!谢谢你替我着急,替我担忧,但是,请相信我,我敢任性妄为是因为……我知道我将承担什么!”李君看着裘成业,真诚无比。 …… 月色正浓,寒风乍起,裘成业呆坐在篝火旁,脑中不断重复着李君的话,他好像有所悟,又不知道悟出了什么。 裘成业想的太过专注,陆海坐到身边他都没注意到。 “裘小将军,何必呢!”陆海懒洋洋的,像是刚睡了一觉。 裘成业皱了皱眉,看都没看陆海道 “与你何干?” “何苦呢!” “我愿意!” “认命吧!世间万物,唯情字争不得,情海无涯,放下痴念,媳妇儿立现!” 陆海慢悠悠的,像是与世无争的世外之人,只见他说罢慵懒的站起身来,又去睡了。 只剩下裘成业一个人发呆。 裘成业怕是永远不知道,李君的说辞可是她上一世的宝贵经验,对于没感觉的追求者的表白,若能含蓄婉转的拒绝掉是最好,若是不能,千万不要将自己心仪的那个人扯进来,只说自己,态度要诚恳,剖析要深刻,既要显出义无反顾,又要表现的云淡风轻,如此这般才有可能让对方彻底死心,而且不会造成严重伤害。对裘成业,李君是心怀感激的,但对于情事,李君最厌烦拖拖拉拉,若是能快刀斩乱麻,谁说不能成为至交好友!好吧,好像是不太能。 …… 这一日车队慢悠悠的前行,李君在车内除了睡觉就是写写画画,人物关系在她脑中和笔尖不停的连线又删除,再连线再删除,她坚信这些人绝没有表面上刚看到的那么没有关联,也许她需要等到道士的回信,才能有最终的判断,可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也许她人都已经到信阳了!李君颓然的扔下笔,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车外传来周东的声音,说是又遇到一拨流民。 自从出了辽东镇,一路行来,总会遇到一些流民,李君通常会施舍一些食物,日日遇见,日日施舍,如此过了数日,今日又遇到,李君觉出了些许不对劲,她让柳翠下车叫上芸娘和慧娘,去仔细问问那些流民,来自何方去向何处。 车队为此停歇在路旁,李君也下了车,站在太阳底下伸伸腿,抻抻腰,等着柳翠她们回来。 裘成业远远望见,不由得暗自摇头,不禁为李君将来的皇室生活担忧。 今日阳光灿烂,春风和煦,虽正是冰雪融化的时候,路边的野草却顽强的露出点点绿芽,李君正仔细的欣赏着早春的美景,竟没有发现裘成业已走到身侧。 “姑娘家家,众目之下,尽量矜持些,不要有过大的肢体动作,会被人诟病!” 李君吓了一跳,听罢却也心生感激,忙道 “裘小将军说的是,我一定注意!” “唤我将军显得生疏,喊我声大哥,我想我也受得!” 裘成业不太自然却强装自然的样子,倒让李君很欣慰,这说明昨天的谈话卓有成效,李君马上应道 “好啊!大哥只要不嫌弃我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就好。” “我自是不嫌弃,可……那些人未必不嫌弃!” 李君暗道不好,赶紧转移话题。 “大哥不觉得那些流民有些蹊跷?” “我正想问你,你为何对那些流民如此留意?经年的战乱,处处可见逃难的流民,再正常不过。” “是再正常不过,”李君看向远处正与流民攀谈的柳翠几人接着道“正因为是正常的事,才透着一股不正常的味道。” “为何?” “大哥你看,那些流民是朝着什么方向去的?” 裘成业看了看方向道 “东北方向!……辽东镇?” “正是!要说燕地还在战乱中,这种情况还好说,如今燕地太平了一段时间了,周恒温,不是,四王子也派人在燕地实施赠田免税赋的政策,这些流民不去找地种,去辽东镇干吗?若是只是少数也就罢了,可,这几日碰到的流民总数可不少,若都是奔着辽东镇去的……” 裘成业听罢双眉紧蹙 “如此看来,定有内情!” “等柳翠她们问完也就清楚了。” 二人站在路边耐着性子等着,裘成业显然没有李君的定力,着急的来回踱步。 陆海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裘成业身旁,吓了裘成业一大跳,他急道 “你属耗子的?!” 陆海轻轻摇了摇头,又慢悠悠的道 “小将军莫急!天大的事……咱俩扛着,砸不到姑娘就行,急,没用!” 裘成业说不过他,索性不理他,也不好意思来回踱步,只闷闷的站着焦急的看着远处。 李君被陆海几句话说的倒是放松了不少,发生任何事,自己不能乱! 她感激的看向陆海,陆海笑了笑站到一边。 终于,柳翠几人往回走了,只看柳翠的表情,李君就知道自己刚出辽东镇就碰到棘手的问题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新安排 “……这些人都是燕地战乱时逃到晋地躲避战乱的,去年底听说这两年晋地燕地虽说都旱了,但辽东镇却是丰收了的,还听说鞑靼已经被裘将军打怕了,这世上再无如辽东镇这般安全的地方了,还说四王子为了召回远避晋地的燕地人,已经打开辽东镇,不但管吃饱,还给地种!还说……” 裘成业听着听着就听不下去了,恼怒的不知怎么发泄才好,只知攥着拳头咬着牙。 李君赶紧劝道 “大哥莫急,莫急!咱们现在知道了为时不晚,这个时候咱们自己可不能乱,乱了就想不明白该怎么办了。” 裘成业听罢连连点头,忙问 “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他们这是要干嘛?” “怎么办?”李君眯起眼看向远处成堆成堆的流民问道“你们说,他们是怎么活着到今天的呢?” “姑娘,他们一直说听人说,听人说,必是有人在成心算计!”柳翠气愤的说 “是啊,算计什么呢?偏偏在我出谷去信阳的时候能遇见。” “不是为了算计我爹?是想算计你?” “人家就不能一石二鸟?或者一箭三雕?” 裘成业听罢更加着急了,这刚离开辽东镇还没出燕地呢,他们的手就胆敢伸的这么长,终有一日李君会走到他们的地盘,到时又会如何? “既然他们敢把手伸过来,咱们就剁了它!”裘成业咬牙切齿的说。 “就是这个理儿!你们等我想想,柳翠你们几个去把那些流民安抚住,他们哪也不能去,若有可疑的人,大哥,先抓了再说。” 陆海一直没吭声,却几次微微点头,这时大家都去忙了,他这才慢悠悠的离开,他的任务是保护姑娘,其他的琐事就让别人做吧! 李君上了车,坐在车内开始写写画画,半个时辰后又下了车,桃红柳绿这次很机灵的守在车外,见李君下车便随侍左右。 李君让胖丫和桃红柳绿分头行动,将李君带着的人全都叫了来,这个时候,裘成业已经配合柳翠她们三个把流民聚集到一起,一共三百多人,他派了两百名兵士守着流民,然后跟着柳翠她们一起来到李君的马车边上。 所有人到齐了,李君开始分配任务 “周东,距离这里最近的是哪个州县?” 周东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许康县,快马加鞭半日可到。” “你现在就快马加鞭去许康县,让那里的知县尽快找个能安置上千流民的地方,还要尽快将临近知县请到许康来,嗯,不要跟他们讲什么事。” 周东领命而去。 “裘小将军,你将队中人马分成五支小队,每队五十人由认路的人带队,将李奇,洪武,古平,赵虎分配到各个小队中,五路小队,三队朝辽东镇方向,两队朝西,按照咱们预先选定的路线寻找流民,但,只限一天路程,找到之后汇总一起,带到许康县,去辽东镇方向的小队,选出几人去趟抚远城,跟将军说,我人手不够,粮食不够,要他把陈凡借我用用,再借调五千兵马,粮食若干,到许康找我。你们五位领队的人商量好路线,带够干粮,即刻出发,见到流民只说奉四王子令接流民安家,若是流民中有人有异议,直接抓了封口带回来。” “虎妞嫂子,你和柳翠胖丫,芸娘慧娘带着这几个小丫头伺候伺候那些流民洗手洗脸,让他们露露真面目,凡是肤色不对的,告诉看管的兵士,不论男女老弱,直接抓了,流民总要有个流民的样貌,别以为脸上脏兮兮,穿的破破烂烂的就可以当流民,等都洗完了,咱们就出发去许康!” “姑娘,我们都走了,你咋办?”胖丫担心的问 “我看孩子。”李君指了指正跟小六玩在一处的小晨光说。 柳翠拽着胖丫就走,边走边说“胖大总管,你就少操点心,四王子还有五十名亲卫,哪也不去专门守着姑娘呢,再说周围还有你瞧不见的暗卫,蚊子想叮一下姑娘也得问问那些人让不让!” 李君听罢笑了笑,心中的某个角落在暗暗提醒她,这里很温暖。 所有人都忙去了…… 李君静静的坐在车边的木墩上,看着小晨光和小六抢骨头玩,小晨光长得很壮实,嗓门大,力气更大,别看才四岁,一般六七岁的孩子绝不是他的对手,而自从小六来了,小晨光的陪练变成了一只狼,无论速度和反应都在慢慢提升,长此以往下去,小晨光长大后可真真不得了。 李君坐了一会儿,站起来活络一下筋骨,小晨光皱着眉头跑过来说 “姨母,你可别乱跑,别处有坏人。” 李君笑呵呵弯腰摸了摸小晨光的头道 “不怕,姨母有晨光保护呢。” “可,可我还小,姨母等晨光长大了再乱跑。” “等晨光长大了,肯定能当大将军,姨母到那时也乱跑不了了。” “我长大了,啥也不干,只保护姨母。” “为啥?” “爹和娘说的。” 李君心内一暖,柔声道 “姨母就坐在这,哪也不去,晨光去和小六玩吧。” 小晨光放心的去玩了,李君的内心却各种滋味。 想起初初见到李奇和虎妞时,何尝不是先有利用之心,如今他们愿意一世相随,而她又何尝不是处处维护,想给他们最安定稳妥的生活,李君想到周恒温……他们之间或许也是这样吧。 三百多人的洗脸洗手活动,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完结,过程有点像杀猪,常年没有过这类活动的流民,碰到刺骨的凉水,激起了层层化学反应,鬼哭狼嚎,骂声连连之外,临阵脱逃的大把,兵士们抓住这个跑了那个,最后还是胡大夫亲临指导,才算平息了些,原来这些人大多生了冻疮,要强洗肯定疼的要命,胡大夫有自制的冻疮药膏,一个个轻轻洗净后上上药膏,自是少了不少吵闹声,而这时候也更容易揪出那些可疑的人,那些细皮嫩肉却又乱吵乱闹的统统按倒。 当三百多人轮番洗过之后,一共抓起来四十多可疑的人,男女老少皆有,李君对裘成业说 “绑起来堵上嘴,饿两天再审!” …… 第一百一十六章 众官相(一更) 车队重新浩浩荡荡的启程,前往许康县,李君让一些身体孱弱的流民也坐上了马车,好在路不远,晚上扎一次营,明日晚些时候怎么也能到了。 坐在车上,李君开始给周恒温写信,将今日的突发状况告之,并写出自己的分析与处理方法,无非是方氏想给他们三个人找点麻烦,她和周恒温还好,裘月生怕是被方氏盯上了,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她的处理方法就是收拢流民,找块儿合适的地,组织他们安稳留下耕种,所以未必是坏事!李君信中写出自己的猜测,怕是最近晋王那里对裘月生有什么安排或是打算,最后,李君很开心的写道:形势所迫,无法守诺,何时抵晋,全靠天定!守住燕地,粮食丰收,气死方氏,万事大吉! 快到许康县时,小桃突然跑到李君车旁,然后一路小跑跟着李君的马车说 “姑娘,等一下进了县城,姑娘定会有事与人相商,直接见面怕有不妥,带上这个吧……” 李君赶紧让小桃上车,可见马车的速度多么柔和。 小桃上车后,手里拿着帷帽紧张的看着李君。 李君接过帷帽看了看,帽檐下垂着白色薄绢,长到颈部,想来桃红柳绿碍于手中原材料不多,赶制出这么一个,却又迟迟不敢拿出来。 李君掐了掐小桃的脸,温和的道 “还是你们想的周到,理应如此!” 小桃这才长出一口气,她们四人跟着李君的时间不长,却也能看出李君虽不守陈规,不尊礼法,却是好人,可好人归好人,毕竟还是主仆,怎么提醒?会不会挨骂?几个小姑娘商量了一路,眼见不说不行了,小桃这才自告奋勇的跑了来。 李君拿着帷帽,暗自叮嘱自己:不是在靠山屯了,不能横着走了,要严重警惕世俗观念,该妥协时要妥协! 转日黄昏,车队到了许康县,李君撩开车帘,便见到车下的周东,赶紧将信递了过去,周东谨慎的塞入怀中。 李君带好帷帽,这才出了车厢,放眼望去,差点缩回车内。 车下此时已经站了很多人,各个躬身执礼,饶是李君上一世见过无数大场面,也被眼前的恭敬吓到了,毕竟之前的那些大场面,她都是陪衬,而这次,她是妥妥的女主! 李君稳定好情绪,赶紧下车,口中埋怨周东道 “周东,怎可让诸位大人寒风中等我?”说罢又冲着众人微微屈膝行礼,这可是四个小姑娘轮番教了好几遍的“诸位大人辛苦!” 众人连道不敢。 有人前面引路,带着众人来到县衙后堂,早有丫鬟小厮准备好热茶,烧了火盆,还准备了屏风。 李君带着柳翠胖丫,慧娘芸娘,桃红柳绿,一起挤在屏风后,她摘了帷帽,觉得舒坦了不少,周东在屏风外一一为李君引见,许康县的知县杜轩,县丞袁柏林,长和县的知县李维,宝丰县的知县钱长荣,牛山县的知县牛一声……这些知县都带着主簿或者典吏,自又是一番介绍,好在等级观念下不用再介绍堂外那些家丁小厮。 李君听得一阵阵头大,她很佩服周东的能力,一天半的时间居然召集到这么多的地方领导干部,可见周恒温在地方还是很有威望的,只是不知道这些人里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墙头草,哪些又是潜伏者。 介绍完,李君自是一番寒暄,屏风外的官员们又是一番恭维,什么巾帼英雄,女中豪杰,什么燕地的福祉,百姓的救星,此时外面的天色已暗,李君听得如坐针毡,甚至后悔想出这个主意,这种嘴脸的官员,李君很难与勤政爱民联系到一起,竟失了今晚群策群力的兴致。 好在到了用晚饭的时间,李君借口乏累,问了下带过来的流民是否安置妥当,许康县的知县杜轩又是一番表功,说自己如何考虑周全,如何妥当等等,李君道了谢,正想遣散这些人,忽听外面来报,安顺府知府许峰大人到! 安顺府下设五个县,今日堂中就来了四位知县,许峰平时想同时见到这几位都有难度,没想到李君倒是成全了他。 李君在屏风后眯着眼心想这位知府的消息倒是灵光,却发现周东在朝她隔着屏风点头,李君挑了挑眉,这是自己人! 许峰带着一身寒气,大步走入堂中,堂中的各位下属自是早已躬身迎接,许峰朝众人拱了拱手,又对屏风内的李君拱手道 “许某唐突,还望姑娘莫怪!” “许大人大冷天的还东奔西跑,一心为民,何来唐突一说。” 李君说罢,堂内马屁声顿起,李君朝小桃招了招手,低声在小桃耳边低语了几句,小桃走出屏风,清了清嗓子道 “姑娘说,天色已晚,各位大人也辛苦了,先各自用饭安歇,明日再商讨流民的事,杜大人,姑娘歇息在哪里,就把晚饭安排在哪里,留下人引路即可,许知府还请留步,姑娘有事交代。” 周东听罢,寒暄着将还想与李君客套一番的众人及伺候在旁的丫鬟小厮全部送出后堂,只留许峰一人拱手站在堂内。 见堂内清静了,李君带着人从屏风后款款走了出来,随便找了一个椅子就坐下了,倒是吓了许峰一跳。 “许大人莫惊,你也坐。我出身乡野,缺规矩少管教,还望许大人莫怪。” 许峰敛住心神,朝李君行了礼,这才稳稳的坐到椅子上。 李君微笑着打量许峰,三十多岁的样貌,稳重儒雅,一身青色官袍因奔波而褶皱,腰身却挺拔,无任何疲态,李君心中暗赞外柔内刚! “姑娘说笑了,正因姑娘性格如此,才会做出惊天动地的事,大家闺秀也好,小家碧玉也罢,或许都不如姑娘肆意洒脱。” “许大人真会说话!只怕我越往西去,越会被人诟病,到时难听的话就多喽……” “姑娘不是在意这些俗语的人。” 李君笑着点点头道 “许大人是专门为了流民而来?” “原本不是,”许峰想了想接着道“……不知姑娘可听过张庶?” 李君摇了摇头。 “张庶张大人乃建新二十二年二甲第八名,”许峰起身朝房门的方向拱了拱手,像是在表达自己的崇敬之意“自此张大人踏上仕途,张大人学富五车,行事果断,敢于担责,虽无依仗,却一路青云直上,建新三十五年,官至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 李君听得云里雾里,先不说她不懂这些官职,只说这些与流民有什么关系?再说,若无依仗或为人刚正,怎可能青云直上? “……建新三十八年与那奸臣杨恭并为宰辅,张大人一边与内阁中的宵小之徒争斗,一边为了夏朝百姓鞠躬尽瘁,他当政期间强推赋税合一,按亩征银,以解百姓压力,又力保孟善孟老将军镇守辽东,挡住鞑靼铁骑,又力荐王腾治理浑江,白河,这王腾确实有真本事,用‘束水攻沙’的办法……” 李君微微的挪了挪屁股,她想打断许峰问问这位张大人何许人也,与她有何关系,可许峰正慷慨激昂中,渐渐的又义愤填膺了,李君根本插不上话。 “……那些无耻之徒诬陷张大人欺君蔑上,奸欺贪肆,一时间众叛亲离,张大人,张大人本就是庶出,自小困苦,无所依靠,一朝祸至,更是浮云世态纷纷变,秋草人情日日疏!” 李君长舒一口气,以为这段评书今日已毕,刚要开口问问正事,只见许峰颓然的坐到椅子上哽咽的接着说道 “……张大人受了半年的牢狱之苦,才得以解脱,之后便云游四海,不知其踪。” 李君想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吧,哪知许峰突然又神采飞扬起来。 “前几日,有人居然看到张大人,正是在我管辖之下的牛山附近,姑娘可知,张大人不仅为官清廉且是,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贤能大才!若是能寻得……” 李君终于明白许峰说了半天的意思了。 “你是出来找张大人的?” “正是!”许峰神情肃穆道。 “可找到了?” 许峰摇了摇头道 “茫茫人海,一切皆是缘分!我虽未找到张大人,但却有了这次与姑娘见面的机会。” 第一百一十七章 耍脾气(二更) 李君先是笑了笑,随即收敛笑容,直入主题严肃的问道 “我需要一大片耕地,许大人觉得哪里合适?” “姑娘为了安置那些流民?” “应不止我带到许康的这几百流民,未来还会有很多。” “耕地好解决,可流民安家,备耕,嗯,总要能活到秋收吧,姑娘可想过这段时间……所需怕不是一个小数目。” 李君点点头道 “想过!我要很大一块儿地,也许不止一块儿,村落与耕地连在一处,按照流民的数量,一处一处的建起新的村落,开垦出新的农田。” 许峰听罢内心有些许澎湃,这是他一直想做但是做不成的事,虽说整个燕地都施行赠田免两年赋税的政策,可依旧大把耕田荒废着,流民除了留着一条命,其它皆无,而他除了能提供土地,少许种子,连农具都提供不出来,这让那些流民如何过来开荒种地? 许峰对李君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而且是神化了之后的传奇故事,他自然不会全信,就像现在,他虽内心有些激动,还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姑娘,地有了,人也有了,可让他们活下去的本钱呢?” “我出!许大人放心,我既说得出就是有稳妥的办法解决,只是我要的地必须远离晋地!” “姑娘是怕……” “现如今的局势,谁有人,谁有粮,谁才有希望赢到最后,我本没想这么多,但是,有人往咱们手里送,不接着,也对不起人家的一片用心!” 许峰眼中精光一闪,急切的问道 “姑娘的意思,这些流民有蹊跷?” “我从辽东镇出来后,日日可见流民,而这些流民都是奔着辽东镇的方向去的,且都是在我的车队的必经之路上……” 许峰皱了皱眉,沉思了一下道 “他们‘用心良苦!’” “这些流民不应该被用在尔虞我诈上,从长远计,他们应该被安置在田间,当然有些人这么做与我们不失为良机,四王子接下来的重任就是带兵攻城略地,粮草自然是重中之重,不知晋王会派谁筹备粮草,此人可会全心全意为四王子解决后顾之忧?” “不会!” “哦?许大人知道是谁?” “大王子在世时,粮草便控制在二王子手中,如今……应该会到三王子手中,换汤没换药。” 李君抿了抿嘴,她知道许峰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晋王平衡关系的方法就是如此,她冷笑道 “既如此,我们更要有所准备,万事都要以四王子的军队为先!手中有了余粮,腰杆才能硬!” 许峰听到这里心内一惊,他突然意识到李君对他毫无防范,根本就是对待自己人般毫无隐瞒,许峰激动了,他起身整了整了官袍,然后郑重的深深一辑道 “姑娘但请吩咐,许峰必将全力而为。” 李君忙起身虚扶了一下,温和的道 “许大人不必多礼,眼下需要许大人先找出一块儿地,一块他们如何伸手也够不到的地!” 二人谈的投机,李君来到这个世上,还鲜少遇到不用她多废话就能明白她意思的人,当然,周恒温除外。 二人商定一些事,走出后堂时,已是皓月当空,跟着周东等在门外的是知县杜轩的夫人王氏,这种在未来四王子妃面前露脸的事,王氏自是高兴的应下,虽然她对李君这个山沟里的姑娘能飞上枝头颇有微词,但还是腾出自己女儿的闺房给李君用,膳食上更是亲自监督着弄了一桌丰盛的佳肴,打算陪着李君用膳时好好介绍介绍自己的女儿,只要将李君哄弄住,肯为自己的女儿出头张罗婚事,就算给哪家达官贵人做妾,对老爷的仕途也会很有帮助。 哪知李君与许峰谈了这许久的话,外面天寒地冻,王氏又冷又饿,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想起李君的出身,心中不由得暗自鄙夷起李君,觉得李君毫无半点规矩可言,竟与男子独处一室如此长的时间,若是被四王子知道,怕是甭想再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所以,当李君突然出现在房门口,一眼便看见王氏脸上还没来得及转换的鄙夷之情,尽管王氏立即换上一副笑脸相迎,但那不达眼底的笑,哪能逃过李君的眼睛。 许峰在门外给李君行了礼,便在小厮的引领下走了,李君似笑非笑的看着王氏,没动。 王氏飞快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君,丝毫看不出任何富贵端庄的模样,轻慢之心更重,只微微屈膝道“姑娘请随我来。” 李君还是不动。 王氏又说了一遍,李君依旧不动。 王氏笑的脸上僵硬,说了几次客套话想引着李君去女儿闺房,李君就是不动。 王氏只得求助的看向周东,周东垂手而立,正认真的看着月下树影,王氏又看向李君后面那一堆大姑娘,小姑娘,可没哪个姑娘跟她有眼神上的接触,王氏心中有些慌了,只得怯生生的问道 “姑,姑娘,是否哪里招待的不周?还望姑娘告之。” 李君不说话,就是不动。 王氏急得大冷天的汗都下来了。 早有机灵的丫鬟偷偷跑去找杜轩,杜轩原本与同僚在等知府大人一起用酒吃席,也好借机巴结巴结,他对家里倾尽全力谋取的这个知县很是不满,穷乡僻壤毫无油水可言!哪知突然得来这么个天赐良机,可以为未来的四王子妃效力,杜轩觉得自己时来运转了,从昨日到现在,他都犹如梦中般晕乎乎的,突然丫鬟跑来偷偷告诉她夫人不知哪里得罪了未来的四王子妃,未来的四王子妃此刻不肯用膳也不肯移步闺房,杜轩登时气得七窍生烟,大步走向后堂。 李君等的就是杜轩! 要说李君的为人,除了争强好胜外,最突出的便是发现问题就解决,能将问题掐死在摇篮里,绝对不给它壮大的机会! 再说,这还是在自己地盘,忍谁?让谁?更何况小小的不屑背后隐藏多大的祸患谁能知晓? “杜大人的夫人对我像是不满的很呀!” 李君背着手,冷冷的看着杜轩说。 王氏听罢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地上,哆哆嗦嗦的连说“姑娘误会了,不敢不敢!” 杜轩气的浑身发抖,伸手就给王氏一个巴掌,王氏被打的呜嗷的一声叫。 李君当做没看见,慢慢走下台阶,边走边说 “杜大人的府邸我还是不住了吧,我是个没规矩的人,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让夫人心生不满……” “姑娘,姑娘听我说,回头我就休了这个无知的妇人!姑娘千万勿恼,先将就在府里用膳休息,为这妇人气坏身子不值当的……” 杜轩低声下气的围着李君躬身道歉。 “杜大人看低我了,”李君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瘫倒在地上的王氏冷冷的道“夫人也看低我了!我这双手上染了不知多少人的血,取过不知多少条性命!能与四王子并肩,岂是你这等夫人能揣摩评判的?!自不量力!” “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你若是真敢说出来,我倒敬佩你的勇气,可惜,可惜了!” 因为天黑,院内虽有‘气死风’但毕竟光线有限,王氏其实根本看不清李君的眼神,却莫名被吓的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芸娘,我瞧着那跟枝条不错,帮我取下来。” 李君指了指院内一颗枯树,她话音没落,芸娘飞身而起,蹬了一下树干直接窜到树顶,一个转身,手中握着一根枯树枝,稳稳的落到地上。 杜轩和王氏都看傻了。 李君笑呵呵的接过枯枝,慢悠悠的道 “要取你们性命如同取它!” 说罢,李君昂头背手很有气势的走出了县衙后堂。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下马威 “桃红柳绿,快烧火弄饭,可饿死我了!” 出了县衙后堂,李君马山原形毕露,他们的车队就停在县衙门外,李君爬上车抱着个汤婆子蜷缩着坐在车内,开始沉思。 车下,桃红柳绿和胖丫忙乎着烧火做饭,周东站在车旁,像是知道李君会有事吩咐一样。 “周东!” 果不其然! “在!” “去他们的酒席上,帮我传几句话……” …… 杜轩草草处理了后院的事,踉踉跄跄的回到酒席,见到许峰像是见到了能救命的,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声泪俱下的求许峰救命。 许峰被跪的莫名其妙,想拉起杜轩,却根本拉不动,杜轩已被李君吓得三魂丢了两个半,之前还满脑子升官发财,转眼就有了性命之忧,这天上地下的极速转换哪里是他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能受得了的,眼下只知一味的哭喊着救命,却是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正当一屋子人不知如何是好时,周东来了,他朝众位大人拱了拱手,屋内所有人都起身还礼,周东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杜轩,整了整衣襟,严肃的道 “姑娘让我来传几句话,还望几位大人用心听,用心记,用心琢磨。” “姑娘说:我出身乡野,这事,四王子知,晋王也知,不用各位变相提醒,况且我从未以自己出身为耻,相反,甚为骄傲!我深知百姓疾苦,明了百姓所需,便也知道何为好官!我与四王子本是一体,他希望百姓能吃饱,我便希望百姓能穿暖,谁碍着我们了,那就问问我这双杀人无数的双手可答应!” 屋内的所有人听到这里,都集体吸了一口凉气,却各怀心事。 “别跟我讲什么律法,罪责,我长在山野,只知好坏,善恶,你若是好官,一心为民生计,四王子与我必会敬你,容你,捧你,帮你!你若心生贪念,一心只为自己计,我便让你见识见识何为人间地狱!看看那律法,罪责可会加注到我身上!” 说到这,周东突然换了张笑脸道 “诸位大人,我家姑娘也是一番好意,姑娘最后还说了,杜大人”周东似笑非笑的看着杜轩接着说道“看不看的起我家姑娘无所谓,但是,若不能当个好官,我家姑娘可不答应!” 周东说罢,笑呵呵的拱了拱手又说道 “不耽误各位大人饮酒,姑娘今晚住在自己的马车里,有什么事明日再禀,告辞!” 连许峰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住在自己的马车内?这是几个意思?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周东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下杜轩可遭了罪了,众人轮番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杜轩自己都没弄明白,怎么解释给别人听,屋内顿时乱了起来。 许峰仔细想了想刚才周东的传话,也就大概明白了,这位姑娘这是借机立威呢,许峰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明明自己做不到守礼守规,却能倒打一耙!还躲进车内,装作受了委屈,啧啧,这个女子,往后可不要得罪,没理都能搅三分,等她有理了,哼哼! 最终,诸位大人在许峰的带领下,三请四请才把李君请到内宅安歇,然后饥肠辘辘的众人才踏实的用了饭,至于酒……早就没了兴致。 李君躺在舒服的床上,伸了伸懒腰,美得直想哼哼。 “姑娘”柳翠坐到床边,好奇的问道“你今天这是哪出?” 李君冲着柳翠眨了眨眼,笑着问 “你猜?” “猜不着!那位王夫人啥都没说,你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怕是不好吧?” “她没说不代表她没想,有想法就会有行动,我既然发现了苗头,自然要掐死。” “至于吗?” “这要看这事发生在谁身上,发生在别人身上,自然要大度些,可发生在我身上就不同了,不好好利用一番,也辜负她寒风中站了那么长时间。” “听不懂!”柳翠没好气的道。 “唉,你只需知道,有人在等着你家姑娘我往她设计好的套子里钻,我总得表现一下,让她知道我的‘高矮胖瘦’要不然,那套子做的不合身,我钻不进去可咋整?” 柳翠沉思了片刻,抬头看向依着床架,昏昏欲睡的胖丫问道 “你听懂了吗?” 胖丫打了一个哈欠道 “姑娘又在骗人了。” 李君哈哈哈大笑起来。 转日,李君睡了一个懒觉,日上三竿才磨磨蹭蹭的起身,别说出门这些日子,就是从来到这个世上算起,这是李君睡的最舒服的一觉了。 用早饭时,虎妞领着小晨光,后面跟着看啥都新鲜的小六过来了,昨日下了车,虎妞他们这些人就被安排到客栈休息了,今日一早才被带过来,可能因为小六还没有完全长开,又没有机会表现,被误认为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用过饭,李君正跟小晨光斗嘴,争论烙饼好吃还是馒头好吃,一个小丫头怯生生的走到房门口,战战兢兢的在门外禀告说许大人在县衙后堂候着姑娘。 李君赶紧收拾一通,刚要出房门,就被柳翠给拽了回来,拿着帷帽给李君带好,又嘱咐道 “姑娘,不管你多不在意名声,多少也得给四王子留着点面子,接人待物时,克制些,别把打打杀杀的放在嘴边,也别没多大事往死里吓唬别人,差不多就行了,嘴都长在别人脸上,背后怎么编排你,你又管不了,何苦给自己惹那些闲气,又凭白给四王子惹麻烦。” 李君惊愕的看着柳翠,纳闷啥时候柳翠变成柳嬷嬷了? 虎妞则好奇的问道 “姑娘又吓唬谁了?” “怎么是‘又’!” 李君不乐意的抗议。 …… 县衙后堂,许峰耐心的喝着茶等着李君,下首坐着战战兢兢的杜轩和忐忑不安的牛一声,其他的县太爷都被许峰送走了,他想了一夜,最终觉得牛山县是最好的选择。 李君带着帷帽进了后堂,三位大人都起身相迎。 李君微微屈膝还礼,又看了看杜轩,挑了挑眉问道 “杜大人……不忙?” 杜轩听罢浑身哆嗦了一下,马山答道 “下官忙,下官这就去忙,下官忙的很……” 杜轩边说边往外走,几次差点被自己绊倒,许峰看得直摇头。 “姑娘也是,何苦吓他。” “心中无鬼,自不怕吓。” 李君说着摘下帷帽,看向牛一声,笑呵呵的问道 “你是哪里知县?” 牛一声看着李君的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躬着身,身子微颤,拱手答道 “牛山县知县牛山,不是,牛一声,见过鬼,不是见过姑娘!” 李君听罢哈哈大笑起来。 许峰诧异李君不怒反笑,牛一声早就吓得冷汗直流,暗骂自己无用。 李君收敛笑容,正色道 “你莫怕,我肚量没那么小,你只要是个好官,一心为民,怎么说我都可以。” 牛一声无措的看向许峰,这话谁能当真?谁敢当真?! 许峰也很挠头,正不知怎么替牛一声解围,只听李君又问道 “许大人这是看上了牛山?” 许峰赶紧点头道 “牛山靠近辽东镇,地势略高,因常年战乱,加上鞑靼之前的威胁,十室九空,荒地无数,甚是符合姑娘的要求,只是……” 许峰看了看牛一声,牛一声只得硬着头皮接着说道 “只是缺少水源,土地干涸。” “附近可有河流?” “二十里外有条杨柳河。” “可试过打井?” 牛一声擦擦额头上的汗,低声道 “无银钱打井。” 李君点点头道 “听你们说不如自己看,咱们现在启程几时能到牛山?” “天黑前可到。” “你说的是骑马还是坐车?” “骑马。” “那咱就骑马!” 李君本要留下周东接应后面陆续回来的几队人马,可周东却执拗的坚持同行,因为周恒温让他起过誓,无非必要,李君到哪,他就得在哪。 李君只好交代裘成业,还留下柳翠配合,这才带着芸娘,慧娘,周东与许峰,牛一声等人一路快马加鞭直奔牛山,当然,陆海那五十人是雷打不动的跟着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谈合作 这一路,许峰和牛一声都想了很多,许峰对李君是愈发的看不明白,却又不得不心生敬佩,只这雷厉风行的劲头,就不是哪个女子都能有的。 牛一声虽内心依旧惴惴不安,可眼看着李君策马奔驰毫无娇柔做作之态,内心不由得升起一丝希望。 果然,红霞满天时,李君一行人到了牛山县的县衙。 若不是牛一声提前告诉李君县衙到了,李君怕是以为到了座破庙,整个县衙,外墙多处破损,大门离了歪斜,县衙内荒草丛生,堂中桌椅残破,房顶还开了个‘天窗’。 李君皱着眉巡视了一圈,又看向同样震惊的许峰,便知道这位知府也没想到牛山县竟穷成这样。 “这县衙只你一人?”李君皱着眉头看着牛一声问。 牛一声不好意思的道 “是,本来还有几个衙役,实在发不出饷银,也就都不干了。” “你平时饮食起居谁来照料?” “后堂有老母照料。” “未成家?” 牛一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 “穷困如斯,不好连累他人。” 李君正要问牛一声的年龄,只听苍老的声音唤着‘牛儿’从后堂传了过来。 牛一声赶紧应了一声,向后堂跑了过去,不一会儿,牛一声搀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慢慢行了过来。 老妇人颤颤巍巍的要向李君和许峰行礼 “不知贵人远道而来,赵氏……” 李君赶忙上前一步拦住老妇人道 “老夫人这要折煞我呀,咱们不整那些虚礼,蹲来蹲去的太麻烦。” 赵氏笑呵呵的道 “姑娘是个爽利人!” 李君这才注意到赵氏的年纪应该不是很大,至少不应老态龙钟,但她一直虚着眼睛,像是不大能看清楚景物,她扭头看了看牛一声,牛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两位贵人请随我来,到后堂歇息片刻,天色不早了,我去准备些吃食,还望几位不要嫌弃才好。” 李君带着周东,芸娘和慧娘跟着赵氏穿过回廊走到后堂,虽有心理准备,可李君还是被后堂的简陋惊到了。 后堂破损的更加严重,且没有一般县衙的后宅,出了后堂便是荒地了,荒地上种了零星的蔬菜,这后堂便成了牛一声母子日常生活的地方。 李君看得心酸,不由得质问许峰道 “许大人的治下竟困苦到这种地步,许大人是不知还是知却无法?” 许峰叹了一口气道 “说我知,却不全知,说我无法却是实情,燕地刚刚平息战乱,虽是太平了,却千疮百孔,需要重建的又何止这一处牛山县!无银钱无劳力,又如何建?” “四王子没有给你们银两?” “姑娘有所不知,虽说燕地为四王子治下,可钱财流通还是要走晋地的户部,按照户部定的章程支取银钱,燕地这么大……” “得了,我知道了,要想从户部要出钱来恐怕比让母猪上树还难!既如此,那就由我来建这牛山县!” 许峰和牛一声听罢,俱是一怔。 李君本想明日看看牛山县周边的地再做决定的,而让她当机立断的原因就是这里穷的不能再穷了!哪里还有比白纸更好作画的!荒山野岭,两手空空她都能活下来,更何况这牛山县除了穷,啥都有! 李君余光扫见赵氏正颤颤巍巍的从一个缸里往外舀米,忙示意芸娘和慧娘过去帮忙,然后走进破败不堪的后堂,寻了个能坐的地儿,坐下,冲着许峰和牛一声招了招手道 “既然我要建这牛山县,咱们是不是得谈谈怎么个建法,我不能白出银子吧?” 许峰和牛一声对视了一眼,忙问道 “姑娘有何建议?” “前期,我出银子,出劳力,出种子,出农具,负责所有流民的住房吃食等安置费用,这些全部折合成白银,算是你牛山县知县找我借的,你安顺府知府出面作保。” 许峰听罢皱了皱眉,牛一声听罢焦急的问道 “我,我咋还呢?” “用秋收的粮食还!分五年还清!头两年你们不收赋税,我会让农户替你们还,如何?” 许峰听罢眼中一亮,只听李君又说道 “会迁过来多少流民,我现在不知,当然是越多越好,别管多少流民,是否灾年,都是五年还清……至于我要多少,回头我算算,总要留下够农户嚼用的。” 倒不是李君谨慎,而是她确实不知道要多少合理,这事还得找懂的人帮她出主意。 许峰只稍微想了想便明白这不但不是赔本的买卖,更是一件大好事!可是,就怕上面…… 牛一声已经开始激动了,他终身奋斗目标便是自己治下的农户能吃饱饭,其他的他还来不及考虑,只听李君说留下足够的嚼用,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他兴奋的看向上司许峰,却见许峰仍在沉思,不由得着急道 “大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许峰看了看牛一声,心中暗叹:真是初生牛犊,只知百姓疾苦,哪知官场上的伎俩! 李君歪着头打量着许峰,正自纳闷,许峰开口了 “姑娘可知现如今户部在谁手中?吏部又在谁手中?燕地被收复已经有些时日,为何迟迟没有更名?” 李君皱了皱眉,难道自己想简单了? “我是怕姑娘投入太多,等秋收后,一条禁令就能让姑娘血本无归啊。” 李君顿时明白了。 许峰没提周恒温,李君却是明白为何,周恒温手中是有兵,但在地方政务上无实权,燕地再如何也是归属晋地,晋地下一道指令,周恒温总不能带兵去抗旨,而他们的敌人可都在晋地! 李君起身在堂内开始踱步,突然站定问道 “若是牛山县内的耕地我买下千亩,可还能奈我何?” “燕地所有耕地一人只可买三亩,姑娘若想买上千亩,就要寻得信得过的上千人。” “周恒,四王子定的?” 许峰掩饰住惊诧,点了点头。 “他是怕有人趁机圈地,那就将上面的事交给他去办,燕地在他治下,这点变通都要不来,他趁早交出兵权,找地儿藏起来!咱们只商讨咱们之间的合作方式,不用担心。” 李君瞬间轻松不少,分工合作的重点是分工! 许峰也觉得理应如此,若是四王子出面,先要到一些恩准,到时,除非谁想公然与四王子为敌,要不然一切只能按照预先商量好的进行,只是眼前的这位姑娘真的能建起新的牛山县? 许峰心存怀疑,先不说银子,只说人!许峰自然是见到护送李君的那五百护卫,仅靠这五百人就建起牛山县那是做梦,再说一应器具材料,多少是花钱都买不来的,更别说牛山土地并不肥沃,想靠这些流民和牛山县干涸的土地解决四王子的军粮,怕是有些痴心妄想。 心有怀疑归心有怀疑,许峰表面上还是一扫之前的担忧,精神抖擞的与李君商量起来,二人好像都对周恒温极其信任,甚至没有假设万一周恒温要不来那些福利政策该怎么办。 而牛一声在旁边只知傻笑着听着,好像已经看到自己的村民吃饱穿暖般开心。 五十名亲卫早就自行安置了,陆海他们自己带有口粮,倒是不用李君操心。 这一夜,李君与许峰商谈到很晚,虽说饭没吃饱,但李君也知道,即便是如此简单粗糙的吃食,也已经是牛一声母子几日甚至差不多全部的口粮了…… 第一百二十章 埋隐患 转天,李君早早起身,让芸娘快马回许康,通知裘成业将所有人带至牛山县,带着流民正往许康赶的也要想办法接应到牛山县,而最重要的是,让裘成业再派人回抚远城,要裘将军傾辽东镇之所能为李君提供农耕用具及农作物的种子。 送走芸娘,李君才知许峰和牛一声一大早已经去找地方安置流民了,李君感叹周恒温有福气,至少这两个官员还是不错的。 随后,李君让慧娘找赵氏要了笔墨,开始给周恒温写信安排工作,写完之后叫周东想办法尽快递到周恒温手中,周东对快递这个词理解很到位,转身就奔马厮跑去,被李君一嗓子吼了回来。 “你干啥去?” “去快递!” “如何快递?” “姑娘要快递到四王子手中,必是极紧要的事,我一路换马不歇息,三日可将信送到四王子手中!” 李君愣了愣问道 “不是有飞鸽传书这么个方法吗?” 周东摸了摸刚刚揣入怀的那封厚厚的信,弱弱的说了一句 “我怕……鸽子飞不起来。” 李君抿了抿嘴,正想着怎么挽回些颜面,周东又说道 “姑娘放心,昨晚我查看了四周,这地方很安全,陆海将军足以应对,我走之后会先到许康,让柳翠和芸娘尽快赶回,我最慢七日也回来了。” “不是,但是,我要是总有急事,你早晚不得累死?” 周东嘿嘿笑了两声道 “姑娘说笑了,这怎么会累死?之前跟着四王子经常如此,现在跟着姑娘是享福了。” 李君不知道说什么好,要说之前她把骑马归纳为娱乐活动,那么现在她认为骑马就是一种酷刑!一种不得不才会做的选择。 看着李君怔怔出神,周东善解人意的解释道 “四王子也不是经常这样四处奔波……” “我从没问过你,你都是怎么传递消息的,今天你大致给我讲讲吧。” 周东楞了一下忙问道 “姑娘不急着把信送出去?” “要讲很久吗?” “可能吧,平时不急的信件都是有人取送,每条线路取信的时间地点都不同,急的信件若是简短且不是很重要的可以飞鸽传书,那也需要先把信件送到某个指定地方,再……” “好了!”李君打断周东“等你回来有空再说,正好趁着你出去,再帮我联系一个人。” “谁?” “晋地富商王家的王鹏,你可认识?” “哦,自然认得。” “联系上他,就说我有生意找他做,但是,在没有谈成之前,不可对外讲,让他尽快带着他们王家能主事的人来牛山见我,告诉他……你等我写封信给他,你一定要让信得过的人亲手交到王鹏手里。” 李君麻利的写好给王鹏的信,内容以威胁恐吓为主,周东怀揣两封信快马加鞭的走了。 中午,许峰和牛一声风尘仆仆的回来吃了清汤寡水的面汤,又急匆匆的走了。 到了做晚饭的时候,赵氏非要把院中守寡两年的母鸡宰杀了,李君拦着没让,赵氏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家里仅存的那些细粮,两顿就吃没了,她总不能让贵人跟他们一起吃米糠,喝菜汤呀! 就在李君劝说赵氏有啥吃啥,留着母鸡下蛋时,芸娘和柳翠带着一队人马到了。 芸娘自是将牛山县衙的窘迫情况告诉了柳翠,所以,柳翠带来了米面肉干等食材,而且下了马就跟芸娘,慧娘忙乎起晚饭,赵氏感动的落泪,李君自叹不如,同样都是女子,人家骑了那么长时间的马,落地就干活,再想到自己下马后的窘态,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可自己又不能文,真真是个废物! 李君有心帮厨,却知道那三位死活不会让她沾手,索性心安理得的歇在一边,由得她们忙乎。 李君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她的观念正在慢慢的改变,所谓的人人平等,在出了山谷那一刻起,便慢慢的在李君的脑子里淡化了。 许峰和牛一声忙乎了一整天,牛山县拢共没有多少农户,县城内更是十室九空,能出力的基本上都被牛一声召集到一起,收拾起那些荒败的房屋,不能挡雨能遮风也是好的,至少能暂时安顿那些流民。 许峰和牛一声是见到了那几百流民,还有李君那几百护卫的,许峰想着,顶多也就再有千八百的流民,借由李君的几百护卫,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建起像样的村落,至于春耕,许峰没敢想。 然而,过了两日,许峰站在县城外一个土坡上,被眼前五千排列整齐的骑兵惊得目瞪口呆,还没等他将嘴合上,五千骑兵整齐划一的朝裘成业行礼,然后又朝裘成业身侧的李君行礼,李君摘下帷帽扔给直冲她瞪眼睛的柳翠,冲着山坡下五千兵士拱了拱手,高声喊了句‘众将士辛苦!’ 这次带兵过来支援李君的是副将徐凯,他几步上前上前恭敬的朝李君行了礼,又跟裘成业寒暄了几句,这才对李君说道 “姑娘,本可早到一日,刚出辽东镇,就收到消息,姑娘要农具,便又折返,将军命人现收集,这次带过来一部分,后面还会有。” 李君连连称谢,让徐凯赶紧扎营休息,休息好了再商谈。 徐凯哈哈大笑两声道 “姑娘放心,这点路程不叫什么,哦,对了,陈大人也跟着来了,只是……慢了点,稍后便能到。” 李君心情极好,便与徐凯商量起建民居和开垦荒地来,许峰站在边上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冲裘成业拱了拱手礼貌的问道 “姑娘与裘将军的关系……” 裘成业眼神如刀警惕的看向许峰。 许峰赶紧解释道 “小将军莫恼,我只是好奇,姑娘可以征用裘将军的兵马,这个……怕是晋王都做不到。” 这近乎一种明示,可惜裘成业没听出来,他不屑的冷哼一声道 “没有她便没有我们这些人,别说她想征用五千人,就是再多,将士们也无不肯!” 许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牛山县是真的有救了,忧的是如此调兵遣将,怕是引得上面不悦甚至猜忌啊! 李君与徐凯简单的说了眼下的情况,徐凯就去带着兵士们扎营了,裘成业也跟了去,山坡上只剩李君和许峰。 李君兴致颇高,她拉着许峰喋喋不休的讲着自己的构想,许峰不知是听了哪一句,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了一句 “姑娘可想过,你如此直接的将与辽东镇的关系摆了出来,是福还是祸?” 李君说的正自欢喜,突然一盆凉水倾下,她怔住了。 “五百护卫相送,情理之中!五千兵士出马,如何解释?” 许峰一看话已出口,索性说个明白。 “姑娘为四王子的粮草筹谋,却是只看到眼下,未涉及长远啊!” 李君脑子飞速运转,当初调用这五千骑兵时,并未想到要拉过来开荒建房,只想着燕地范围内清理流民,便也没想过会惊扰了晋王,如今许峰一番话,倒让她醍醐灌顶,以晋王的人品,若是知道了她有能力调动兵马,对周恒温可没有半点好处,至于封锁消息,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李君叹了口气,双手抱拳严肃的朝许峰深深一辑道 “且不论结果如何,先多谢许大人的提点!” 许峰虚拦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姑娘,这是男人间该行的礼,你……这般去信阳,怕是吉凶难料啊!” 李君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道 “她们也总是提醒我应该注意礼仪规矩,”李君指了指身后的柳翠和桃红柳绿接着道“可人活着不该只是为了活着,只要四王子不嫌弃我,别人会说什么我管不了,再说,就算我礼数周到,许大人觉得他们会放过我?” 许峰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若不出山,一辈子待在山谷里,谁会在意我的礼仪规矩?四王子早就知道我什么样子,既然他让我出谷,那就要有保我有惊无险的本事,若是没有,我重回谷中做我的山大王,想来晋王也未必能奈我何!只是改是改不掉了。” 许峰刚想劝说多为四王子考虑,李君又接着说道 “许大人刚才说我为四王子的粮草筹谋,这不假,但建牛山县,不止是为了他的粮草,一国,一府,一县,一户,归根结底一户才是根本,失了根本即便战乱平息,天下太平,那也不过是一副空架子,经不得半点风吹雨打。” “燕地历经几年战乱,早就千疮百孔,别说眼下是在四王子的治下,就算不是,你让我眼见流民被有心人利用,冒着随时饿死路边的危险跑去辽东镇,我做不到!他们本应待在田中,而不是被人当做棋子,奔波在路上,更何况这是因我们而起的算计,我自然要负责!” 许峰有片刻晃神。 “就像我不在意别人会如何诟病我不懂规矩,我也不在意晋王如何猜忌四王子……也不是不在意,只是无论这事他如何想,我都得做!” 许峰像是忽然明白那些将士为何对李君如此恭敬,他整了整已满是灰尘褶皱的官袍,对着李君恭敬的深深一辑。 李君微微笑着伸手虚拦了一下,嘴里说着“许大人见外了。”心中却在想‘得赶紧联系周恒温,这篓子捅的有点大!’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相见 接下来几日,该回来的人陆续都回来了,只差周东。 几队人马一共带回一千二百多流民,加上之前的三百多,够一个小村子了,只是流民大多是妇孺,男丁很少。 流民来了,口供自然也到了,那些形迹可疑的人很好认,也好抓,更好审,饿了两天,摆点吃食在旁边,问啥说啥。 不出李君所料,这些人是方氏安插到流民中的,他们任务不同,有的负责一路给流民打气,好叫他们能走到辽东镇,等流民聚集多了,他们再煽动,挑拨流民闹事;还有人负责借机混进辽东镇一众官员府中,包括裘月生的总兵府;对李君自然是也有安排,这一路走下来,李君迟早会遇到可怜至极又及对心思的人,收留一二在身边,再正常不过…… 至于为何要在李君离开的时候才安排这些事,李君倒是能想明白,她离开了,周恒温也就不会再盯着辽东镇了,而想在她身边安排人,也只有在路上能有机会,等到了信阳,可就难了! 如此看来,后面应该陆续还有很多流民,李君心情很好! …… 李君和许峰,牛一声商讨了一下,最终李君选出第一个实验村——牛山县外的牛栏村! 牛栏村基本上是一个荒废的村落,只剩三户人家,家中也仅剩风烛残年的老人,靠门口自己种的一些粮食蔬菜过活,但连着旱两年,这几位老人能挨过这个冬天已经算奇迹。 牛栏村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久违的热闹景象让几位老人眼眶湿润,每日里到指定的地方还能领到吃食,原本腿脚不利索的现如今也无药自愈了,因心怀感激,几人便主动的向牛一声介绍牛栏村的种种。 五千兵士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便在划定的区域内建成足够这些流民暂住的茅草房,牛一声便开始忙了,登记造册,丈量土地,分发口粮,农具…… 陈凡能再见到李君自是高兴的不得了,仔细听完李君对牛山县的构想,便投入到差事中,他负责总调度,除了军队的军粮,所有人的口粮都是从辽东镇分批运送来的,不止粮食,还有人员安排等等,李君都交给了陈凡。 许峰早就派人回府城调派了几名文吏过来帮忙,几个人配合牛一声忙得四脚朝天,每日进展却不大,人手根本不够用,许峰又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拖了两日只得跟李君告辞,回去安顺府看看能不能从其他县城再调些人来,只是,许峰临走跟李君又推心置腹的提醒,要不要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李君自然推却了,只说她能解决。 李君亲自送走了许峰,带着柳翠胖丫,芸娘慧娘直接到了牛栏村,她站在一个缓坡上看着牛栏村里人头攒动,牛栏村外几千兵士正在开垦荒地,先不说如何分配土地,就凭每家每户男少女多的状况,不帮他们提前把地翻好,怕是更赶不上春耕了。 李君脑中回想着许峰的话,不能整出大动静,人员调配上只能可着自己人用,流民中男女比例失调,劳动力等同减半,该怎么办?粮食产出后如何储存,如何运输?周恒温要如何解释自己与裘月生的关系,又如何说服晋王同意他有这一片粮区? …… “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好熟悉的声音!李君惊愕的转头,正迎上周恒温温润的目光,这一刻,李君觉得心中忽悠一下,好像被什么击中,只知傻傻的看着周恒温,不觉中眼中竟一片温热。 “怎么又傻了?”周恒温宠溺的看着李君,轻轻在李君额头上弹了一下。 李君条件反射的伸腿就是一脚,这次手也没闲着,踢完以后伸手又是一掌,口中还不停质问“你从哪冒出来的?怎么也不事先打声招呼!” 看得芸娘和慧娘目瞪口呆,柳翠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欣赏着周边的荒景,胖丫纳闷的看着芸娘和慧娘,不明白俩人为何神情惊悚。 周恒温扫了一眼柳翠,柳翠知趣的招呼三人朝边上走去。 “周东说你有急事,我就来了。” 李君这时已经魂魄归了位,突然想起正事,焦急的道 “我可能给你惹祸了。” “哦?不怕,先说说看,我要担的下,那就不是祸,我要担不下,这里离抚远城也不远,你就先回去,什么时候我把这祸事摆平了,你什么时候再出来。” “怎么说的我像乌龟一样!” 李君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周恒温,这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说完便可怜兮兮的看着周恒温问道 “是不是惹祸了?这要是让你爹知道我能随便调动裘将军的兵,怕是要收回你的兵权了。” 周恒温没有说话,低头沉思着。 “都怪我没想清楚就擅自定夺,如今是骑虎难下……” “嗯,我看有可能不止你需要躲回谷中,我都得跟着你回去,父王怕是容不下我了!” 周恒温装作怅然的样子,李君扭头盯着他看了看,眯着眼问道 “这话可不是你会说出口的,你是不是想到应对的办法了?” 看着李君期待的眼神,周恒温竟不忍心再逗弄她了,他慢慢的向缓坡下走去,边走边说道 “父王过了正月十五给裘将军发了一道调令,调任裘月生为兵部左侍郎,正三品!” 李君听罢大惊,绕到周恒温面前,仰头看着周恒温极为严肃的道 “不能让裘将军接这道旨意!” 周恒温再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李君,心跳的加速让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几日马不停蹄的疲惫,好像在看到这双明亮的双眸时就消失了,他深吸一口,迫使自己看向他处,要不然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去揉搓那张胖嘟嘟的小脸。 “自然!裘将军已上书父王,他这个辽东总兵是夏朝的皇帝任命的,自然也只有夏朝的皇帝可以调任。” 李君眼中一你父王称帝?” “父王想称帝,必先要拿下梁地和齐地,这也算占了半壁江山,才能有脸称帝。” “裘将军的借口岂不是给了你爹逼迫你尽快开战的由头?” “开战可以,粮草呢?晋地,燕地连着旱了两年,世家大族眼下都缺粮,我的军粮哪来?” “他会逼你三哥,他不是负责筹备粮草吗?” “周恒昌确实筹到一些,他也清楚的知道父王着急称帝的想法,便会做出一副已竭尽全力的样子,再让方氏找人在父王耳边吹吹风,剩下的让我自己想办法,父王眼下被称帝冲昏了头,一准会应下。” 李君皱了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周恒温停住脚步,扭头温和的望着李君,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看着,等着。 “所以,这片粮区的一应事宜,你爹肯定会答应你。” 周恒温点点头道 “他不仅会答应,还会尽全力帮衬。” “裘将军的五千兵马也说的过去了,都是为了让你爹尽早称帝。” “是!这些事都可连在一起的。” “但他们会秋后算账!” “是呀!我们的时间并不多,父王想让我年内拿下梁地,明年拿下齐地,他想明年年底称帝。” “他咋不想上天呢!” “我最多能拖三年,这三年内,若是我不能强大到有与他对抗的能力……我就跟你回山谷种地,可好?” 李君心中揪了一下,他很累吧?他不得不去做的,不是他想做的吧?李君仰起头认真的回答道 “好!” 周恒温笑了,笑的很灿烂,他背着光,看得李君觉得耀眼,她低下头,两滴泪珠砸到地面上,瞬间渗进泥土中。 二人心中都清楚的知道,根本没有退路,根本不可能再有选择的权利! 周恒温出生时便已注定的命运,只不过之前有周恒毅挡在他前面,他多了一份保全,如今他连退让的机会都没有,他不是没想过只把方氏及其子女杀了,便从此退隐山中,可前面有晋王挡在那里,他无法施展,唯有成为这方土地上唯一的王,他才能安全,才能得报大仇,才能保护他想保护的!而且一切要在晋王登基前完成,不然他自己,他的子子孙孙都会被盖上谋逆的印章! 李君在出谷前从未深究过,她是否在飞蛾扑火,又是什么让她飞蛾扑火!只知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去做吧!哪怕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李君理解为这是为朋友两肋插刀,更何况一根藤上的蚂蚱,周恒温败了她也未必好过,可刚刚,她说出那个‘好’字后,竟心酸的不能自己。 二人都没再说话,却各怀心事。 …… “四王子何时到的?” 裘成业不知何时已到二人跟前,他翻身下马,朝周恒温行礼。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谈银子 周恒温扭头先是一愣,他居然没有发觉有人近身,可见刚才有多失神,随即他又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与裘成业寒暄 “知道你们在牛山,便抽空过来看看,辛苦裘小将军一路照看!” “四王子客气了,我与她也不是外人,让她一人涉险,我岂能坐视不理!” 李君敏锐的感到了危险的信号,赶忙插话向裘成业问道 “陈老先生的徒弟可到了?许大人派来凿井的人可到了?” 裘成业哪里不知道李君的意思,心中愈发气恼,便没好气的回道 “那些事不归我管!” 周恒温皱了皱眉头,他一早知道护送李君的是裘成业,也着过急上过火,可有什么用呢?既不能让裘成业回去,也不能让李君离裘成业远着些,好在周东传回的消息都还正常,可今日得见这一幕,周恒温知道裘成业的心还没死! 陆海带着五十人守在不远处,看到裘成业骑马奔着李君和周恒温而去,禁不住呵呵笑出声,嘴里嘟囔着“这回不用我去提醒了,保护就保护,还得防着别被拐走,真是接生还得管带把,难不难?难哦!” 这边,李君很是头疼,这熊孩子在这个时候闹脾气让她如何是好? “小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周恒温突然开口了“护送你西行是裘小将军分内的事,可眼下,你留在牛山所做之事,可非裘小将军分内的差事,不可强人所难!” 李君气得直咬牙,她觉得自己低估了周恒温的蔫坏程度,他居然喊她小五,谁不知道这是只有家人才能唤的称呼,而且这话说的,无异于火上浇油。 “不管了!”李君恼怒的挥了挥手道“你俩愿意吵就吵吧!” 说罢,李君气哼哼的走向柳翠,耳边却传来裘成业质问的声音,李君的脚步慢了下来。 “你若真把她当成家人,怎舍得让她涉险!” “让她涉险确实是我不对,可她也不是那种可以养在后宅只知吟诗作画的女子。” “那又如何?总比丢了性命强!” “她的性命前面立着我的命!” “若是你死了也护不住她呢?” 李君停住了。 “那……便是她的命!我下辈子还!” “你,你这辈子都护不住她,还想……” “小将军!……”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人快马而至,口中声声唤着小将军。 这是出什么事了?李君凝眉望去,心中却暗自感激这个人来的是时候,喊的时候! 来人没有下马,急促的喊道“小将军,两处新建的房舍倒塌了。” 裘成业一惊,赶忙问道 “可有人受伤?” “不知!” 裘成业快速跑到马前,翻身上马,还想再对周恒温说些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看向李君道 “你不用过去,我会处理好!” 说罢策马扬鞭与来人一起消失在飞尘中。 李君转头看向柳翠,她还是不放心,柳翠会意,带着慧娘,二人骑马追了上去。 “你不用担心,土坯的房子就算伤到人也不会致命。” 周恒温走近李君轻声安慰道。 李君点点头道 “所以我要慢慢将这些房子建成砖房,内有大梁,外有墙砖,经得起狂风,挡得住暴雨!” “想的挺好!你哪来的银子?” 二人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和的聊着。 “能用多少银子?守着土山可烧成砖,木料我有的是,只是费力运过来。” “你还懂这些?” “我不懂,有人懂就行了,要想村民住的安稳,总要给他们一些希望,砖房不是一天两天能盖起来的,慢慢来吧!先把地种上,不对!”李君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周恒温,眯着眼睛道“我现在所用的人力物力财力,将来你都要折成现银给我!” 周恒温笑了笑道 “没问题!只是,再不用银子也需要银子,虽说裘将军的兵士不用你发饷银,可凿井烧砖这些人你怎么办?” “这你不用管,我会将账目全部记清楚,你将来给我银子就行了!” “你找王鹏就是为了银子?” “找他自是不单只银子的事,”李君神秘的笑了笑又道“你只要跟你爹讲明白,我前期付出这么多,秋收后用粮食抵给我,我还不是把粮食给你打仗用,这买卖你们周家只赚不赔。” “我大哥这些年积累了不少钱财,为了防着我父王,便交到几个身边人手里,但他走的太突然,很多事我还接不了手,不是不能接,是不敢接……” “信不过?” 周恒温点点头。 “你能确定许峰是自己人?” “之前确实认为他是,只是前两天刚知道,他不是。” 李君惊到了! “他是父王的人。” 周恒温说的云淡风轻。 “这,这还带玩无间道的?” “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之前把他当成自己人,很多……话都跟他说了!” “没事,有些事需要他传上去,再说,人心是会变的。” 李君皱了皱眉,担心的问道 “你能确定你身边哪些人是你的人吗?” “当初母妃势力太过薄弱,父王在背后没少帮她,母妃留下来的人也就很难说清是谁的人,大哥走的突然,很多人来投我,这里面必然会有父王和她的人。” “东南西北,桃红柳绿都不能确定?” “我近身的几个人可以放心,其他人也没必要担心,至少目前,咱们还没有本事瞒着父王做什么,倒不如清楚明白的让他知道,至于将来,给我点时间,我会清理出来。” 李君叹了口气,这世上怕是没有比人心更难琢磨的事了,她有些心疼的看了看周恒温,好像是有些沧桑了。 “先回去县衙休息休息吧,这几日马上颠簸定是累极了。” 难得李君一副小妇人的模样,周恒温极是受用,美滋滋的和李君骑马回了县衙,可一看县衙的样子,周恒温顿时变了脸色,他让周东去将牛一声和徐凯找来,然后便一脸寒霜的站在院中,周围人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的。 李君以为周恒温是看到县衙的破败有些生气,想想当初她也是这样,可又能怎么办呢?她劝了两句,发现没用,便坐到一边不再管他。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发脾气 牛一声和徐凯战战兢兢的赶了回来,进了县衙的院子看见紧绷着脸的周恒温,小心的行了礼,又小声的唤了一声“四王子”便站在一边没了动静。 李君哭笑不得,牛一声倒也罢了,徐凯可是裘月生手下的一员猛将,战场上何等威风!怎的今日如同老鼠见了猫般没半点气势。 李君刚想替二人求求情,只见周恒温突然指了指她,对着徐凯和牛一声劈头盖脸的怒斥道 “她是谁?!她是晋地四王子未过门的正妻!她为何在这?为了那些快要饿死的流民!你们手中有料,有人!你们连日建了那么多房屋,可有看看她住在什么地方!不尊不敬!你们藐视的不是她,是我!”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徐凯和牛一声哪里戴得下?二人惊吓之下连下跪都忘了,只怔怔的看着周恒温,他们藐视谁了? 李君这才知道周恒温那一脸冰霜是为何,正打算帮徐凯和牛一声活活稀泥,只听周恒温又道 “周东,去把许峰给我叫来!先着人将他二人押起来!稍后论罪!” “许大人刚走!”李君赶忙劝解道“是我让他们将心思都放在牛栏村的……” “周东!” 周恒温根本没听李君说完,只喊了一声周东,周东便转身跑出了县衙,随后周恒温的几名亲卫便进了院子。 李君有些恼火了,什么狗屁身份,地位!这些人这段时间忙的废寝忘食,没奖励不说,还要因为她受连累,李君忍着怒火,想晓之以情。 “几位大人这几日都很辛苦,我住哪不是住,比这还不如的地方我又不是没住过……” “那时没有我,我管不了,现在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他们如此怠慢你,便是藐视我!” “他们又不是成心怠慢,确实是心在牛栏村,都想着尽快把它建起来,这也是为了你呀。” “为了我就不该怠慢你!” “周恒温!”李君忍无可忍的爆喝了一声。 就在这时,裘成业的左脚刚刚迈进县衙的门槛,便定在那了。 李君看见裘成业像是看到了救星,马上跑过去把裘成业拉进县衙的院子道 “大哥来的正好,你快将徐将军带走……” “徐将军确实不在我的麾下,但我会知会裘将军,让他处理此事!” 周恒温说着看向裘成业,目光威严且不容置疑。 李君只想解救徐凯,可又不想周恒温和裘成业在这吵起来,脑子里正想着该怎么办,却见裘成业双手抱拳,一副做错事认错的模样对周恒温道 “是我考虑欠妥,与徐将军无关,他也是听命与我,我愿一力承担罪责!” 显然,裘成业已经知道周恒温发怒的缘由,这让李君摸不清头绪,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就罪责了呢? “既如此,裘小将军应知如何处罚,自己领罚去吧!” “等等!”李君急了,拉着裘成业问道“多大个事?怎么就处罚了?领的什么罚?” 裘成业耐心的道 “四王子是对的,你如今身份不同,若是连我们都怠慢了你,将来谁还会尊你敬你?” “什么叫尊什么叫敬?让百姓露宿荒郊食不果腹,我住在皇宫模样的宅子里就是尊我敬我?” “那也得有瓦遮身,有榻能眠!”周恒温突然爆喝。 这是周恒温第一次朝李君发脾气,看着周恒温紧绷的脸颊和喷火的双目,李君一时怔住了。 柳翠是跟着裘成业一起回到县衙的,眼见院内气氛跑偏,她看了一眼胖丫,胖丫竟明白了柳翠的意思,和柳翠一起把李君拽到了后堂。 李君坐在后堂的台阶上,心里不是滋味,倒不仅仅因为周恒温对她吼,而是这一吼让她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徐凯会战战兢兢,唯唯诺诺,因为古代的等级观念,因为周恒温是一个随时可以要了他们性命的人,所以那么多人提醒她出谷危险,她竟单纯的以为危险只是方氏的暗中算计! 她只是一介贫民,就算有周恒温的王子身份护在身前,那些身份高贵的人一样能想办法置她于死地,也许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周恒温怕是赶来也只能替她收尸。 至高无上的皇权就是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利,人命在皇权面前何止苍白! 李君站起身,走到后堂旁一棵刚刚发出嫩芽的柳树旁,垂手而立。 她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也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心里准备,但一切基于她对危险的评估,若是最后因不敌而丧命,她认!若是啥都没干呢,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被咔嚓了,她不甘心! 李君对自己之前错误的定位感到懊悔,自打来到这世上,她除了衣食住行无法跟上一世比,其他方面,尤其是地位,那真是让她很是满足,村民的依赖,身边人的言听计从,最主要的是,在老天爷的配合下她顺利的征服了裘月生和周恒温,便自信到爆棚,以为这天下,凭她的智慧便能横着走,以为古代人都是榆木的疙瘩,耍点小聪明就能妥妥的搞定,以为凭她三寸不烂之舌,加上忽悠画饼的本事,那不是遇一个收一个……而今日才想起来,在这个年代,她所有的自以为是都抵不过人家轻轻松松的一句话,生死便定了,这就是地位,身份之别!所以,那么多人为了那个位子送了命,可还是有人义无反顾的去争夺,嘲讽的是,只有争到了,才能保命! 李君静静的站在树前思过,虎妞带着小晨光小心翼翼的走到柳翠身旁,轻声问了句“咋啦?” 柳翠低声答道 “把四王子惹急了,刚刚跟姑娘吼了一句,姑娘哪受过这个,这不,赌气呢。” “多大个事?至于跟姑娘吼?”虎妞的调门有点拔高。 “你小点声,姑娘本就气恼,你再给浇点油,俩人真吵起来你拉架?!” “为啥拉架?敢跟姑娘吵,我一脚踹死他!” “哎呀,我的祖宗啊!那是四王子,你敢踹他?!你不想活了?!” “他惹怒姑娘,我自然……呜呜” 柳翠眼看讲不明白,虎妞的声调还越来越高,干脆捂住虎妞的嘴,把她拽到一边。 其实她们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被李君听见了,李君苦笑,虎妞跟她一样,没有见识过等级的残酷,不对,她是应该知道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论生死 天色越来越暗,李君一直站着没动,虽说已是春天,可到了黄昏,寒气依旧不减,柳翠上前劝了几次,李君只说自己要静静,胖丫找出那件红色狐皮大氅给李君围上,虎妞被柳翠一痛教育,总算知道些轻重,给李君送去汤婆子,什么也没说。 所以,当周恒温来到后堂,便见到李君抱着汤婆子,身穿红色大氅,对着一棵树发呆,周恒温不觉心中一痛,他看一眼柳翠,柳翠再一次知趣的引领大家离开了后堂。 周恒温走到李君身旁,轻声说道 “刚才是我不对,不该对你大声说话。” 李君吓了一跳,扭头看了看周恒温,没有说话。 周恒温又道 “一是,我看到你住在这种地方确实心痛,二是,不如此处置,传到信阳,他们将来便会轻待你,我知你不介意,但是我怕他们会借此生出些误会,进而做出些让我追悔莫及的事情来。” 李君皱了皱眉头,还是没说话。 “许峰会降为牛山知县,牛一声降为县衙文吏,再挨几下板子,裘成业好说,几下军棍他受得住!等春耕结束,你再向我求情,将许牛二人官复原职,这样一来,既让那边知道我的决心,也能让你收几个人在自己手里。” 李君转头看了看周恒温,苦笑了一下道 “你用心良苦了。” 周恒温以为李君是在讽刺他,赶紧解释道 “这的确是我的真实想法,你要相信我!” 李君扑哧笑出声来道 “我知道!”李君垂下头想了想,又严肃的问道“问你几个问题,等我到了信阳,若是与方氏一言不合,她可会直接要我性命?” “她不敢!” “她可会设计陷害我,让我遭受无妄之灾,间接丢了性命?” 周恒温没有很快回答,他想了想道 “她暂时不敢,眼下的局势她很清楚,动了你就是动我,而父王登基称帝主要靠我!所以,她不敢明目张胆的如何,却有可能埋下长线……” “你父王若是想要我性命呢?” “我会让他知道,那是逼我起兵!” “你那些兄弟姐妹,三姑六姨若是想要我性命呢?” “你身边的人可随意杀之!” 李君眼睛一亮,追问道 “就是说,除了你爹和你后娘,没人能直接要我的命?” “不论谁,只要你觉得有性命之忧了,即刻反抗,然后逃到安全的地方,只要你安全了,我便没了后顾之忧!” 李君心中的大石头刚要落地,猛地想起什么忙问 “倘若他们召我入王府,然后伺机……”李君手作刀状,做了一个斩杀的动作。 周恒温笑了笑道 “父王不住在王府,这几年他常年住在道观中……” “他想长生不老?也是,哼,难怪他不着急立世子,原来是想着长生不老!” 听见道观两个字,李君脑子里即刻反应出长生不老四个字,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这或许要得益于上一世知识的积累,而知识积累的渠道可就五花八门了。 周恒温皱了皱眉,凝视着李君,想问的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怎么了?纳闷我为何知道他想长生不老?” 周恒温点点头。 “都跟你说了,我知道很多东西,就在脑子里,哪来的我说不清,但是,你要记住,你爹想要长生不老,那就离死不远了,他是不是在吃丹药?” 周恒温又点了点头,眼神中露出惊恐。 “哼!好好日子不过,自己作死!天下万物哪个不是遵循自然法则,偏他可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你的意思是那丹丸……有毒?” 李君看着周恒温惊恐的样子,心中暗想:唉,再怎么混蛋也是他爹,听见生死攸关的事还是会担忧。 李君这可就误会周恒温了,让周恒温惊恐的是,这种事别说普通人,就是达官贵人包括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李君张嘴就知道…… 李君没办法解释丹药的成分是什么,别说她也只是看过类似的报道,知道个大概其,就算知之甚祥,她也不敢说,只能哄弄过去。 “自然有毒,这世上就没有能长生不老的药,真要有,还轮得到你爹发现?那么多明君圣主,哪个不比你爹有能耐,那些追求长生不老的人有哪个成功了?” “他,他还有几年寿命?” “我哪知道!” 李君莫名其妙的看着周恒温,周恒温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君,俩人对视片刻,突然同时开口道 “你真是神仙?” “我不是!” 周恒温像是松了一口气。 李君撇了撇嘴道 “你也不想想,我要真是神仙,还用在这提心吊胆自己的小命?” “你总能生出一些常人不会有的想法,又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难免让人误会。” “谁误会都行,你可别误会!万一哪天我身陷险境,你以为我能生出翅膀飞出来便不来救我,那我死的冤不冤!” 周恒温抿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你先别笑,刚才不是还担心你爹快死了吗?先想想怎么救他吧。” 周恒温的脸变得很快,瞬间绷紧,他双手握拳,眼神充满怨恨。 “我担心他?!我母妃生前百般忍让,千般讨好,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他认为理所应当的自生自灭!若没他的不管不顾,方氏哪来的胆子对母妃下手!先不说我差点死在方氏手中,就是我大哥在军中冲锋陷阵,以命搏杀,没战死在敌人的刀下,却有多少次差点死在自己人的暗算中!直至大哥最后殒命,他连半点愧疚也无!我母妃与大哥虽非他所杀却是因他而亡!我为何要救他!” 李君轻轻拍了拍周恒温的肩膀,轻声问道 “你说他当初帮你母妃筹建自己的势力时是怎么打算的呢?会不会对你母妃还有那么一点情分在?” “不过是想拉起一个能与方氏对抗的女人罢了,你以为方氏手下没有他的人?整个王府上上下下,哪里会没有他的人!” 李君再次被惊到,心中暗道:这老头真是抓全面工作抓得很到位呀! “父王不会召你去道观,他的道观从不让外人接近,六部有事他会回王府,若真有一日……你直接逃!我安排的人足以助你逃出信阳,而王府内的事,你不用过多担心,她找你,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满天下都知道我与她不共戴天,你做出什么来都不为过。总之,短时间内,他们谁都不敢动你,所以我需要时间!你只需要记住,不论何时何地,感觉到危险,即刻就逃!” 李君心中的大石头总算彻底落地了,只要不是谁随便一句话就要了她的小命,其他的都可以接受,她觉得自己抱对了大树,此时更是越看周恒温越顺眼,难免不了笑容中带了些许谄媚,些许激动,只看得周恒温心里直发怵,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李君见状甚是不喜。 “你躲啥?我能吃了你?!” 周恒温尴尬的笑了笑道 “这不是还没成亲吗?太过亲近不好……” “周恒温!你想什么呢?不是说好的是……” “嘘!小心隔墙有耳!” 周恒温严肃的提醒。 李君四下看了一眼,发现只有胖丫正揣着手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李君忙关心的问道 “胖丫,你站那干啥?不冷吗?” “柳翠说,你俩只要待在一处,就不会冷也不会饿,我来看看我行不。” 若不是天黑看不清,李君现在红红的脸庞怕是会惊到众人,她咬牙切齿的嘟囔着“真是女大不中留!”然后愤愤的走向后堂。 周恒温站在原地,笑意直达眼底,随后又慢慢的消失,露出无限苦痛…… 第一百二十五章 谈生意 因为柳翠的‘突出’表现,李君决定让她出去溜达溜达——把她魂牵梦绕的镖送了。反正在这牛山县还要再待上一段时日,眼下人手充足,柳翠也走得开,裘成业也能派些兵士护镖。 柳翠带着那二十五匹‘锦缎’和五十名兵士走了,周恒温也在亲切的接见了各阶层人士的代表后,离开了。 牛山县的县衙在三日后修缮完毕,只是为李君单独盖的芙蓉轩,耽误了些时日,那也在七日后完工。 许峰可以踏踏实实的留在牛山县,只是并没有把家人从安顺府接过来,想必也是知道,这次的降职是为了更好的升迁,而牛一声更是没把降职当回事,每日里吃住在牛栏村,奋斗在一线,把老母亲放心的交给了李君。 李君本就不需要人伺候,桃红柳绿便一边照顾着赵氏,一边把县衙的后宅布置的有模有样。 其他人同样忙碌,陈雷留在靠山屯的三个徒弟也被接了过来,因为牛山县离着苍山不远,李奇带着三人还有胡大夫,洪武几人没事就骑马跑到苍山去转一圈,胡大夫是为了草药,李奇他们是为了木料和石料,还有水源。 李君也没闲着,她梳理这周东手中的暗线,关注着陈雷,道士,王鹏的消息,陈雷和道士的差事都是用时间堆砌出来的,而王鹏,李君是将他逼出来的。 这一日,春风徐徐,李君说要带着小晨光去踏青,周东便赶着车,拉着李君,虎妞,胖丫和小晨光,芸娘和慧娘则骑马跟在两侧,一行人出了县城,直奔十里外的长亭坡,陆海带人远远的跟着,王鹏带着他的三哥王昆正等在那。 虽说眼下事事逃不过晋王的眼睛,可在事情没有谈妥前,李君还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谁不想心中有点小秘密呢。 到了长亭坡,虎妞和胖丫带着小晨光自觉地到一边玩去了,芸娘与慧娘左右护着李君,周东在前面带路。 王昆见到周东那一刻,心中就知道这次来对了,周东可是周恒温不离左右的人,如今竟被安排在这里,可见这位未来的四王子妃在四王子心中的分量,他拍了拍王鹏的肩膀,轻声道 “你小子总算做了一件对的事。” 说罢走向周东。 周东将王昆引见给李君,李君没什么表情,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有笔生意想跟王家合作。” 王昆看了眼周东,他有些震惊,不仅是这种利落的开场白,还有眼前这位姑娘的第一印象,都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原本以为会见到一位质朴敦厚的姑娘,毕竟是山里的姑娘嘛,哪知这位姑娘竟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让人俯首的气势,他很想从周东那里得到些什么,可惜,周东根本没看他,他只好恭敬垂手道 “但听姑娘吩咐。” “我在建牛山县,先从一个村子开始,后面会陆续建起很多个村子,我需要两样东西,一是人,二是物。” 王昆听得云里雾里,又看了一眼周东,周东始终恭敬的垂着头,王昆心里直打鼓,也只能认真听下去。 “你们王家走南闯北,生意遍布各地,可没有一个地方是只准你一家商户经营,别家不准开铺子的地方,是吧?” 李君看向王昆,王昆对上李君黝黑的眼眸竟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唯一经营权,在所有我新建的县城。” 李君微抬着头,略显高傲的看着王昆。 王昆讪笑,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道 “姑娘看得起王家,王家自是感恩戴德,只是……姑娘恕在下直言,穷乡僻野之中,难有赚钱的买卖。” 李君听罢,冷笑两声,看向王鹏问道 “他是王家下一任家主?” 王鹏本来就有一肚子怨气,李君又是吓唬又是威逼利诱,他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把他三哥给弄来,结果竟是这种不赚钱的生意,自然没好气的回道 “谁是下一任家主,你得问我祖父,我哪知道!” “七弟!” “我不是让你找说的算的吗?要做家主,自然需要眼光,可我看你这三哥……眼光可一般。” 王昆被说的不知该怎么接,求助的看向周东,周东依旧恭敬垂手。 “何为眼光?自然是能看到别人目所不能及的地方,你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如何带着王家守住财富?” 王昆被说的颇有些不自在,他确实是下一任家主,在一众兄弟中,甚至与父辈们比较,他都是佼佼者,从十几岁开始接触家族生意,到基本全盘接管,他用了十余年的时间,这次会跟着王鹏来,也是因为听说是未来的四王子妃有事,因为商人的难处便在于站队,站错了就是殃及全家的祸事,站对了便是富及子孙的好事。 在信阳,这位未来的四王子妃已经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很是被人津津乐道,却大多都是些贬低嘲讽,甚至还有人推测是四王子种了什么蛊,才会要娶一位低贱的乡野之女,倒是王鹏很不屑外面的风言风语,只说这位未来的四王子妃可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得罪谁也别得罪她!王昆与家中人也觉得周恒温不会随便找个女子便成婚,毕竟他的婚姻关系着……江山,所以这次王鹏偷偷找到他,他便一口应了下来,就是想看看这位女子到底如何,他们王家将来需要做选择的时候也好有个参考。 可一见面没有寒暄也就罢了,竟不由分说的一顿贬低,一个刚从山里走出来的女子居然质疑他做生意的眼光!若不是碍于身份,王昆很想拂袖而去,而眼下他只能婉转的敷衍应对。 “姑娘说的是,在下才疏学浅……” “你看到的是那些破衣烂衫的人,他们能买什么?你们能卖什么?对吗?” 李君打断王昆言不由衷的解释,倒是难得的和颜悦色起来。 “他们就算只买一只碗,若是成千上万,是不是也是一笔好买卖?那么,一家一套被褥呢?” 王昆愣了愣。 “他们现在是没钱,我们可以先借给他们钱,让他们拿着我们的钱来买我们的东西,这样我们的本钱实际上已经回来了好几成,然后等到他们秋收……连本带息,用粮食还!如今这世道,最值钱的怕就是粮食了吧?到时,县衙会与我写明借据,府衙会从中作保。我本想把这独家的生意给王家,没成想,王公子……” 王昆听到这里哪里还有半分不满,以他多年做生意的经验,这就是稳赚不赔,且能赚得锅满盆满的买卖,他自然不会眼看着这么好的机会溜走。 “姑娘千万莫与在下计较,姑娘才智过人,秀外慧中,不栉进士,巾帼英雄……你怎么想出来的呢?” 后半句,王昆是脱口而出的,却也是真的发自肺腑的!他们也放印子钱,也会与人拆借,可哪有与衙门口一起放印子钱的?且一本万利!粮食啊,现如今比黄金还值钱的东西,若手中有粮,那就真正是爷!谁都要敬着的爷! 李君微微一笑,心道:一个小杠杆罢了。 王昆生怕自己刚才的表现给李君留下不好的印象,以至于影响到这次合作,他赶紧把王鹏拉过来,想让王鹏帮着说几句好话,王鹏看了看有些失态的三哥,安慰道 “三哥,你急啥?她本就是想跟咱们家合作,不然,她找谁?” 李君似笑非笑的道 “要不,我试试找别人?” 王昆气得不行,用颤抖的手指着王鹏,咬牙切齿的骂道 “你个败家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君笑呵呵的看着王鹏,王鹏刚想开口反击,被他三哥一巴掌拍在肩上,顿时老实了。 李君收敛笑容,严肃的道 “我在山中时,多得王七公子照顾,所以这个事,我一下想起的就是你们王家。” 王昆刚要说些感恩的话,只听李君又接着说道 “只是想要合作,咱们就要有分工,王三公子可以先想想,若觉得合适咱们再谈细节。” “合适!必定合适!” “我还没说如何分工呢,王三公子就这么笃定合适?” “哦,姑娘请讲!” “你们王家负责出银子,我负责流民前期的口粮,所有衙门口的事以及秋后收粮的事,利润你三我七!” 王昆想都没想直接回答“好!” 王鹏急道“三哥!你再想想,只有三分利啊!” “你闭嘴!如此也是咱们占便宜,你懂个屁!村民们的吃喝可是姑娘负责的,那是大头!” 李君笑了笑道 “我还有个条件。” “姑娘但说无妨。” “这次这个事,真实情况不许对外说,只说我出银子从你手中买的货,将来也是你们出银子在我手中买的粮食。” 王昆同样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应答道“好!” 王鹏又急了 “三哥!她可一两银子不出啊!” 王昆此时恨得牙痒痒,他指着王鹏怒斥道 “真真是养了一个废物!姑娘是一番好意!如今晋地谁说了算?若是知道咱们家出钱为姑娘做事,你以为咱们家能好过?姑娘如此做是为了将咱们王家摘出来,你怎么能如此不辨是非?在晋地时,听见那些流言蜚语,不是你愤愤不平的替姑娘辩说?如今怎么,怎么竟一下糊涂了起来?” 李君听完,心中一阵不好意思,她可真没替王家想过,提出这个要求是为了打乱方氏对她的评估,在没有见到方氏之前,她希望方氏收到的关于她的消息虚虚实实,让方氏理不出头绪,为此,她还传信给道士,让道士在信阳散播一些关于她的事,自然是真真假假,如今听到王昆这么理解,她也只能厚颜受了。 “两位王公子都莫恼,生意人最看重的是利,你们若是觉得此事有利可图,咱们就继续谈细节,至于其他的,明白就好!” 李君这么一说,王昆更是感激涕零,王鹏半信半疑的看着李君,没再出声。 李君心中暗笑,王鹏是让她欺负怕了。 几人在长亭坡谈了很久,芸娘与慧娘将车中带的吃食和茶饮都拿了出来,倒没渴着饿着,期间一有人接近,虎妞就会大嗓门的预警,周东便会过去将人赶走。 直到过了正午,李君与王昆谈的也差不多了,说好联系的方法,王昆带着王鹏先走了,他们要回去好好合计一下,眼下除了银子,李君还让他们四处收集流民带到这边来,有多少要多少,没有人一切都是白谈,流民哪都有,可如何低成本的汇聚到一起却是个问题。 第一百二十六章 遇张庶 李君在长亭坡又坐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走向虎妞和胖丫她们,走到近前才注意到,一位白须老者正与小晨光聊着天,老者身侧站着两个孩童般身高的人,李君仔细看了看便知是侏儒,她没有做声,也示意虎妞和胖丫别出声,她则站在边上听着一老一小的对话。 “……蚂蚁应该不觉得辛苦吧,要不然它们还能干什么呢?” 小晨光拖着下巴,认真的看着蚂蚁说。 老者笑了笑道 “咱们不是蚂蚁,所以也不知道它们开不开心,辛不辛苦。” “能吃饱就应该开心呀,它们搬回去的都是吃食,应该是很高兴的搬的,我爹打猎回家就是这般开心。” “哈哈,若是没打到猎物呢?” “嗯……”小晨光很认真的想了一下道“我爹打猎没有打不到的时候,我不知道打不到会怎样。” “哦?你爹这么厉害?” “嗯嗯!我爹带着很多人一起打猎,屯子里那么多人吃的肉,都是我爹带人打的。” “你家在苍山?” “不,我家在大荒山,靠山屯,爷爷去过吗?” “大荒山?你们住在山外的抚远城附近?” “不是,爷爷怎么听不懂,我们住在大荒山,靠山屯!” “好好,大荒上,靠山屯,娃娃的爹很厉害,打猎养活了屯子里的人。” “不是,不是,屯子里的人种地,爹爹带着大山叔他们打猎,小六,你别乱跑了,小心姨母不给你肉吃!” 老者有点被小晨光说糊涂了,看着小六朝他们跑了过来,嘴里还叼着一只野兔,不由得打趣道 “你家的狗都会打猎呢!” “爷爷,小六是狼,不是狗。” 两个侏儒慌忙站到老者身前,紧张的看着小六。 小六跑到虎妞跟前,松了嘴,虎妞拎起野兔,走到老者身边道 “老人家,这只野兔您拿回去,补补身子,也算是我谢谢两位兄弟刚才出手救了晨光。” 老者很是爽快笑了笑道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原来刚才小晨光跟着小六疯跑,不小心掉到一个窄小的缝隙中,虎妞和胖丫根本使不上劲儿,正好老者带着两个侏儒经过,便让两个侏儒把小晨光救了上来。 一个侏儒上前接过野兔,小六呲着牙就要窜上去抢回来,小晨光抱住小六的脖子,像模像样的劝解道 “小六,送给别人的东西可不能拿回来,没礼貌!你都多大了,要懂得分享……” 老者哈哈大笑了两声,冲小晨光招了招手,小晨光松开小六,跑到老人身边。 “你叫晨光?” 小晨光点点头。 “今年几岁了?” “快五岁了” “哦,你知道何为分享?” “姨母说就是和别人一起享用,姨母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姨母还说什么都想一个人留着是自私,没人喜欢自私的孩子,姨母还说,懂得分享的孩子,长大后会有很多很多朋友,都是能相互帮忙的朋友,就像我爹跟大山叔他们那样。” 老者点点头,站起身来,看向虎妞,刚要开口赞许小晨光,却发现虎妞一直朝他身后看,老者转身便看到微笑着的李君。 老者的目光慈祥中却带着一丝探究,看得李君莫名的心慌,她没感到目光中的慈祥,却是感到能洞察一切的深邃,好像老者随时可以揭穿她魂不配体,李君强忍着内心的极度不舒适,努力的保持着淡定的微笑,心中也做好准备,随时等着老人突然爆喝一声“何方妖孽!” “你是……四王子妃?”老人开口了。 “她是我姨母!”小晨光跑过去抱住李君的大腿,得意的跟老人介绍。 李君还在微笑,她没有说话,她需要从刚才的虚惊中恢复过来,也需要想想这位老人会是何方神圣。 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出现一位如仙人般隐居的老者,除了真的是神仙,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李君长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心中默念:我是你亲生的! 众人见李君只知傻笑,正不知怎么解围好,李君开口了,她先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然后说道 “张大人隐居此处,倒是……别有新意” 李君环顾四周,发现除了黄土与野草就是间隔很远的树木…… “四王子妃,不用看,老朽不住在这附近,心如浮尘,随处为家。” 这位老者正是许峰苦苦寻找的张庶。 “张大人这是看破红尘了?” 李君说罢示意芸娘搬来小凳子,小桌子,老者倒也没拦着,慧娘又上了一壶茶,放下两个茶杯,几人便散到别处,将李君与老者围在里面,两个侏儒看了眼老者,老者微微点了点头,二人便也走开了。 “四王子妃……” “张大人”李君打断老者“我还没过门呢,担不起这个称呼,您若愿意……便喊我声丫头,显得咱们亲近,或者直接唤我名字李君。” “好!那丫头也莫再称呼我张大人,我早已不是什么大人,只是个无家无挂的老人。” 李君为张庶倒了茶,慢悠悠的说道 “茶不是好茶,就是山中的树叶子,我觉得清香,大夫说去火,我平时就当茶饮了,老人家别嫌弃。” “你这丫头倒不讲那些规矩,也没有那些做派。” “您直接说我没规矩,不懂礼数就是了,不用这么委婉。” 张庶哈哈大笑道 “四王子这次眼光不错。” “什么叫这次,上次是哪次?他眼力差了?再说,您只与我说了三句半,就能知道我不错?我已经你是如何知道我是谁的?” “这话要从您是如何知道我是未来的四王子妃说起,所以,您先来说说。” 张庶看着李君的眼神越发的亲切,倒也没计较李君踢回来的球。 “你要重新建牛栏村,附近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老朽自是有耳闻,这附近百十里地怕也难寻出像你这般排场出行的人,不是你又会是哪个?古灵精怪的,普通人家的女儿怕是有不了你这一身气势。” 李君抿着嘴笑了笑,很是满意张庶用的气势二字,还没等她得意够,老者又开口了 “不过,你这个样子去信阳,怕是如羊入虎穴,丫头可有万全之策保身?” “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生死不过如此,听从自己的本心,一切交给天决定。” 李君轻轻抿了一口茶,云淡风轻的说出这句话,心中却在祷告:别问我啥意思,我也不知道! 这句话是上一世李君的一位忘年交的好友告诉她的,起因是李君公司周转不过来,银行又要抽贷,万般无奈之下,李君只得找这位忘年交开口借钱,这位老者当时喝着茶,说出了这句话,李君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当时反复琢磨这句话,想分析出他到底是借还是不借! 张庶听罢,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境,实在是难得!当初听说你要收留流民,又要重建牛栏村,我还以为是四王子的主意,你照做罢了,如今看来,倒是老朽想偏了,这些应该就是丫头你的主意吧?” 李君得意的笑了笑道 “我本就出自乡野,最是了解他们的疾苦,即见到了哪有不帮的道理,再说,等将来战乱结束,天下太平,却只有荒地,无人耕种,与乱世又有何异?” 张庶身体前倾,颇有兴致的问道 “你打算怎么帮?” 李君没有隐瞒,照实说了,只是没说王家出银子,只说是自己出银子买,张庶深吸一口气道 “如此看,这便是天意!” 说罢,张庶站起身来,看了看李君说道 “走吧!我随你们回去!” “啊?” 李君有些呆怔。 “你们在这里不是为了等我?不是为了劝我去牛山县?” 李君左眼的眉毛挑的很高,这,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 第一百二十七章 谋粮草(一更) 一行人出去踏青归来,不但谈妥了与王家合作的事宜,还带回了许峰苦苦寻找的牛人,李君的心情别提多好了,她嘴里哼哼着‘咱老百姓呀,今儿呀真高兴!’连蹦带跳的进了县衙的院子,她嘱咐迎在门口的桃红柳绿,晚上备些好酒好菜,她要为张庶张老先生洗尘。 张庶倒没有推辞,想来也是累了,进了院子就问在哪里休息,李君赶紧让小桃和小红安排,几个小丫头虽说见过些世面,但侏儒还是头一次见,本来还以为张庶带了两个小孩,仔细一瞧竟是大人的脸,几个小丫头吓了一跳,惶恐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李君是现代人的思维,自是不会对侏儒有任何歧视,别人她管不了,手下这些人,李君可不想他们如此待人。 李君冷下脸问“觉得他俩可怕?” 桃红柳绿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 “他们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杀人四没放火,干干净净用自己的双手和脑子过活,你们怕的是什么?只因他们与常人不同?那你们更应该敬重有加,因为他们能活到今天要比你们付出的多得多!” 两个侏儒听罢都垂下了头,或许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们的眼泪,或许是心中的酸楚让他们直不起腰,昂不起头,而张庶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想当初他收留这两个侏儒时,也是这般想,为什么堂堂正正做人却要历尽各种苦难,为什么想做个好官却要面对各种险阻! 其实这两个侏儒朱大和朱二本是亲兄弟,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虽遭受了无数冷眼嘲弄,却学了一身的本事,二人身上的功夫甚至在周东之上,张庶能有二人相伴也是运气,不然,或许早已死在半路。 几个小丫头被李君说的羞愧不已,对待张庶三人更加毕恭毕敬,李君这才放心的将张庶三人交给她们。 目送张庶三人离开,李君刚要走向自己的院子,周东凑了上来低声说道 “主子有要紧事,周南过来了,姑娘在哪见?” 李君眉头紧皱“带他到我的院子,周围不许有人!” 李君快速的回到屋内换了身常服,掀开门帘便看到周东带着周南站在院中。 李君几步上前焦急的问道 “周恒温遇险了?” 周南被吓的连连后退,口中却道“没有,没有。” 李君这才长舒一口气 “那是有什么急事?” “主子想跟姑娘借调几个人。” “哦?调谁?做什么用?” 周南四下看了一圈。 “放心吧,之所以在院子里就是为了能看清周围,再说,周东前前后后已经查过了,你说话声音低一些就是了。” 原来周恒温攻打梁地宣城这一战是躲不过了,而且会在四月末五月初开战,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周恒昌自然是得了晋王的命令,勒紧裤腰带凑出差不多的粮草,要是放在以往,周恒昌肯定不会让这批粮草顺利送到周恒温手中,而眼下,他巴不得赶紧把粮草送走,省得晋王日日盯着他,周恒温可不想这批粮草这么顺利送达,他本就想拖延战事,这么好的借口不用还等什么?所以,周恒温想要自己劫粮草! 按照周恒温的打算,先劫了粮草,三天后再还回去,这样只稍稍耽误了些时间,却不会耽误大事,这样的思路,晋王一定怀疑的是周恒昌监守自盗,而周恒温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有自己的粮区,不但如此,攻打梁地宣城时,也可以此为借口,多报一些伤亡,隐下来的兵士可以调到裘月生处,因为伤亡‘惨重’,下一场战事自然要推后。 只是不管周恒温还是李君周围,怕是都有晋王的人,怎么才能不动声响的将粮食劫了呢?周恒昌将粮仓安置在晋地北面的玉潭县,那里距离玉潭山不远,而玉潭山又是苍山的分支,两山相距也不远,苍山由东向西绵延上千里,周恒温想到了李奇,李奇山中认路的本事无人能及,要想避开晋王的耳目,自然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周恒温便想跟李君借调李奇几人,周恒温这边会将二百人分批次遣入苍山,再有李奇带路,以山为遮挡行至玉潭山伺机而动。 具体如何行动,周恒温自会与那二百人细细商讨,留给李君的只是答不答应李奇引路。 李君没有马上回复周南,而是让人将李奇找了来,她认为自己没有擅自做主的权利,李奇自是应下,他从李君的眼神中看到了期待,再说在山中行走对于他来讲如履平地,不就是辛苦点嘛。 李君见李奇点了头,心中总算是踏实了,她知道这次行动若是成功,对她和周恒温来讲可不单单是劫了粮食栽了脏,简直是一块石子打到一个鸟窝! 既然当事人同意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商定何时动身,周南在恰当的时候插了一句嘴 “姑娘,内啥……主子派出的二百人,已经都进了苍山了。” 李君听罢差点发飙,这特么是来跟我商量吗?! 气归气,李君还是让李奇即刻动身,那二百人只要待着不动,李奇就能找到他们。 这事李君倒没瞒着洪武几人,毕竟李奇走了,再去苍山就要靠他们了,洪武几人知晓了这事也吵吵着要跟着,胡大夫更是想进山好好找找草药,万一能碰上奇珍异草呢,李君斟酌再三,几个人一起去,多少有个照应,周恒温的意思这一趟也没什么危险,李君便同意了。 但她知道这几个人离开一定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若没有个妥当的借口便是麻烦,好在还有靠山屯! 李奇几人得了李君的命令,即刻动身回靠山屯,这在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谁也不知道李君脑子里想些什么,突然要什么了,想起来了几人便会回一趟靠山屯。 几人快马加鞭出了牛山县,在日落后,调转马头直奔苍山。 …… 黄昏时分,红霞满天,后堂正中摆放着一桌酒席,李君坐在桌边,一脸的生无可恋!许峰已经抱着张庶哭嚎了半个时辰,犹如见到死而复生的老父,诉不尽的离别苦,流不干的懊悔泪,真真把张庶哭的差点以为自己曾有一个失散的儿子流落民间,今日才赶来相认。 第一百二十八章 俩狐狸(二更) 眼看着许峰的鼻涕眼泪一时半会儿没有止住的意思,李君便决定自己先吃,她看着满桌子的油腻,耳边又有抽泣声相伴,哪里还能有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了,若不是听许峰对张庶一通夸,而周恒温眼下又正缺治世的良才,李君哪里会花时间坐在这里。 那边,许峰的情绪终于控制住了,知道斟酒夹菜而不是一味的擦鼻子抹眼泪了,只是斟酒的速度越来越快,李君没见许峰吃了什么,一壶酒竟然见底了,李君就知道许峰用不了多久就该离席了。 果然没过多久,许峰便果断的人事不省,被下人抬了下去。 酒桌旁只剩李君和张庶,张庶脸色微红,有些微醺,但兴致颇高 “丫头,还是有人想当好官啊!” 李君微微一笑,没有做声,她想此刻张庶最需要的是个聆听者。 “……我两袖清风离开京城,本以为自己已经大彻大悟,一心只想着远离朝堂,便一路向北,想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了却残生……” “……原以为我了解民生疾苦,可一路行来,亲眼得见的竟是相去甚远……” 张庶垂下头,懊恼不已。 “老先生莫要自责,这不是你能以一己之力改变的。” “我眼见他们生不如死,却无任何办法帮助他们,而那些为官之人又在做什么?这牛山县方圆百里内,你看不到一间像样的房子,而那些达官贵人都挤在府城照样歌舞升平……” “老先生可想过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张庶愣了下神,像是明白了什么,斜眼打量了下李君道 “你这是在说,你家四王子是块好梁,正梁?” 李君呵呵了两声道 “他什么样暂且不说,老先生还有别的选择吗?就这么几个萝卜,比来比去也就他还像个萝卜。” 张庶指着李君笑出声来 “你把他比作萝卜?胆子真是够大的!不怕他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现在不会,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老先生要是另有人选,说来咱们商议一下,我俩也不想担这个重任。” “丫头在以退为进?” “早就退无可退了!您知不知道晋王的那些家事?往大了说也算国事。” 张庶沉思片刻道 “先皇在位时,对他这个弟弟从无褒奖,倒是最放心的那一个,只从这一处看,晋王不可小觑,至于他的家事,早就是朝堂上的笑话,妻不妻,妾不妾,子不子……先皇也懒得理他。” “管他将来谁主江山!趁着眼下我说的算,咱就先把村子一个个建起来,让百姓有活命的本钱,至于将来,就算你我没逃得过他们争王夺嫡的暗箭,也算死能瞑目!” 张庶听罢不由得对李君有些刮目相看,他竟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袍,双手抱拳郑重的道 “四王子妃若能解救这天下百姓万一,我张庶必将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说罢深深一辑。 李君很淡定的扶起张庶道 “老先生不必如此,眼下咱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除了种田还要修路,老先生应知我出自大荒山,与辽东镇的总兵裘将军,有些渊源,裘将军此人铁骨铮铮,正气浩然,若是咱们所建的村落能托付他看管,或许百姓的富足生活能持久些。” 张庶马上来了兴致, “此话怎讲?” “老先生想,我想建的粮区一旦建成,便会成为别人眼中的一根刺,哪有不想拔掉的道理,若是裘将军的兵马即日可到,那便是一种威慑……” “此话有理,内忧外患正是这个道理。” “咱们将粮区建在裘将军的防御圈内,这样的话,有人敢动非分的心思,也要问问裘将军的兵士们答不答应!” “防御圈?” “呃……” “就是裘将军可防御的范围。” “正是!” “这个防御圈可大可小,要想它大,必须搭桥修路,让裘将军的兵马能快速到达粮区,也要就近组织村民建立民兵,用以防御突发的袭击,至少能撑到裘将军来解围,当然,更主要的是村民的防患意识,这就需要时不时有人讲给他们听,也要防止有心人安插什么人进来,这就要求官民同心了。” 张庶听得双眼放光,脑中不自觉的开始想象那个画面,只是…… “丫头,搭桥修路可不是简单的说说,只银子这一项,你如何解决?” “我有呀。” “你有?!” 李君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道 “不是四王子的,是我的,老先生……” 李君说到这突然脑中闪出白花花的银子往外倒的画面,惊得她一身冷汗,她眯了眯眼想到了一个重点 “老先生刚才说府城中,那些达官显贵生活的很好?” 张庶看到李君眼神中的狡黠,便明白了。 “丫头想劫富济贫?”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些人好日子过得太久了,我手里的权利不用过期就作废了,这时候不杀富济贫更待何时?!” “好!这一趟我必须陪你去!” 张庶跃跃欲试,兴奋的像个孩子。 “不过……”李君提醒道“咱丑话说在前面,燕地在四王子的治下,这牛山县便是四王子的老巢,我放心的交到老先生手里,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政策,不是,要法令给您法令,只盼老先生能尽快让一切运转起来,百姓早日解决温饱。” 李君说罢,起身拱手行礼,行完礼又接着说道 “晋王性格怪癖多疑,老先生要时刻警惕,看清身边的人究竟是人是鬼,防止一切功亏于溃,当然,不是所有的事都要藏着掖着,老先生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久,心中必定有分寸!” “什么叫混?!” “我读书少,用词不当,老先生莫怪,知道意思就行了。” 张庶嘿嘿笑了两声道 “丫头,我不管你是真的为民办事,还是另有所图,这牛山县即交到我手上,便要听我的,晋王也好,四王子也罢,谁好谁坏我不论,只论谁心中有百姓,一切若真如你所说,我必会全力以赴,若不是……” “老先生多虑了,其实你我目的相同,四王子需要粮食,百姓需要重建家园,四王子若要身后有支持,必要将牛山县乃至将来的其他县治理好,手中才能握住粮食,而百姓则需要有一把保护伞撑在他们的天上,保护他们吃饱穿暖,所以你我之间相辅相成!” 张庶紧锁眉头,认真的盯着李君看了片刻道 “你总能令我刮目相看,小小年纪何来如此韬略?” “英雄不问出处嘛,老先生不是说过,一切都是天意!老先生一心为民,而我是坚定的认为江山社稷必须以人为本,他们虽然生活在最底层,但是只有这一层夯实了,江山社稷才稳当,盘剥他们无异于杀鸡取卵。” 张庶频频点头。 “只是能如我这般想的人不多,尤其那些世家大族,达官贵人,一旦让他们重新掌权,他们只会想尽办法保护自己,盘剥百姓,所以,老先生,趁着天下大乱,咱们不想办法将那老规矩改一改,更待何时?就算将来他们重新掌权了,有些规矩,也许就改不回去了。” 李君狡黠的笑了笑,张庶却深以为然,脑子里已经开始谋划了。 “只是……”李君收敛笑容道“我这个‘四王子妃’的头衔若是在,一切都好说,若是哪天没了,老先生,我带你去个世外桃源,咱再不理这凡尘俗世,俗称避世!你看如何?” 张庶笑呵呵的指着李君道 “你这七巧玲珑心怕是不止七巧,说到底还是让我尽心辅佐你家四王子,若是四王子站不住,我就算再有爱民之心也无处可用,真真一只小狐狸!” 李君爽朗的大笑了两声道 “老狐狸,时辰不早了,你老胳膊老腿的,也该歇息了,明日咱两只狐狸再商讨细节如何?” 张庶被李君没规矩的调侃逗得胡子直颤连说“甚好甚好!” ……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送帅印(一更) 成功的骗取了张庶的信任后,李君清闲了不少,张庶有陈凡和许峰辅佐,指挥得当,条理清晰,又有五千兵士参与劳作,开垦荒地,又有牛一声不惜力的全情投入,新到的流民祖宗八代都登记的清清楚楚,更有所有百姓的全力配合,牛栏村的村民竟很快开始了日出而作,日暮而歇的传统农耕生活。 王家也很快投入进来,村民们每家每户都领到了二两银子的巨款,王家设置在村头的商铺日日客源不断,不仅如此,李君要的新的流民也被王家不知以何种方式忽悠到牛山县,张庶几人又开始选择新的村落。 有了牛栏村的经验,很多事情做起来顺手多了,张庶每日里再忙也会抽时间跟李君聊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有一些意外的收获。 当初他看到王家参与进来后,只静静的观察了几日便感慨的说道 “你这丫头真真是只狐狸!你哪里是缺少那些银子,哪里买不来那些破碗烂褥子,不过是你的障眼法罢了,你真正想要王家做的是把那些流民带过来!这才是有钱都办不到的事!” 李君只嘿嘿傻笑。 张庶对李君慢慢信服,李君对张庶也是从心底里佩服,于是,老狐狸与小狐狸之间相处的极是和谐。 李君在给周恒温的信中很是为自己邀了一功,周恒温也不吝啬赞美之词,只是最后说了句‘张庶此人是否过于爱民?’ 李君刚看到信的时候,着实纠结了好一会儿,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就可以在人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最终,李君决定相信自己的眼睛,既然万事皆有可能,那就顺其自然吧,至少眼下张庶在没有薪酬官衔的情况下,正废寝忘食的工作着,而且工作成果李君很满意。 只因晋王一心想着登基称帝的事,并没有对燕地进行任何改制,只等攻下梁地,齐地后登基称帝时再说,所以燕地晋地的官员等级一片混乱,周恒温也没精力治理燕地,但是任命谁,罢黜谁,却是周恒温一句话的事,这就给了李君机会,她知道张庶至少现在不计较官职大小,手里有权就好,再说,用不了多久,晋王就会知道张庶为四王子用,恐怕不会当做没看见,与其到时候再下一道调令,令得大家左右为难,不如就无官一身轻,张庶也甚是赞同,全等天下大定时再论功行赏! 眼下牛山县是一片热火朝天,随着王家不断的送来新的流民,凿井,修桥,铺路的事也提上了日程,李君带出来的金银也开始如流水般向外送,只心疼的李君每日最怕的就是对账,长此以往下去,李君怕自己心脏会出毛病,便让周东想办法把苏悦儿接过来。 提到了苏悦儿,李君这才想起来已经走了一个多月的柳翠,走之前说是快的话半个月就可以回,李君本来没把这次出行当回事,燕地是自己的地盘,柳翠一身功夫,又有裘成业安排的兵士护送,怎会遇到危险呢?不是危险又会是什么呢? 李君让胖丫去找裘成业,因为她连柳翠去哪送镖都不知道。 若说这一个月胖丫最大的收获,那便是和虎妞一起学会了骑马,而虎妞能有时间学骑马得益于张庶帮她带孩子,不知道为何,张庶很喜欢小晨光,平时做事时他让小晨光在旁边玩,得空便教小晨光读书认字,小晨光一口一个爷爷喊得张庶乐得合不上嘴,别人根本靠不上前,虎妞高兴得不得了,直说这次出谷太值了!李君却知道,这位老人内心一定藏着什么,让他对祖孙情如此渴望。 再说裘成业来见李君,二人一起回忆了一下柳翠走之前说过的话,断定柳翠是去燕地府城保安府,而迟迟未归怕是跟那些镖里的金银有关,因财害命在这年头可不是稀罕事,李君越想越害怕,柳翠的实力她是知道的,顶着四王子的名号都不好使,这怕是遇到杀人灭口,有背景能力的团伙作案了,一想到柳翠凶多吉少,李君一刻也待不住了,说话间就要冲出房门,被裘成业一把拽了回来,劝解道 “你如此急慌慌的过去有何用?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咱们先商量妥再走不迟。” “商量啥?你带上五千人,咱们现在就杀过去!” 裘成业松开手,歪着脑袋看着李君,一副你想咋样就咋样的表情。 李君反倒不再冲动,她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说道 “我现在写信给周,四王子,问清楚保安府的知府等一众官员的情况,做到知己知彼,你去调兵……五百足够了。” 裘成业这才舒了一口气道 “你让周东尽快将信交到四王子手中,收到回信,咱们即刻启程。” 李君重重点了点头。 周东这次没有亲自去送信,因为内容简短且非机密,周东便启用了信鸽,四天后,周南亲自带着回信来了,跟着回信一起的还有周恒温的帅印! 李君手里握着帅印,内心五味杂陈,周恒温对她的信任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帅印!她可以凭此调兵遣将,可以随意调配保安府的守军,哪怕她只是想救自己的朋友,他都会全力支持,李君心中不由的生出“若他不是皇室子弟该多好!”的想法来。 李君收好帅印,忍住心酸,开始看回信,这一看不要紧,李君是连连吃惊,原来大王子周恒毅虽未娶亲,但却有几名妾室,没有子嗣是因为,只有一名妾室育有一女,因为是妾室,所以不用居于王府,可随侍周恒毅左右,而保安府的这位知府大人便是这位妾室的堂兄,姓胡名韬,字云明,是建新四十年的二甲进士,可惜生不逢时,还没等胡韬施展抱负便赶上乱军屠城,只好带着一家老小逃到晋地,机缘巧合之下投到周恒毅门下,周恒温信中说,这位胡韬也算有些才华,周恒毅才跟周恒温推荐他做燕地府城的知府,而这一年发生太多事,周恒温称自己实在没有精力去关注这位知府是否胜任,索**给李君,趁着这次去府城,一并看仔细了,若是不堪重用,李君可就地罢免…… 李君看完回信,其他的还没来得及细想,脑中首当其冲的问题是:周恒温是不是已经有妾室了?也有了非婚生子女?想到这,她一边让周东去通知裘成业整队准备出发,一边眯着眼看向周南。 第一百三十章 到府城(二更) 周南被看得小心脏差点从嘴里跳出来。 李君拉着长音,故作镇静的开始炸周南 “你家主子……孩子几岁了?” 周南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君,像是完全没有听懂李君在说什么。 “谁,谁家孩子?” “你家主子!” “我家主子哪来的孩子?我咋不知?” 李君满意的点点头又故作惋惜的道 “唉,那几位妾室的肚子不争气呀!” 周南更加听不懂了,他小心的问道 “姑娘,谁家妾室肚子不争气了?竟劳姑娘操心?” 李君忽觉脸颊热了一下,不耐烦的说道 “你家主子的妾室!我操心些有错吗?” “可,可主子没有妾室呀!”周南无辜的看着李君道。 李君的心情一下子就拨开乌云见青天了,她站起身来催促道 “都别耽搁了,咱们走!周南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就说……谢啦!” “可,可主子不放心姑娘去府城,让我也跟着,那位胡知府见过我,没见过周东,我跟着去有用。” 李君撇了撇嘴嘟囔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真是!好吧,你跟着吧。” 周南躬身让李君,胖丫,慧娘芸娘先行,他这才直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嘀咕“得赶紧将今日姑娘的问话告诉主子!” …… 李君一行人与裘成业在县城外汇合,因为有帅印在身,李君和裘成业商量只带一百人便够了,毕竟李君的屁股后面还有周恒温那五十名亲卫在,裘成业即刻做出重新调整后,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奔保安府。 张庶本也想一起去,可惜眼下琐碎的事实在太多,李君已经不在了,他再走,整个‘燕牛新区’怕是要停工了。 燕牛新区——李君起的新名字,包含了所有已经预计要接收流民重新建村的三个县,以目前李君与裘月生的能力,也只能先建这些村,主要还是粮食的问题,这些村民全部要靠着陈凡调配过来的粮食坚持到秋收,况且,流民也不是那么容易忽悠来的,王家已经很厉害了,他们不仅带来了几千流民,而且全是车马接送,只为了赶得上春耕,哪怕错过了,能种些菜呀,瓜呀的也是好的,到了秋天还可以种冬小麦,总之,人多了,他们才有的挣,才能在四王子面前挣到脸面。 …… 李君一行人虽是马不停蹄,但是裘成业必须考虑到李君的身体状况,还是需要走走停停,这样一来,他们用了六日的时间终于赶到保安城外。 周南先一步进了城,李君可没兴趣来个微服私访,先不说浪费了身后一百多兵士,也给自己增加风险,最主要这么好的露脸机会,她哪里肯错过!再说,她怀内可还揣着那枚帅印呢,她怕谁?应该是……谁怕她? …… 胡韬这几日右眼总会没事跳几下,他心里有些不安,自打听了幕僚的建议,扣下那笔金银又关押了那些人,他心里就没踏实过。 胡韬已是年过不惑的年纪,年轻时也曾雄心壮志,十几年寒窗苦读,只为有一日能站在朝堂之上,因民之欲,为民请命!而当他带着满腔热血走向仕途时,等待他的是夏朝最黑暗的那几年,让他见识到了人性至极的贪婪与丑恶,随波逐流还是特立独行?他还没来得及选择便被淹没在滚滚血海中…… 胡韬是幸运的,他逃出了炼狱般的京城,胡韬是不幸的,他带着家人一路艰辛逃到晋地,只能靠堂妹的帮衬才能混口饭吃,在他以为这一生便要如此不堪的渡过时,大王子给了他重生的机会。 可惜官场还是那个官场,虽官至知府,却因在燕地毫无根基而举步维艰,不知多少人在他面前讲过为官之道,与他所想相去甚远,就这样,不知不觉中,他选择了随波逐流…… 这日午饭后,胡韬正在书房里与幕僚商议如何处理那些扣下的金银,下人来报,四王子的亲随到了。 胡韬哪里敢耽误,慌忙连跑带颠的跑到前厅迎接周南,周南规矩行礼,然后说明四王子让四王子妃到府城看看,人已到城外。 胡韬惊的差点站不住,多亏幕僚薛信扶住才没出丑,薛信赶忙在胡韬耳边轻声劝慰道 “大人所作所为于公于私都无错,那丫头口口声声说是四王子妃的人,可没有证据,咱们哪敢轻信?再说那些金银,数额巨大,哪能不好好审理?” 胡韬听罢腰杆直了一些,忙组织官员城外迎接,一路上薛信还在安慰他 “大人放心,四王子妃不过是……小姑娘罢了,哪里能懂那么多,再说,还没礼成呢,哪里就担的下四王子妃的名号。” “……连那丫头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金银,四王子妃又哪里会知道……” “……不过是在去信阳前,过来摆摆场面罢了……” 胡韬越听越觉得有理,慢慢的也就不再惊慌。 等胡韬带着一众官员来到城外,便看见李君戴着帷帽骑在马上,带着身后排列整齐的一百多兵士等在城外。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搭理(一更) 胡韬赶紧上前行礼,他是真没想到这位四王子妃竟如此,如此不知礼数的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也得坐在车内才对。 正在胡韬心中琢磨如何措辞问候时,李君居然催马奔着城门而去,理都没理他。 一众官员就这么看着李君带着一百多人慢慢从身边经过,进了城。 胡韬心中顿时惴惴不安,薛信赶忙上前宽慰道 “小孩子,怕是只想着耍耍威风。” 胡韬深以为然。 李君进了城,身侧两边是芸娘和慧娘,身后是胖丫和虎妞,周东在她身前领路,他们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停住,等着一百兵士全部进来,城里的百姓一开始惊恐不安,在发现这些兵士纪律严明,目不斜视,且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的时候,便开始围上前来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李君将帷帽掀起一角,边等边打量着府城,这可是她来到这一世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城,虽只有城门一角,也已经显出它的宏大与富庶,城墙高有十丈,巍峨挺拔,对着城门的就是一条街市,街市两旁店肆林立,红砖绿瓦,楼阁飞檐,一直延伸到深处,目所不能及,街市上车马行人川流不息,李君心中不由暗自感慨“一线城市,就是不一样啊!” 没等多久,一百兵士就全部进入城内,胡韬这才跟着进了城,再次走到李君马前行礼,刚要开口说话,李君抬手制止了他,然后喊了声“周东”,周东便下马走到胡韬身侧拱手道 “知府大人,周南已在城中为姑娘租下客栈,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胡韬即惊且怒,明什么? 周东趁着胡韬发蒙的时候,扬声问道 “指挥使何在?” “在!”一员武将几步走到人前,朝李君行了礼,又朝周东拱了拱手道“末将徐顺,保安府指挥使。” “四王子帅印在此,李姑娘在保安府期间,指挥使需听命于李姑娘。” 徐顺接过帅印仔细看清楚后,跪地朝李君磕头领命。 周东又扬声道 “同知肖大人,推官王大人可在?” 二人赶紧出列拱手行礼。 “还烦请二位大人等一下到悦来客栈,李姑娘有事相询。” 肖,王二位大人俱是一惊,不由自主的看向胡韬,只见胡韬的脸色已是青里透着白。 周东说罢,不再理会几人,上了马,催马走到前面带路,不消一刻钟的时间,一行人便消失在街尾。 自始至终,李君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而留在原地的这些官员们,议论声,声讨声顿起。 “……成何体统!后宫尚且不可干政,她可还没入宫呢!” “视知府如无物,简直欺人太甚!” 也有那为官多年不见升迁,混吃等死的小官吏心中暗自腹诽:真是世道乱了,无规无矩无纲常!若是朝廷还在,这个女娃娃哪敢如此行事,怕是会连累的四王子被逐出皇室也未可知,真是礼崩乐坏啊! 他们也就敢在心里想想,却不敢说出口。 “胡大人,我二人该如何行事,还请大人明示。” 肖王二人冲着胡韬拱手相问。 胡韬此时还没从羞辱气愤中挣脱出来,哪里知道该如何回答,刚想说‘随便’却见徐顺已经翻身上马,他冲众人拱了拱手道 “本将只认帅印,就不耽误各位在这里商议,先去客栈问安了。” 说罢,徐顺带着自己的属下策马而行。 徐顺是谁?徐顺是徐凯的族弟,早就听说过李君的种种事迹,本就敬佩有加,如今又有帅印摆在那,徐顺自然屁颠屁颠的赶过去效命。 胡韬眼见徐顺离开,心内翻江倒海,那丫头手中有兵权,也就是说他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浪花!自己随时还有可能被浪花拍死,想到这,刚才的愤怒顿时无迹可寻,只余惶恐不安。 肖王二人何等精明,眼见徐顺已经投了过去,他二人本就被点了名,这时不过去更待何时,于是二人朝众位官员拱了拱手,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看了看胡韬,叹了口气后,二人上轿离开,直奔悦来客栈。 剩下的官员已无人再敢胡言乱语,大家像是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帅印都可以给,这位未来的四王子妃此行怕是内有乾坤,少说为妙!少说为妙! 薛信此时也拿不准了,他凑到胡韬身侧,低声问道“大人,要不先把那丫头放了?” 胡韬像是突然醒悟过来,大声说道 “放!放!即刻放!” 薛信又压低声音说道 “只说大人不敢轻信,怕有人盗用四王子妃的名号做些有违纲常的事,大人放心,那些金银在扣押到衙门之前,就已经不对数了……” 胡韬的脸上渐渐又重现坚毅。 …… 悦来客栈身处闹市中,每日迎来送往甚是繁忙,而今日却不同,因早两日就被周南全部包了下来,又命人里里外外的布控,清洁,自然没了进进出出的热闹,引得路过的行人议论纷纷。 等李君到时,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李君虽不知道这保安城的具体分布情况,只看门前的人流穿梭,与这条街上的店铺门面种类,便知道这里是黄金地段,她忍不住拉过周东悄声问道 “包下这里一日需多少银两?” 周东一下没法应过来,等想明白了忙也低声回道 “这是主子名下的铺子。” 李君一阵欣喜,“难怪这么快就收拾妥当,我还怕你以大欺小,赶走那些住客”说到这李君突然顿住,凝眉问道“平日里这里可是用来接收各方消息的?” 周东吃了一惊,没想到李君还懂这个,想都没想直接点了点头。 李君着急的道 “那岂不是暴露了?” 周东忙回道 “主子说,姑娘的安全最重要,其他的回头再建就是,不会有什么损失。” 李君只觉心中一股暖流经过,顿时浑身舒坦。 第一百三十二章 知始末(二更) 悦来客栈临着街是两层楼阁,后面是独立的院落,李君几位女眷便被安排住在这个独立的院落中。 李君带着众人穿堂而过,便见到一个月亮门,院外白墙黑瓦环护,穿过月亮门进入院内,只见左右两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奇草仙藤穿石绕檐,院子深处三间正房,再配东西两间厢房,李君站在院中环顾四周,只觉说不尽的清幽,胖丫早就先一步拉着虎妞跑进正房。 三间正房并不曾隔断,而是用百宝阁与屏风将屋子分开,中间做待客之用,可视为厅堂,两边皆是卧房。 百宝阁中摆放各种形态的瓷器,各种质地的宝砚,还有书籍名帖,屏风是落地山水屏,正中墙上一副山景图,下方一张方桌,两把圈椅,下首两边各两把圈椅。 李君最关心的是床,卧房内胖丫已经在精致雕花的大木床上打起了滚,李君见罢哈哈大笑,她又环顾四周——铜镜,古琴,梳妆台……李君心中暗道:总统套房也就这个意思吧! 虎妞虽没像胖丫那样收不住,却也是看得瞠目结舌,李君觉得她们仨确实没见过世面,好不容易从山沟沟里出来,接着就到了鸟不拉屎的穷困之地,如今不过是间敞亮干净的客栈,她们仨已经欣喜的快现了原形。 还没等三人美够,慧娘来报徐顺徐将军到。 李君只能让徐顺稍等,然后赶紧换下一身脏衣,洗去一脸灰尘,收拾妥当后,这才让慧娘将徐顺带了进来,胖丫和虎妞趁机跑出去了,芸娘则负责时刻不离。 虽说行伍之人不大看中规矩,但当徐顺看到李君就这么未有任何遮掩的坐在堂中等着他,徐顺行了礼,唤了声‘姑娘’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李君像是看出徐顺的意思,笑呵呵的解释道 “徐将军坐,徐将军莫怪,我这个人最不喜繁文缛节,眼下又是非常时期,反倒给了我这种人机会,很多人看不惯我,却又拿我没办法。” 徐顺听罢倒也放松了些。 “族兄信中提及姑娘,便曾言道姑娘非常人能及,既非常人,那行事做派定与常人不同。” “你族兄?” “族兄徐凯,现随姑娘在牛山县。” “徐凯是你兄长?我去!自己人啊!”李君兴奋的站起身来。 徐顺也站起来笑着解释道 “按照族内排行,他行八,我行十二,他一直追随裘将军,我一直跟着大王子,哦,以后是追随四王子,四天前我收到四王子的信,要我保护好姑娘。” 徐顺说话间,脸上的伤痛一闪而过。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呀,其他官员知道吗?” 李君紧张了,要是那些官员提前知道她会来,今天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自然不知。”徐顺哭笑不得“四王子说姑娘身边的人来保安城后失踪了,我这几天暗中查访,倒是有些收获。” 李君上前一步紧张的问道 “我的人可还好?” “姑娘放心,都还好,只是受了些轻伤。” “怎么会受伤?跟谁干起来了?谁敢动我的人?” 徐顺看李君真是着急,便赶忙将事情的经过说了。 原来柳翠一行人压着镖,来到雇主指定的宅子,原以为交了镖便没事了,哪知雇主是个五十多岁,无子无女却有一大堆亲戚的孤老头,镖是送到了,可还没等柳翠他们离开,一大家子就打了起来,本来大家只是为了争抢那些布匹,不知道谁与谁争夺的时候,扯断了布匹,银子散落一地,这下可好了,一家子人眼睛都红了,老头只好哀求柳翠他们帮着制服这些亲戚,柳翠也是一时心软,更是看不得那些人的嘴脸,便出手了。 柳翠他们没用片刻功夫就收拾了那些失心疯的亲戚,又帮着老头将散落的银子收好,老头自是感激不已,想到这些亲戚的嘴脸,便与柳翠商量能不能护送他带着金银离开这里,柳翠本不想答应,但看老头实在可怜,自己若是不管,怕是自己前脚走,老头后脚就会丢了钱财甚至生命,于是,柳翠同意了,老头说自己收拾一下就启程,柳翠便带着人在院中等,哪知还没等老头收拾完,府衙的捕快却到了。 然后柳翠这些人和老头一家子全被带到了衙门,既然到了衙门,哪有不受刑的,柳翠虽然搬出了李君,也只是暂时少受了些罪罢了,但近一个月的牢狱之苦,那不是一般人能受的,徐顺讲的避重就轻,李君心中却早已怒火冲天,衙门口当差的若是个个都如此迅速办案,天下怕是早就太平了,不对,天下就不会乱!他们会如此行径自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只能说明柳翠他们早就被人盯上了! 徐顺边说边注意李君的神情,他不知道这位叫柳翠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与姑娘的关系近到何种地步,姑娘可会为了她得罪保安府一众达官贵人。 眼看就要讲到关键处,外面由远而近传来阵阵女人的尖叫声,直接打断了徐顺说书的兴致,因为听众跑了。 李君听见喊叫声,便直接窜出了房门。 “翠儿回来了!” “翠儿回来了!” 满院子都是虎妞的喊声,震天动地!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惩薛信(一更) 李君看到柳翠时,柳翠在胖丫的怀里,她瘦的不成样,脸色极差,李君双手握拳,眼中含着泪,心疼的不行,咬着牙说道 “这个仇我必报!” 柳翠气虚无力,挣扎着伸出手握住李君的手腕道 “姑娘,不可耽误四王子的大事,这件事蹊跷,姑娘万不可莽撞。” 李君拍了拍柳翠的手,柔声安慰道 “放心!我有分寸!” 柳翠还要说什么,李君拦住道 “你先去歇着,身上有伤吧?周南呢?让他去找个好郎中来!” “姑娘,雇主的身份怕是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这些都不重要,你现在需要休息。” 倒不是李君不想知道些内幕,只是柳翠一直在牢房里关着,不可能准确的知道些什么,不过是自己的分析罢了,李君现在哪里舍得柳翠操这个心,动这个脑子。 这时芸娘跑进院子道 “姑娘,知府胡大人,同知肖大人,推官王大人都到客栈了,姑娘什么时候见?” 李君眯了眯眼睛道 “你告诉胡韬,我要见雇主,就是金银的主人,至于他们……等人到了,一起见。” 柳翠被带到东厢房休息了,周南很快请来了郎中,胖丫和虎妞一直陪在柳翠身旁。 李君等到郎中到了才离开,寒着一张脸回到正房堂中,徐顺年近三十,竟被李君周身的寒气镇住了,一时不知手该放在哪,该坐还是该站。 李君看到徐顺局促的站在堂内,有些过意不去,忙道 “徐将军快坐。” “哦,姑娘的……朋友无碍吧?” “应无大碍,只不过……”李君冷着脸接着说道“我的人,就是破了点皮,我也要找回来!” 徐顺深吸一口气,想了想道 “姑娘,今日在城门口,为何要那般待胡大人?” “我只知柳翠到了府城后没了消息,只知她一身功夫还带着身经百战的五十名兵士,你说谁能轻易灭了他们?或是扣下他们?” 徐顺皱着眉,仔细的听着。 “不是我夸口,就算是遇到山匪什么的,除非他们人数过千,不然,想将柳翠他们全部留下也是妄想!” “所以,只有手中有权,或者手中有人!我不知道这府城内谁是鬼谁是妖,只好试试,谁慌了便是谁!我才能知道从哪里下手。” “我也算一个?” “自然!我手中虽有帅印,但四王子没告诉我你是徐凯的族弟,我总要试一试。” 徐顺像是还没听懂,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问道 “姑娘……如何知道谁慌了呢?” 李君笑了笑道 “若是胡知府做的,我一直没有理会他,他会以为我已经知道了什么,慌乱之中必会做些什么,我安排了人盯着他……” 徐顺恍然大悟道 “哦,明白了!肖大人和王大人眼见姑娘没有理会胡知府却偏偏找了他二人,若是他二人其中一人所为,必会慌张,姑娘自然也安排了人盯着他们。” 李君点点头,只是眉头再次紧缩 “柳翠这么快被放回来,或许说明他们怕了,或许说明他们认为我不足为惧,总之,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更何况……我也没打算让它简单!” 徐顺刚要接话,慧娘跑进来说雇主和几位大人都到齐了。 李君笑了笑高声道“请!”随即笑着对徐顺说“徐将军陪我一起看戏吧!” 徐顺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 胡韬想到李君会想要见柳翠的雇主,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忐忑之下他让薛信陪他一起去见李君,此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顶乌纱帽不能丢啊! 薛信自然求之不得,他的任务是要将那雇主留在手里,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想来不是难事。 胡涛带着众人来到堂中,众人纷纷行礼。 李君坐在上首看着几位大人谨慎的迈进堂内,没有先关注周东搀着穿着囚服的老人,而是先把目光放在薛信身上,李君知道她要见的人里,没有他!既反常,必有妖! 李君突然站起身来,满面笑容的冲着薛信拱了拱手道 “不知这位大人在哪个衙门当差?” 堂中此时只有薛信与一身伤的老人还有周东没穿官袍,李君这样问无异于打薛信的脸。 薛信讪讪的赔笑,胡韬忙上前一步道 “这位是下官的……老师。” 李君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问道 “怎么,胡大人做知府需要老师时刻陪同办差?是怕自己遇到难题一时解决不了,带着老师可以随时解惑?” 胡韬不知如何作答,急得满头是汗,薛信眼看李君要变脸,马上答道 “早闻姑娘英名,薛某一直心存敬佩,得知姑娘到了府城,便舍了老脸求知府大人代为引见,着实是薛某唐突了,姑……” “胡大人收受贿赂了?” “啊!”胡韬听罢惊得差点背过气去。 “不知带人来见我一次值多少银子?”李君上前一步盯着胡韬面无表情的问道。 胡韬此刻神志已经有些不听话了,他很想解释,可狂跳的小心脏像是堵在嗓子眼,让他根本说不出话。 薛信也有些急了,忙又道 “姑娘怕是误会了,胡……” “我堂堂未来的四王子妃,竟是谁都能相见就见!而且知府大人竟然有这样的权利,替我决定!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君根本不给薛信说完的机会,只一味的狠狠盯着胡韬。 薛信暗道不好,他低估了这个小姑娘!他以为只要见到面,哄一哄再吓一吓,再劝慰一番便可,哪知小姑娘几句话反倒是把知府大人吓的魂魄闹分家,这种情况下他更不能离开,这个知府怂起来可不是一般的烂泥!那是要坏了大事的,想到这,薛信开始急中生智,他必须力挽狂澜!哪知还没等他开口显示自己的真正能力,李君先霸气的喊了一嗓子 “胖丫!” 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得在场的人一激灵,薛信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胖丫自然很快现身,李君指了指薛信道 “把这个东西给我扔出院子,告诉裘成业,以后看好大门,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可以进院子!” 薛信所有的机智在胖丫的力量面前显得那么没有存在感,除了惊恐的嗷嗷直叫,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堂内的胡韬已经站立不住了,他脸色惨白的瘫坐到椅子上,肖大人和王大人也没好哪去,他们活到这个岁数哪里见过如此行径的女子,还不是一个,眼下就俩!可这女子背后的人,他们惹不起啊,就算惊到吓到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俩人默契的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又默默垂下头,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第一百三十四章 王公公(二更) 李君脸变得很快,她见薛信的叫喊声听不到了,马上笑呵呵的说道 “诸位大人请坐!” 几人坐定,堂中只余周东和被他扶着的老人,李君这才将注意力放在这个老人身上,老人勉力抬头,与李君对视,眼神中充满了哀求,仔细打量片刻,李君脑中警铃大作,她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眼前这位老人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梳洗整理后,才被人带到李君这里的,脸上甚是干净,至于身上,只从周东扶着他的姿势便知道,身上的伤怕是少不了。 整个厅堂很安静,静得只能听到老人粗重的呼吸声。 李君眯了眯眼睛,脑子转了转这才扬声道 “芸娘,快为这位公公看座!” 什么人会被称为公公?自然是太监! 堂中一阵整齐的倒吸凉气的声音,胡韬更是差点背过气去,这里所有的官员都知道这位老人是位太监,只是胡韬也好肖王二人也罢,三人只当徐顺是不知情的,自然不会觉得有人提前告之李君,就算是柳翠,也只是觉得雇主的身份可疑,根本没想过是个太监,徐顺一开始确实想说,可被突然回来的柳翠打断了,等李君再回来,别管有意还是无意,都没有说,所有人都认为李君不可能提前知道这位老人的身份,可她却当堂喊了出来。 一个从山中来的乡下丫头不但知道太监这个物种,还能一眼认出,这怎能不让在场的各位领导感到惊悚! 周东与那位公公同样感到震惊,只是反应的慢了一些,是在他们看到在场诸人的表情后,推断出李君之前并不知情,才露出震惊之色。 此时,芸娘已经搬了椅子过来,那位公公看着椅子,面露难色,李君皱皱眉对芸娘说道 “再去取个软垫放在椅子上。” 公公感激的要对李君行礼,李君忙拦下温和的道 “公公不必多礼,你眼下身有不适,我又是个不讲规矩的,你只管怎么舒服怎么待着!” 在场的诸人均不理解李君为何对一个阉人如此和善,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等那位公公勉强坐下,李君这才又转向胡韬几人。 “各位大人想是早就知道这位公公的身份吧?” 胡韬感觉自己今日有可能死在这里,这分明就是一道送命题。 肖王二人则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一句话就把自己摘干净了。 “回姑娘,我与王大人隐约知晓这位老者的身份,上官胡大人的意思……我等未曾参与审理。” 李君点点头,看向胡韬。 胡韬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李君微微一笑,胡韬灵魂出了窍。 堂内再次陷入一片静寂中,这次倒是胡韬急促的呼吸声很是突出。 李君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又看向那位公公,和颜悦色的问道 “不知公公贵姓,之前在哪里当差?” 老人垂首恭敬的回答道 “咱家当不起一个贵字,之前在京城中,蒙人家唤声王公公,朝廷早些年废了内侍省,设九监,二库,六局,各设掌印太监,咱家曾任御用监掌印太监,负责造办皇帝所用之物。” 这次轮到李君倒吸一口凉气,她不懂前半句,却听得懂后半句,那绝对是一个肥的流油的部门!此刻,一堆的问题萦绕在李君脑中,单看王公公的态度,倒像是准备问啥说啥的架势,但前提是必须要把他留下来,李君才能一一解开心中疑问。 “胡大人,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用晋地的律法在燕地审理前朝的官员的?” 胡韬刚刚缓过来一些,再次被提问,问题还如此的绕口,他哪里回答的上来,总不能说知道老人是掌印太监,想审一审看看能不能再捞些好处。 “胡大人是不知如何作答,还是不会作答?” 胡韬额头渗出一层细汗,想起薛信之前说过的话,鼓起所有勇气,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王公公虽说,虽说是掌,掌印太监,但,但也不该有,有这么多钱财……” “哦,你如何得知他是掌印太监的?王公公你告诉他的?” 王公公摇了摇头。 胡韬结结巴巴的回道 “查,查的。” “哦,原来胡大人已查清楚王公公的身份,就是说胡大人在替前朝审贪官,也罢!或许是眼下差事太少,胡大人想练练手,只是,说到钱财,”李君故意拉长音道“我也很好奇,你们这些官员家里都有多少钱财呢?可与你们的俸禄对得上?” 几人听罢,都格外紧张,然而李君却是一脸的好奇,她兴奋的对徐顺说 “徐将军,你带人去他们仨府上搜一搜,既然连前朝的贪官都想管,想必自己清廉的很,你搜一搜,拿到证据,我好找四王子要奖赏,要让晋地燕地的所有官员看看,咱们保安府的官员有多好!” 胡韬听罢差点从椅子上出溜下去,肖王二人更是急得不行,二人混迹官场多年,话外音哪里会听不出来,若是知府与李君实力相当,这种威胁的话他们只当笑话,然后躲在后面看看热闹,可眼前这位姑娘是谁?什么性格?就凭敢素面朝天的在堂中见这些外男,敢当众大吼,说不准她真敢命人搜查他们的宅子,那可真是要命的事。 李君语音刚落,二人连忙拦住起身要领命的徐顺,肖大人又异常认真的对李君说道 “姑娘说的极是,前朝的事哪里用得上咱们去审理,胡大人怕也是一时没想明白,如今被姑娘点拨一番,应该也清楚了吧?” 说罢,肖王二人齐刷刷的看向胡韬,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期盼。 胡韬到这时反倒是清醒了些,只是惊吓过后,有些无力的,可还是焦急的道 “是下官逾越了,王公公,王公公你快回府,快走,快走。” 胡韬也想回府,想马上回府…… 第一百三十五章 留下来(一更) 李君满意的点了点头,像是不经意的问道“哦,还有王公公的那些钱财呢?” “如数退还,如数退还!” 胡韬说完便犹如五脏六腑被掏空,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肖王二人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王公公很是激动,竟然自己站了起来,先是哆哆嗦嗦的给胡韬行了礼,又要给李君下跪。 李君笑呵呵的道 “王公公先不忙谢,只是……公公觉得你有家可回吗?” 王公公撅臀弯腰的僵在原地,刚刚脱离苦海的狂喜被李君一句话击的荡然无存,若说牢房是深渊,那家中便是地狱,别说他此刻满身的伤,就是好人一个怕是也难护住钱财,护住这条命。 王公公怔在那里,他想起那年大雪纷飞,他被送到京城净身入宫,临行前娘哭的晕死了过去,爹闷头只说:为了全家能活下去,你就去挨一刀吧。 他挨了一刀,那种疼,那种恐惧,他一辈子不愿再想起!他怨过,他上有兄长,下有幼弟,为何偏偏是他?!他忍受着常人所不能忍,受尽了磨难,尝遍了苦楚,终于熬出来了,家中人却都变成了狼…… 看着王公公在那怔怔出神,李君等了片刻便安排道 “周东,先带王公公去西厢房休息,是走是留稍后再定,看看郎中走了没,若是没走便请过来给王公公看看,若是走了,就再请回来,王公公,你看可好?” 李君依旧满面笑容,王公公回过神再看李君,竟看得心惊肉痛,他突然有种感觉,或者……牢房是最好的地方。 看着王公公被周东扶了出去,李君收敛笑容,她先是让肖王二人回衙门当差,又让徐顺到前面与裘成业见见,堂内便只剩下胡韬了。 李君抿了一口茶,语重心长的慢慢说道 “原本你我二人也算是亲戚,大王子荐你来做这府城知府,既是给你妹妹体面,又何尝不是对你的赏识?!而你的所作所为可对得住大王子的信赖?!” 胡韬本就长时间浸泡在惊恐之中,此时李君貌似自己人的责问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竟捧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李君被吓了一大跳,还没说重点呢,情绪就这么饱满了? …… 黄昏,红霞满天,李君站在院子里伸了伸懒腰,西厢房里虎妞喊了一声“开饭了”,李君慢悠悠的进了屋,这一天,她觉得自己有点用脑过度。 因为柳翠身上有伤,李君便让人把晚饭摆在西厢房,大家陪着柳翠一起用饭。 “……什么?雇主是个,是个太监?!” 柳翠喊了一声,扯动了身上的伤,不由得龇牙咧嘴。 “太监?卖啥的?”胖丫啃着肘子,被柳翠吓了一跳,不禁好奇的问道。 “肯定不是卖啥的,翠儿能这么叫唤,必定是个高手,功夫很厉害的高手!”虎妞很认真的猜测。 李君抿嘴笑了笑,夹了块儿鱼肉放进嘴里。 柳翠没在意胖丫和虎妞,却很紧张的低声问李君 “姑娘知道,知道太监是做什么的吗?” 李君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如何知道?”柳翠追着问。 如何知道?李君是不会说的,她总不能告诉柳翠说,上一世的电视上将太监的特征表演的淋漓尽致,太监中性的特质早就家喻户晓,别说旁边有正常的男人周东作为陪衬,就是只有王公公一人,李君也能认得出。 既然不能说,那就只能打岔,李君先是抿嘴笑了笑,然后装作想起什么又严肃的问道 “你说你也感觉到雇主不对了?” 柳翠果然被转移视线,赶忙回答道 “衙门来人抓我们时,我想着是一场误会,到了衙门说清楚就是了,便没有和他们冲突,可到了衙门,官府的人什么都没问,竟是要先关了我们,我自然不干,想与他们理论,可那位雇主竟是一句话不说,一副认命的样子,后来,过堂的时候,他们的问题总是还有多少钱财没运过来?藏在什么地方?……我就起了疑心,若是正经的生意人,官府怎会这么问?” 虎妞听完只拍胸口“哎呦,多谢老天保佑!真真是吓死我了,好在你没使性子与他们强硬,他们要是不分好歹杀了你,姑娘赶来也没用了!” 李君冷哼了一声道“你能捡条命还得谢谢王公公守口如瓶,不然,他前脚供出那些人想知道的,后脚你就会被灭口!” “他们,他们就不怕得罪你?你可是未来的四王子妃……”柳翠惊讶的问,胖丫跟虎妞都跟着点头。 “且不说我是未过门的皇亲国戚,就算是已经持证上岗,只要王公公吐口了,杀了你也比留着你更容易处理后续的事,当然王公公也得死,这就叫死无对证,即便是四王子责问,那也是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可王公公很争气,打死不说,他不说,那些人才不敢动你。” 柳翠听明白了,不由得一阵后怕,虎妞仍是不解“看他们今天来见姑娘时,一个个怕的很,哪里像敢去杀柳翠的样子。” 胖丫却问“姑娘你要持证去哪?带我不?持证又是啥?” 李君呵呵笑了两声避开胖丫的问题道 “他们怎么可能怕我,他们怕的是四王子手中的权利,我若没有这个头衔,别说知府大人,就是随便一个县衙的小吏都能让我生不如死。” 虎妞眼一瞪道“可你有呀!干啥想没有的事,咱有四王子护着,他们敢打翠儿的主意,”虎妞边说便伸出拳头“咱们就让他们知道知道女人的拳头有多硬!” 柳翠赶忙双手握住虎妞馒头大的拳头,劝解道 “嫂子可不能冲动,凭白给姑娘添麻烦,咱们几个跟着姑娘,主要是为了姑娘的安全,哪里能为了自己出气便给姑娘惹麻烦?” 虎妞听罢泄了气,嘴里嘟囔着“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你一身伤白受了?还差点送了命……” “当然不能让柳翠白受罪!”李君已经吃好了,她站起身来边说边往外走“我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想让我吃哑巴亏……” 李君走出房门,声音也逐渐听不清了,芸娘想要跟着,被李君抬手制止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诈一诈(二更) 胖丫刚好啃完一个肘子,她举着油腻腻的双手,纳闷的问道“你俩担心啥呢?” 虎妞没好气的说“接着吃你的排骨吧,说了你也不懂。” “我是不懂,有姑娘在,要我懂啥?姑娘不吭不哈的坐一会儿就能算计一帮人,你看,来保安城之前,姑娘没事总发呆吧?柳翠不是就回来了,你们别担心,姑娘去发会儿呆,准是想着怎么算计人,谁也跑不掉。” 虎妞和柳翠相互看了看,二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不可置信的神情,这是胖丫?难不成这里的肘子能长脑子?虎妞赶紧拿起另一个肘子狠命咬了几口…… 然而,李君并没有像胖丫说的那样去发呆,而是来到西厢房,因为一院子都是女眷,周东只好亲自把守,李君问了问王公公的身体情况,周东说郎中说伤的不轻,已经用了上好的金疮药,只是需要养些时日。 李君点点头道“周围不可有人。” 说罢,李君闪身入内。 王公公,本名王富,出生在保安城外王家坡,前半生颇为凄惨,可后半生倒真是应了这个名字,他确实越来越富,富到什么程度?富到他没办法将那些钱财全部运回老家,富到引人垂涎嫉妒以至于生出觊觎之心,富到他现在后悔有这么多银子!他怕自己没命花…… 李君进屋时,王富正斜靠在榻上,闭目养神,他需要好好想想以后的路,几十年皇宫里的摸爬滚打可不是哄孩子玩的,不然御用监的掌印太监怎能是他?那些为官之人,不论官职大小,见到他都要点头哈腰,可他知道,他们心底无一人看得起他!不就是少了个物件嘛,可他有的是银子!那些十年寒窗苦读,又熬了不知道多年,整日阴谋阳谋,绞尽脑汁想要升官发财的人,哪个敢与他比比银子?这天下哪个敢跟他比银子!王富心中不断的冷哼着。 “王公公歇着呢?” 李君笑呵呵的进屋,随便找了个绣墩坐下,丝毫没有打扰人家休息的不自在。 王富吓了一跳,想坐起身来,浑身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靠着吧,我说过了,我没那么多规矩。” 王富只好僵着身子靠在榻上。 “王大人上年纪了,耳朵不大灵光了,我进屋都没有听到。” 王富额头开始渗出冷汗,不知道这句问话究竟是几个意思,只得点点头道 “是是,咱家确实是老了。” “人上了年纪真是可怜,先是耳聋眼花,然后四肢僵硬,最后脑子糊涂,啧啧,真是,要是没有几个孝子贤孙,这老人的日子可不好过哦。” 听到这,王富再也靠不住,忍着剧痛坐起身来,可怜巴巴的哀求道 “还望姑娘可怜可怜,为咱家指条明路。” “你可怜?”李君像是听到了笑话,冷笑了两声道“说你富可敌国,不夸张吧?” 王富擦了擦鬓角留下来的汗水委屈的道 “是有些银子,可……这么多人盯着,也算不得我的了,谁知道哪天就被别人夺去了。” 王富说罢,偷偷看了一眼李君,正好和李君冰冷的眼神对上,瞬时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渗到伤口中,疼的他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李君哪里知道他有多少银子,连胡韬都成了别人的棋子,可见这是一条大鱼,李君便想着诈一诈。 李君没理会王福的表情,冷冷的说道 “你总得让我知道都是谁在盯着你的银子,我也好看看自己护不护得住你,当然,不是说大话,若是我都护不住你,你还是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王富趁着低头擦汗的功夫,脑子飞速的转,他要理清楚关系,稍不注意,别说钱财,就是命也得没! 李君可不给他机会思考。 “你的钱财如何得来的,我没兴趣知道,想必你当初有很周密的安排……,你如今说好听了是虎落平阳,说难听了就是待宰的羔羊!不过,你放心,我不是屠夫,我只对惦记着你的那些人感兴趣,尤其是对……”李君拉长了音,悄声说道“和信阳那边有瓜葛的人感兴趣!” “王公公在皇宫内当差,见得最多的怕就是这些勾心斗角,想来你也是最会审时度势的人,选好主子才是你该做的,不然,别说银子,命都会丢!” 王富听到这里索性也直接起来 “姑娘如何让咱家相信,选了四王子便能留得命留得财?” 李君嘿嘿一笑道 “你想的还真挺多,留着命不难,留着财……那要看你想留多少财。” 王富一听有门儿,若是李君一味的说都留给他,他反而不会轻信。 “勤苦一生,忍辱负重,只求衣食无忧,安逸平顺!” “你要明白,你所要的衣食无忧不难,想要安逸平顺……我们要付出很多。” 王富点点头,等着李君的下文。 “这要看你提供给我们的消息值不值我们去护着你,你能活到现在以为是自己能扛吗?错!知府胡大人并不知情,他只知柳翠带回来的那些金银,以为是你在京城贪污所得,便也想贪一些罢了,真正知道实情的人在背后操纵着知府,你命不错!知府本性还算善,没对你用酷刑,不然,你未必扛得住!” 王富熟练的擦了擦鬓角的汗水,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你若是在别的地方出了事,我只能救出柳翠,管不了你!我这人,年纪不大,却从不做冒险的事,要说你的命真是好,既找了柳翠送镖,又在燕地出事,在这里,我还能说的算!” 王富频频点头。 “所以,”李君站起身来道“你想清楚,若是依附于我和四王子,就要拿出诚意,提供些真实有用的消息,记住,钱财不可能都留给你,但保你衣食无忧,安享晚年!若信不过我们,我马上会让周东送你出客栈,我从不强人所难!明早给我答复吧!” 说罢,李君转身就要走。 王富赶紧喊住李君,他又不是傻子,这是四王子的地盘,不依靠他依靠谁?出了客栈他只有死路一条,家里那些丧了良心的亲人,说不准早就跟别人串通一气了! “姑娘莫急着走,不用等明早,咱家现在就能决断……王某这条命就交给四王子与四王子妃了!” 说罢,王富挣扎着就要下跪。 第一百三十七章 谋横财(一更) 李君上前一步扶住王富道 “你现在的身体就像那破棉絮,风一吹就散,就别整这些虚的,我也不在意这些,你能毫无保留,实话实说最好,省得我又是猜又是想的费事。” 王富哆哆嗦嗦的坐回到榻上,莫名的,他感觉李君并没有打心眼里看不起他,虽然李君说话并不客气,他反倒喜欢听。 “好!我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等会儿!我觉着还是丑话说在前面,我这人对很多方面都不在意,但是却非常在意忠诚!你既然依附于我,就别再动歪心思,你应该知道,你的事我虽知道的不多,但要是命人去打探,可能知道的比你自己还要多,若是有一日让我知道你刻意隐瞒或者歪曲事实,你的命也就到头了!至于钱财,自然跟你也无关了!所以,你最好想清楚,如何跟我知无不言!” 李君站着,王富坐着,李君居高临下,双目含霜的注视着王福,王富哪里敢与李君对视,心虚的垂下头,他确实想的是一半真一半假,可这小丫头好像不太好骗啊!他犹豫了。 “没事,你想清楚了再让周东找我,记住,要么别说,要么别编,不然,我不介意手上再多条人命!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 李君没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留下气儿都喘不匀的王富呆呆发愣,他见过太多的达官贵人,猛将勋贵,今日竟被一个小姑娘的气势给镇住了,甚至对李君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这才是最让他感到恐惧的地方。 ‘全说了吗?’王富一点一点的靠到榻上,找了一个相对舒服点的姿势,开始闭目思考。 王富手中的钱财不仅仅是他自己贪的,绝大部分是建新帝留给他,让他辅助幼儿继位用的。 说来可笑,建新末年,国库空虚,老皇帝心里明镜似的,但他并没有励精图治,力挽狂澜,而是想着办法存私房钱,他满心的为幼子打算,生怕将来幼子继位被人以钱财相要挟,不能亲政,便自作聪明的存了一大笔私房钱,以备幼子将来的不时之需。 为何选择王富?可见老皇帝为了幺儿费了多少心思,他身边的总管太监太过显眼,且无实权,剩下的众多心腹太监中,老皇帝细细观察,多方考验,判定王富最为忠诚,他又是御用监的掌印太监,将来幼子继位后,与王富的接触也多,更何况王富的差事成天见的就是银子,老皇帝觉得他见的多了,便不会再心生贪念了,就这样,老皇帝斟酌再三最终敲定王富。 王富自是以为天上掉下一块大金砖,直接砸在自己的面前,老皇帝为了尽快筹到这笔钱,竟是与王富一起骗起户部的银子,这真是难为了户部尚书,国库本就空虚,还要一笔笔银子拨给王富,老皇帝催的急了,就只好拆了东墙补西墙,连官员俸禄都一再拖欠,而老皇帝与郑妃和王富一再强调不可对任何人提及此事,提了便是杀身之祸,也就是说这天下只三个人知道王富手里有一大笔银子。 老皇帝驾崩,幼子继位,那三年王富表现的谨小慎微,外面已经星火燎原了,京城内还在自欺欺人,王富表面上对已升为太后的郑妃依旧恭顺,可私底下他已经开始安排怎么将那些钱财运送出去,京城……怕是保不住了!就算勉强保住,景文帝这个皇帝也做不长,同室必然操戈,到那时自然有人替他解决了郑太后,而那笔钱财可就都是他的了,王富的算盘打的噼啪乱响。 从景文元年开始,王富就在想各种方法往外调运,柳翠的爹接到的确实是正常的镖,但是却是王富用来掩人耳目的镖,结果真有人上当,杀了押镖的人才发现什么都没有,而王富便是通过这件事知道,他被人盯上了!柳翠的爹就是这般不明不白的死了,到死他都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诱饵。 不是说好了只有三个人知道吗?他当时想,或许是郑太后不放心,暗中派人盯住他,于是,他自认为开始了与郑太后的斗智斗勇,为掩人耳目,他多次同时向外运镖,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倒是让他运出去一些,其实,那时的皇家本就一堆糟心事,郑太后根本无暇顾及到他,只当他是个忠诚的钱匣子,用钱了伸手即可,竟是未曾对王福产生过任何怀疑。 想来王富当时也是急红了眼,脑子不太好使了,他也不想想,若是郑太后盯上他,直接收了银子便是,哪里还容他蹦跶。 直至景文三年,眼看京城不保,还有部分的钱财没动,王富找到所有镖局,运出最后一拨,六趟镖!这六趟镖全是真金白银的暗镖,剩下的银子,已经没有时间了,索性将京中财物藏匿他处,自己也玩起了失踪,郑太后这时候想起找王富收银子了,可哪里还找得到人! 没多久京城沦陷,郑太后被杀,王富装作乞丐一路艰辛的回到老家。之前运到的钱财并没有送到这里,而是送到他在保安府买的新宅子里,当初这些小事,他的徒子徒孙争着抢着做,新宅子不仅位置好,而且重新做了修整,他安排了自己最信任的一个小徒弟离开皇宫守在新宅,等着接收一趟一趟的暗镖。 这时的王富真的觉得天高海阔,可任他飞,任他跃!这世上再无人知晓这笔钱财,这笔钱财踏踏实实的是他的了! 等王富带着家里过继给他的儿子,其实是侄子的一家老小搬过来住时,问题才一点点显露出来,先是他发现自己的小徒弟与自己的小妾关系有问题,他火冒三丈,打死了徒弟,将小妾关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处置,自己的亲戚却接二连三的寻了来。 接着六趟镖没有一趟按时送到,这里面就有柳翠押的镖,会出意外是意料之中,但是全军覆没不正常,王富等得心焦,却在此时发现过继过来的儿子整日不着家,他派人暗中跟随才发现,儿子竟与北宁伯日日在一起,北宁伯是谁?是郑太后的族兄,在建新帝大肆奖赏郑太后一家时,被封为了北宁伯,想到这次层关系,王富吓得不行,难道郑太后将这天大的秘密告诉了自己娘家人? 王富日夜想着对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北宁伯就找来了,开门见山要分一半,王富自是不认,装疯卖傻,甚至要以死明志,北宁伯只得作罢,然后没过两日又来,渐渐的,王富也听出些内容,原来一切都是自己想的美,那个老皇帝怎么可能如此信任一个阉人?他不仅安排了人监督王富,郑妃也没守住秘密,告诉了自己娘家的兄长,用北宁伯的话说:现在盯着你的人可不是一处两处,用不了多久就都会找过来,你一个人如何应对? 王福也不客气的反问 “我一个人是无用,多一个北宁伯就有用了?你府上今日断粮否?” 北宁伯也不生气,嘿嘿一笑道 “我确实没啥能耐,我后面的人有能耐就行,你不投了我们,我们便也会是那些人中的一个,到时,你招架得住谁?死路一条罢了。” “你们舍不得我死!” “还是死了好,活罪难受,到时你就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了!” 王富还是死都不认,只说自己当差时确实贪了些钱财等等。 北宁伯冷笑着说 “你最后运送出来的东西都没到吧?” 王富的心紧到一处。 “不是我们干的,都说了,盯着你的人不止我们!你再不做决断,小心小命不保!” 第一百三十八章 派任务(二更) 二人这般你来我往的很多次,北宁伯也只是动动嘴,始终没有实际行动,王富也死咬着不认,反倒是多次问过北宁伯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北宁伯也不说,只说投过来就知道了。 直到柳翠押着镖送来,这层窗户纸才被捅破,王富心知肚明自己为什么被抓,自然知道他们不敢要他性命,索性咬死牙关问什么都不说,慢慢寻找解困之法,倒真真是没少受皮肉之苦,不过李君说的也对,他也仅仅是受了些皮肉之苦,因为胡韬根本不知情,只听信了薛信的分析,觉得这个阉人肯定还有其他钱财,只想着再要点出来,因薛信没事就提醒他,大王子没了,他只能靠自己上下打点关系往上爬,哪能缺了银子,这阉人必定不是好人,这也算是杀富济贫。胡韬这才命衙役严刑拷问,也仅限于皮肉之刑,殊不知,这几个衙役全都是薛信的人,要不是他每日都要到牢中巡视一次,那几个衙役指不定会使出什么酷刑来。 本来审了几日胡韬就想放人,又是薛信一顿发自肺腑的劝阻,这时候放人等于是自己承认自己抓错了,抓的又是未来四王子妃的人,怕是很难善了,倒不如加大刑罚的力度,那阉人必定有问题,不然为何毫不辩解,只一味的受刑?只要审出问题,将来就好交代。 胡韬觉得有道理,便继续由得薛信逼供,直至李君到保安府的前几天,王富仍未开口,却已显出油尽灯枯的样子,他心里已是越发不安…… …… 王富此时靠在榻上,心中悔不当初,这本是烫手的山芋,自己当时竟欢喜得犹如成了仙,老皇帝安排的人怕是只等着他动,到时坐收渔翁之利便可,而北宁伯这些人怕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自己早晚落入他们的手心里,到那时自己会如何,王富不敢想,至于北宁伯一直动口不动手,想来他背后的人对那位姑娘多少还是有些忌惮,而那位姑娘,王富轻轻睁开眼,看向窗边的那最后一抹昏暗,天要黑了!那就再赌一次,就赌那位姑娘眼中的光亮是真的,就赌她还是个小姑娘……能给他留条后路! 王富若是知道柳翠的爹是因他而亡,怕是不会这么想了。 …… 当夜,李君便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她听完沉思了片刻,只跟王富说了一句“早些休息。”便起身离开了。 三更过后,虎妞起夜时发现李君的卧房还点着灯,西厢房也一样,便悄悄说与柳翠听,柳翠因为伤痛,迟迟不能入睡,听虎妞说完更是睡不着了,俩人嘀咕嘀的说着悄悄话,旁边的胖丫突然停止打鼾,嘟囔道 “都说姑娘发呆就是算计人呢,你俩着啥急?等着看吧,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 说罢鼾声再起。 …… 转日,阳光虽然晴好,因李君一夜没怎么睡,从起身就没精神,她本来打算睡个懒觉,却被芸娘和慧娘轮番叫起,说是知府的夫人带着好几个官员的家眷前来拜见李君,已经在客栈等候多时了。 李君本不想应付这些官太太,只推说自己不舒服改日再见,芸娘说,若是如此回复,她们一定会延医问药,更会搅的上下不得安宁,李君只好起身装扮。 桃红柳绿这次没有带来,剩下的几个女人对穿衣打扮都不是十分精通,李君倒觉得无所谓,便照旧一身胡服,简单绾起头发,且素面朝天的准备在厅堂里接见诸位夫人。 芸娘想了又想提醒道 “姑娘,还是用些首饰,脂粉,那些人保不齐谁与信阳那边有来往,若是没安好心,指不定怎么编排姑娘呢。” 李君笑呵呵的道 “那不是正好,我就希望她们使劲编排我!” 芸娘也只好作罢。 没多一会儿,几位夫人款款入内,但几人见到李君的那一瞬间,表情竟出奇的一致,一股不可置信的味道弥漫在厅堂内。 李君笑的很……灿烂,宾主双方互相行礼,因她还没正式拥有四王子妃的护身符,所以也是要回礼的,只见她敷衍的蹲了蹲。 为首的夫人看上去面色不佳,脸上虽涂了厚厚的脂粉也没能盖住那份憔悴,周身装扮中规中矩,发间只一枚发簪,耳尖上挂着一个小小的耳坠,手腕处一副玉镯,再无其它首饰,这位夫人便是胡韬的发妻宋氏,宋氏初初嫁与胡韬时,胡韬还是个上进青年,每日读书壮志满胸,二人也算琴瑟和鸣,着实恩爱了几年,胡韬一朝得中便面目全非,再加上后来的颠沛流离,寄人篱下……宋氏一直忍受着胡韬窝里横的暴躁和各种刁难,直至来到保安府,宋氏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哪知胡韬又开始纳妾…… 尤其这几天,胡韬的精神状况又堪忧,他便频频到上房找宋氏麻烦,宋氏今日哪里会有好面色示人。 宋氏先介绍了自己,又一一将身后的夫人们引见给李君,除了宋氏,其他几位女眷都是倾全家之所能,尽量把自己打扮的富贵逼人,生怕被李君看不起,名贵衣料,满头的金钗,满手的珠玉……反正现在没有品级规矩,想怎么穿怎么戴都随便。 李君心里乐开了花,示意大家落座,然后开门见山的说道 “看几位夫人穿戴,日子过得都不错吧?可……咱燕地老百姓的日子可不好过,你们都是各位大人的贤内助,替自己夫君分忧理所当然,那就这样,几位夫人就辛苦辛苦,想来做善事也是你们愿意的,你们几人合计一下,保安府内,达官贵人,富商望族,总之有钱的人家,都让他们做做善事,捐些钱和物用于流离失所的百姓恢复日常的耕种,你们定要记住谁捐了什么,我是要秋后,不是,是要挨家道谢,还会请四王子出面奖赏的,总之你们要在十日内做好这件事,想来保安府的善人们定会踊跃捐赠,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来找我!” 几位体面的夫人都傻了,一大早来拜访李君是昨日那些官员就商量好的,只看这位未来的四王子妃手中的帅印,就知道她在四王子心中的分量,再有见过周东,周南的就更加确定这位姑娘不能得罪,管她从哪来,将来又会到哪去,至少目前是自己头上的天,那就想办法哄得她高高兴兴的离开就是了。 于是,这些官员回家就跟自己的夫人说要她们去拜会李君,目的就是捧着,哄着,让李君高兴着,有的官员还动了小心思,让自家夫人细细观察李君喜欢什么,到时偷偷送上,也许升值有望也未可知。 哪知一切都与之前想的大相径庭!先是李君本君既不雍容也不端庄,反倒是一副懒散,虽说有几分清秀,却实在没办法与王子妃连在一起,然后预想的寒暄更是一个字没有,直接就是要钱,还要她们几个去要钱,眼下谁不是把银子拴在肋条上,粮食挂在腰间?最后,这位姑娘竟是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交代完事情便直接送客了,只留下知府夫人,这是几个意思? 夫人们没有耽搁,出了客栈便急急的回府,同时命小厮去衙门里将老爷喊回来,这事得商量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怂知府(一更) 宋氏坐在堂内倒没有任何拘谨,只是显得精神萎靡。 “看着夫人像是身体不适?”李君关切的问。 宋氏轻轻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说道 “姑娘莫理会我,需要我做什么我必会尽力,只是……怕是会让姑娘失望。” 李君皱了皱眉,她从宋氏的表情中能看出这个人并非敷衍,只是…… “胡知府对你不好?” 宋氏抬头看向李君,眼中一阵惊慌 “姑,姑娘何出此言?” 李君叹了一口气,她留下宋氏,是因为捐赠这个事总要有个牵头的,她是准备做恶人的,好人自然交给知府夫人做再合适不过,二人若是配合得当,收效自然可观,指望那些满头凤钗的女人们团结一心完成任务,还不如指望天上直接下银子! 所以,她要看看这位知府夫人可堪大用,现在看来,这位夫人被家事所累,精力有限,但这位宋氏眼神清澈,毫不做作,李君倒想试一试。 “你首饰不多?是嫌麻烦?” 宋氏垂头道 “府中不宽裕,老爷有几房得意的妾室喜欢这些……” 李君抬手打断宋氏说下去。 “这样如何,我帮你处理家事,你帮我做好这次捐赠,如何?” 宋氏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胡韬会不会因为她今日的表现又去找她麻烦。 “胡大人昨日没有与你说什么?”李君问。 “没,只说今日带着其他夫人们来给姑娘请安。” “他与平日比可有不同?” 宋氏皱了皱眉,嘀咕道 “好像没什么精神,也没歇在内院,歇在了外书房。” “我昨日与他谈了谈,有些成效,你要相信我,你府上的事我帮得!现在只看你敢不敢帮我?” 宋氏本也是性格爽利的人,只是这些年被折磨的失了锐气,今日别管别人怎么看李君,她是喜欢的,她平日里最厌烦的就是与那些官员的女眷见面寒暄,李君身上虽没有世家大族的风范,但周身的气势一点不输她们,宋氏低下头,深思了片刻,心中一个声音问:还能再差吗? “好!姑娘要我怎么做?” …… 送走宋氏,李君叫来周东。 “有没有办法帮我查两个人?” 周东笑了道 “周南刚好没走呢。” 李君这才知道东南西北的分工,于是赶紧叫来周南 “三日时间,帮我查出薛信的来历,还有北宁伯,看看他投了谁?难为你吗?” 周南摇了摇头,道 “今日就能报与姑娘听,姑娘要来保安城之前,四王子就让我细细查查这里的人,倒是有些收获,我这就去整理出来交给姑娘,” 李君听罢高兴的直蹦高,嘴里还在欢呼“天助我也!周南真好!周东你也好!” 周东周南不知如何应对,二人的脸皮早就又糙又厚,此时竟显出微微的粉红色。 …… 到了下午,李君的面前就摆放了她要的东西,果不其然,薛信是方氏的人!李君挑了挑眉,冷哼了两声后,吩咐道“将徐将军和胡大人请来!” 二人很快便到了,李君将薛信的身份说明后果断的对徐顺道 “派人以通敌的罪名,抓了他!至于证据,你看着办!抓到后,严审!看看还有多少同党!” 徐顺应了一声好,又觉得不对,马上提醒道 “姑娘,我这守城的兵,不能参与地方政务啊!” “他泄的是你军方的密呢?” 徐顺顿时来了精神,意气风发的执行任务去了。 胡韬早已吓的瘫坐到椅子上。 李君又瞪着眼补了一句 “你屡屡被人利用还不自知,是要好好检讨一下了!你家夫人,人很好,若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今日就取下你这顶乌纱帽!” 胡韬早已魂不附体,他怕的不仅是薛信的身份,更怕的是这些事,包括伪造证据,都是当着他的面说的,他不想听,知道了就是罪啊!现在又听到李君要取他的乌纱帽,那颗脆弱的小心脏早就不堪重负,胡韬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这把李君愁的,上次是还没怎么样就开始哭,这次是还没怎么样就直接晕了!大王子这是什么眼光?难道枕边风这么厉害?只为哄女人开心,可以压上一座城池的兴衰?! 李君气不打一处来,让人将胡韬扔到西厢房,又派人找来郎中和宋氏,便坐在一旁运气。 胡韬悠悠醒转,睁眼便看见宋氏,耳边响起李君说的,若不是看在你夫人的面子上,今日就取下你的乌纱帽……胡韬抓着宋氏的手,顿时泪流满面。 李君不耐烦的站起身高声道 “胡韬你听好!才不配位,必受其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说的就是你!你一无是处!只有一位好夫人,却不懂得珍惜!” 胡韬躲在宋氏的身影内,不敢应答。 “现如今闯下这么个大祸,你要如何善后?只识人不明这一条你就死定了!还将他引为上宾,处处信服!真真是个棒槌!” “想不想活命?!” 李君突然提高嗓门,吓得胡韬浑身一抖,赶紧挣扎着坐起来,哆哆嗦嗦的道 “想!还求姑娘看在大王子的面子上,救我一救!” “想活命就好,从现在起,我说什么你照做!” 胡韬点头。 “先回你府上将你那些莺莺燕燕给我处理了!谁知道那里都是些什么人!我会让周南帮你,可做的到?” 胡韬吓得险些又晕过去,那些女人可都是薛信帮着挑的,他哪敢多言,只一味的点头。 “滚回府上装死,对外就说气病了,我让你做什么自会让周东通知你。” 胡韬如蒙大赦,由宋氏搀扶着急速离开了客栈。 …… 那边,徐顺带兵没费吹灰之力便将薛信拿住了,薛信这一夜本就没睡好,胡韬回府也没见他,哪怕他找到书房,胡韬也没见,这让薛信心中忐忑不已,脑中不断出现李君的样子,他知道这个姑娘不简单,该如何是好呢?想了一夜,写了无数次的密信都被烧了,薛信想,还是等到有些眉目再写密信,最终他等来了徐顺…… 可惜北宁伯那里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李君只说继续盯着。 薛信被抓的事,没过多久就被传的满城皆知,刚刚太平了没多久的保安城顿时又紧张起来,敌人居然贼心不死!居然有人敢通敌!大街小巷,茶肆酒楼,到处都是在痛骂通敌者的人,连说书的都将将门风云改成了锄奸记…… 第一百四十章 有办法(二更) 李君也趁着这股热乎劲儿向外宣布,为燕地流离失所的百姓募捐慈善活动正式开始!由知府夫人宋氏主理,各位善人可直接找宋氏捐赠…… 李君的这个举动就像朝沸腾的油锅里吹了一口气,任何反应没有,大家的注意力依旧放在通敌者这件事上。 接下来两天,形势愈演愈烈,薛信在牢里扛不住酷刑,一个一个的把他知道的,方氏安插在各个府邸的人都招了出来,直把李君乐的做梦都笑醒。 这些人并非直接与方氏联系,自然是通过不同的人,而这些不同的人恰巧在周南的小本本上都有明确记载,即便没有,周南也很高兴,这下不就有了嘛,顺藤摸瓜,最终都能指向信阳王府。 这几日,周南跟徐顺忙的不亦乐乎,宋氏那里却清净得很,那几位夫人回家后不是称病就是家中有人称病,直接撂了挑子,即无人主动来捐赠,那就只好委屈宋氏挨家府上去叨扰了。 好在碍着宋氏是知府夫人,没被赶出来,但是也是毫无成果可言,家家都是敷衍搪塞,装委屈哭穷,可随着差不多每个府上都有‘通敌’的奸细被抓,形势开始变化了。 李君开始闭门谢客。 而宋氏不再需要挨家府上去做客,每日只在府中接待来拜访的各位女眷,有的甚至搀着家中老人来相求,只想让宋氏向李君美言几句,那些奸细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宋氏则按照李君交给她的方法,只一味的敷衍推脱,说什么清者自清,不会无端牵连等等。 又过了几日,同知肖大人的夫人李氏找到宋氏,说是要为燕地百姓捐赠些银两和衣物,宋氏自然热情招待。 转日,病榻上的知府大人发布公文称肖大人勤政爱民,为流离失所的百姓捐赠白银五十两,棉衣布匹若干,虽府中有下人通敌,却自始至终未能从肖大人处获得任何消息,肖大人公私分明,治家有方云云。 这一下,满城的达官贵人像是知道这道题怎么解,纷纷开始抄作业,宋氏根本忙不过来,之前几家的夫人们这时候病也好了,家里也没事了,争先恐后的要过来帮忙,宋氏也没说别的,自是欢迎。 既有人识时务,便也有人不买账。这几日茶肆酒楼中,总会有人时而慷慨激昂,时而义愤填膺的宣讲这是未来的四王子妃为了博功名的障眼法,可怜了那些家丁下人云云,众人不解,这些人便会解释,四王子妃想靠捐赠博得美名,奈何保安府的官员富豪不买她的帐,她便想出如此歹毒的方法逼人捐赠!哪里会有这么多的通敌者?往一个富商家里安插细作又有何用?每次说到这里,这些人都会啧啧两声,总结一句:最毒妇人心! 这些人每日流窜在不同的茶肆酒楼甚至青楼中,讲完就会趁着热闹偷偷离开。 几日下来,周南的眼睛终是瞄上了这些人背后的人——北宁伯! 李君很快收到消息,她正与胖丫虎妞踢毽子,说是可以帮她们俩减肥,听罢周南绘声绘色的描述,只是嘿嘿一笑,虎妞拉着胖丫就要去找北宁伯算账,柳翠赶紧拦住道 “你们俩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 虎妞还要与柳翠理论,胖丫拽了拽虎妞的衣角,轻声说 “姑娘又发呆了,等一会儿。” 李君坐到院中的椅子上,确实在想应该怎么办,今天早些时候,周东悄悄告诉他,李奇他们带人劫粮成功了,从时间上算,现在的周恒温应该在战场上杀敌!李奇他们劫的粮,理论上讲是第二批,因为第一批是周恒温自己准备的,就在军营中,这是周恒温自己千辛万苦筹备的,晋王自然知道,所以这所谓的第二批粮食不得有误,不然就不单单是攻不下城,而是分分钟要了周恒温的命! 周恒温如此冒险调整计划就是为了消除晋王之后的猜忌,既然周恒温马山就要成为大功臣,那么她如何折腾应该都不会有事。 其实北宁伯说对了一半,被抓的那些人确实有一半是冤枉的,方氏怎么会蠢到让她一锅端,只是这个由头太好了,不用实在可惜,等到银钱物什收上来,没事的人自然会被放回去。至于会不会有点不分青红皂白?当然不会,李君可是经过慎重选择的,她手中既有周南给她的达官贵人富商的名单,也有徐顺总结的名单,内容都很是详尽,不但有经济状况的介绍,也有平时善恶的分析,这样李君选择起来方便不少,名单上自然有北宁伯,一个穷的只剩下爵位的废物! 李君没用多久时间便想好了办法,她将虎妞,胖丫,柳翠还有周东,周南都叫到身边,低声交代着,虎妞时不时的大笑两声,可把西厢房门口的王富急得够呛,外面的事李君从未瞒着他,今日周南说的他也听到了,他是相当好奇李君会怎么破这个局,就算捐赠搞到了,名声坏了,怕是得不偿失啊! …… 李君悠然的坐在院中的藤椅上喝着茶,身边只剩芸娘,其他人都出门去了,王富小心翼翼的走到李君身旁,恭敬的行了礼,这才试探的问道 “姑娘这是……胸有成竹?” 李君指了指旁边的绣墩说“坐。” 王富经过这段时间与李君的接触,知道她不是试探,更不是客气,就是让他坐,王富行了礼便坐下来。 李君这才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跟我一起慢慢等!”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北宁伯 保安城青石街,虽不是闹市,却也是人来人往,商家林立,一家名叫‘一碗清茶’的茶肆里,十几个人正围着一桌,桌旁坐着一名中年男子,一身锦缎湖色常服,体态微微发福,眼细嘴阔,正夸夸其谈。 “……这等行事做派,还想进嫁进皇室,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这位大爷,你就不怕……找你算账,抓了你?” “笑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做得,为何我说不得?她敢抓我就要有本事堵住悠悠众口,不然,哼哼!” “不然如何?” “不然她休想嫁进皇室!” “这位大爷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那些贵人的婚事,怎么着?归你管?” “这你就不懂了,贵人最要脸面,若是大家齐心协力,让贵人知道她的真实嘴脸,哼,谁还敢娶她?一个乡下丫头罢了……” “我说怎么今日心情这么好,原来这里有个大笑话!” 周东竟出现在茶肆门口,正笑呵呵的看着堂内这些人。 “公子快快里面请!”茶肆里的小儿热情的招呼周东。 周东摆了摆手道 “不用,我是来请诸位去看场大热闹,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兴趣?” 十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自然兴高采烈,纷纷开口问 “什么热闹?” “哪里的热闹?” “可会惊动官府?” …… 那位中年男子脸色越来越阴沉,他眯着眼看着周东道 “无知小儿!敢跟爷爷抢生意!” 周东笑的更欢快,几步就到了桌前,十几人被周东的速度吓的避到两边,周东伸手拎起中年人的衣领,稍一用力,中年人屁股就离了座位,吓得他哇哇大叫,早没了刚才的气势。 周东高声喊了一句“走啊,跟着看大热闹去!”便拎着中年人大步走出茶肆。 十几人瞪着眼睛,显然被刚才的一幕震到了,这么刺激的事他们哪里会不跟着,十几人慌忙跑了出去,紧跟在周东身后,至于中年男人,可不止狼狈二字能形容。 同样的事情,同时发生在不同的街市,周东,周南,柳翠,胖丫,虎妞,慧娘,一人拎着一个,身后都跟着一拨等着看热闹的人,众人在北宁伯府门口聚齐。 这几个人身后的‘追随者’要数胖丫和虎妞人最多。胖丫不会说啥,但身形和抓人的方式实在惹人注意,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周南分给胖丫的人待在百花楼,那是什么地方?反正不是女人能去的地方,不让进?那就打进去,反正今日就算他们把天捅个窟窿,姑娘说也没啥事。 百花楼差点被胖丫拆了,里面的莺莺燕燕吓得花容失色,吱哇乱叫,老鸨即刻派人去找自己的保护伞,可不论哪个衙门口只说一会儿就来,可就是不见人影。老鸨只好去求胖丫收手,问她要找谁,胖丫哪里知道名字,只说找那个编排四王子妃的人,这还是柳翠千叮咛万嘱咐的,说千万别说找编排姑娘的,那里……全是姑娘! 很快,一个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中年男子被推了出来,胖丫还知道核实一下,问了问都在这里说了什么,中年男子早就被吓傻了,一个字都说不出,还是其他人将他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胖丫这才拎着人往外走,边走边照着柳翠教她的高声喊 “想看热闹的跟着来!” 乌央乌央的一群人涌出百花楼,连老鸨都带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尾随其后,好奇心本就人皆有之,事情又牵连到未来的四王子妃,且如此明目张胆的抓人,不去一探究竟,这些人怕是饭都吃不下。 虎妞抓人还是比较顺利的,她身后的人大部分都是半路跟过来的,因为虎妞一路拎着人高喊 “四王子妃为了保护你们,姑娘家家的在战场上与鞑靼人拼命,几次死里逃生,一路西去成亲,路上见到流民不仅给吃食,还给看病,还给地种!你们的良心呢!这个黑了心肝的人到处编排我们姑娘,今日就要给个说法!想知道到底咋回事的,跟着我来!” 虎妞一路反复高喊,声音穿透几条街,身后跟着的人也是越聚越多。 再说这几人在北宁伯府门口聚齐,虎妞和胖丫将人往地上一扔,也不怕他俩跑了,二人直接上前几脚就把大门踹开,连叫门都省了。 二人踹开门,又重新拎起地上被折腾的没剩几口气的两个人,这才和大伙一块儿趾高气扬的进了伯爵府! 北宁伯此时正优哉游哉的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将这段时间的安排一遍又一遍想,看看有没有遗漏,他算着自己找的那些人李君不敢抓,抓了就是越描越黑,再说,就算抓了,也供出是他指使,他不认就是了,再怎么说他也是皇亲国戚,那人只是让他借机抹黑李君,名声这东西一旦被污想洗白可难,他也算完成了任务,至于李君这边会如何,哼!又没伤筋动骨,他睁眼看了看自己的书房,说是家徒四壁也无不可,他都穷成这样了,还能差到哪去? 其实北宁伯正经风光过几年,从景文帝出生到景文帝驾崩,他人生的巅峰也跟着崩了,周家的那位燕王很快就带着一家子驾鹤西去了,占了燕地的叛军头子哪里会理会他的身份,要不是他跑的快,怕是连命都没了,可人是跑了,家里的奇珍异宝,金银首饰可带不了那么多,等叛军被周恒毅剿灭,燕地重新回到老周家手里,他也只剩下一口气,府里的东西早就被叛军搬空了,虽说周恒毅将府邸重新归还他,可府上的东西回不来了。 北宁伯心里这个恨啊!虽然恢复了爵位,可晋地那位还没称帝,没事漏掉他的俸禄很是平常,所有规矩礼数都乱着,他想找地儿说道说道都无处可去,曾经满院子的女人,如今只剩一个半老徐娘的原配和一个风韵犹存的妾室,还有七八个需要张嘴吃饭,他也分不清嫡庶的孩子们,这日子怎么过? 若不是那人及时伸出援手,北宁伯心中冷笑,他怕是活活饿死在这府里也无人知! ‘既如此,就别怪我心狠手黑!’北宁伯正得意的算计着,他仅有的两名小厮气急败坏的跑进书房,上气不接下气的轮番说道 “伯爷,大门让人踹开了……” “进来好多人……” “还带着前几日来过府中的那几个人……” “那些人很凶,每过一处就砸一处……” “有两个女的,厉害的不得了……” “眼看就要砸到书房了……” “他们后边跟着好多好多人……” 北宁伯呆愣了一下,耳边已经能够听到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他脑中反复出现一个问题“她怎么敢?!” 周东一行人手里拎着一个也没耽误打砸抢,哦,没有抢,北宁伯府实在是太干净了,连跟在后面的百姓都难以置信这么大的府邸,这么多间房子竟是空空如也!让想顺手牵羊的人失望不已。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戏伯爷 北宁伯站在书房门口,脸色铁青的看着周东几人器宇轩昂的走到身前,将手里的人扔在他面前,他以为自己不会害怕,哪知眼前几人的神态中竟充满了玩味和不屑,他有心做出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可总觉得这些人会笑话他,北宁伯突然感觉到是不是一脚踢在大石头上了? 地上的几个人见到北宁伯,一路上的心酸与屈辱瞬间涌上心头,也来不及思量得不得当,应不应该,几人竟是齐齐的爬向北宁伯,口中凄惨的喊着 “北宁伯,救我!” “岂有此理!尔等是何人?我为何要救?!” 北宁伯挥了挥衣袖,像是驱赶蚊蝇,然后怒气冲冲的看着周东几人大声道 “你们,你们又是何人?竟敢私闯伯爵府,可知这是重罪!” “你看,让我说中了吧?”周南弯腰对地上其中一人说道“他不可能管你们,就为那几两碎银子,命都搭里了,值吗?” 地上这人本就被北宁伯的举动气得不行,再加上周南的挑唆,竟是挣扎着站起身来指着北宁伯道 “是你给了我们二两银子,让我们照着你教的说辞,到人多的地方去讲,我这身长袍还是你给我的呢!” 地上其他人像是也缓过来些,也都踉踉跄跄的站起来,随声附和道 “对!我这身长衫也是你给的……” “你还说除了二两银子,这几日的吃喝都算你的……” “你还说若是被抓,只要不供出你来,你就有办法救我们……” 院子里的百姓听罢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一下子院子里就像是蛤蟆坑,嘈杂的让人头疼。 北宁伯没有退却,他勇敢的上前一步,阴恻恻的盯着胖丫问道 “他们说了什么让你们主子如此害怕?怕到竟然不顾王法闯伯爵府的私宅!” 胖丫眨了眨眼睛,很认真的回答道 “不是怕,是生气,我生气不会讲理,只会打人。” 说罢,胖丫上去朝着北宁伯的肚子就是一拳,北宁伯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扎扎实实的受了胖丫一拳,整个人飞进了书房。 周东看着直呲牙,这得多疼啊!他可是见识过胖丫的威力,那手劲,那脚劲,牲口都受不了啊! 虎妞很担心的朝书房里望了望道 “别一拳打死了,那就不好玩了!我还没出手呢!” 书房中,背朝下,感觉肝肠已经寸断的北宁伯听见了虎妞的抱怨,差点掉下眼泪,他是瞅准了胖丫憨憨的好欺负才找她问话的,怎能招呼都不打直接打人呢?而且后面还有接班的? 柳翠听完虎妞的话只得好言相劝 “怎么也得留口气,只要不死,怎么都行,你俩可得悠着点!” “我没使全力。” 胖丫认真的说,柳翠总算放心了。 北宁伯听罢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给定标准呢? 还是周南好心,他进了书房,将北宁伯搀起来又扶出书房,然后手一松,北宁伯捂着肚子又坐到地上,嘴里不断的呻吟。 “原来贵人老爷们也会疼啊!” “废话,又不是神仙,不过是比咱们会投胎罢了。” “唉,真是废物,那丫头虽说长的壮实了一些,也不至于一拳都吃不住,真真是绣花枕头!” “平日里只见这些达官贵人欺负别人,第一次见他们被欺负,真是过瘾!” “他究竟干啥了?惹得这几个人打到家里来?” “你长耳朵是吃饭用的?没听刚才那几个说?这位伯爵爷花银子雇人,在外面编排人家主子。” “他们只说花银子雇他们,可没说编排他们主子。” “你脑子是吃饭用的?不会自己想?!” “这些人的主子是谁呀?” “你不知道?就是那位要募捐的未来的四王子妃呀!” …… 人群中叽叽喳喳热闹的不行,北宁伯自己捂着肚子呻吟了半天没人理,自己两个小厮早不知躲到那里去了,他眼下已经没那么疼了,可连站起来的借口都没有,他们来这不会只为了打这一拳,然后看他在地上躺着吧? 柳翠看时候差不多了高声说道 “我们姑娘让我们问你几个问题,第一,银子好挣,你有没有命花?第二,你若出事了,你新主子会不会救你?第三,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第四,若是有一日你新主子与你的关系暴露人前,你会收到怎么的刑罚?你刚才不是提到王法吗?王法该怎么处置你?最后这一句是我问的。” 柳翠说罢紧紧盯着北宁伯的表情,这是李君叫她做的,用胖丫的话说,李君又在骗人。 北宁伯可不知道李君在炸他,此刻内心已经一片混沌,脑子里反复出现“她怎么知道的?” 又是周南好心,他再次过去扶起北宁伯,北宁伯晃晃悠悠站起来,脸色惨白,周南在他耳边低声道“好戏在后头,你可得挺住了!” 北宁伯听得心头一颤,正在这时,一声尖利的喊声直接刺穿整个前院,众人都被这惨厉的喊声吓了一跳,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垂花门处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手持匕首,正往人群中冲。 北宁伯被这喊声唤回了魂魄,他竟是松了一口气,那是他的爱妾,撒起泼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想当初,他原配夫人十几个丫鬟加一起都没打过她。 可还没等他踏实的再做一个深呼吸,那位妇人便被虎妞踹回垂花门,半天没动。 北宁伯彻底傻了。 就在这时,又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的传遍前院 “本将是护送李姑娘西去晋地与四王子完婚的辽东镇副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翻手云 正是裘成业到了!他一身铠甲的站在院内,他自报完家门,人群自动闪出一条路,周东赶忙拱手高声道 “辛苦裘将军!” 人群中顿时沸腾了! “裘将军?镇守辽东镇的裘将军?” “杀得鞑靼大军屁滚尿流的裘将军?” “哎妈呀,裘将军?!” 周东赶紧解释道 “是裘小将军!” 裘成业笑呵呵的对着两边的民众拱手道 “裘将军正是家父!” “天啊!我竟能见到裘将军的儿子!” “虎父无犬子,裘小将军一看就是大英雄!” “各位!我不是大英雄,这个人”裘成业指了指北宁伯接着说道“他处心积虑辱没败坏的那个人才是大英雄!” “谁呀?” “四王子妃呗!” “一个女人……大英雄?” “裘某从不扯谎!想当初鞑靼十五万大军来袭,我父亲手中只有不到五万将士,若是没有李姑娘想出良策,亲上战场拼杀,各位,你们或许已是一缕亡魂!” 很多人之前就到过这件事,并未当真,只当是为了给这位未来的四王子妃添彩,如今从裘成业口中再听一遍,竟是真的信服了。 李君在这些人的心目中一下子就高大起来。 “李姑娘心善!”裘成业接着为李君开表彰会“一路上遇到无数流民,他们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孩童病重,老人走不动……那种惨景裘某此生不愿再见!李姑娘本可袖手旁观,或者只当未见,可她没有,她不仅将这些流民全部收留,还为他们的将来打算,但是以她一己之力终是难以成事,她便舍下脸来请保安府的达官贵人们解囊相助,后来如何,各位也就知道了,无人愿意帮助那些可怜的人!” “李姑娘曾感叹道:若是知道这些富贵之人如此薄凉,当初鞑靼大军来犯,就该让他们去上战场!” “对!李姑娘说的对!就该让他们去上战场!” “这些黑了心肝的,平日只知欺负我们,到处作威作福,真让他们掏银钱,真是比割他们的肉还疼!” “一帮畜生……” …… 裘成业抬手制止住众人的愤慨,接着说道 “李姑娘还曾说:这天下富贵之人吃的用的皆出自底层的那些可怜人,若是这些可怜人都饿死冻死,这世上便也再无富贵之人!所以,到底是谁依附谁?” “好不容易有想明白的人愿意捐赠,又正好赶上查出保安城有人通敌,便有人以此为借口抹黑李姑娘的名声,目的何在?” “傻子都知道,为了不捐赠!” “对!他们就是舍不得那些银钱,连李姑娘的名声都敢抹黑,真是钱比命大!” “这些天杀的,李姑娘为了他们命都差点丢了,他们竟不知报恩反而抹黑,可还有半点人性!” …… 裘成业再次抬手,院子又静了下来,这次裘成业提高声调,掷地有声的道 “本将受命一路护送李姑娘,不管路上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与困难,本将都要保护姑娘,所以,此次中伤姑娘名声的前因后果,本将必会查个水落石出!来人!” “在!” “带兵封了北宁伯爵府!” 北宁伯听着听着就已经开始腿软了,本来是要坏她名声,怎么一下子变成为她歌功颂德了?等到听到裘成业最后一句,北宁伯脑中只来得及反应一句“她怎么敢!”就晕了过去。 …… 与此同时,李君在小院里,王富惊讶的说出同样一句话 “你,你怎么敢?” 李君呵呵一笑道 “为何不敢?” “封了伯爵府?再怎么说他也是有爵位的人,你如此,如此行事怕是会给四王子惹麻烦啊!” 王富说的话倒是发自他肺腑,现如今他可是跟四王子拴在一起的,他可不想四王子出现任何闪失。 李君不以为意的道 “你说的是有规矩的时候,现在没规矩,正是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这时候做事只看后面的力量大不大!要不然,我敢收你这个烫山芋?你知不知道就这几天,一共来了多少拨想带你远走高飞的?” 提到这个,王富不作声了。 李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得意的道 “你当我家四王子是摆设?这保安城知府我的人,指挥使我的人,我自己手里还有四王子的帅印,还有一百五十名身经百战的特种兵,这种条件下,我还被欺负了,你说我是不是自己找块儿豆腐撞死得了?” “特种兵?” “听重点!他们要做的无非是坏我的事,坏我的名声,我不但不会让他们得逞,还会多多利用他们搭好的台子,唱我自己的戏!” 王富何等精明,他听明白李君的意思,却不太相信李君能如她所说那般做到。 “姑娘已经想好后续如何处理?” “处理什么?别管什么世道,都是成功之人方有话语权,四王子打了胜仗,我就算真做了人神共愤的事,也无人敢惩处我,反之,我就算如何小心翼翼,谨慎仔细,照样一身不是,所以,记住,要找到牢固的靠山,有潜力的靠山,能撑得起你的靠山!” 王富深吸一口气,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谢姑娘指点迷津!” 李君看都没看王富,她甩动着双臂,活动着筋骨,漫不经心的像是在自说自话 “我刚才说他们想做的事,还差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你猜是什么?” 李君扭头看了看王富,王富垂下头没吭声,内心却开始翻江倒海。 “自然是弄走你!” 王富浑身一颤。 “这人啊,也得有自知之明,你想找人家当靠山,可人家为啥要给你当靠山呢?吃饱了撑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覆手雨 王富跪在地上冷汗直流,这么多天,李君再没问过他任何问题,他以为小姑娘真的是只在意那些盯着他的人,薛信被抓,到今日北宁伯被整,表面都跟钱财无关,他甚至幻想或许可以借这小丫头的手灭掉所有知情的人,到那时他随便拿出点银子糊弄一下这个小丫头,便可以踏实的守着他的钱财,好好安度晚年了。 可刚刚李君的话让王富觉出味道不对。 “姑娘说过,允我衣食无忧,安享晚年。” 李君开始压腿,像是旁边地上就没有人一般 “我这个人,最喜算计,就怕自己吃亏,你每日吃我的,用我的,这都是小钱,可保护你真真是让人肉疼,我就算计着这么做合适还是不合适呢?我不在意钱,你再多还能多过四王子将来的身家?可我留你却是笔不小的费用,还有可能搭上一些人的性命,我这人最是心善,别说是要命,就是受了些伤,我这心都难受的要命,为你一个人……要不你离开吧?” 王富吓得一下歪倒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道 “姑娘,你说过会护着我的。” “是呀,之前我做到了,只是现在觉得是赔本买卖,你对我没啥用,咱们又没有签什么文书,我反悔……不碍王法什么事吧?” “我有用啊!” “有啥用?用你做饵,帮我练兵?真不用!用你钓出盯着你的人?之前确实这么想过,现在看来,不划算!那是你的仇家,未必是我的,没必要!再说,我的仇家我自己能对付,你在这中间起不到任何作用。” 王富看着李君认真的样子,心中早就吓得不行,真要不管他,他未必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啊! “姑娘,我知道你不在意钱财,可一旦让四王子的对手得去也是麻烦不是?” 李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重新坐到藤椅上,认真想了想,语重心长的说道 “王公公啊,你在京城那么多年,看了多少起起伏伏,难道就没弄明白一个道理?世事无常,不可对身外之物太过执着,一旦执着必遭祸事!何必呢?你一旦出去了……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对我们未尝不是好事!只是苦了你,唉,我这也是没办法,不能为了你让我的兵士送命不是?咱俩交情短,可我和他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你说为了你值得不?” 王富此时吓得已经手足无措了,他爬到李君脚下,眼泪鼻涕一痛流,嘶哑着声音哭诉道 “姑娘,好姑娘!千万别把我交出去,姑娘是好人,可好人也需要钱啊!我真有很多很多钱,足以让四王子招兵买马早日称王……” “快别瞎说!什么兵啊马啊王啊的,我听不懂!” “是,姑娘听不懂,姑娘只想着能帮到四王子就行了。” “你说的多简单,怎么帮?你那些钱财被你藏在京城,是你去运,还是我去运?真等到收复京城,你我还有没有命在都未可知,怎么帮?” “在京城也可以取,都在民居中,是我用不同的人名买的宅子,挖地三尺便能挖到……” “快拉倒吧!找到又如何?怎么运出来?运出来三两半,战死好几百人,我疯了?!” 李君站起身来就要走,王富死死抱住李君大腿接着哭诉道 “有办法,一定有办法!我之前运出来的银子还有一部分在燕地与齐地的交界处,易县!姑娘知道易县吧?那里可以运回来!” “王公公!”李君蹲下身子,像是极力耐着性子劝解道“我知道把你送出去挺对不住你的,可你也得体谅下我,都是跟着我的兄弟,我怎能看着他们为了你一个人受伤乃至送命呢?以后每年的今日,我烧纸给你!多多的烧!” 王富吓得魂飞魄散死命拽着李君的裤脚苦苦哀求道 “姑娘救我一命啊!银子,银子大部分都已经被我运出京城了,咱们想想办法能运到燕地来!” “你说你!”李君无奈的又蹲下身子“要让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不论你有多少银子,不论银子在哪,我都没兴趣!再说……我之前可与你有言在先,你若是对我没有实话实说,当我知道时,我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姑娘恕罪!是我小人之心,是我心生贪念,我只是想留一点给自己,但是我说出来的都是实话!只是有些隐瞒!” “只是有些?你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就这么一会儿,你说了多少个藏银子的地方了?不是我不信你,你是怎么运出来的呢?” “姑娘忘了我是御用监的掌印太监,京城内进进出出的货物中,不少是要经我的手,更何况,各大商家与我都暗中来往,私运些货物,无人察觉。” 李君点点头又道 “老皇帝存点私房银子不说兑换成银票,都留着现银作甚?” “大部分是银票,一部分现银,到了景文二年年,实在不敢再留银票,才,才慢慢全部兑换成现银。” 李君又点点头道 “也就是说,你一开始运出来的银钱中大部分是银票?” “是,大部分是银票。” “到了地方再慢慢兑换成现银?所以……燕地就有不少现银!晋地也有!” 王富手一松,瘫坐到地上,点了点头。 “真是狡兔三窟啊!”李君玩味地看着王富,似笑非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隐瞒!你做掌印太监时,有足够的能力调动这些银钱,将它们藏匿好,首选自然是自己的老家!你说了京城,说了易县,却偏偏不说最容易拿到的燕地和晋地,还想着让我救你,帮你?” 李君站起身鄙夷的低头看着王富 “你沾了乱世的光!可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再无能力护着那些银钱,你说怎么办呢?” 王富抱着自己的头,使劲的捶打,像是失去孩子的父母,怨恨自己的无能。 “你将这些钱财散落到各个地方,就像鸡蛋不全放在一个篮子里是一个道理,可没想到你成是靠这乱世,败也是靠这乱世,如今疆土四分五裂,你除了燕地哪也去不了,那些盯着你的人,怕也是因为地域的问题,只想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不然,你活不到今天!而我,除了燕地和晋地的银子,别处也不感兴趣,这才逼着你说出真话!” 王富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有任何生机的瘫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出声,李君也没再出声,院子里一下子静的可怕,突然,李君大声喊了一句 “芸娘过来!” 声音震得王富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直愣愣的说道 “我把燕地,晋地的银子都给姑娘,求姑娘保命!”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探伯府 黄昏时,所有人得胜归来,李君吩咐厨房做几个好菜好好犒劳一下大家,席间,周南问起王富,李君笑了笑说“病了!” 王富是真病了,本来是连惊带吓,再加上痛失银子的伤心,确实不大好受,可回到屋里躺了一会儿的王富,突然间脑子清明了,突然间明白自己上当了,突然间就浑身发烫了! 李君若真要让他走,那声芸娘早就该喊了! 李君带着胜利的喜悦,胃口极好的用了晚饭,晋地和燕地的银子绝对是大头,剩下的慢慢诈吧!有了这笔钱,裘将军招兵买马就方便多了,这些年辽东镇的支出全是用的裘将军自己的家产,现在也是时候补偿给他了! 一会儿还要再打一仗,精神必须饱满,斗志必须昂扬,她偷偷看了看旁边的柳翠,心中暗道:再等等,再等等就能替你父亲报仇了! 午夜时分,月黑风高,李君在周东周南和柳翠的护送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客栈,又不声不响的出现在北宁伯府。 北宁伯此时正躺在外书房的榻上,万般愁绪在心头! 四下里静的出奇,连虫鸣都没有,北宁伯府上下拢共七八个下人,府中穷得耗子都不在这里安家,所以根本用不上护院,偌大的伯爵府里,真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李君溜达了一圈,直接进了外书房,摇曳昏暗的烛火,因为李君几人的闯入更加飘摇不定,差点直接灭了,北宁伯警觉的看向门口,几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再配上差点灭掉的诡异烛光,北宁伯吓得差点一命呜呼。 李君也没好哪去,那种光线下,看到一张惨白的脸,记忆里恐怖片的片段争先恐后的都蹦了出来,她抢在北宁伯之前先嗷了一嗓子,这才阻止了北宁伯去阎王爷那报到。 宾主双方都稳定了一下情绪后,开始了第一轮亲切会谈。 “我可以让你今晚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死去……” “你就不怕悠悠众口?”北宁伯挣扎着坐起来,眼神却四下观察。 “众口也是向着我的,你忘了今日那么多人都听见了裘将军的话,再说,就算我不来,你那位主子怕是也会找机会来弄死你,你说你是想死在我手里,还是你那位主子手里?” 北宁伯狠狠的盯着李君,李君慈眉善目的看着他,犹如看着一只烤羊,不是,是一只羔羊。 四下里顿时陷入尴尬的宁静中。 北宁伯怎能不知自己眼下的处境,那位主子就算想救自己怕也是鞭长莫及,更何况会不会救?想不想灭口?北宁伯不敢认真想下去,他现在心中只在算计着怎么让周家人倒霉,哪怕一点点他也是愿意的。 书房内安静了片刻,李君找了把椅子,搬到北宁伯的榻边,第二轮轻松的会谈开始了。 “好好的日子……呃,你这日子确实不咋地,那好歹也得先奔着活着努力呀,怎么还找了个死胡同,还死命往里钻呢?” 北宁伯气得险些说漏了嘴,他想说:就是不想让你们周家人好过,谁说这是死胡同?这江山就一定姓周? 知道自己险些酿成大祸,北宁伯干脆死死咬着牙关,决定沉默是金。 李君也不理他,只一味的自说自话。 “我见过不少穷苦人,他们那日子,唉,哪里还能叫做日子,你至少有瓦遮身,有衫遮体,虽不是珍馐美味,但能填饱肚子不是?你还有啥不知足的?非得跟你外甥当皇帝那会儿比?你外甥都投胎去了,你也跟着去呀,你那姐姐还是妹妹都没有这造化,凭啥你有?人家都被抹了脖子,你却在这怨恨生活不公平,想公平,你也死去呀,是吧,咱得讲理!你这一大家子,我看不少孩子,都是你的吗?这事可不能马虎,我瞧着你那个妾室不像个安分的……” 北宁伯听到这里,紧咬着下嘴唇,怒目圆睁。 “你激动啥?这不是提醒一下你嘛,你看看你都穷成什么样了?再看你那位妾室,睡个觉脑袋上还叉只玉簪!” 北宁伯冷哼一声,瞥了一眼李君,像是说:你管得着吗? 李君也不计较,继续叹气道 “你说你那原配除了名分还有啥?” 北宁伯身子一紧。 “陪着你吃苦受难,为整个家操心,等人老珠黄后,你连正眼都不看人家一眼,唉,大晚上的独守空房,默默淌泪,啧啧,呃,你家伯爵夫人的中衣该做件新的了……” 北宁伯登时呆住了,眼神中一丝慌乱闪过,被李君抓了个正着。 “审伯爵夫人!” 周南和柳翠应声出了书房。 北宁伯真急了,他窜起来伸手就要去抓李君,周东一脚将他踹回到榻上。 “你急啥?就不能对她有点信心?万一她打死都不说呢?” 北宁伯蜷着身子缩在榻上,内心一片哀鸣,那鲁氏恨他就犹如他恨周家,若不是因为鲁氏娘家得罪不了,他早就让她闭眼了…… “小样儿!还知道用障眼法,用个妾室分散我的注意力,表演太过浮夸!” 北宁伯喘着粗气,忍着疼,做着最后的努力,只听他断断续续的费力的说道 “晋王,身边,有个侧妃……姓方,家族显赫……她害死了……四王,子的母妃……” 李君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北宁伯。 “你……已知?” 李君点点头。 北宁伯劝慰自己别生气,鼓足了力量又说道 “我便是听命与她!” “快拉倒吧!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该着让你三集就领盒饭!听好,方氏现在绝对不会对我做任何不好的事,听清楚没有?我说的是现在!” 北宁伯还在思考,那边周南和柳翠已经痛快的审完了,正如北宁伯想的那样,鲁氏对他的恨只差一刀捅死他的勇气,这时候哪里还会替他隐瞒,若不是柳翠拦着,连北宁伯地里偷瓜,晚上尿床的事都抖落出来了。 李君见周南和柳翠回来了,也不再久留,只对北宁伯严肃的说了句 “你……自生自灭吧!” 周东加了一句 “你若有命活下去,最好老实点,不然,下一次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柳翠赶紧也补了一句 “你若是敢动你家夫人一根汗毛,我会卸掉你全身的骨头!” 周南觉得自己必须说点啥,而且还要狠!不然很没面子。 “你若……我会杀了你!”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惊与喜 忙了一整天,李君终于疲惫的躺到了床上,要说今日收获颇丰,应该满心喜悦才对,可李君此时的心情……不太好说,她觉得自己应该很累,应该很快入睡,可耳边始终回响着周南的话:那位夫人回答的倒是痛快!咱们这位伯爵爷竟是与齐王扯上了关系,大概两年前,齐王派人联系上北宁伯,然后北宁伯便开始与王富父子联系频繁,想来是那齐王知道了王富手里有银子的事,但是抹黑姑娘这事却不是齐王要他做的,他夫人说是前几天齐王的女儿文郡主不知道在哪找到了鲁氏的娘家哥哥,说来这位鲁氏本就是齐地人,她娘家哥哥是带着银子来的,说是找北宁伯有桩好买卖,后来便有了那些人在外面编排姑娘的事。 …… 李君翻了一个身,她之前听周恒温讲过,之前的齐王与晋王是一奶同胞,亲兄弟!被叛军逼死后,现在这位齐王称了王,李君已经让周南去多多收集这位齐王的信息,还有……文郡主! 这位郡主没有通过她爹直接找北宁伯,只能说明她所行之事,她爹未必知情,她爹不会让她插手晋王的事,可她背着她爹还是做了,为什么非要抹黑她? 李君失眠了…… 接下来几天,李君的精神头都不大,尽管捐赠的风波算是过去了,宋氏几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成效很显著,尽管牛山县传来消息已经成功凿出一口井,与辽东镇的路也开始动工,可李君就是高兴不起来。 直到收到道士和李飞的工作汇报,李君的脸上才有了些笑模样。 道士和李飞进展的还算顺利,仅仅几个月的时间,道士他们还不能跻身高官显贵家中坑蒙拐骗,只能在周边装神弄鬼,招摇撞骗顺带散播谣言,成效却还是很显著的,当然,道士也很辛苦,自己装鬼又要自己抓鬼,好在他有几个铁杆徒弟跟随,要不然,指望李飞帮忙,怕是很难成事。 道士的辛苦没有白费,几个月下来他的‘团伙’在信阳周边已经小有名气,且基本上已经能与一些达官贵人家中的二等丫鬟小厮搭上线了,八卦小道消息蜂拥而至。 比如户部广积库的典使,一个未入流的小官竟与户部右侍郎府上的小妾有染,被捉奸在床,一个未入流的小官与正三品的大员之间的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呀,然而事实却是,典吏只在刑部大牢里待了三日便官复原职,回家该干嘛干嘛去了,为何?道士查到这位典吏的正妻是方氏身边王嬷嬷的侄女…… 可李君知道,绝不仅仅因为这个!她本想找王富问问清楚,想到前几天刚把人家心爱之物抢走,怕是不会好好说话,还是找胡韬稳妥些。 胡韬经过几日的修整,已经有点人模样了,他对自己的过往悔恨交加,见了李君就要念检查,李君赶紧拦住,直说有紧要事请教,胡韬这才认真起来。 听了李君的问题,胡韬感到是时候表现自己的技能了,想当初他可是把夏朝的各级官员研究个透透彻彻! “晋王虽未登基,但已经开始着手将晋地各级官员慢慢进行调整,设立内库就是其中一个调整,这广积库便是朝廷内库之一……” “姑娘知道王公公是御用监的掌印太监吧,皇室的库有九监,二库,六局,御用监就是其中之一,这可都是属于皇室的。” “朝廷的内库包罗万象,比如内承运库,贮藏金银,宝玉,缎匹,象牙,翠羽;乙字库贮藏军装,皮帽;丁字库贮藏铜铁,兽皮,苏木,戊子库贮藏弓箭,弦条,盔甲,军器,广盈库贮藏沙罗,绫锦,还有脏罚库,不言而喻,都是罚没的物什……” 李君一直皱着眉认真听着,这些她都不知道,她在等着广积库的内容。 “……姑娘问起的广积库,主要贮藏硫磺,硝石……” 李君眼睛顿时一亮! 方氏好算计! 李君等不及了,她要马上把这些事写信告诉周恒温,之前几天因为知道周恒温在打仗,她便想着等等,免得扰了他的思绪,等战事结束再与他讲这里的情况,可眼下这事,李君觉得等不得! 轰走了意犹未尽的胡韬,李君忙让柳翠笔墨伺候,她手里抓着笔,想着如何条理清晰的将事情讲明,他应该知道硫磺和硝石的用途吧?用不用写的仔细些呢? 柳翠的墨磨好了,李君依旧抓着笔发呆,柳翠想提醒她,又想起胖丫的话,李君发呆可不是发呆,柳翠叹了口气,轻轻退出房门,走到门口,被迎面急匆匆往里走的兵士惊到,怎的无人通报随便就放人进来?柳翠刚要怒斥阻拦,才发现来人有些面熟,再一细看,竟惊的立在当场。 周恒温很满意柳翠的反应,他只微微一笑便闪身入内,柳翠还没回过神,便听到李君的一声惊叫,柳翠笑嘻嘻的关上房门,然后蹦蹦跳跳的奔向东厢房,半路看到芸娘和慧娘正往正屋走,柳翠赶忙截下二人,将二人拉去东厢房。 正屋内,李君手里抓着笔紧紧盯着周恒温,眼都没眨一下,生怕眨一下眼,人就不见了。 周恒温笑呵呵的给了李君一个爆栗,李君条件反射的伸腿就是一脚,周恒温没躲,李君踢到实物才确定不是做梦。 “你,你不是应该在战场上吗?怎么……” “那种小仗不用我整日盯着,”周恒温边说边扯掉下巴上的假胡须,可能有些疼,他扔了假胡须,揉了揉下巴接着说道“知道你到了保安府,然后就没了书信,有些担心你被欺负就过来看看。” 李君心里早就美的一塌糊涂,嘴上却道 “我被欺负?我不欺负人就不错了!没给你写信是怕耽误了你的大事,这不,我刚要给你写信,好多事要跟你说呢!” 看着李君眼神中的神采,周恒温所有的疲惫都不见了,他笑呵呵的坐在一把圈椅上,认真的端详着李君。 第一百四十八章 论时事 李君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没好气的问 “看啥?没见过美女?!” 周恒温很认真的点点头,李君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赶忙转移话题 “我正要给你写信呢,这段时间着实发生不少事……” “你能把王富控制在手中,我真是有福气!”周恒温得意的笑着。 “你知道了?你咋知道的?” “刚知道的,我到了一会儿了,刚到时你在与胡韬说话便没打扰你,跟他们闲聊几句,便知道了一些事情,哦,对了,张庶张大人也来了。” “啊?他来了,牛山县咋办?他来干啥?”李君有些急了。 “放心吧,你的燕牛新区好着呢,许峰也能担得一二,还有陈凡帮衬着,又有徐将军守护,你担心什么?” 李君一边眯着眼盯着周恒温,一边在周恒温旁的椅子上坐下,这才问道 “原来你百忙之中跑来是为了见张大人的?” 周恒温嘿嘿坏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李君伸腿就是一脚“问你话呢!” “也不知道你脑子到底是聪明还是傻,我若是想见张大人何必要来这里?我能待在这的时间不多,明天就要走,把张大人叫来是为了节省时间,有些事需要当面请教!” “你不是不信他吗?……你明天就走?”李君瞪起眼睛 “你信呀!”周恒温说罢叹了一口气道“等你到了信阳,也许我能常去看看你。” 李君张嘴想说‘我用你看!’,竟是没有说出口。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跑偏。 周恒温忙继续说道 “父王等不及我收复梁,齐两地再登基,想让我尽快收复梁地后就登基,你知梁王……也姓周,还有蜀王,只是,蜀王是先祖封的异姓王,世袭罢了,梁王则不同,他与父王本就是兄弟,他若在,父王便不是唯一正统。” “梁王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几次偷袭晋地都被我大哥打了回去,我这也算出兵有名!这些年梁地与周边吴地,蜀地也没少起纷争,梁王兵力财力都消弱不少,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也就是今年年底明年初的事,这还是我尽量拖的情况下,父王一旦登基……我会很难做。” 李君自然明白难在哪里,忙问 “你想问问张大人可有好办法?” 周恒温点点头道 “我与张大人在城外就遇到了,一路谈下来,真是受益良多,你真是慧眼如炬!” “张大人有没有好办法?” “张大人……老谋深算,他说既然父王不想立世子,也就暂时不想立太子,可国无储君不是吉兆,应有人上奏父王登基时一并把太子立了方是根本。” 李君听完,低头想了想,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 “这只老狐狸,一出手就祸祸一窝。” 说罢就想起来,眼前这位也是窝里的一员。 周恒温没理会这个一窝是指什么,而是接着说道 “太子之位只要空着,父王就别想登基,这是逼着他立太子,也是逼着我那些兄弟们自相残杀,局面一旦乱起来,与我有利!” 李君玩味的道 “倒是我害得你连太子的资格都没有了。” 周恒温哈哈哈大笑道 “你可知现在多少兄弟羡慕我?” “为何?” “现如今,你在信阳也算小有名气,你与王家的买卖早就传到信阳,加上道士他们到处煽风点火,你现在被传成脑子不大好使钱财却很多的傻姑娘。” 这事李君当然知道,这是她让道士那么传的,她在燕地的所作所为一定会被人传到方氏耳朵里,这就要看方氏的智商了,那么乱的信息她究竟会相信哪一个? “哼!钱再多,人再傻,娶回去就没了竞争的资格,有什么用?” “傻丫头,不一定非要娶呀!现如今他们最缺的就是银子,要不然方氏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她自己够不到的王富身上!” “这倒也是,可你说她都抓住王富了,怎么就没想办法弄走呢?” “因为这是燕地!薛信也太过自以为是,他总想着做出点什么再去找方氏邀功,不然,方氏若是知道押镖的是你的人,她很有可能让人冒险将王富带回信阳。” “真是天助我也!不对,是天助你也!方氏竟能看中这样的人做事也是活该她没这财运!” “说到识人,张大人堪此重任,我打算让他暂理保安府,胡韬……让他去牛山县历练历练吧,毕竟是大哥的人!张大人之前门生众多,我现在确实也缺可用之人,等攻下梁地,咱们的人得先安插进去,晋地原本有些大哥的人,我还在慢慢收服,这些怕是都要仰仗张大人帮忙!” “胡韬虽本性不恶,却无担当,还是先把他送去山里伐伐树,让他练练筋骨,长长记性再说。” 周恒温嘿嘿一笑道“你还真记仇。” 李君瞥了周恒温一眼,她的人能是随便动的?然后岔开话题道 “你的那些幕僚看起来有点……废物,怎么事事都要靠张庶?” “话不能这么说,张大人曾经位高权重,所经所历皆是牵连甚广的大事,无论是识人还是谋事无人可及,但这世间除了大事,还有无数小事不是?我那些谋士自有他们用武之地,不冲突,不冲突。” 李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很想问一句;你后不后悔用我做挡箭牌? 周恒温恰在这个时候高兴的道 “说件喜事,过两天拿下宣城,父王会封我为郡王。” 李君愣了一下,挑了挑眉问道 “你就这么有信心宣城能拿下?” 周恒温突然抬手在李君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道 “你这脑子真是不知道如何长的,若不是万无一失,我能跑来这里?其实早几天就能拿下,为了显示出老三‘监守自盗’失了粮草的坏处,我只好晚几天拿下了,真真是难为我。” 李君一边揉着额头一边不解的问 “你这仗打的如此懈怠,不怕你爹知道?你爹的人可是无孔不入的。” “放心,战场上的事可没有说的准的。” 说道战场,李君才想起广积库的事,赶忙说与周恒温听,周恒温听罢皱着眉盯着李君看了又看,很想问她“你知道硫磺,硝石的用途?”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她自然知道,不然不会表现的这么着急,周恒温叹了口气道 “放心,这件事我一早就知,迟早给她一锅端!” 二人天南地北说了很多,期间李君的额头频频被弹,她都忘了伸腿还击,事后她想起来,琢磨了半天认为,可能是因为……不疼,所以忘了还击。 第一百四十八章 没站稳 二人从阳光灿烂一直说到夕阳西下,仍旧滔滔不绝,连晚饭都是送到跟前,二人边吃边聊。 李君说了自己对王富那笔银子的用法,她想一部分交给裘月生,趁着现在鞑靼内乱之际,在大荒山和苍山间建立起边关城墙,就取名‘大苍关’,几十里的边关城墙所需银两一定不菲,之前不敢想,现在可以了,边关城墙一旦修建完成,大大减弱鞑靼来犯的危害,关内的百姓也可安稳种田。 周恒温自然拍手称好,还说这些银子是李君用本事弄到手的,自然由李君分配,李君心里美的不行,只说自己不善理财,懒得管钱云云,二人推脱了半天,才想起来银子还没影呢!二人笑得前仰后合。 周恒温担心王富在这里会给李君带来麻烦,便说要带王富一起走,李君自是求之不得,同时也很是担忧——想要将这么多银子运出来,燕地还好说,晋地的麻烦却是少不了! 李君很怕又是能看不能摸的,愁的双眉紧缩。 周恒温见状,柔声道 “别担心,有我呢!我手下能人也不少,你等着数银子就是了。” 李君倒是很听话,周恒温不让她担心,她马上便轻松起来,刚想恭维两句,突然想到那个文郡主,即刻收敛了笑容,严肃的问道 “你认不认识齐地那个什么郡主?” 周恒温被李君闪变的表情整得有点蒙,这脸变的也太快了,再听完问题,周恒温眨了眨眼睛,又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深度思考的表情,嘴里还在嘟囔“郡主?齐地的?” 李君冷冷的看着周恒温,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编!” 周恒温哈哈大笑,伸手又在李君额头上弹了一下道 “不逗你了,我与那位郡主确实有过一面之缘,齐王膝下只有一儿一女,齐王本就是草莽出身,一夜成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夕,更何况他的子女,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罢了!” 看李君还是紧锁着眉头,周恒温又道 “我已使人联系上齐王,警告了他,若是他女儿再有下次,我便不客气了。” 李君听罢不由的挑眉道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说罢又觉得自己多余问,便没好气的说道“说的好像你现在是因为客气才没动他似的。” “我有两个选择,要么先攻梁地,要么先攻齐地,选择先攻梁地是因为梁王姓周,父王想先拿下它,但是我不介意转头去攻齐地,理由是他杀死我的亲叔叔。” “齐王就这么等着你去打他?” “这就是草莽与世家的区别,他们没有根基,手里缺人也缺银子,我在查齐王是如何知道王富手中有银子的事,他的手伸的有点长。” “方氏是如何知道王富的呢?” “周恒建娶的可是郑太后的侄女,想当初她可是费劲了心机攀附郑太后,哪知高兴了没两年……” “那你父王岂不是也知晓了?” “她如何会让父王知晓!只要父王一日不知,她若是抢到银子都可留着自用,若是被父王知晓了,那些钱财就再也不会是她的了。” “等她知道咱们拿到晋地和燕地的银子,她会不会破罐破摔,让你父王知晓?” “不会,不是还能再抢回去吗?再说,她肯定知道还有咱们没拿到手的钱财,所以,王富……很重要!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抢走王富,我倒可以利用这一点。” 李君看着一脸算计的周恒温,突然想到自己可能也被算计了,只见她恶狠狠的问道 “你是不是准备让我这个又傻又有钱的乡下女人帮你背王富那笔银子?” 周恒温笑出鹅叫 “你已是富家女,再多些财富不碍事。” 李君没好气的道 “那我可真成一块儿肥肉了,岂不是人人都想咬一口,今日这个想绑了去,明日那个想截了去,我可有的忙了。” 周恒温忽的收敛了笑容,严肃的看着李君道 “只要你不是自己想跟了去,谁都动不了你!” 李君有一瞬间觉得像是在被老公警告别红杏出墙,等回过神来,发现周恒温正以乏了为借口,已经快步走到房门口,李君窜过去就是一脚,这一脚,不管从力度,角度,高度,都那么完美,完美的踢到周恒温的臀部,周恒温一个踉跄竟是没站住,一屁股坐到房门口的地上。 此时院中很是热闹,周东周南在院中等着主子随时吩咐,芸娘慧娘陪着二人立在月影下忆往昔,柳翠带着胖丫虎妞饭后跑圈减肥,徐顺和陆海守在院门口也在候着,众人都被‘哐,哎呀’的声音吸引了目光,然后……便都僵在原地,犹如时间定格。 尴尬了!李君哪里想到周恒温这么不禁踹,又哪里想得到院中这么多人!她忘了周恒温日夜兼程好几日,下马没休息,陪她说了一天的话,这时候两条腿走路都打颤,更何况挨上一脚。 月光下的周恒温表情十分精彩,眉毛都不知道该竖着好还是横着好,眼下可以说是他有生以来最难堪的境遇,怎么化解?怎么……站起来?那帮人为何还直愣愣的看着?! 第一百四十九章 离开府城 院子里浓重的紧张气氛,在李君的爆笑中得以升华到巅峰,所有人惊恐的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李君,谁不是吓的满脸冷汗,手足无措,那人是谁?那是万人之上的王子,是统领千军万马的王子,是一怒便会挥剑取人性命的王子,是……她未来的夫君啊! 李君也不想再笑下去了,可看着周恒温的样子,怎么也控制不住,直笑得她肚子有点抽筋,疼痛多少止住了些笑声,只见她手一伸,冲着周恒温道 “快扶我一下,我笑得肚子疼!” 周恒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君,李君一边咯咯咯一边连连催促“快点,我,我要不行了。” 周恒温终是自己站了起来,走过去扶着李君进了屋…… 满院子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陆海低声对徐顺说道 “一物降一物!不服不行!” 徐顺认真的点头道 “以后要多加敬重姑娘才是!” 这边,胖丫很是不解 “姑娘咋啦?咱们要不要去帮忙?是不是四王子惹姑娘不高兴了?” 柳翠很无语,胖丫一心只有姑娘,别的一概不管。 “你见过不高兴成那样的?笑得都快抽抽了!”虎妞还算明白些。 胖丫想想也是,本着只要姑娘没事,那就是天下没事的原则,胖丫已经将刚才看到的忘却了。 “咱们还跑不?不跑我去躺会儿,晚上吃的有点多。” 说罢,胖丫拖着沉重的身子便走向东厢房,柳翠没有注意到胖丫的这句病句和虎妞各怀心事的也回屋了。 周东和周南依旧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倒是慧娘和芸娘消化的快些,只当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二人聊起了吃食。 “那日厨房做了些梨酥,胖丫一个人竟吃了十几块儿……” “虎妞说她爱吃甜的,让厨房给她做得甜些,我尝了,真真甜死个人,虎妞吃的津津有味……” 屋内的李君终于顺过气来,肚子也不疼了,看着脸色铁青的周恒温终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要不,你也踢我一脚?把他们都叫出来看着?” 周恒温瞪了一眼李君,很是不解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女人竟半分脾气都没有,他气恼的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然后转身出了房门。 李君撅了噘嘴,嘟囔道“不就是踢了屁股一脚嘛,至于嘛?” …… 转天,天色微亮,李君腾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将醒与起合二为一,她突然想到今日周恒温就要离开,赶紧喊了一嗓子芸娘,自己则趿拉着鞋下地穿衣。 芸娘闻声跑过来,李君忙问:“周恒温起来了没?” 芸娘说“四王子天没亮就走了。” 李君跌坐到床上,久久没有出声。 对于临走前的不欢而散,李君踌躇了几日,抓着笔想写一封既不让自己难堪又能哄周恒温高兴的信,可惜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 张庶来了,自然带来了小晨光和小六,虎妞开心的不行,整日看着儿子带着狼满院子跑,笑声响彻整个客栈。 王富被周恒温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了,既然无人能够知道周恒温来过,有心人自然以为王富还在院子里,依旧隔三差五的半夜来试探,李君早就说过,既来了,就别走了! 裘成业,徐顺,陆海三人初初还认认真真的安排,发现不及虎妞闲暇之余做的几个小玩意,三个人便对虎妞崇拜至极,只可惜男女有别,不能认真讨教,等到小六来了,大家发现那些小玩意竟不如几声狼叫,本来还能完成李君交代的任务,将来人留下,因为小六的提前预警,来人扭头就跑了,三人本来还质疑小六的身份,两晚之后终于相信小六真是一匹狼! 对于没能留下的那些人,李君说:是我的肉,迟早还得回到我的锅里! 果不其然,没几日,那些人的来访更加频繁,已不是试探,而是强攻,像是笃定王富肯定在这个院子里一样,也是,连狼都找来了,还能有别的原因?李君很开心,在这里消灭一个敌人,她将来出去就少一个,只可惜,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好好的府城,那么多景点,却不能去游览,李君多少有些遗憾。 这几日张庶已全面的接管了保安府的工作,只是暂时还是没有官职,周恒温的意思,等他打赢这场仗,再踏踏实实的向晋王提出重用张庶的事,料想晋地那些官员巴不得张庶留在燕地,自是不会鼓动晋王把张庶调到晋地,而以晋王多疑的性格肯定也不敢把张庶放在身边,如此光明正大的启用张庶反倒能消除晋王对周恒温的猜忌,只是,张庶必须韬光养晦,悄悄的将燕地一点一点的建起来,不能过早的让晋王和方氏发现潜在的危险 掌管一府之地对于张庶来讲轻松的很,他真正着急的是可用之人,眼下李君要建的燕牛新区要人,这个保安府也要人,李君与他讲过,要先将燕地靠东北的大部分地区像模像样的筹建起来,与辽东镇相连,给周恒温一个坚固的老巢,一个结结实实的供给之所,一个二人可退可守的防御之地,那样,他们就不用再因无路可退而自怜自伤,也不会因无路可退而孤注一掷,一切都可从长计议。 这是李君的美梦,因为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李君觉得这句话很不吉利!想当年,电视里的解说员一旦用上这句话,那么比分就无逆转的可能了! 可现在,李君必须逆转,只有逆转才有活路,李君跟张庶分析眼下局势时说 “晋王登基之前,四王子必定要有所作为,要想有所作为,咱们的燕地必定要偷偷强大,要想偷偷强大,必定需要时间,而要获得时间就是拖住晋王,不让他登基!” 张庶自是认同,他让周恒温想办法让晋地掀起立储之风就是这个目的,但只此一个办法自是不够,老狐狸和小狐狸几次密谋如何祸害晋王,一个老谋深算,老奸巨猾,一个逻辑缜密,七窍玲珑,二人古今结合,列出条条方案,李君直言自己让张庶带坏了,张庶嘿嘿笑了两声问道 “丫头就不怕我带着你这些想法跑去投了晋王?” 李君不屑的冷哼两声道 “您要是如此记吃不记打,我也没办法,晋王和您伺候过的老皇帝可是哥俩儿,德行摆在那,您要愿意去受罪,我哪拦得住,气死了别找我托梦就行。” 张庶哈哈大笑两声道 “你也莫得意,此一时彼一时,跟着你们,最终老夫也未必不是气死的。” “您都说最终了,那就开心一天是一天,总比您现在就去找死强些。” “丫头这话有理,莫问前程事,飒然沙上蓬。” “就是!”李君虽没听懂,但还是无缝衔接的答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张庶指着李君笑的很是慈祥 “你这丫头啊,就不知道为自己筹谋一二?老夫担心你的结局比老夫的还要惨些。” “切!之所以惨,究其原因是因为贪念,我没有,惨啥?” “你不在意后位?” “还前腰呢!名声我都不在意,还能在乎头衔?此处不留姑自有留姑处,人要洒脱些。” 说罢,李君站起身,伸了伸懒腰道 “您跑这来了,我就得回去牛山县,咱俩都在这可不成,我那边收的人多了,就往您这送送,捐赠上来的银钱物什都给您留着,您就甩开膀子干吧!” “如此离开我怕你途中多有险阻。”张庶指了指西厢房。 李君微微一笑道 “我可没那么傻,走之前肯定让他们知道人不在我这了!” …… 未来的四王子妃要离开保安城了,今晚要在客栈宴请各级官员及其家属,这件事早在两日前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夕阳慢慢落下,一弯新月悄悄升起,暮色正是朦胧时。 保安府的悦来客栈灯火辉煌,人流穿梭,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官员带着小厮在前边的客栈中自由穿梭,后面,李君的院子里更是环肥燕瘦,莺莺燕燕,其乐融融,李君敞开所有房门,供这些官家夫人小姐带着丫鬟观赏,歇息,总之,你们爱去哪待着就去哪待着,整个晚宴安排的像极了自助餐,李君竭尽全力的为有心人提供方便,她自己则被前呼后拥的护在中间,在院中站了一晚上。 …… 两日后,李君启程返回牛山县,除了裘成业的一百兵士,陆海的五十亲卫,徐顺也派了一百兵士护送,李君被围在中间,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奔牛山县。 又两日后,众人依旧了无生趣的骑在马上飞驰,身旁的树林急急后退,李君已经感到肉身和灵魂的分离,她麻木机械的操控着马匹,脑中一片空白,只有耳边‘哒哒哒’的声音持续不断,突然,一声熟悉的‘嗖’的声响,将李君的神识唤了回来,即刻便听到裘成业和陆海同时高喊 “有埋伏!保护好姑娘!” 第一百五十章 一路艰险(二更) 李君有点蒙,她大张旗鼓,敞开式的告诉那些人,王富不在她这了,这是要截谁?她吗? 蒙归蒙,李君的速度丝毫没减,胖丫,芸娘,虎妞几人更是贴着李君,李君知道这时候她不能添乱,让她干啥她就干啥就是天大的帮助。 来犯之人显然人手并不足,射了几支冷箭后,竟是没了声息,众人的速度并没有减,只是裘成业手下三十名兵士离开队伍直奔树林。 陆海很是恼怒,那些暗卫干什么吃的!有埋伏竟都没有清理干净! 裘成业像是知道陆海会这么想,他策马到陆海身旁道 “来者不善,暗卫不是被调虎离山了,就是被收拾了。” 陆海一改往日温吞的样子,双眉一立道 “前面怕是早有安排,我带人先去收拾了他们,你护好姑娘!” 说罢就要驱马前行,裘成业赶紧拦住道 “且慢!你想想,刚才为何只是几只冷箭?” 陆海皱了皱眉道 “他们想把咱们分开,削弱姑娘身边的保护?” “怕是如此!”裘成业说罢高声道“传令下去,保持队型,遇任何事无令不得离队!” 陆海咬了咬牙高声道 “听裘小将军号令!” 李君躬身骑在马上,心中倒是兴奋了起来,她摸了摸腰间那把周恒温送给她的宝刀,想象着一会儿娇喝一声‘拿命来!’然后从马上飞身而下,挥刀杀向敌人,一刀解决一个…… “姑娘!”裘成业不知何时已经策马到李君外围,此时李君右边是胖丫,慧娘,前面是周东,后面是芸娘,左边先是虎妞,再是柳翠,然后是裘成业,外围是一众兵士。 而左边便是那连绵不绝的树林。 裘成业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李君听,李君只说“听你们的!”然后继续全速前进。 裘成业并没有去队伍前面,而是守在最危险的李君左侧,众人疾驶了一段后,柳翠突然策马快跑了几步,然后又放慢速度退到裘成业的外侧,裘成业瞪着柳翠,不知说了什么,柳翠诸若罔闻,继续策马前行。 裘成业咬牙催马前行,然后跟柳翠一般操作,便到了柳翠的外侧。 李君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的赞叹——倒库练得不错啊! 二人你来我往几次后,李君嗅到了不对味的味道!柳翠……裘成业……好吧!女大不由娘,不是,李君要帮忙! 在这百般凶险之时,柳翠的执着让裘成业很是恼火,谁知冷箭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射出来,外围的人势必更危险些,这时候用个女人保护自己成何道理?他裘成业不要脸了? 李君也替柳翠愁得慌,舍生取情未必得啊!这个男人若是贪生怕死,你要他何用?若是有担当又怎肯让你护他? 正当几个人心理活动跑偏的时候,一行人正好经过一个小山坡,只听一声哨响,接着便是数十人伴着惊飞的鸟儿从山坡的丛林里飞跃而出,而正前方也从山林里窜出几十人,如山贼下山打劫般拦住去路,一行人的后方也窜出数十人,手拿弓箭,列队等候回撤的众人。 陆海爆喝一声 “众将士不得减速,快马冲过去!” 跑在最前面的兵士已经和拦路的人战到一处,后面的人马毫不减速绕过他们急速继续前行,而中间窜出来的人正奋力的夺马,致使几十人被困于原地,与偷袭者奋战。 这些并没有打乱陆海和裘成业的思路,他们依旧带队奋力前行。 李君回头看了看后方那些摆好造型,等着放箭的蒙脸汉子们离自己越来越远,李君不由得挥手道别…… 这一波攻击算是轻松的躲过了,但是也有人员损失,陆海回头担忧的看向裘成业,裘成业这时正声色俱厉的吼着柳翠,柳翠梗着脖子,你说你的我干我的,气的裘成业冲着李君喊道 “你管不管她?!” 李君朝前面的陆海努努嘴道 “他找你!” 裘成业只得憋着怒火,先策马追上陆海。 陆海只当刚才什么都没看到,表情凝重的道 “这一路都是树林,太好隐蔽,若是一路都有人埋伏,终归是危险!咱们是不是换一条路?” 裘成业紧皱双眉,周恒温的暗卫可不是一般人,怎么会都消失了呢?这帮人会不会成心让他们改路线? 担心暗卫的还有周东,那可是他手下精挑细选出来的,本事如何他最清楚,就刚才那拨人,他的暗卫可不费吹灰之力,轻松灭干净,怎么会消失了呢? 李君脑子里这时候竟无暇顾及眼前的生死关,而是笑嘻嘻的时不时扭头看看柳翠,柳翠被看得面色通红,不由得娇嗔道 “姑娘还是先关心怎么逃命吧!看我有什么用!”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啧啧,柳翠你现在可好看了!” 胖丫听不懂了,皱着眉问道 “姑娘,恋啥?” 柳翠虽也不知道恋爱是什么意思,却好像能明白,面色更红了,没好气的说道 “哪见过你这样的姑娘,你正被人追杀呢!” 胖丫看没人理她,有点着急了 “柳翠,你明白姑娘说啥呢?” “说你的马快累死了!”柳翠恼怒的大声喊。 随着柳翠的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哨鸣,李君赶紧躬身,死死握着缰绳。 这次从树林里出来的竟不是窜出来的,而是骑着马的的蒙面人,他们迅速插入外围的队伍中,奋不顾身只一味的朝李君靠近,兵器的碰撞声叮叮当当,偷袭者为了造声势,高声喊着 “杀了那姑娘,万两黄金!” “这些兵士都是没本事的,饿了不知道多少天,大伙儿卖把子力气,杀啊,哎呀!……” “咱们还有几百人说话就到,可别让别人抢了功劳,杀!” “杀呀!杀了有银子!” …… 虎妞听着心烦,转身吼道 “打就打,杀就杀,那么多废话,怕死了被拔了舌头当哑巴?!” 好家伙!这一句可是虎妞怒气中吼出来的,李君差点摔下马,芸娘慧娘没见识过虎妞的本事,这时候吓得脸色苍白,还不忘安抚自己的马别怕,整个队伍好像都跟着颤了颤,有的马可能被吓得想找妈妈,不停的昂起头,不愿意离虎妞太近,好在整个队形没有大乱。 偷袭的这帮人很是听话,被虎妞吼完后,竟是一点声音没再出,李君耳边只剩叮叮当当。 裘成业已经回撤到李君身侧,只看他表情就知道,这些跳梁小丑很快就能被收拾干净。 “前面怕是还会有埋伏,咱们是换条路走还是继续走这条路?”裘成业拿不定主意只好来问李君。 李君没有多做考虑道 “继续走这条路!他们也不过如此,换条路,暗卫若是回来就找不到咱们了!再说,这分明就是逼咱们换路,咱就不换,急死他们!” 李君是真的一点都没害怕,甚至没有一丝紧张,这种场面她预想过,她只是很好奇,这些人究竟是想绑了她还是杀了她? 很快,李君就知道答案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化险为夷(三更) 新的一拨人明显比之前的人多,凶猛且装备精良,他们竟是飞刀,暗弩都用上了,刀刀,箭箭冲着李君,这暗弩可不是谁都能弄到的,那是军队里严格管控的兵器,只看这一条就知道,今日这是来要李君命的,大有不死不休之势,显然之前那些预热的环节,不过是想削弱一些李君这边的兵力,若是换了路,指不定是什么样的精心埋伏等着他们呢。 李君基本上是趴在马背上了,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裘成业和陆海都已经退守到李君两侧,外围有几层兵士在与蒙面人混战,周东在前面用长剑封起一道屏障,裘成业没有周东的本事,可他身边还有柳翠,俩人一起挡住左侧的威胁,陆海与慧娘在右侧,蒙面人绕过来不少,进攻也是猛烈,陆海手持长枪,在兵士之前见缝插针,慧娘一把长剑,抵挡漏网的暗弩飞刀,守在后面的芸娘可就辛苦了,好在她骑术精湛,只见她时而倒坐,时而侧卧,长剑像是长在手腕处,将那偶尔飞过来的暗弩飞刀一一击落。 虎妞和胖丫骑着马紧紧靠着李君,二人此刻的想法是一致的,养了这一身的肉,这时候可是派上用途了,若是有飞刀暗弩冲过层层防护飞到这里,能扎的地方可多了,只要别扎到姑娘就行! 蒙面人不要命的围攻,让整个队伍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双方此刻都很惊讶,裘成业和陆海惊讶的是对方持久的作战能力和进退有度的打法,只有训练有素的军队才能训练出这样的队伍,而敌方更为惊讶,他们如此搏命竟连那位姑娘的边都挨不着!而自己的人却在一个个倒下。 此时,李君趴在马背上头都不敢抬,倒不是她多害怕,而是此刻她稍微大一点的动作都会引起身边人的注意,分散他们的精力。 直到整个队伍打的停了下来,李君才一个利落的翻身下了马,隐藏在马匹之间。 虎妞和胖丫也下了马,将李君夹在二人中间,虎妞安慰李君道 “姑娘别怕,我和胖丫这身板,够扎上几十把飞刀。” 胖丫也赶紧劝慰道 “我身上还带了一些肘子和猪蹄,也能挡几把。” 李君不由得苦笑,她宁可伤了自己也不愿身边的人受伤,可她不能这个时候逞英雄,徒增大家的麻烦。 队伍不得不停下来后,陆海和裘成业带兵奋力在外围拦截,想将蒙面人向外赶,尽量将保护圈扩大,这样李君才能安全。 这些蒙面人身上有些功夫,又带着必死的信念,两人护着一个手持暗弩或者飞刀的人,只要能让他们顺利投出飞刀射出暗弩,这些守护的人宁可用身躯挡刀,根本不管自己的死活,外围拦截的兵士一不小心就会身中飞刀或者暗弩,陆海狠声大叫道“内层持盾围成围墙!”然后又嘟囔道“早知如此,都应该用长枪,刺一个穿两个!”。 而周东,柳翠,慧娘,芸娘等人不在马上,便如鱼得水了,他们挥剑直奔蒙面人,刺倒一个,扭身就奔另一个,他们身形矫捷,利用场中的马匹,兵士的肩头,点踏其上,飞跃到下个蒙面人身前,手中长剑轻轻一挑,便又跃向下一个…… 蒙面人苦于既要应对兵士的拦截,又要抵抗江湖人士的精准剑法,暗弩飞刀也渐渐用尽,没用太久功夫,最后一个蒙面人也倒下了,自始至终他们都没能突破护卫给李君带来哪怕一点点危险。 裘成业收起长剑第一时间跑到李君身旁,担心的上下打量,确定李君无事后,突然吼道 “这就是你要的?为了他,命都可以不要?这才刚刚出谷,你能活着到信阳吗?”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陆海边擦着自己手背上的血边嘟囔:何苦! 李君只稍稍愣了一下,她没有生气,相反她明白裘成业的愤怒,这个时候跟他理论没有半点用处。 于是,李君上前轻轻拍了拍裘成业的肩膀,又越过他,边走向陆海边高声道 “先将伤者赶紧救治,统计伤亡人数,战死的兵士务必带回牛山县安葬,不能让他们留在外面!至于那些蒙面人……若是还有活口就带走,没有,就挪到路边埋了,省得吓到路人。” 陆海边听边迎着李君走过来,走到近处道 “我的兵和裘小将军的兵比较善战,伤亡不大,主要是徐顺的兵,唉!” “让人即刻回保安府通知徐顺过来接——他们回家!抚恤银两我出,伤兵我养!让他算好后告诉我,留几个人等徐顺!” 被晾在一边的裘成业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刚想转身迅速的消失一下,却正好看到一双冰冷的双眸,柳翠就这么直直看着他,裘成业莫名心中一慌,更想即刻消失了,可两条腿却像是被柳翠给定住了一样,空有一颗想逃的心,却寸步难行。 站在二人身侧的胖丫,此时从怀里掏出一个猪蹄,边啃边问虎妞 “柳翠咋还不出手?” 虎妞扭头认真端详了一下胖丫,然后很认真的说道 “胖丫呀,不是谁跟姑娘大声说话谁就是坏人,都得打。” “那,柳翠也生气了呀。” “柳翠是……还有别的原因。” “啊?裘小将军干啥坏事了?”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虎妞没好气的说完忽然想起来道“你,你怎么吃得下!” “饿了!” …… 最终,柳翠什么也没说,只是情绪很低落。 陆海和裘成业商量着派谁去保安城报信,谁留下来等徐顺,俩人刚商定,突然又是一声长哨声,二人俱是一惊,却见周东突然起身跃起,喊了声“是暗卫!”便跃进了树林。 过了一会儿,周东才从树林里走出来直奔李君,裘成业和陆海赶紧跟了过去。 “暗卫无事,已将前面的路清理干净了,姑娘可以放心走。”周东说着,脸上却闪着怒气。 “出了什么事?”李君没有质问,也没有埋怨,很平和的问。 周东垂着头,想了想才说道 “他们见到了主子的令牌,被调走了。”说到这,周东马上抬头急急的说道“主子肯定不知情!” 李君笑着点点头,还没说话,裘成业已经急了 “他不知情?令牌自己跑出来的?你的暗卫不可能真假令牌分不清楚吧?” 周东想解释,却不知该怎么说,急得满头大汗。 李君没有理会裘成业,她安抚周东道 “提醒你主子,他身边的人有问题,尽快查出来,以免生出更大的祸患。” “姑娘,你,信,信主子?” “当然!”李君没有丝毫犹豫道“你们这些人我都信得过!若是有一日有人想挑拨你们和我的关系,想让我对你们产生怀疑,他便是浪费时间!” 裘成业的表情很不自在,他感觉到那双冷冷的眼眸又在盯着他…… “你们记着,眼见,耳听,皆不能作准!一定要用脑子!” 李君本还想再教导一二,但是看着一个个写满问号的脸,还是放弃了。 众人没再耽误,按照李君的交代,陆海和裘成业一一照办后,众人再次启程。 路上,李君分别从几人的口中知道了一些零星线索,他让周东记好,想办法交给周南,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只周恒温的令牌就很蹊跷,若说找些出身军营的人来截杀李君,这算不得大本事,反倒是能取得周恒温的令牌,且使了令牌后,来人还能全身而退,暗卫还听话的指哪去哪,若不是暗卫中的首领觉察出不对劲,用脑子琢磨了一下,怕是现在已经到了辽东镇了。 没错,带着令牌来的人口述周恒温的指令就是让他们去辽东镇,到了自然有人联系,安排任务。 李君骑马疾驶,脑中来回的分析,多少有了些眉目,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只可惜她所知道的有权有势的人太少了,不然她觉得她现在就能指出幕后的那个人是谁。 可惜这一次,李君分析错了。 三日后,众人终于到了牛山县。 陆海和裘成业带着将士们去了兵营,李君他们则回了县衙。 到了县衙刚一下马,小桃就从县衙里冲出来,神采飞扬的高喊着 “姑娘!姑娘!四王子被封为郡王了……”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喜怒冷暖 晋地府城信阳。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天际,大地一下子被黑暗吞噬。 信阳城内巍峨雄伟的晋王府灯火通明却静悄悄的。一众宫女太监俱是小心翼翼,异常谨慎,抬脚落步都不敢发出声响,只因凤翔宫内的那位侧妃正在发怒,这可是要人命的事情,稍不注意可能就会引祸上身,不止宫女太监,就连那些品级不高的妾室也都早早关了房门来,以求自保。 晋王府坐落在信阳的正中心,坐北朝南呈长方形,四周有高大的围墙,四面各辟一门,东曰春晖门,西曰西华门,南曰重明门,北曰后宰门。 晋王放荡不羁的性子由来已久,不仅好色且喜奢华,经常有逾越的事儿,老皇帝对他挥金如土,不守规矩的毛病很是生气,却又由得这个弟弟肆意妄为,所以这坐晋王府建的相当气派! 王府分前殿后宫,前殿正殿七间,后殿五间,殿前为左右廊坊各两间,殿后东西转角回廊各三十间,陛级皆以白玉石为之,金龙五彩,燕尾天花,又有金池河水蜿蜒殿前,三孔石桥建于河上。 后宫三重各五间,凤翔宫便占了一重,宫内左右直房各三间,宫前周回廊房三十有六间,宫后还有若干间,宫殿正房菱花大隔五间,小隔二间,钉环梭叶皆龙凤镀金,寿山福海皆铜镀金,正房后面更有圆形荷花池,奇花异草修剪排列周围,相得益彰,宫内更是金碧辉煌,丹漆柱栋,沉香宝案,螺钿漆作,翠玉,象牙,彩石,珊瑚等雕刻之物摆满台面……好不奢华! 此时的凤翔宫静的吓人,宫女太监早就退到宫门口,大气都不敢喘,宫殿内,只有大宫女碧玉和晋王的侧妃方氏,方氏斜靠在美人榻上,碧玉立于榻侧,她本已经准备就寝,偏偏这时候传来一些消息,离她近的物什和宫女就遭了殃,粉碎的粉碎,咽气的咽气,整个凤翔宫一下陷入到极度惶恐的气氛中。 方氏身着真红大袖燕居常服,头绾高髻,发间只插着两支蝶花发簪,发簪上镶嵌的各色宝石一看便知绝非凡品,她站起身,迈过满地狼藉,走向窗前,碧玉一路虚扶。 方氏已是四十出头的人,因保养得宜,肤色依旧白皙,体态并不臃肿,可说风韵犹存,尤其那一双丹凤眼依旧炯炯有神,让人望而生畏,只是嘴角处的竖纹和眉心处两道深深的八字纹,可探知她这些年是何等的费心。 方氏想开窗透透气,被碧玉拦下 “王妃不可,虽是春末夏初,但晚间风凉,万一吹到,可是大事。” 方氏倒很听碧玉的话,慢慢收回手臂,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 “这几年做事,竟是处处不如意!” 碧玉垂手而立,只听着,没有吭声。 方氏转身慢慢走向自己的床,那是一张月洞式黄花梨架子床,方氏很是喜欢,上面通体雕刻雕饰的图案呈现了“本固枝荣”“福寿延绵”的寓意,她抚摸着上面的雕刻,怅然道 “建儿一时鲁莽,毁了自己不说,连累我这些年的良苦用心一起付诸东流,昌儿不及建儿,小小一个王富,竟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老四又被封了郡王,伟儿年纪还小,一心只知读书,哈,我这三个儿子竟比不得她一个!” “老四说是找了一个乡下丫头,谁知竟是个腰缠万贯的傻丫头!她银子哪来的?我的人竟查不出,如今手中又有了王富……” “这帮废物!”方氏忽的转身,面目狰狞的对着空气嘶吼“我养了那些低贱之人那么久,竟被老四轻轻松松的破了局,如今竟是帮他在种粮!我花出去的银子怎么办?王富本来在我手里,他就是源源不断的银子,人呢?人呢!” 碧玉赶紧上前扶住已经浑身颤抖的方氏,轻声劝慰道 “王妃莫急,莫急……” “怎能不急?他可被封为郡王了!”方氏甩开碧玉,歇斯底里的吼道。 “那又如何?”碧玉轻声细语的接着道“他要娶那位乡下姑娘,便没了做世子,做太子的资格。” 方氏一下安静了,她坐到床上,没了癫狂的样子,与平日倒无不同,只见她扶了扶高耸的发髻,冷笑道 “难怪那丫头半路会被人截杀,他这是想卸磨杀驴!那可不成!那丫头必须活着跟老四尽快完婚!碧玉,传下去,命人暗中保护那丫头,其他事不用理,缺胳膊少腿的都无须在意,只是必须活着,若是那丫头死了,告诉那些人,一起跟着去吧!” “再命人在街头巷尾传一传,就说咱们温郡王只是看中了那丫头的身家,哼,现在钱财到手了,怕是守不得承诺,为了世子之位要背信弃义了,啧啧,可怜的丫头,被老四说的既能领兵打仗,又能一心为民,到时突然暴毙,老四得多‘伤心!’,咱们得帮帮那丫头,我这几天需要见下王爷,这个儿媳妇儿还是尽快到信阳,尽快完婚的好!免得夜长梦多,想来王爷也是这般想的。” 碧玉应下,方氏这才让碧玉伺候着躺下,嘴里还在嘟囔:继续派人找王富,我需要银子,都是废物…… 碧玉轻轻拍着方氏直至她入睡,这才放下床幔,轻轻退了出去,即刻有四名宫女轻轻走入殿内。 碧玉没有停歇,方氏的交代她通常会第一时间完成,不然也轮不到她始终站在方氏身侧。 碧玉七岁被卖进方家,那时的方氏还是个未及笄的闺中少女,碧玉从三等丫鬟做起,二十多年过去了,曾经玩在一处的,欺负过她的,还有那些只隐约有些印象却记不住名字的,都不见了,方氏身边时不时的会多个陌生的面孔,她去联系的人也会偶尔换成陌生人,碧玉从不多问,只知闷头做事,到了婚配的年龄,方氏问她可有中意的,碧玉跪地嚎哭,只说哪也不去,只想一辈子跟着方氏,方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碧玉知道,出宫便是死路,她知道的太多了…… …… 牛山县衙里,灯火昏暗的书房,李君抓着笔坐在书桌前,她需要写一封恭贺的信给周恒温,可怎么写呢?那一脚的气可过去了? 书房内只有小桃和小红伺候在旁边,其他人都在书房外的院子里边纳凉,边叽叽喳喳的讨论着郡王这个官到底有多大! 李君也不嫌吵,既想不出怎么写,就抓着笔听着窗外的闲话。 “……郡王也是王,谁见了都得跪!” “那姑娘就是王妃……” “是郡王妃……” “哎呀,多个字少个字没啥大事……” “你们说,这是不是说明晋王要立世子了?” “世子是啥?” “晋王要是立世子只能立咱们温郡王,郡王都封了,再没有比他还尊贵的儿子了……” 李君听到这里眯了眯眼睛,抓着笔马上在信纸上写下五个大字:彻查身边人! 李君明白自己的存在会让很多追随周恒温的人不爽,以为仅仅是因为她,周恒温的身份才不能再尊贵些,李君眼下只求这样的人别太多…… 转天,众人依旧沉浸在周恒温加官进爵的喜悦中,纷纷要求晚上做一桌席,大家乐呵乐呵。 只是李君兴致一直不高,由得她们闹腾,自己则在书房里练着大字,柳翠像是知道李君为什么情绪低落,她悄悄的进了书房,让小桃她们出去,然后走到李君跟前,严肃的道 “我知道姑娘心中担心什么,若是他弃信忘义,我便杀了他!” 李君瞪大眼睛看了一下柳翠,问道 “咋杀?” 柳翠想了想道 “咱们这么多人呢,总能想出杀死他的办法!” 李君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 “有理!咱们这么多人,怎么还想不出帮你拿下裘成业的办法?!” 柳翠哪想到李君脑子跳跃跨度这么大,愣了一下转身就要跑。 李君一嗓子“站那!”,她便不动了。 “往哪跑?跑哪去?”李君起身走到柳翠身旁,没好气的问道 “这点出息!快说!啥时开始的?” 柳翠红着脸垂着头,没吭声, “你不说我就去问裘成业!” “别!啥开始结束的,只,只是我开始了,他,他不知情……” “放屁!他是傻啊还是瞎啊!胖丫都快看明白了,他不知情?” “胖丫都,都看出来了?” “你当我没说!” 柳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还有脸笑,咱女人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他,他不是心中有……” “你管他心中有谁!想办法,懂吗?!瞪瞪眼他就过来了?拿你的命护着他的命,他就过来了?他只会跑的更远!” “那……怎么办?” 李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柳翠,答不出来。 柳翠期待的看着李君,等着李君告诉她怎么做。 李君轻咳了两声,又走回书桌前,她脑子里玩命回忆上一世那些女追男的经典案例,一时半会儿竟是没个头绪,但有一点是对的,李君忙说道 “你没事就到他面前晃一晃,雷打不动,天天都去晃,晃到让他觉得每日看到你是种习惯,然后再咔嚓停了,不再去了……” 还没等柳翠完全吸收消化这新的知识,外面响起一阵欢呼声,两人赶忙到书房门口一看,竟是苏悦儿到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陈年旧事(二更) 李君和柳翠自然也是高兴万分,忙跑过去拉着苏悦儿的手问东问西,李君甚至忘了是自己写信把苏悦儿叫过来做自己的财务总监的。 算算日子,李君和陈雷一家分开已近半年,李君急于知道信阳那边的情况,便拉着苏悦儿进屋仔细询问,苏悦儿便从出谷讲起。 陈雷一行人因带着陈氏和苏悦儿,起初行进的速度很慢,陈雷心急信阳的房屋改造,担心李君到时不能及时完工,便留下一些人照顾陈氏和苏悦儿,自己则带人快马加鞭直奔信阳。 好在老爷子身体状况良好,虽是寒冬,竟是一场大雪没赶上,正月底便到了信阳。 陈雷毕竟也算混迹官场多年,到了信阳自是不方便事事出面,担心被人认出,便一直窝在宅子里画图施工,外面的事全交给徒弟陈虎,而周恒温交代的接应的人,正是工部营缮司员外郎肖山! 可见周恒温是用心的,工部营缮司本就是负责房屋修建与维护,手中材料工具那是应有尽有,肖山又是主管这些,自然能够提供更多便利。 而且肖山虽未见过陈雷,但对陈雷却是崇拜之极,他本就因周恒温的信任极是认真热情,在知道陈雷是陈雷后,更是恨不得肝脑涂地,这样一来,陈雷的工作倒是进展的极快,等陈氏和苏悦儿到的时候,三进宅院的基本改造已经进行过半,若不是有些事要等晚上才能做,怕是进展的更快,等苏悦儿启程的时候,基本上外面的改造都已经完成了,只剩下极之重要的部分没有完工,所以苏悦儿走的时候连陈雷的面都没见到。 李君听罢自是感激万分,这事涉及到逃命,逃得出去才能说保命的事,李君自认胆小,她需要把最坏的可能都打算到,才敢迈着四方步出去嘚瑟。 李君本以为苏悦儿这一路是信阳那边派人送来的,哪知询问之下,苏悦儿言谈之间透露出竟是王鹏一路护送跟着过来的,李君心中一惊,这要是让方氏的人发现端倪,怕是宅子的事就守不住了! 这么大的事,王鹏就算没脑子,难道王昆也傻了? 李君急急的问苏悦儿还有谁知道是王鹏将她送过来的,只见苏悦儿突然面色绯红,抓着手帕一个劲儿的拧,吞吞吐吐的道 “是,不是,哎呀,我与王公子是在路上偶遇,才一路,一路结伴而行的。” 李君眉毛一挑,完了,又一个痴情女诞生了! 这事得先探探王鹏的口风! 李君严肃的问道“王公子歇在何处?” 苏悦儿又是一阵脸红,扭捏的道“他,他直接去找他三哥了,没有进城。” 李君能看出苏悦儿一副怀春的样子,其他人除了胖丫,谁看不出来? 柳翠很是机灵,她朝李君眨了眨眼睛道 “姑娘不是说有急事找王三公子?” 李君自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事不迟疑,咱俩现在过去一趟,正好让悦儿好好休息一下。” 虎妞忙道“我也去!悦儿得睡一会儿吧?万一我忘了,吼了一嗓子可咋整!” 胖丫也忙说“我也去!王三公子那的绿豆糕可好吃了!” 李君正犹豫着该不该带她们去,苏悦儿却焦急的抓住李君的衣袖,这次不是娇羞扭捏,竟是泪眼汪汪的道 “姑娘,还是先别去,先听我说,省得你们去了,让王公子为难。” 苏悦儿自是知道李君她们去见王三公子便会与王鹏遇见,李君必会问些路上的事,王鹏该怎么答?索性自己说出来,本来也不该一直瞒着,只是以为一切都过去了,谁知躲不过的始终躲不过。 苏悦儿想到过往,眼泪一串串的掉了下来,李君几个是又急又怕! 虎妞大眼一瞪道 “谁欺负了你,我劈了他!” 胖丫永远紧随虎妞的节奏,她附和道 “对!省得他活着浪费粮食!” 李君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紧张的拉着苏悦儿的手,柔声道 “跟我们有啥好藏着掖着的,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只管说出来,就算遇到了再坏的坏人,有我在,一定为你讨个公道!只是你不要想太多。” 苏悦儿擦了擦腮边的泪珠儿,这才轻声道 “原本不想说与你们知道,是怕你们听了生气,你们对我好,我知道,这几年我也试着将那些事,那些人忘了,外祖父常说放不下是折磨自己,我还好些,只是担心我娘,我娘大概也担心我。” “进山谷也是外祖父想彻底与外面断了联系,想让我与我娘真的能忘了,这算是外祖父的一点私心吧。这几年我和娘过得很开心,也确实慢慢的走了出来,去信阳前外祖父问过我,可愿意再出去,我想着总不能一直待在谷中,再说,都过了这么多年,京城都换了好几次主人了,也许真的都过去了,便高高兴兴的说愿意,我娘也是这般想的,哪知,哪知竟还是遇到了!” 柳翠大惊,忙拉着苏悦儿问“你遇到苏家人了?在哪遇到的?信阳吗?” 虎妞不可置信的问道“柳翠,你知道悦儿的事?怎的从未听你提及?”颇有些都是好朋友为啥她知道的秘密我不知道的味道。 苏悦儿叹了一口气道 “柳翠也只知道一些,当初逃出京城时跟柳翠提及一些。” 虎妞这才点点头,找了个绣墩坐下,准备好好听听。 “我外祖父的老家不是抚远城外的陈家村,陈家村是我外祖父一个徒弟的老家,被我外祖父借用了一下,因那家人也是离开了许多年,加上给了族长些银子,这事便被瞒下了,祖父到了陈家村后,一心帮着村里人,便也没人闹着看族谱,后来鞑靼经常来侵扰,也就更没人去想我们这一家人哪有问题。” “我外祖父的老家在吴地西平府,当初外祖父在十八岁时便在乡试中考中举人,只因家中困顿,耽误了两年,外祖父才带着手艺进京赶考,不想却落了榜,更无银钱返家,便打算在京城找份营生,三年后再试,正好京城外的报恩寺被火烧后要修缮,招募能工巧匠,外祖父当时穷困,别无他法,便报了名……” 陈雷不是匠人出身,只是从小就喜欢,见到哪里有工匠劳作,便站在旁边一看一天,因为年纪小,偷师很成功,再加上陈雷天赋异禀,又勤奋痴迷,家里也算支持,后来竟是比真正的工匠还厉害。 因确实技高一筹,陈雷被当时的监工发现,这个监工很是惜才,便将陈雷推荐了上去,陈雷便这样干完一个工程,接着又被推荐到下一个,竟是把三年后的会试耽误了。 工部控制的这些匠人被称为民匠,都司卫所控制的是军匠,要说陈雷运气不好,确实是错过了金榜题名,但若是真去考了,也未必就能中,后因他常年与民匠一处劳作,慢慢的竟也被编入民匠,失了科考的机会,其实他运气也挺好,因为那些年皇帝接二连三的修建皇家园林,又或者修缮皇家寺院,民匠的地位越来越高,陈雷偏又是读过书,中过举的,一身的本事更不用说,再加上为人处世很知变通,竟是有人把他设计的园林烫样送到皇上面前,皇上大喜,陈雷便成了由匠转官的第一人,做起了掌案,而这一年陈雷已在京城待了十七年,女儿陈氏也已十三岁,且只此一女。 从这一年起,陈雷在京中风生水起,虽算不上达官贵人,但能得皇上信赖又时不时被皇上召见,且相谈甚欢的人可不多,陈雷便是其一,巴结奉承之人自然不在少数。 到了陈氏议亲的时候,陈雷可是挑花了眼,陈氏的娘在生她时便落下一身的毛病,拖拖拉拉的只是留着一口气想看到女儿出嫁,最终陈雷选定了出身普通,毫无背景的苏家二公子苏明起,彼时,苏明起已是秀才,陈雷想着好好读几年书,必能高中,到时女儿也许能有个诰命在身也未可知,陈雷又想着低嫁或许能让女儿在婆家好过些,凭着丰厚的嫁妆,不用受婆家的白眼和嫌弃,哪知那苏家竟是龙潭虎穴! 苏明起上有兄长下有庶弟,虽貌似饱读诗书实则败絮其中,陈氏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过去后,嫁妆很快就被苏明起霸占,妾室通房丫头更是一样不落,收了一院子,连陈氏带过去的陪嫁丫鬟也不放过,陈氏不知暗中淌了多少泪,而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母亲终是撒手人寰,陈氏痛不欲生却发现怀了身孕…… 苏悦儿从记事起就很少见到父亲,屡屡落第的苏明起一直想捐个小官,想让陈雷帮着疏通疏通人脉,最主要是能掏这笔捐官的钱,陈氏不依,苏明起便动了手,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到后来连理由都没有,只要心情不好就会动手,而那些妾室,更会在陈氏被打的第二天,花枝招展的来‘探望’,被悦儿称作祖母的那个老太婆,只会嫌儿子下手轻……长大后的苏悦儿每每想到母亲挨打的一幕幕都心痛到不行,她明白,若不是为了她,母亲或许早已离开这可恨的人世间。 直到苏悦儿到了议亲的年纪,陈氏才不再忍让!苏明起庶子庶女七八个,嫡女只苏悦儿一人,正是打算拿苏悦儿好好做笔买卖的时候,陈氏却是万般阻拦,苏明起自是没少拳脚相加,最终定的人家跟郑妃还沾点关系,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人家,这户人家答应苏明起为他捐个九品的典吏,苏明起连未来女婿是人是鬼都不知便背着陈氏答应了婚事,陈氏多方打听才知那男子嗜赌成性,更喜夜宿花街柳巷,陈氏在京城靠着陈雷的关系也有些人脉,便托人拒了这门亲事。 苏明起知道后竟带着那男子回家,想要将生米煮成熟饭,这哪里是亲爹所能做出的事!那男子更声称既然娶为正妻不愿意,便只好纳做妾室,陈氏死命护着苏悦儿,拉扯之间,陈氏抓到一把剪刀,她对准自己的脖颈对苏明起喊道“今日我若自裁在此,你觉得我父亲可会饶了你?!你禽兽不如,卖女求荣,必不得好死!我父亲也不是那可欺之人,我若死去,父亲便更无挂碍,拼得鱼死网破,你可有半分胜算!” 苏明起这才罢休,想等过几日再说,陈氏抱着苏悦儿两夜未曾合眼,只怕自己稍不注意女儿便被人带走,还是苏悦儿劝说陈氏,走吧!离开这个狼窝!离开那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就这样,陈氏在忍了十几年后,第一次将自己的日子写在信上,托人交给了陈雷,当时,陈雷正在靠近燕地的六和县督造皇家别院,看罢来信,陈雷悔不当初,老泪纵横,这十几年,他一直东奔西走,四处奔波,一直以为女儿过的幸福美满,便很少过问,自责之余,他想了整整一夜,没什么比女儿与外孙女更重要的,于是,他安排了陈氏母女出京,放弃所有,一家三口远避抚远城…… 第一百五十四章 王鹏出手(一更) 本来事情过去几年了,陈氏母女也慢慢忘却了曾经的噩梦,哪知苏悦儿这次刚出信阳没多远,便遇到了苏明起带着老母,妾室,大嫂奔赴信阳,真是世事无常,冤家路窄。 当时正是午饭时间,苏悦儿在车上用过饭后,眼看四周无人,便想着下车走走,哪知从一条小路上走过一辆驴车,坐在车夫身旁的竟是衣衫破旧的苏明起! 苏明起与苏悦儿当时都怔住了,苏明起是傻了,不敢相信,苏悦儿是吓的,不知如何是好。 苏明起试探的喊了一声“悦儿?”喊回了苏悦儿的魂魄,苏悦儿忙转身跑向马车,边跑边喊“快走!快走!” 苏明起只见这架势便知没认错人,想到刚才苏悦儿一身装扮依旧富贵,哪里会放过她,只见他跳下马车就追了过去。 护送苏悦儿的十几人中有抚远城的兵士,有道士联系上他们后,安排过来的几个自己的徒子徒孙,这些人哪是苏明起能对付的,眼见拦不住苏悦儿的马车,苏明起一嗓子把自己马车上的老弱妇人都喊了下来。众人齐刷刷躺倒车道上,苏明起则站在一旁跳着脚破口大骂,骂完苏悦儿不孝骂陈氏水性杨花,抛夫弃子,字字句句不堪入耳。 苏悦儿自然认得那些不要脸皮挡在路中的妇人们,有她的祖母,父亲的几个妾室,还有大伯娘,这些人在陈氏艰难度日的时候可没少落井下石,苏悦儿见到她们气得更甚,只觉心脏突突跳的越来越快,等再听到苏明起那些污言秽语,苏悦儿一时悲愤只想与父亲同归于尽,死了干净! 她手里拿着剪刀藏于袖内下了马车,一步步向苏明起走去,就在这时,王鹏出现了,他踩着七色云彩,不是,他带着几十车的物品正慢悠悠的赶往牛山县,远远的便听见苏明起的骂声,他隐隐听着觉得甚是有趣,便想听得清楚些,便催马带着几个小厮到了近前,这才看见苏悦儿。 苏悦儿在王鹏心目那可是仙女般的存在,次次在谷中见到,都是可远观不可近瞧的,生怕自己一身铜臭玷污了仙女,虽说自始至终从未说过一句话,可在王鹏心中那绝对是自己人,如今眼见苏悦儿一脸决绝,生无可恋的样子,便已经判定苏明起是坏人!而且是很坏的那种,所以他必须救苏悦儿! 王鹏瞬间脑袋清明了,智商也在线了,他装作不认识苏悦儿,而是威严的问因何堵路?苏明起见王鹏锦衣玉佩,风流倜傥,料想是哪家公子哥,自然想着巴结,便摆出一副受了委屈需要倾诉的样子,嘴中哭喊着“不孝女不认亲爹”等等,准备博得贵人的同情,或许赏些金银也未可知,最主要这个闺女必须拿捏在手里,他就不信,这天下还有敢不认亲爹的! 苏悦儿见到王鹏更是坚定了必死的决心,她不想解释,再解释也是血浓于水的关系,不如死了干净,若是弑父会让她在地狱永不得超生,她认了!娘亲为了她忍受了十几年,现在她要为娘亲做点什么了,不然,一旦让这个畜生知道了娘亲的所在……苏悦儿不敢想下去,她加快了脚步。 王鹏何等精明,他像是看出苏悦儿的意图,赶紧利落下马,抢先站到苏悦儿身前,对着苏明起和颜悦色的道 “这位老人家,不管家中何事,挡住去路终是不好,若是耽误了贵人的大事怕招来牢狱之灾啊,不如先到我车中歇息,将道路让出来,有什么话也好慢慢说与我听,可好?” 王鹏背着手,一直在给苏悦儿打手势,让她稍安勿躁,苏悦儿看着王鹏的手胡乱的翻转着,竟真的没再动。 苏明起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只是表示苏悦儿可不能走,这是他失散多年的闺女,王鹏自然应允,又装模作样的对苏悦儿说“家事留待一会儿再说,先将道路清理出来,免得惹来麻烦。” 王鹏边说边看着苏悦儿使劲眨眼睛,苏悦儿看得无语至极,她也知王鹏绝不会害她,便什么也没说上了车。 地上那些妇人也都起了身,一位老妇一脸尖酸相,对着苏悦儿的马车呸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规矩!见了祖母,伯母不行礼,下车不带帷帽,随便与外男相见,真真是丢死我们老苏家的脸,那个陈氏就是个……” “老人家若是还说下去,我便不管你们家中事了,先让我的马车过去,你们再接着躺!” 王鹏不高兴的说道。 苏明起赶紧拉过自己的母亲,又凶巴巴的看向其他妇人,像是警告她们都老实点。 王鹏的车队这时候也到了,王鹏命人先将这一家子弄到靠后的马车上看管起来,给点吃的,别饿着,别闹事。 一家子高高兴兴的向车队后方走去,只有苏明起不走,他要上苏悦儿的车,他要看着她,可苏悦儿带的人将马车围得死死的,苏明起只好找王鹏求助,王鹏装作不耐烦的样子道 “既然你如此不放心,倒是我多管闲事了,本想问明缘由,帮你们调和调和,你既如此信不过,这样吧,你们先让到一边,我的车队过去后,你们再想办法解决你们的事。” 苏明起那肯放走王鹏,先不说他没有把握凭借自己的能力留下苏悦儿,就是看着王鹏的车队,他也知道这是个富商,若是能求得个差事,也强过到信阳城里投奔那位看不起他的庶弟,听说长兄在那里生活的并不好…… 苏明起最终还是妥协了,他不情不愿的走向车队后方,王鹏答应他,过一会儿就许他远远的看看苏悦儿,好叫他放心。 王鹏的缓兵之计只为了尽快知道事情始末,他才能知道如何帮助苏悦儿。 眼见看不到苏明起的人影了,王鹏快速上了苏悦儿的马车,护卫竟是没拦着,想来是得了苏悦儿的吩咐。 王鹏一上车便看到眼睛哭的红肿却还在淌泪的苏悦儿,靠在丫鬟身上,王鹏莫名的一阵心疼。 苏悦儿此行只带了一个丫鬟,裘月生在陈雷走之前送了几个丫鬟婆子,都是信得过的,一路上有人照顾不说,到了信阳也得像个样子。 几个丫鬟中有两人身上带着点功夫,一个叫彩云,如今跟着陈氏留在信阳,一个叫彩蝶跟着苏悦儿去牛山县。 彩蝶见王鹏上来了,便轻轻拍了拍苏悦儿,苏悦儿直起身子,彩蝶便起身下了车。 车内只有苏悦儿和王鹏,没等王鹏问,苏悦儿就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说的过程中几次泣不成声,王鹏越听越气,越看苏悦儿越心疼,等苏悦儿说到刚才就是要去同归于尽的时候,王鹏突然脚后跟代替脑子,主导了他的行为,他一把抓住苏悦儿的手腕,气愤中夹杂着疼惜道“从今往后有我在,没人再能欺负了你去!不许你再生出这种想法!” 话音刚落,王鹏的脚后跟和大脑就相继归位了,他再一看这场景,暗自纳闷发生了什么?苏悦儿这时哪里还顾得上哭,整张脸红的透透的,只想找个啥把自己盖住。 王鹏也算是久经情场的一把老手,只见他面不红,心狂跳的收回手,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道 “这事,咱俩得好好商议,你娘还在信阳府,可不能让他们进信阳,万里有个一啊!真碰到了,身边又没有别人,那就是个麻烦事!” 王鹏说完小心观察苏悦儿的表情,果然如他所料,苏悦儿脸上的红色与羞怯都慢慢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万分焦急 “决不能让他们见到我娘,我,我这就去杀了他!” “怎么跟你们姑娘学的,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刚说到这,王鹏像是想到什么,眼中精光一闪接着道“放心!这事交给我!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罢,王鹏利落的下了车,直奔车队后方的苏明起而去。 王鹏浪荡江湖这么多年,坑蒙拐骗虽没有学到家,但骗骗苏明起这种什么本事没有的蠢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先是耐着性子听苏明起编排陈氏母女,然后又语重心长的说这事得先找到陈氏,怎么找?跟着苏悦儿自然就能找到,苏明起自是认为有理,王鹏又感叹自己心软看不得苏家这么可怜,便主动要帮忙,苏明起自是感激了半天,王鹏又说是苏悦儿已经吓怕了,只要好好劝劝就会让自己的车队护送,这样就能找到陈氏,而苏明起一家只要悄悄藏好别让苏悦儿发现,最终就能找到陈氏,而这一路的吃用,王鹏拍着胸脯说“都算我的!等一下让人给你们换套干净些的衣衫,等见到陈氏,也不能让她看低了你们,到时我再给你些银两,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就是了。” 苏明起觉得自己时来运转,又是新衣又是美食,最后还有银子拿,苏明起哪里还想其它,千恩万谢的送走了王鹏。 车队启程,王鹏好酒好菜好衣裳的养着苏明起一家人,只因,还在晋地! 等进了燕地的地界儿两日后,苏明起发现待遇越来越差,每日只是能吃饱而已,酒肉皆无,又过了几日,连吃饱都困难了,苏明起觉得该找王鹏告状了,这分明是下人违背主人的意思,慢待了他们,或者偷拿了本该属于他们的美食美酒。 可他想见王鹏哪有那么容易,日日催促,都说忙完就来,这一日,苏明起终是觉出不对劲了,嚷嚷着要去前面找女儿,跳下马车就往前跑,几个护卫上前毫不留情的将他按倒在地,随即绑了起来,扔到一辆装满鲜肉和冰块的马车上。 其他人也没好哪去,王鹏嫌她们聒噪,不仅绑了还堵上了嘴。 车队从此时开始加速行进。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及时赶到 其实苏明起纯属自己自寻死路,陈氏带着悦儿走了以后,嫁妆是没带走的,只带走印章,虽说山庄店铺的收入他拿不到,但是留下来的压箱底的银子,金银玉器,古玩字画等等,若是简朴一些,足以让他应对乱世中的生活,奈何他大手惯了,知道这辈子没办法当官了,除了日日骂陈氏耽误了他,便大把的花着陈氏的银子,以解心中的怨气,早晚被有心人盯上,趁乱将他家洗劫一空。 苏家一下子连吃饭都困难,好在孙子辈的人都已成亲,便借此机会分了家,他的庶弟苏明瑞早就看他不顺眼,又不得老太太待见,分家后便带着妻儿去了信阳,其他孩子也都各寻借口远离老宅。 苏明起尖酸刻薄的娘却是死死拽着两个儿子不撒手,老宅里便剩下老太太,大房夫妻俩,二房苏明起与一众妾室,日子过不下去,苏明起还忍痛卖了几个妾室。 哥俩儿一辈子游手好闲,毫无谋生的手段,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这才想到已经去了信阳的老三,虽断了联系,但架不住苏家人脸皮厚,忘了之前如何欺辱这个庶出的弟弟,老大竟是到信阳去寻苏明瑞,还真让他寻到,人家一家子辛苦劳作,经营着一间小的药铺,这是苏明瑞在他舅舅的帮衬下开起来的,辛苦之余谋个吃喝,可这位大哥投奔而来,不仅整日白吃白喝,还挑三拣四,甚至捎信到京城,让苏明起带着一家人都过来,好像理所应当,苏明瑞愁的头发都白了,这是一家子什么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苏明瑞没想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一次苏明起的举家迁徙倒是彻底解决了苏明瑞的难题。 …… 李君一早就想到悦儿一家有故事,但没想到是这样的故事,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欣赏王鹏,她对王鹏的处理方式很是满意,甚至想见面的时候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但考虑到世人的观感,便换成以后少欺负他就是了。 等悦儿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完,李君的面色冷的都快结霜了,冷冷说了句“带到牛山县来就好办了!” 虎妞和胖丫却是坐不住了,要不是柳翠死命拦着,这俩人现在就要去解决了苏明起。 其实柳翠也很愤怒,她知道苏悦儿是为了躲亲事,才跟陈氏远走他乡投奔外祖父,却不知道那些年这个畜生竟是这般没有人性!可她还是得拦着虎妞和胖丫,因为李君绝不会放过他! 李君看了看苏悦儿身侧的彩蝶,尽量平和的道 “这一路照顾你家姑娘定是累了,一会儿我让人带你去休息。” 说罢喊了声小桃,片刻功夫,桃红柳绿一块儿进了屋,准备伺候远道而来的主仆俩人休息。 …… 牛山县城外有一条刚刚修好的宽阔大道,大道两边每五米一棵树,中间是用土夯实的夯土,且是熟土,只为防止路上再长出花花草草,影响出行,而这条大道不过是个开始,未来的几年,大道会向四周延伸,每隔一段路都会建一所驿站,除了养马还要护路,赶上大雨过后的坑坑洼洼,或者多出来的大石头等杂物,驿站的官兵都要及时修补和清理。 这是李君与张庶一早就商讨好的,周恒温自是很赞同,这样一来,不论是运输货物,传递消息还是战起时运兵运粮,这种大道都能大大提高速度。 此时,大道上几匹骏马正在飞驰,几人身后便是陆海带队的五十名兵士,陆海此时很是兴奋,先不说李君自打从保安府回来后就一直窝在县衙,没怎么出去,陆海他们想看看周边的变化都不能,就说刚刚周东一脸兴奋的告诉他说是去收拾人,他那颗小心脏就立马愉快的跳动起来,等他细问之下更是恨不得马上见到那个畜生,也很想知道李君究竟会如何收拾他! 周东怎么知道的呢?自然是胖丫说的,胖丫不大会表达,但是却会传话,只要她听过的,她便可以再复述一遍,你让她自己说点啥,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等李君安排好苏悦儿,又守着苏悦儿看她睡着了,嘱咐好桃红柳绿,这才带着柳翠,胖丫,虎妞,慧娘和芸娘出发,而这时,连陆海都已经知道了详情! …… 王昆自打跟李君谈妥后,便以个人的名义在牛山县城外兵营不远处,买下三亩地,建了一座两进的院子,他觉得这里不仅安全,而且清静,景色也好,他很是喜欢。王昆基本上将信阳的事都分派了出去,只住在新建的小宅院里紧盯牛山这个新区。 各个村子新开的铺子生意都很好,至于收拢流民,因为方氏安排好一部分,陆陆续续的往燕地来,他只不过派人将那些人接到这里而已,也算简单,难点是新的流民怎么找?找到了怎么聚集一处?他需要多多的流民,等秋收后才会有更多的粮食,那不是粮食,那是金子啊!所以每日处理完当日的事情,他都会静静的思考,如何将满天下的流民都汇聚到这个地方。 而此时,王昆正狠狠的盯着王鹏,眼看就要暴怒。 王鹏带人到了宅子并没有告诉王昆自己带回来的是些什么人,带货的车队已经分别去到各个商铺补充货品,小宅子里突然多出几个被绑着,堵着嘴的人,王昆没用半盏茶的时间就知道了,便找王鹏想要细问,王鹏拖拖拉拉,洗洗涮涮后才到正堂。 王鹏本想仔细说说这个苏明起多么畜生,可王昆没有闲情听人家的家务事,只从王鹏的言语中听到两个重点——李君身边的人,父女矛盾,便听不下去了,他觉得王鹏又是不知轻重的惹了祸事,这种事能管吗?还绑着!堵着!那人可是个爹! 王昆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真真是无药可救!让你运些货过来,你竟插手人家的家务事!还将人绑了!你,你除了惹祸还能干些什么!” 王鹏刚要开口解释,王昆不耐烦地挥挥手道 “去把人放了!咱们只是生意人!断不了家务事!” 王鹏梗着脖子道“我不!这事,我管定了!” 王昆气极“你若不放,连你一块,都给我滚出去!” 王鹏冷哼一声道“这宅子虽是用你的名义买下地建的,但花的是家里的银子,我也有份!你凭什么赶我?” 王昆怒极反笑道“没想到平日里脑子不好使,跟我倒是算计的很清楚,好!” 王鹏正得意,只听王昆喊来小厮大声道“将七少爷拉下去打二十板子!狠狠打!” 王鹏这才慌了神,一边找地方躲藏一边求饶,奈何王昆治下有方,两个护院认真执行王昆的命令,片刻功夫就把王鹏捉住按倒院中的长条椅上,噼里啪啦就打上了,王鹏鬼哭狼嚎,就在这时,李君带着人到了! 听了下人的通报,王昆以为李君是为了那几个被王鹏绑了带回的人来找他算账,一边心里暗骂王鹏惹事,一边急急迎了出去,而李君在宅子外面清楚的听到王鹏凄惨的喊叫声,更是没等人来请,便闯了进去,与王昆在二门处遇到,李君开口就问 “你把王鹏怎么了?” 王昆还没开口回答,李君已经越过他去直奔院中,这时候,王鹏在李君心里可是恩人,岂能容他人欺负! 柳翠几人自然也跟了进来,李君看见正在受刑的王鹏,眉头一皱,手一指,虎妞胖丫便上前抢过板子,正准备扶起王鹏,王昆手下的护院哪里肯放,抬掌朝虎妞挥去,王昆急急的喊了声“崔护院手下留情!” 话音刚落,崔护院就飞了出去…… 王昆目瞪口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恶有恶报(一更) 其他几位护院纳闷,三爷只是要手下留情,崔护院也不至于自己飞出去呀?眼看自己人吃亏,七少爷又眼看被扶起,还有十板子没打,几位护院想着别让这俩女人伤的太重就是了,便同时出了手。 王昆瞪着眼睛想出言制止,又想到这是在自己家中,他不想管别人的家事,而自己的家事别人也不应该管,便稍稍给姑娘些教训吧,省得…… 王昆的念头还没完全在脑中过一遍,他那几个护院已经全部倒地了,他只看见虎妞和胖丫举了几次手,抬了几次脚,怎会挨了一下就起不来了呢? 王鹏被虎妞和胖丫扶起,李君关切的问“如何?要不要找个郎中?” 王鹏龇牙咧嘴的摇了摇头道“我家有上好的金疮药,让小厮敷一些,养几日就好了。” “好!我回去告诉悦儿,你因她,被你三哥差点打断了气!” 李君说罢冲王鹏眨了下眼,其实李君是在试探,若是王鹏无意,这时候便会拦着,只说没事,若是有意,就像现在,王鹏笑得忘了疼,口中道“还是妹妹疼哥哥,就这么讲,就这么讲!哎呦……” 李君放下心来,她转身看向犹在震惊中的王昆道 “王三公子,先命人将令弟送下去医伤吧,他现在可是我的恩人,我总不好见恩人受难不出手,还请王三公子见谅!” 王昆彻底蒙了,难道真的是父女反目成仇?父女真的能成仇人? 好在李君也没再说什么,只说要把那几个人带走,王昆自是求之不得,心中暗想等一下好好问问王鹏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明起自从被绑后便启动自己的智商,想琢磨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琢磨了好几天才想明白,定是那不孝的丫头趁着途中接触,不守规矩的与那位公子私相授受,或许生米已煮成熟饭也未可知,想到这个可能性,苏明起竟是暗自高兴了起来,怎么说他也是正牌的岳父,不该是这种待遇,定是那丫头受她娘亲挑唆,对他依旧怀恨在心,等见到女儿,他要好好解释,定能哄得女儿开心!那位公子看着就是富家子弟,以后的日子…… 苏明起就是靠着这份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在艰苦的环境下,好好的活了下来,他本以为到了地方,苏悦儿就该放他出去相见了,哪知等来一个粗壮的女子将他拎出门,扔在马背上,何等粗鲁!真真有辱斯文!苏明起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女儿严惩这个粗鲁的……女人! 至于那几个妇人,李君告诉陆海,留口气就行,陆海很伤脑筋,他见到这几人时,这几人也就还留着一口气,尤其是那个上了岁数的老太太,这要再在马上一顿颠簸,怕是那口气就没了,无奈之下,陆海只好找王昆借了一辆马车,将一干人等全部塞了进去,这才回城。 回到县衙后院,苏明起被扔进一个铁笼子里,这是找前院的护卫借的,为了安全,前院养了几条恶犬,甚是凶猛,平时都是关在这种铁笼之中。 那几个妇人则被关进一间阴暗潮湿的耳房里。 整个院子出出进进的人络绎不绝,却没人理他们,每日定点给一顿饭,苏明起对自己住宿条件的直线下降,很愤怒,嚷嚷了几次后,被封了嘴,也就老实了。 此时已是初夏,早晚微凉中午热,苏明起在院子中间可是遭了罪,最主要连想如厕都是在铁笼子里自行完成,真真是与畜生无异! 过了两日,李君终于来问话了,小桃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离铁笼稍远的地方,李君坐到椅子上,慵懒的说道 “所有问题我只问一遍,你只许回答问题,若是说了多余的废话,我即刻就走,听明白了吗?” 苏明起本来瘫坐在地上,确认这是跟他说话呢,赶紧跪起身,点点头,他此刻坚定的认为,他们一家被山匪抓了,没见那两个彪形女汉子,他断定这是一个女山匪窝。 周东捂着鼻子钻进笼子把苏明起的嘴解放了出来,然后站在铁笼外面。 “你们一家如今都在我手上,你,你娘,你女儿,三人只能活一人,我问了你娘,她说活她。”李君云淡风轻的说道。 苏明起想都没想指着自己喊道 “我!我!活我!她年纪大了……” 李君冷笑一声又道 “我又问了苏悦儿,她说活她。” “放屁!这个不孝女!她就是蛇蝎心肠,活我,活我……” 李君摇了摇头道 “你舍了你娘只因她年纪大,苏悦儿舍了你便是蛇蝎心肠,好吧!我成全你!活你!” 苏明起大喜,连着磕了三个头。 “只是“李君站起身来盯着苏明起道“苏悦儿要是活着……你就得死!听明白了?” 苏明起似懂非懂的狠狠点点头,只要能活命,其他的都不重要。 李君朝左边挥了挥手,小桃跑了过去,不一会儿,苏悦儿施施然走了过来。 苏明起愣住了,苏悦儿穿了一件藕荷色白色镶边折枝桃花纹的短袄和白绫裙,头上戴着赤金镶玉的头面,手上戴着金累丝镶宝石金手镯,金灿灿,水灵灵的立在李君身旁,面无表情。 李君笑呵呵的问苏明起 “你可认得她是谁?” 周东仓啷啷拔出宝剑,然后好心的低声提醒道 “想好再说!说错了命就没了!” 苏明起瞪着眼睛张着嘴,看了看苏悦儿,又看了看周东手中的宝剑,这才想明白刚才李君说的“苏悦儿要是活着,你就的死!”到死是什么意思。 他跌坐到地上,用手指着苏悦儿,想说什么又不敢。 李君很满意苏明起的表情,既然他为了钱财可以舍弃任何亲情,那么就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穿金戴银,生活优渥却又与他无关! “告诉他,我是谁!” 李君得意的吩咐着,她要让苏明起明白,眼前的苏悦儿将来会更好! 周东俯身低声与苏明起耳语了几句,苏明起的嘴巴终于闭上了,眼睛里充满绝望! “我身边这位姑娘叫陈悦儿,我平日里唤她一声悦儿姐,这一世,我若飞上枝头,她必定也在树上,听明白了?” 李君昂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明起,她不仅要击垮他的精神,她还要…… “把他交给徐凯,就说有什么重活累活,就交给这个人干,他若舒坦了,我就不舒坦!着人盯紧了,可别让他跑了!” 苏明起听罢直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几人回到屋里,虎妞连连抱怨惩治的太轻,应该让她和胖丫一起拳脚相加揍上一阵,慧娘和芸娘捂着嘴直笑,柳翠问“还用一阵?”众人哈哈大笑,只悦儿没有笑,默默的呆坐在一边发愣。 几人相互看了看,觉得也许不该笑,那人毕竟是悦儿的爹,李君想安慰两句,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屋里突然静了下来,悦儿倒是回过神来,见大家面露尴尬,苦笑道 “你们别瞎想,我可没有半分心软,只是看到他刚才的样子,想起那些年……他的样子,心疼我娘!” 说着说着,悦儿又眼泛泪光。 虎妞忙道“耳房里那一窝也不是好东西,可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 李君刚要说话,只听门外周东喊了一句“姑娘,有信到!” 芸娘忙出去取信。 李君惊讶的看着芸娘手中的三封信,咋还组团来信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几个意思(二更) 那边虎妞等不及了,要即刻去耳房,李君只得交代说“我打算把那几人送去靠山屯,到山上伐树去,你们悠着点,将来有她们遭罪的时候,眼下最主要是气气她们,让她们想起今天就睡不着觉,可别动手,她们谁也经不起你俩一拳一脚。” 虎妞敷衍的点头就要往外走,李君又拦住道 “你急啥,我还没说完呢,一切都要听悦儿的,那几人里若是有当初对悦儿她们母女还可以的,就留点情面……” 话还没说完,虎妞已经拽着胖丫到了房门口,只听她说了句“放心吧,好好看信!”便和胖丫出了房门。 柳翠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看着她们,那几个人不是大事,我和悦儿过去,你忙你的吧。” 说罢,拉着悦儿也出了房门。 李君还是不放心,叫芸娘也过去看着点,只留慧娘在身边。 …… 桌上摆着三封信,一封张庶的,一封道士的,一封周恒温的,李君看着周恒温的信,心里突突直跳,距离那一脚过去了半个多月了,她的道歉信还没写,周恒温的信倒先来了。 先看谁的呢?她拿起张庶那封,她才离开保安城没几天,也许是急事,李君拆开信,内容很短,只是针对李君遇袭的事提醒一二,最后一句张庶写道:熙熙攘攘皆为利,切莫空负韶华,遇事多思,不可因情障目。 李君这才把路上遇袭的事又想起来,之前一心想着怎么为悦儿出气,倒是把这事忘的干干净净,此刻她瞅了一眼周恒温的信,便也就知道信中的内容了。 李君很感激张庶,能说得这么明白实属难得!毕竟周恒温才是他的主子,能如此替她着想,李君怎能不感动。 李君拿起周恒温的信不由得苦笑,若不是提前说好是假婚约,经历了这此遇袭,她会不会怀疑是周恒温?轻松调走暗卫,清楚的知道路线,军队的暗弩配置等等,无不指向周恒温,原因只有一个,她是阻碍周恒温被立为世子,乃至太子的绊脚石,众人都知道她的钱财已经在牛山县摆到明处了,即便意外身亡,那些银子也会继续为周恒温所用,所以,怎么想,这次偷袭的主谋都应该是周恒温。 可这些并不是实情,周恒温从来没问过李君哪来的银子,还有多少银子,他若问,李君必会答,同样,若是周恒温觉得是时候让李君退出,他要去争夺世子之位,只要他讲,李君必会照办,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折,这一点,周恒温很清楚,李君也很清楚。 所以,李君很好奇周恒温信中会说些什么,便先将张庶的信放置一边,开始看周恒温的信,这一看不要紧,怒发可就冲了冠,只见李君将信狠狠拍在书桌上,嘴里骂骂咧咧的在房中开始踱步,慧娘机警的躲到门外和小桃他们站到一处。 李君溜达了几圈也难平心中之怒,索性开始奋笔疾书:你脑子是不是让驴踢了!我不过是遇了一次袭,你就让你爹昭告天下,此生只得一人心,娶妻只娶她李君!你是嫌我死的慢吗?我若意外身亡你便隐居避世,孤独终老?你咋不说我前脚走你后脚跟着来呢?!本来只是一心想辅佐你成为世子,太子的人想要我的命,这下好了,满天下想你不好过的人都会一门心思考虑怎么弄死我!你倒是在你爹面前表现出痴心绝对,让他对你放松警惕,我呢?我便成了唐僧!什么级别的妖魔鬼怪都想来吃我一口肉!你舍不得处理你身边的人,就用这种方式警告他,你是保全他了,我呢!还说我的性命前面立着你的命!你就是个大骗子!你等着!等我再见到你,看我不踢死你! 信写完了,李君高声喊道“周东!八千里加急!” 信送走了,李君坐在椅子上还在气呼呼的喘着粗气,整个院子都被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得胜归来的虎妞一行人没敢进屋,一帮人站在院中,你鼓励我,我鼓励你,看看谁有勇气进屋劝劝。 其实在刚遇袭的时候,李君觉得有可能是周恒温在外惹的情债找上她了,可后来接二连三的事情让李君明白,非周恒温身边的人,不能做到!先说暗卫,那是那么容易被灭或者被骗的?再说令牌,那是谁都能拿到的?还有那些军用器械,就算那位远在齐地的文郡主有机会接触齐地的军队,也未必有胆量让他们到燕地活动,还是这种刺杀类见不得光的活动。 李君也想过方氏,但是很快就把她扔一边了,理由很简单,方氏是最想她好好活着的人,当然,现在不一定了! 已知的敌人排除之后,就剩周恒温身边的人了,而这些人确实具有作案动机,谁让李君挡了他们主子的阳光大道呢!所以,李君之前给周恒温写下:彻查身边人! 今日看罢周恒温的信,李君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对的,可周恒温大张旗鼓的向外宣告了李君遇袭差点遇难的事,还威胁晋王,说是李君若是有什么不测,手刃仇人后,他便再无牵挂,准备撒手凡尘,隐居避世,留着这条命也只是为了晋王,为了报答养育之恩!这一下,李君就蒙了,这是几个意思? 周恒温在信中说完处理方法又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气愤与愧疚,信誓旦旦的向李君承诺此类事情暂时不会再有,并且对李君的保护工作会尽快提升规格,确保做到万无一失。 李君哪能不气,与其提高安保费用,不如彻底铲除隐患,李君也不是不讲道理,不会因为这次遇险就要周恒温给个交代,只要周恒温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把那些有偏执想法的人说服了,隐患自然消除,如今这般大张旗鼓,不但没有消除隐患,而且增加了更多的危险,周恒温平时那么精明,怎么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君坐在桌前,慢慢的呼吸平稳了,便开始仔细思考周恒温的用意。 这时,柳翠进屋了,她被大家推选了出来,理由是既会说话胆子又大。 柳翠走到李君身侧,使用了李君惯用的打岔技能,严肃的说道 “姑娘,我觉着悦儿与王公子不太合适。” “哦?为何?”李君收回心思,认真的回应。 “王公子年纪都这般大了,还没成亲,说不得有什么隐疾……” “据我所知,王公子与裘公子年龄相仿……” 柳翠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的道 “他,他那是,忧国忧民,耽误的……” “王公子忧家忧银,你看他在抚远城待了几年?还不是为了让家里人放心,同时又省银子又赚银子,姻缘自是也被耽误了。” “可,王公子已有妾室……” “嗯!这一点……裘公子胜!” “姑娘!” “好啦,咱们着急有什么用?人家两人已经患难见了真情,只要悦儿不计较,咱们还要去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总觉着那王公子为人太过轻佻。” “只要我还在,他就不敢如何,再说,王鹏本性还是好的,话又说回来,悦儿至少是两情相悦,你啥时候给我把那边也弄热乎了?” 柳翠转身奔出房门。 李君摇了摇头,把心思重新放到周恒温身上,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周恒温目的何在,这时,她注意到躺在桌子上,道士的那封信,本着换换脑子,轻松轻松的目的,李君拆开了道士的信,哪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第一百五十八章 哭笑不得 道士是通过周恒温的大肆宣扬知道了李君遇袭的事,便写了这封加急的信,信中大部分是道士的埋怨与担心,重点是要回到李君身边,李君身边的人都废物云云,信中偶尔会蹦出李君不解的句子,比如:那几户人家如今上蹿下跳,再比如:老四还算有点良心,处理的也算妥当,还比如:好在丫头你不在意名声,不然善妒这一条就能压死你…… 李君看完道士的信,心中愈发沉重,道士说话虽说不着调,但还不至于说不清楚一件事,只从这信中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叙述来看,道士定是认为李君能看懂,也就是说这些事,道士曾经跟李君说过,李君却不知,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李君眼中一亮——道士有些信被扣了! 李君曾经问过周东,消息信件都是怎么传递的,多种渠道的配合就意味着信件要经过多个人的手,而这些人想来没这胆子私自查看这些信件,唯一的可能便是接到上面的指令,有些人的信件需要查阅后再发放…… 周恒温有什么事不想让她知道?李君长长叹了一口气,她觉得她今晚要失眠了…… 转天,李君无精打采,早饭没用多少,午饭也没怎么吃,虎妞和胖丫很着急,奈何有脑子的两个女人都不在,悦儿昨晚知道了王鹏被打受伤的消息,忍了一宿,早晨早早地就拽着柳翠出了县衙,眼下虎妞和胖丫只好找慧娘和芸娘讨主意,想打架或者强身健体,塑形减肥这两位或许能给些意见,可劝人……慧娘和芸娘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虎妞和胖丫又叫来桃红柳绿,想着六个臭皮匠,怎么也能要给虎妞和胖丫一人做一身新衣裳…… 无奈之下,虎妞和胖丫只好以身试法,不是,是只好亲自上阵。 虎妞想,与其胡说八道,不如将昨日耳房里的事讲给姑娘听,万一姑娘问啥,她也能答上来,哪知…… “……那个老太婆最最气人,悦儿问她次次罚她娘亲跪祠堂,可有半分不忍,那老太婆竟说谁做儿媳妇儿的时候不是这样,哪里有对错,这就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儿媳妇儿就是受气的……” “……悦儿问她大伯娘,次次自己做错事推到她娘亲身上可有想到会有报应,她大伯娘哭天抹泪的说谁让你娘亲从不辩解……” “……那三个妾室真真不要脸,至今头上戴的还是悦儿她娘亲的嫁妆,柳翠过去直接拽了下来,那三个妾室便要寻死觅活,柳翠扔给她们一根绳子,让她们吊在一起,她们马上就不闹了,只说都是老爷做主,她们也是可怜人,悦儿问她们,每次她娘亲生病,她们几个跑到她娘亲跟前胡说八道也是她爹让的?那三个妾室便开始相互指摘,这个说那个人的主意,那个又说是这个人的意思……” “……哎呀,可真真气死我了,那老太婆看着悦儿穿的体面,便口口声声说悦儿能有今天都是她的功劳,若不是她教导的好,悦儿哪能得贵人的眼,悦儿若是不孝顺她,便会没了这些福气……” 李君蔫蔫的神色随着虎妞绘声绘色的讲述慢慢变得铁青,虎妞还在卖力的讲述,慧娘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轻轻拽了拽虎妞的衣袖,虎妞转头问道 “咋啦?” 慧娘看了看李君,没说话。 虎妞又看向李君,应该是注意到李君的面色不善,忙问道 “是不是很气人?” 慧娘扶额。 “我让你们去替悦儿出气,结果你们被气的够呛,如今又来拉着我一块儿气一气?” 李君气得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姑娘,是你不让我们动手的。”胖丫开口解释,倒像是在抱怨。 “你们身上除了手脚,还长着一张嘴!那张嘴不是只能用来吃饭,她们说啥你们倒是说回去呀!” “说不过,也不知道说啥。”胖丫嘴里嘟囔着。 “你!” “你又不让动手,我就把袜子脱下来塞那老太婆嘴里了……” “你长着嘴!塞袜……”李君突然意识到哪不对“你说你干了啥?” 虎妞赶忙替胖丫解释道 “胖丫当时是气急了,她嘴又奔,你又不让动手,她就,她就把袜子脱下来塞老太婆嘴里了……” 虎妞的声音越说越小,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李君。 李君脑中闪过胖丫的袜子,船一样大的袜子,那味道……李君跟胖丫一起住了好几年,不管春夏秋冬,胖丫回屋都要先洗脚,不然不让上炕,比男人还能干的女人,脚上没点味道,也对不起流过的汗。现如今胖丫不与李君住在一屋,是否日日洗脚,李君不知,就算日日洗,那味道也够那老虔婆受的,想到那老虔婆被胖丫的袜子堵上嘴的样子,李君哈哈哈大笑起来。 虎妞和胖丫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芸娘趁着李君大笑忙说道 “其实也不怪虎妞胖丫不动嘴,柳翠也够牙尖嘴利,碰上那种女人,真是一点办法没有,你说重了她们就嚎啕大哭,只说自己命苦,说轻了她们不以为然,只当没听见,想挖苦吧,她们听不懂,想吓唬吧,她们就装可怜,连我都想出手,一人给一巴掌解解恨!好在有胖丫的袜子,姑娘没瞧见,那老太婆被熏得只翻白眼,其他几个人躲到一边,虎妞也要脱袜子,吓得她们哇哇大叫,不知道躲到哪里好,可惜胖丫和虎妞一人只长了两只脚……” 芸娘正声情并茂的讲着,突然院子里传来悦儿焦急的喊声 “姑娘,姑娘快去看看吧,柳翠和裘小将军打起来了!” 李君本来还沉浸在快乐的海洋中,悦儿一句话就把她打上了岸,李君起身走到房门口,正和悦儿打个照面。 “你说谁和谁打起来了?” “翠儿和裘小将军!”悦儿喘着粗气接着说道“我们俩说好午时正在城门口集合,我等了好一会儿她也没来,便到军营去找她……” “你俩没在一处?” 悦儿红了脸,支支吾吾的道“我,她……” “她现在在军营与裘成业比武呢?” “不是比武,是,是真急了眼,打了起来,我看翠儿的架势,像是在拼命!” 李君本来不想管,打一打闹一闹可以增进感情,可听悦儿说到拼命两个字,可就待不住了,手一挥,带着众女子就出发了。 众女子一路快马加鞭,后面跟着的陆海和那五十人更是紧紧跟随,陆海是生怕去晚了,没热闹看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裘柳之战(二更) 柳翠今日来找裘成业那可是鼓足了勇气,这还要多亏李君的‘鼓励’,柳翠又是爽快的性子,只想着问个清楚,省得整日抓心挠肝的难受。 要说柳翠能对裘成业生出情愫,也是李君造成的,她安排柳翠与裘成业有事商量着定,按说男女有别,李君不该这么安排,奈何她脑子里没有这跟弦,于是,这么商量来商量去的,柳翠的芳心便开始起了涟漪,裘成业不仅英俊且威猛,做事又稳重,柳翠会深陷其中也情有可原,可裘成业的心里一时半会儿腾不出地方,虽早就看出柳翠的心意,却也只能尽量躲着,二人这种微妙的关系着实持续了一段时间。 今日,裘成业得亲兵来报说柳翠找他,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找理由遁了,可理由不好找,干脆直接英武的躲了起来。 柳翠本想着见了面好好说,哪知人家连面都不见,这下可激怒了江湖儿女的好胜之心,柳翠甩掉亲兵,直接在兵营里翻找开来。 兵营里的众将士晨间训练完,用过早饭就下地帮农户伺候庄稼了,裘成业的这五百兵士,没有参与大型的基础建设,只负责平日里的农活,所以柳翠翻找的时候,大部分军帐都是空的。 而那些留在兵营里站岗的兵士,竟是没人敢拦住柳翠,只因大家都认识她,知道她是姑娘身边的得力的人,且她与裘小将军扑朔迷离的关系,很是耐人寻味,反正也是自己人,便由着柳翠在军营翻找。 哪知这一找就是一个多时辰,眼看到了跟悦儿约好的时间了,柳翠是又急又怒,开始在军营里大喊 “裘成业你给我出来!” “裘成业你属耗子的?你今天就是打了地洞,我也会把你翻出来!” “裘成业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 躲在茅厕的裘成业哪里还忍得住,听完这句便大胆的现身了!至于他究竟是被熏出来的还是喊出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见到裘成业的柳翠已经丧失了理智,可她仍旧在尽力控制,裘成业连打了几个喷嚏后没好气的道 “你看看你可还有半点女人的样子!满军营大呼小叫……” 这一句话彻底将柳翠最后那一丝清明铲除,只见柳翠拔出宝剑,咬牙切齿的吼道 “裘成业,我今日要杀了你!” …… 悦儿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马不停蹄的回去报信,等李君带队赶来看热闹,不是,赶来劝架,俩人已经打完了。 李君看到的是柳翠坐在一边抹眼泪,裘成业坐在不远处,一身长袍多处破损,脸上也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 李君第一次有了不知如何开口的尴尬,明明把人家打了,可自己却在那抹眼泪,这可咋整? 陆海心中暗自惋惜:还是来晚了一步! 悦儿几人跑到柳翠身边又是哄又是劝,柳翠却哭的更加伤心。 裘成业虽一身狼狈,可见到李君时,双目喷火,意思是你看你的人把我打成啥样了! 李君一脑门子的黑线,心里暗叹:咋就没有一个省心的呢! 她轻咳了两声,让虎妞胖丫她们将柳翠先带回去,她需要跟裘成业聊聊。 虎妞和胖丫看着柳翠哭的肝肠寸断,很想为自己的姐妹出气,可看了看裘成业的模样,实在不知道还怎么下手,正好李君让她们带人离开,几人快速的执行了命令。 李君慢慢走到裘成业身边坐下,裘成业梗着脖子道 “若不是见她是个女子,今日,今日……” “你今日个屁!换另一个女人来打你,你能惯着她?你能伤成这样?” 裘成业瞪着眼,却不知道说什么。 “柳翠的心思你知!” 裘成业低下头。 “我不管你是因为心中有亏欠还是在你心中她已经不同,总之,你没有还手!我都得谢谢你!” “谢我作甚!” “柳翠与我一样,没有亲人没有家,我还好些,虽爹娘被鞑靼所害,但李叔李婶待我如亲生!她就不同了,她小小年纪既要接受父亲惨死他人之手,紧跟着母亲经不住伤痛自尽,她还要用小小的肩膀撑起镖局,押镖行走于江湖!” “她想替父报仇,却查不到仇人是谁,她想找个人帮帮她,找谁?她想寻个肩膀靠靠,靠谁?即便如此艰难,几次遇险,她都秉承祖训,人在镖在!只从这一点看,我不及她!如今京城回不去了,她家的镖局想来……怕是早已不复存在,你说她还有什么?” 李君看向裘成业,裘成业低着头,只说了句 “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柳翠与其他女子不同,她坚强,心又极善,重诺守信,善解人意,以她的性子若是找不对人家,怕是会受尽委屈也不会找我帮忙,你说我能安心的把她嫁给谁?” “她那一身功夫是白练的?你看看把我打成啥样了!” “那是因为你让着她!” “她可以找一个不懂功夫的,那不就任她欺负了嘛。” “除了你,我怕她会终身不嫁!遇袭的时候,她护在你身侧,为了你,她舍得下自己命!你还想她嫁谁?” 裘成业抬起头看向李君,想说什么生生憋了回去。 “你不用说你为了我可以如何如何,你是我大哥,我又做了一些在你看来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你我之间太多牵扯,比较复杂,可柳翠不同,纯粹的只剩下为了你舍得下这条命!” 裘成业又垂下了头。 “你不可能终身不娶,若是非要选一个,柳翠真的很好!” 李君说罢,没再吭声,二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直至几百兵士收工返回兵营,李君抬头看了看天,晚霞正是绚丽时! 李君站起身,两条腿有些发麻,她慢慢活动着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知道柳翠的杀父仇人,却一直没告诉她……” 裘成业腾的抬头,紧跟着又站了起来,严肃的问道 “为何?因为……不能替她报仇?杀他父亲的是……四王子的安排?” 李君挑了挑眉,她十分佩服裘成业的想象力,这一句问话生生将李君特意营造的凄惨氛围破坏个干净。 裘成业见李君表情怪异,且没吭声,以为自己猜对了,不由得恼怒道 “你想如何处理这件事?不能因为他是四王子就可以罔顾人命!柳翠,柳翠那,你总得给个交代!” 李君冷哼了一声,嘟囔道:你不做编剧真可惜! “啥?” “没啥!” 李君没好气的答了一声,然后将王富的事情细细的讲给了裘成业听。 裘成业听的目瞪口呆,李君又将取到银子后打算修建大苍关也说了,裘成业搓了搓手,又揉了揉脸,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这才问道 “我父亲可知晓?” “四王子已派人说与他知。” “柳翠的杀父仇人,王富算一个,可暂时杀不了他!当初截杀的那拨人是谁呢?他们才是真正的凶手!” 李君点点头道 “四王子也在查,按照时间算,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人不会多,应该不难查!” 裘成业点点头道 “这帮狗官!为了一己私利,竟如此糟蹋人命,一刀砍了都是轻饶!” 李君很是满意裘成业的态度,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赶紧抛下一句:“好好想清楚,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便美滋滋的回了县衙。 对于感情的事,其实李君说不上多懂,但总好过这些初涉情事的懵懂姑娘和小子。 今日见到裘成业被打成那样都没还手,李君就觉得有门,裘成业对李君的感情确实很复杂,不及柳翠的纯粹,这是实情,再加上柳翠长相俊俏,性格爽利,本来就是裘成业的菜,李君只要再打打边鼓,女追男本就隔层纱,后面的事或许就简单多了。 …… 回到县衙,天色已经全黑了,李君还想先去八卦一下今日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一进院子,小桃就说陈凡已经等了她很久了。 李君顾不上其他,直接到前院书房见了陈凡。 第一百六十章 悄悄的来(一更) 陈凡一见李君进门,马上起身迎了过去,焦急的道 “姑娘,你得把虎妞借我用用,牛牧村养的那些鸡鸭好不容易长大了些,没几日功夫,被不知道什么野兽叼走一半,猪羊也损失不少,再这么下去,这几个月的辛苦可就全白费了。” 李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她对燕牛新区的总体构想跟靠山屯很像,就是种植业与畜牧业齐头并进,在这张蓝图上,牛牧村担当的就是以养殖家畜,家禽为主。 李君计划的是,等到这些牲畜可以成批宰杀运到周恒温的军营,将士们的营养均衡些,再配上有强度的操练,等他们上了战场该是如何勇猛,如何的叫敌人胆寒! 这是一件需要时间才能见到成效的伟大事业,与天斗与人斗才能完成的伟大事业,怎么能让一帮畜生搅合了呢?! 李君当机立断让陈凡先找徐凯要人,把今晚守住,明日一早就让虎妞动身前往牛牧村。 陈凡走后,李君做了自我检讨,她以为不是在山中,便忽略了野兽可能带来的危险,可实际情况是,经过连年的征战和灾荒,人口在迅速的减少,野兽敢走出山林已不是怪事,安全!必须保证劳动果实的安全! 李君揉了揉发木的脑袋,这世道,只想着跟人斗不行,还不能忘了那些畜生! 李君没了八卦的心思,昨晚又没睡好,便交代好虎妞,早早洗漱睡了,转天还没睡醒,又被芸娘喊了起来,说许峰有急事找她。 李君迷迷糊糊的由着桃红绿柳伺候着穿衣洗漱,早饭都没用直接来到前院。 许峰一直工作在第一线,鲜少回县衙,此时正在堂中来回踱步,见到李君马上迎上去急切的道 “姑娘,银子不够用了。” 李君顿时彻底的清醒了! 从谷中悄悄带出来的金银被分装在若干小箱子里,一直着专人看守,陈凡监管,每次领取银两都需要李君的亲笔签名外加许峰的印章,陈凡和徐凯同时开锁才会取到银子,李君去保安城前,干脆将亲笔签名改成张庶的印章加签名,而张庶走的时候,干脆提前支出若干银两,放于许峰那里,可见对许峰的信任,而今日许峰说的银子不够用了,只是指他手里的银子不够用了,倒是把李君吓了一跳。 李君把悦儿叫回来本来就是为了整理账目,管理现有资金,简单的分类支出总表悦儿已经会了,李君也需要了解支出情况,所剩金额,以便做下一步的安排。 转天,悦儿就投入到紧张细致的工作中,对账,分类,做表,计算,数银子…… 等悦儿把这一切理清,已经是五日后,李君知道了所剩银两的具体数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对多少银子能干多少事没有任何概念,谷中生活不需要银子,出了谷也没时间去学,很多想法又是临时蹦出来的,自然对那些银子能用多久没个预计,因此当她知道她的银子几乎所剩无几时,她脑子里马上蹦出李奇和李大山,他俩是银子的搬运工,不怕没银子,就怕搬运工不在! 李君掰着手指头算李奇大概还有多久能回来,基础建设不能停!农民工的薪水不能停!可怎么算李奇都还需要个把月才能回来,虽说李奇他们沿着山脉一路到晋地,已经算是最近的一条路,可步行且走山路,走到玉潭县才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已属不易,回来的路也快不到哪去。 怎么办?李君急得茶不思饭不想,满脑子盘算着带着周东去北山拿银子活着回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 王鹏臀部的伤经他家的特效金疮药治疗,已经基本痊愈了,他这两日没事就跟王昆借口找李君商谈秋收后运粮的事宜,跑到县衙,然后一头扎进账房,帮着悦儿一块儿做账。 这一日上午,王鹏照旧满面春风骑着马一路飞驰到县衙,根本没多注意堵在县衙门口的几十辆马车,只见他飞身下马后便急匆匆的蹦过门槛进县衙,哪知他脚一落地,又立刻弹了回来,然后转身飞快的上马,落荒而逃,刚想拴马的小厮被吓得惊立在当场,忙向县衙内望去,难不成恶犬挣脱了铁链?若是如此,他也得赶紧跑才是上策,小厮小心的探着身子,伸长脖子朝县衙内望去,正对上周恒温歪头探寻的眼神。 …… 周恒温收到李君暴怒的来信后,心虚的脑中一片混乱,恰巧这时候,在他精心安排下,王富在晋地,燕地藏的银子拿到手了,他便想,或许见到这些银子,李君能消消气,既往不咎。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那封斟酌再三的信,竟惹得李君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他知道信中的一些小算计逃不过李君的眼睛,可他也是权衡再三定下这条计策的,若不是吃不准李君知道实情会如何,他也不会冒险这般行事。 当初收到李君遇袭的消息,周恒温的愤怒可想而知,他甚至无法静下心来仔细分析,满脑子都是李君惊恐的样子,他即刻就要调派五千人去牛山县,还是跟随他多年的幕僚王真羽再三劝阻,才歇了心思,王真羽反复强调一句话“李姑娘毫发无损!” 随后周恒温又要大张旗鼓的查明幕后主使,更是嚷嚷着要手刃了幕后主使全家!王真羽又是一通劝解,列出若干条大张旗鼓的坏处,主张暗查,且不能对外说出查明后会如何如何,敢设计偷袭的人,必不是普通人,到时真的杀不了人家全家,你这郡王又该如何收场? 王真羽的劝解多少还是管了一些用,这位幕僚也是为数不多,一直跟着周恒温的,周恒温对他的信任远胜他人,而王真羽字字发自肺腑,句句替周恒温打算,终是让周恒温冷静了下来。 其实,周恒温在决定让李君与他并肩作战时,便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哪知真的发生了,他竟如此慌乱,李君就像是他心内唯一一处温暖,若是没了,他不敢想…… 当天晚上,周恒温坐了一夜,也不知自己想了些什么,只知天亮后,他没那么慌乱了,蒙头睡了一觉后,开始暗中彻查幕后之人。 只过了两日,所有线索就摆在他的面前,只差将幕后之人姓甚名谁写明纸上了,之前想要把那人碎尸万段,灭他全家的想法也被另一种恐慌代替。 第一百六十一章 幕后主使(二更) 周恒温之所以恐慌,倒是要归功于周南,周南将李君曾经问他的那些关于主子小妾,庶子庶女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周恒温,周恒温敏锐的意识到,李君善妒!却也因此沾沾自喜。 可当他亲身经历李君问起文郡主那一幕,当时周恒温的小心脏差点蹦出胸口,他虽轻松的化解,可那种心悸却是忘不掉了,再加上李君坚决不许夫婿纳妾,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以,听了周南的汇报之后,周恒温想到自己的过往和如今自己周围的风起云涌,心虚之余便开始着手掩盖,他竟忘了他与李君之间不过是口头上的假婚约罢了,他也从未深究自己到底怕什么?心虚什么? 而这次行刺李君的幕后主使,正是对他‘垂涎’已久,与裘月生一样手握兵权,镇守一方的方儒方将军与女儿方琼! 方将军镇守夏朝的西大门峂峪关,抵挡着关外羌族人的复仇之路,这一守便是二十年,守得夏朝都没了,方将军还在守着。 方儒与方氏虽是本家,却几代无瓜葛,方儒与百年望族的方家不但不亲近,反而隐约有些旧怨,因此,周恒毅在世时与方儒走动比较频繁,相互视为忘年之交,这让方氏颇为忌惮,周恒温自然与方琼多了些见面的机会。 方琼出生在边关,自幼习武,是方儒的幼女,比李君长两岁,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她上面本有两位兄长,皆为猛将,可惜都英年早逝,战死沙场,母亲受不住连续的丧子之痛,早早的撒手人寰了,方儒虽是铮铮铁骨也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好在还有幼女承欢膝下,方儒便将这满腔父爱统统倾注到方琼身上,对方琼的要求无不尽量满足。 方琼在父亲的溺爱中长大,在周围将士的夸赞与仰视中长大,虽没养成蛮不讲理的性子,却也是有些目中无人,想想也是,她若受不住练武的苦,没人会强迫她,可她坚持下来了,武功,骑射样样精通,再加上次次比试,与她比试之人都会让着她,更让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甚至想着等战事一起,她便去冲锋陷阵,吓得方儒只能暗自祈祷羌族人民无灾无难,风调雨顺,万事如意,别来攻关! 可方琼所有的自信与得意在遇到周恒温后屡屡受挫,从她十三岁第一次见到周恒温起,便将这个人深深的刻在了脑子里,因为她打不赢他,这个年纪正直情窦初开之时,却不懂表达,只知一味的纠缠,弄得周恒温很是厌烦,若不是周恒毅硬逼着他一次次去峂峪关,他怕是躲之不及,可周恒温越是如此,方琼越是放不下。 周恒毅意外身亡后,周恒温不得不亲自去维系与方儒的关系,方儒哪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便暗示周恒温差不多该提亲了,这时候周恒温才知道,他大哥生前一直打算等时机成熟便让周恒温迎娶方琼。 若是没有李君,周恒温怕是真的会完成大哥的遗愿,尽管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可娶谁不一样呢? 现在确实不一样了,周恒温用晋王为借口暗示方儒,这门亲事不合时宜,逼得方儒直接挑明了告诉周恒温,大不了一起反了!周恒温装作被吓到,急急离开再没联系。 直到方儒接到周恒温要娶乡村女青年李君的消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本想暂时瞒着方琼,再想想办法棒打鸳鸯,却不知怎么被方琼知晓了,方琼觉得是时候展现真正的脾气了,她拿起宝剑,骑上宝马,留了句话:我去杀了李君!便绝尘而去。 方儒连夜派人将方琼追了回来,苦口婆心相劝,信誓旦旦不让周恒温娶别人,方琼这才打消离家出走,行刺李君的念头。 方儒倒不是哄骗女儿,他确实是这么想的,自己的女儿千好万好,周恒温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再加上身边的幕僚帮他细细分析,周恒温的‘意图’便浮出了水面——定是权宜之计,周恒温是为了向晋王和方氏示弱,等时机成熟时定会摒弃李君,李君不过是枚棋子罢了。 方儒和方琼深以为然! 于是,父女俩觉得应该为周恒温出出力,恰巧这时候传来晋王想要提前登基,各方势力难得齐心主张晋王登基之时必须立下太子,父女俩觉得李君挡了周恒温的太子之路,必须帮周恒温铲除障碍! 方儒动用了自己精心培养数年,一早安插在周恒毅身边,如今深得周恒温信任的暗棋,只求一击即中!彻底解决祸患! 可惜天不随他愿,方儒不仅没能解决了李君这个‘祸患’,折了自己深埋在周恒温身边的暗棋,最主要是收到了周恒温貌似对晋王言实则对他言的警告!虽然那些警告听起来深情款款,可方儒却听出了一份决绝。 方琼更是痛不欲生,几次又要拿起宝剑,骑上宝马,离家出走,刺杀李君!方儒气到快吐血,狠狠的发了一通脾气,方琼才收敛,这也是方儒第一次冲着女儿发脾气,父女俩心里都不舒服,便一起把这笔帐算在了李君头上,只是一切需要从长计议…… …… 再说周恒温,他乔装打扮,只带了十几名亲兵,偷偷溜出刚刚夺下的宣城,进入燕地后与押银车队汇合,然后堂而皇之的带着几十辆装满银子的大车来到牛山县。 周恒温下了马,没让下人通报,自己站在院中静了静心,正打算鼓起勇气去见李君,便看到了蹦蹦跳跳的王鹏,俩人只打了个照面,王鹏就转身蹦走了,周恒温还以为自己眼花,走到大门口又看了看,看到了隐在飞尘中的马臀,便确定自己没眼花。 周恒温笑了笑,再一转身便看到一张面若寒霜的脸离他仅有半尺的距离,周恒温吓了一跳,‘啊’了一声,条件反射般,学着王鹏的姿势,蹦出了县衙的门槛,下巴上的假胡须还在迎风飘动。 本来还想装一装的李君,见到这一幕笑出了鹅叫,身后的芸娘,慧娘忙扭脸看向他处。 周恒温站定后,看到笑得前仰后合的李君,说不上是喜是忧,只装作生气的样子,径直走向后堂…… 第一百六十二章 救命银子 芙蓉轩里,李君盘腿坐在榻上,周恒温笔直的坐在圈椅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绷着脸,二人一直没有说话。 李君觉着自己一再的挑衅周恒温郡王的身份,有些不妥,正在做自我批评。 周恒温却是不知怎么开口。 沉默中李君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你这次过来也是明日就走?” 周恒温轻咳了一声道 “可待三日。” 李君‘哦’了一声,便不再出声了。 时至初夏,又是未时,门窗紧闭还是有些闷热的,周恒温有些坐不住了,挪了挪僵硬的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显得愈发的不自在起来。 李君喝了一口茶,给自己打了打气,勇敢的且善解人意的道 “我这性子你又不是今日才知晓,没大没小没规矩惯了,你跟我计较还不得气死,大不了以后我注意些,人前不再与你胡闹。” 周恒温惊愕的看向李君,这是,这是在跟他道歉吗?他以为李君在生气,李君以为他在生气,这种误会被他浪费掉了,周恒温有些追悔莫及。 李君在观察人类表情这个领域是有一定经验的,周恒温瞬间的表情出卖了他,李君眯着眼盯着周恒温看了良久,把周恒温看得如坐针毡,李君干脆直切主题道 “来,先告诉我主谋是谁?然后解释一下你那番言辞的用意。” 周恒温故作镇定的弹了弹长袍上的灰尘,慢悠悠的道 “方氏向父王进言,想让你早些到信阳,父王有意要你即刻动身……我想着你应该要等到秋收后,收了粮,再看看与他们这些人的合作是否顺畅,才会动身……” 李君点点头道“我若意外身亡,你便隐居避世,孤独终老,你此生也只会有我这一个妻,让我想想……你这么与你爹说,是为了将方氏列入可能置我于死地的名单中,我若出了意外,表面看,得益最大的便是她,你又威胁你爹,说若是我死了,你便会手刃了仇人再远离红尘,你爹一寻思,我太早到信阳确实没有必要,便不会催我动身,是这么解释吧?” 周恒温很认真的点点头。 “然后你觉得为我多加些护卫便可以保证我的安全了,是这么想的吗?” 周恒温又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心中却在狂喜,他没想到李君这么善解人意,不用他多费口舌便能明白他想要李君明白的,接下来只要再推出一个一心为他谋划的‘主谋’,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那你解释一下,为何要让你爹昭告天下?你那点子私事,占用公共资源好吗?” “啊?” “没事,你就解释一下为何让你爹昭告天下!” 周恒温怔住了,心中的狂喜瞬间没了,这个重点他以为李君注意不到,他绞尽脑汁想要迅速想出合情合理的解释。 “编!” 周恒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是在编……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虎妞高亢雄厚的声音,周恒温却如同听见天籁。 “姑娘,衙门口整车整车的银子咋整?” 李君立刻瞪大了眼睛,她看着周恒温问“银子?” 周恒温如释重负的笑了,是呀,还有银子呢,怎么忘了! “王富在晋地和燕地的银子,我取出来带来了,总共一百四十七万两……” 周恒温话没说完,李君已经窜出房门。 当李君知道周恒温只用几十人押着一百多万两的银子,晋地,燕地的满处溜达时,心惊之余对周恒温满心的佩服,换做是她,即便知道这般做能减少关注,降低风险,她怕是也不敢。 李君站在县衙门口,看着那些装着银子的马车,心花怒放了好一会儿,这才想到重点,这么多银子放哪呢? 她急忙将许峰,陈凡,裘成业,徐凯统统叫了来,加上周恒温,一起研究银子的储存问题。 周恒温觉着这事李君就能办了,便借口累了,开开心心的补觉去了。 周恒温此刻无比感激那些银子,这些银子足以让李君开心并闹心的过几日,储存的事哪里容易一下子解决,等李君一切处理妥当,那时他已经回到宣城,再见的时候,也许李君已经忘了些事也未可知。 …… 县衙的大堂内,几个人听罢李君说的话,都是目瞪口呆,裘成业虽说知道些内情,可没想到银子有这么多,更没想到李君说这是她的银子,其他人就更不用讲了,一时半会儿像是消化不掉这么大的好消息。 其实李君没说出具体银子的数额,只说百八十万两,眼见这些人已经如此李君惊愕,只好接着说道 “别的都先别乱想,叫你们来是想想这些银子如何储存最为安全?储存在哪?怎么保证安全?” 众人齐刷刷的看着李君,像是在等着李君自问自答。 李君叹了一口气又道 “你们也有点出息,这才多少银子?将来运过来的还会更多,你们怎么办?” 李君说将来还会有银子运过来却是实情,倒不是还惦记王富在其他地方的银子,她是想等李奇回来,便把北山的银子都运出来,不,留一点点,万一走投无路时可用。 这些人里陈凡认识李君的时间最长,对于李君一些出人意料的技能或者言语也算习惯了,其他人内心还在波涛汹涌,陈凡已经能正常的思考问题了,只听他问道 “姑娘打算如何使用这些银子?” 李君微微转头看向陈凡,眼神竟带着一丝犀利,陈凡知道自己问错问题了。 许峰在这,李君怎么可能告诉大家,她准备用这些银子去养周恒温的私兵,帮助裘月生修大苍关! 李君清了清嗓子,无比认真的说道 “温郡王要建这燕地,想让百姓丰衣足食,想让这天下再无流民饿死路边,可晋地也不富裕啊,难啊!那燕地怎么建?咱不能总是伸手找爹娘要银子,我这个未过门的媳妇儿自然要帮忙!用我的嫁妆银子建这燕地,与郡王建无异,等燕地昌盛时,许大人记得还我就是!” 许峰吓了一跳,心中狂喊:为啥我还?你们夫妻二人左手倒右手的事,也要经我的手?! “你们也无需瞎猜,我既不是神也不是妖,在山谷时就有银子,只不过谷中不需要用银子,我便没动它,至于我哪来的这么多银子,这事没法细说,就当是我的祖上给我留的吧!” “眼下你们静静心,想想咱们该如何储存这些银子,包括将来的其他收入,都如何存储,一并想出个章程。” 李君说罢看向许峰,这里官职最大的就属他,李君只能通过他来了解这个世上贵族阶级的银子都是怎么储存的,她现在可知道,钱庄与银行差别还是很大的。 许峰想了想到 “夏朝皇室有两个储存金银的地方,一曰内承运库,属内库,二曰太仓库,属国库,也称外库,内库与国库均建在京城,内库更是建在皇城里……” 李君听罢眼前一亮,立刻道 “先将这些银子放进县衙,两位将军着重兵看守,许大人你明日启程去趟保安府找张大人,就说在辽东镇,牛山县,保安府三地之间选出一座城池……将它建的比保安府还好,选在哪里合适?你二人商量妥了,咱们就开始建,将来金银也存放在那,既然存钱的都叫库,存我的嫁妆就叫……妆库吧!哈哈,妆库,我喜欢!” 第一百六十三章 要个说法 李君没有说的很明白,但是她知道张庶一定知道什么是比保安府好! 调走许峰,也是为了整理银子的时候方便一些,李君可不想让晋王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银子,让他猜去吧! 裘成业和徐凯很快便派兵将银子搬进县衙,好在县衙刚刚修整好,空着很多屋子,陆海和裘成业又模仿虎妞,在那些装着银子的屋子周围装了一些小东西,再配上里三圈外三圈的兵士将县衙围着,除非大军来攻打牛山县,且打到了县衙,不然,这些银子跟李君一样,安全着呢! 许峰离开后,便去准备明日出行的事宜,他心中极不舒坦,找个地方建城哪里需要他亲自跑过去,李君的意图他自然知晓,他也没指望自己的身份能够瞒得住,只是心里就是不舒坦,为官多年,他自是知道结党分派的坏处,却又无可奈何,他何尝不想做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可谁家没本难念的经呢?也罢!许峰自己劝自己“少知道一些未尝不是好事!” 陈凡没有马山离开,李君跟他简单说了一下大苍关的事,陈凡激动得语无伦次,手舞足蹈,李君慢慢喝着茶,等陈凡冷静下来才开口说道 “大苍关的事,在前期,越少人知道越好。” 陈凡不解的问道 “为何?” 李君叹了一口气道 “裘将军可有足够的银子修筑这等边关?天下人肯定知道是我出的银子,你不去想我的银子从哪来,有的是人想,而且想的跟真的一样,他们会以为大荒山里有的是金银,为了想象中的财富,指不定多少人要以身犯险,到时,辽东镇和大荒山就会麻烦不断。” 陈凡更加不解道 “这事迟早传开,修筑几十里的边关城墙,岂能捂得住!” “晚一天咱们的实力就壮大一分!所以还要劳烦陈大人想想,如何将此事压住一段时间,裘将军打算就地取材,烧窑,伐木,军民同建,即便需要些别的东西,我也可以跟王家合作,也可瞒住一二,只盼修筑过程中,少些麻烦。” 陈凡频频点头。 李君站起身走向房门口,嘴里却在嘟囔:“这世上太多披着人皮的野兽,他们心里装的都是银子,闻到味儿了,便会失了理性,现出野兽的模样……” 陈凡听着李君的话,呆呆的站在堂内…… 周恒温还在做着梦,他认为会让李君闹心两天的事就已经解决了,准确讲,是配分好了。 等周恒温起来用晚饭时,李君坐在他旁边,双手托着下巴,忽闪着眼睛,直接又问了一遍 “你为何让你爹昭告天下?” 周恒温口中那口饭差点喷洒出去,呛得他连连咳嗽。 “你看,说谎的后果就是伤了自己。” 李君递了杯茶给周恒温,然后继续耐心的等着。 周恒温喝了几口茶水,总算不咳了,也吃不下去了,俩人又开始静静的坐着,李君在等,周恒温在编。 周恒温想了很多借口,比如一时冲动,比如一开始他判断失误,以为是晋王或者方氏指使人做的,再比如当时脑子混乱,听取了幕僚的建议…… 可周恒温知道,这些借口通通过不了李君那一关,既然找不出借口,索性都说了吧,省得…… 周恒温突然想到一个重点 “你……从未怀疑过我!” 李君挑了挑眉道 “你也没想过我会怀疑你吧?一样的。” 周恒温心内顿时五味杂陈,他一直生活在互相猜忌,互相提防,互相算计的环境中,可遇上李君,便有了一个从来不用提防更无须猜忌的人!只要在李君身边,周恒温就会觉得放松,舒坦,好像连周围空气闻着都不一样了,深吸几口就能让人心情愉悦。 周恒温突然有了勇气,一股脑将方儒父女的事全部说给了李君听,最后,周恒温解释道 “方儒手中有二十万大军,我一时无法动他,这口气只能先咽下!我与父王商议过,他自然不愿意我与方琼结亲,自然全力帮衬,昭告天下是我们父子同时对方儒的警告!眼下,我父王掌控不了的不过是裘月生和方儒,裘月生自不必说,方儒若是也与我站到一起,父王就真的要夺我兵权了,可多了我的兵权,他指望谁帮他攻城略地?而方儒也很难做,他与方氏有世仇,虽是几代之前的恩怨,但他绝不会与方氏为伍,剩下的那些兄弟,哼!他一个也看不上,若是真与我们父子反目,他知道我们不介意先拿下他!” “我身边有一些人,曾经追随我大哥,脑子里只有争王夺嫡和报仇,我与他们讲过一切从长计议,但……所以,我知道这么做后,你会面临新的危险,但那些危险都是明面上的,甚至可以想到会是谁,可我身边那些人可能会做什么,怎么做,根本没办法预测,而且他们都会以‘为了我’之名去伤害你!这是我不能容忍的!” “借我父王之口,警告的不止方儒父女!” 李君只是静静听着,中间没有插过一句话。 周恒温说完后,心中倒是舒坦了不少,可看着没有表情的李君,周恒温的心虚了起来。 “我与方琼真的没什么,是她自己想的太多……” “文郡主也真的只见过那么两三次面,话都没说过……” “我府中确实有几名姬妾,已经,已经都处理干净了……” 李君这时忍不住了“你怎么处理的?杀了?” “没!没!只是放了她们出府……” “所以道士给我的信件中,只要提及你府中姬妾的,都被你扣下了是吗?” 周恒温心虚的点点头。 李君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房门前,推来房门,此时天已经全黑了,皓月当空,微微凉风吹了进来,李君做了几个深呼吸,轻轻的说道 “你说咱俩这是演给谁看呢?” 周恒温也站起身,走到李君身后,他没听懂李君的话,问了句 “什么意思?” 李君转身,昂着头看着他道 “我们不是假婚约吗?一切不是为了让你称王,报仇,活下来吗?你对我为何如此小心翼翼?我又为何如此全力以赴?” 周恒温怔住了。 “大荒山北山有个山洞,几年前我就知道里面全是金银,这次出谷本来只带了一些,而如今,我却想全部拿出来帮你打天下!而你呢?文郡主也好,方琼也罢,还有府中那些姬妾,你为何要瞒着我呢?” 李君盯着周恒温,她今日想要个说法,给自己的说法!刚才听周恒温讲方琼,她心中直冒酸水,她知道自己在吃醋,还要自欺欺人下去吗? 周恒温并没有闪躲,他也看着李君,是呀,为何如此怕她知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实话实说(一更) 李君见周恒温没有出声,咬了咬嘴唇,眼中泛起了涟漪,她看着周恒温的双眼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做朋友,我也可以两肋插刀,只不要再做让我误会的事!” 周恒温看着李君眼中的晶莹,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瞪眼说道 “谁说是假婚约了?!我未曾说过一次!” 嗯?李君双眉一挑,伸腿就是一脚,喝问道 “是谁说的用我做挡箭牌?!是谁说的用我分散方氏的精力?!是谁说的会一直拖着,拖到大仇得报?!” “是我说的,我可曾有一句说是假婚约?” 李君气的不行,伸腿又是一脚吼道 “那我说是假婚约的时候你怎么不反驳?” 周恒温蹦到一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道 “反正我没说过!” 周恒温这副表情若是被东南西北看到,怕是会以为认错了人,这哪里还有半分郡王的威严和架势! “你……你!”李君指着周恒温说不出整句的话,眼泪却不争气的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这下周恒温慌了,他抬手想帮李君擦去泪珠,又不敢碰到她,停在半空焦急的道 “你别哭,都是我的不是,我,唉,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哪样?”李君委屈的问。 周恒温颓然的放下手臂,痛苦的看着李君“我以为……我能放下!” 李君听罢,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她哽咽的问“你放不下,又能如何?” 周恒温闭目仰头“母妃和大哥的仇我想报,你……我也想要!”周恒温睁开眼,眼中已噙满泪水“我知道自己贪心,我想过不报仇了,跟你到山谷中,种地,打猎……可就算母妃和大哥不会怨我,他们又岂会放过我!” “我也想过等时机成熟便放下你,可,可没了你,我该怎么办?!然后我就想,若是有一日我能坐上那个位置,再重新召你入宫,你不在意名声,也许也不在意名分,我知你只想要夫妻和美,容不得旁人,可也许你会慢慢改了心意,能明白三宫六院不过是平衡朝野的伎俩,不过是绵延子嗣的方法……” 李君脑补了一下周恒温左拥右抱的画面,又试着想了想宫女告诉她今晚他歇在哪个妃子处,李君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使劲摇了摇头,果决的道 “你不用再说下去了,我没办法接受就是没办法接受!你想要江山,想要为你家人报仇,我能理解,也能帮衬,但我不想逼迫我自己更不想难为你!” 周恒温还想再劝,李君拼命摇了摇头 “你我的分歧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你不可能说通我,我也没打算说服你,”李君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会帮你完成心愿,然后回到山谷,一生不会嫁,至于你立谁为后,又封谁为妃都不要让我知道……” “若她们只是占了一个封号,我只当她们是安抚臣下的工具,绝不会与她们有任何私下接触,你可能试着接受?” 李君苦笑,她相信他从未有过害她的心,也相信他绝无利用她的心,甚至可以相信在周恒温的心中无人可以取代她,但是她可不信随着时间的流逝,周恒温能够做到坐拥无数美女而始终对她忠贞不渝! 但她相信,他此刻的真诚!可世俗的观念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周恒温如是,李君也一样。 “周恒温,这世上人人逃不过的不仅仅是生死,还有遗憾!没有人可以真的做到一生无憾!”李君说罢转身面对房门口,轻轻的又道“谢谢你肯对我讲实话,以后的路还很长,但愿你我始终能做到真诚相待!我会一如既往的全力支持你!直到你达成所愿!” 周恒温看着李君纤细的背影,心中一阵绞痛,他不由得倒退几步,坐到椅子上。 周恒温何尝不想只与李君二人举案齐眉,可跟周恒毅比,周恒温短时间内很难做到让属下人人信服,很难做到像他大哥那样,一言九鼎,掷地有声,不容置疑!若是他想力排众议,只娶李君一人,怕是连那个位子的边都碰不到,而眼下他身边所有人都以为他在以退为进,就连晋王初初也是这般想的,不过几次试探才知道自己儿子是动了真情!那也是周恒温想让他爹知道,而身边那些人,周恒温越是模棱两可,他们越笃定李君不过是枚有用的棋子,就像这次方儒的行为,若是一开始便光明正大,周恒温怕是很难招架,可他偏偏自作聪明的选择了暗中谋划…… 周恒温痛苦的闭上了眼,江山与她定要做个选择吗? 李君没有转头便已经心疼的不行,她自然会知道周恒温的处境,可怎么办呢?有些事情是可以预见的,明知自己有一日会千疮百孔也要义无反顾吗?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谁都没有出声,只这么静静的,静静的听着彼此的心跳声。 过了良久,周恒温突然狠狠拍了下大腿,大彻大悟般道“是我心急了!” 李君转身便看到恢复了神采的周恒温,心中莫名的欢喜了起来,不由得调侃道 “是呀,咱俩能不能活到最后还不知道呢,想的有点远!” 周恒温站起身,像是满血复活般,带着凌厉的气势注视着李君,一字一字的说道 “这江山……我要!你……我也要定了!给我些时间,我定要两全其美!” 说罢便大步走出房门,留李君傻傻的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 周恒温走了,李君蔫了几天,直到许峰带着张庶的选址回来,李君才重新投入到如火如荼的建设大业中。 张庶选中了平昌城,正好在牛山县,辽东镇,保安城三点的中间,原本是座安逸的小城,可战乱后,百废待兴,可基础还是不错的,张庶还提出让许康县的县丞袁柏林出任平昌城的知府,李君对此人毫无印象,只知应是见过,但她绝对相信张庶的眼光,自然没有不肯的。 随着一场暴雨过后,夏日如约登场,炎炎烈日,热浪滚滚,各地军民挥汗如雨,如火如荼的忙碌着。 李奇也终于带着洪武他们回来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胖丫赵虎 几个人都瘦了一圈,却都精神奕奕,尤其是胡大夫,这一路上收获最多的就是他,几人的马匹上都有装着草药的箩筐或者布袋,回到县衙胡大夫也只是跟李君寒暄了几句,便带着草药扎进给他安排的屋内,连晚饭都没出来吃。 李奇本来很高兴,得知自己儿子被人拐跑,顿时没了兴致,又不敢埋怨虎妞,只闷头不做声,虎妞求助的看向李君,李君笑了笑道 “想孩子了就去保安城看看吧,若是想带回来也无不可,小晨光是你们的儿子,你们说得算。” 李奇马山又来了精神,即刻问道“明日就去可行?” “只要你不嫌累,现在走我也没意见。” “那就现在走!” 说罢,李奇拽着虎妞就向外跑去,边跑边说“我带回来好多各种样子的树根给儿子……” 李君羡慕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不免感伤,这一世她怕是没有机会体会这种舔犊之情了。 “姑娘!”洪武见李君望着房门口怔怔出神,便喊了一声,他还有事要跟姑娘说。 李君深吸一口气,温和的看向洪武问道“有事?” “我听周东说,咱们要搬到平昌城去?” 李君点点头。 燕牛新区暂时交给许峰,这边现如今还算顺畅,几个新村子整日忙着耕种,或者备耕,有些事有银子便能解决,至于将来会建成多大规模,完全取决于王家还能带来多少流民。 平昌城就不同了,李君要把这座城打造成铜墙铁壁,不仅因为里面有她的‘妆库’,更重要的是这里将是周恒温的老巢,秋收后的粮食收上来也会存放在这里,再向外分拨,何等重要的城池! 袁柏林已经过去了,李君让他先去清查常住人口,查评各级官员。妆库,粮仓的选址已经定好了,是裘成业与徐凯亲自去选的,现在正在陈雷三名徒弟的指挥下,徐凯带兵亲自建造。 李君自然要过去看着,等秋收后,她便要启程去信阳,到时很多事怕是没这么方便了。 洪武像是有什么想法,又不知怎么开口,旁边的古平干脆直言道 “姑娘,我们想从军!” 这倒出乎李君的意料,她本打算等安稳些了,帮他们找块儿好地,再找个好媳妇儿,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从军?你们这个年纪,再去冲锋陷阵岂不是赌上了性命?不行!”李君果断的拒绝了。 “姑娘你听我说,”古平像是知道李君会这般考虑,不急不躁的接着说道“姑娘和郡王正是用人之际,我们哥仨没有太大的本事,但胜在忠心,平昌城将来的守军必定要自己人啊,裘小将军是一定要护送姑娘去信阳的,徐将军还有牛山县要顾及,裘将军那里也离不开人,我们哥仨从了军,别管在哪,帮着郡王和姑娘看着,发现个苗头或是端倪,也好早早告诉姑娘,也许能防患于未然。” 李君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她从谷中带出来的人都是最信得过的,也都有些本事,洪武三人,等会儿!李君这才注意到洪武哥仨只有哥俩儿在这! “赵虎呢?”李君纳闷的问“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洪武和古平不自在的相互看了看,都没吭声。 李君更好奇了“什么情况?赵虎走丢了?” 洪武赶紧摆手道“没没,他,他好好的,一路上攒了些野味,说是,说是给胖丫带的。” 古平盯着李君的表情,试探的道“赵虎一进县衙就去找胖丫了……” 李君听罢愣了会儿神才想明白,哈哈大笑起来,真是有喜欢孙悟空的,就有喜欢猪八戒的!李君心里高兴的很,迫不及待的要去看看俩人现在在干啥。 干啥?还能干啥!赵虎和胖丫在研究吃!厨房让这二人弄的是浓烟滚滚,一众厨娘站在厨房外不远处,唉声叹气,见到李君过来,几人赶忙迎上去一顿抱怨 “……胖姑娘说这些野味我们不会做,只有赵壮士会……” “……胖姑娘不让我们帮忙,说是,说是我们碍事……” “……可俩人在厨房里这么久,灶台的火还没升起来……” “之前灶台是有火的,我们正准备晚饭,胖姑娘和赵壮士一忙乎……火灭了……” 李君笑的是前仰后合,身旁的洪武和古平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赵虎在他们哥几个当中算是最没脑子的了,偏偏看上了胖丫,这胖丫的脑子……怕是还没赵虎长的全,俩人若真到一起……洪武摇了摇头,不敢想啊!不敢想! 李君笑了一会儿对厨娘们道“让他们玩吧,晚饭不急,实在赶不及就凑合一顿。” 厨娘们连声称是,心中却暗道:姑娘真是宠这位胖姑娘啊! 三人回到堂中,李君笑嘻嘻的对洪武和古平道 “咱们是不是该把婚事提上日程了?” 李君可怕夜长梦多,这俩人多般配,谁也不用担心谁欺负了谁,谁算计了谁去!真是天作之合! 洪武可不这么想 “姑娘不再好好想想?赵虎怕是难让胖丫过上……富贵的日子。” “你知道胖丫最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洪武和古平相互看了看,女人不都是想过上富贵荣华,穿金戴银的日子吗? “胖丫只想过有肉吃的简单日子,赵虎给的了!你们仨既要从军,我应允了!回头我与徐将军商量下,看看如何安排。” 洪武和古平没想到从军这事竟是沾了赵虎的光,二人又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晚饭后,李君将胖丫叫到卧房,并遣退了所有人,她担心万一胖丫害羞,她还要说些体己的话,人多了不太好。 李君坐在床上仔细打量着胖丫,又胖了!那双丹凤眼就快成一条缝了,这几年跟着她风里来雨里去,尤其总躲在灶台边上等饭吃,烟熏火燎的,胖丫的肤色很是……健康!再看这身板,李君想起第一次见到胖丫时的样子,瘦的像竹竿,如今已经长成一堵墙!李君很有成就感!怎么看胖丫都觉得顺眼。 李君拉着胖丫坐到自己身边,感觉有些挤,李君向旁边挪了挪,斟酌了下用词,这才柔声的问道 “胖丫,你觉得赵虎咋样?” 胖丫歪着脑袋问了句 “姑娘想将我嫁给他?” 李君被问得愣了愣,她忘了胖丫的脑回路不拐弯,李君觉得自己有点婉转了,可还没等李君点头,胖丫就已经自己回答了 “我觉得可以。” 李君像是被什么噎了一下,这和她预先想的完全不一样,心里说不上怎么就不舒服起来。 “你就不再想想?比如赵虎的家世?” “他没家。” “比如他的人品?” “他有肉会想着我。” “他年纪可不小了。” “我也不小了。” “那他的长相,个头……好吧,这些可以不考虑,那万一将来他欺负你……好吧,当我没说。” 李君放弃了,欺负胖丫?别闹! 她知道自己是因为舍不得胖丫,若是胖丫表现得像个大姑娘般扭扭捏捏的,李君反倒不会这样,会帮胖丫分析赵虎好在哪。 看到李君沉默了,胖丫很不解的问道 “姑娘不喜欢赵虎?” 李君赶紧摇头道 “没有的事,只是”李君叹了一口气道“想到你要嫁人了,心里舍不得。” “嫁给他又不会离开姑娘,姑娘有啥舍不得的?” 李君精神抖擞了一下,终于有机会发挥一下了,只听她语重心长的道 “成家可不是儿戏,哪能没事往我这跑,成家以后,你就要以你的家为主,每日油盐酱醋茶,还要照顾好你夫君的饮食起居,将来有了孩子还要照顾孩子……” “姑娘,你想多了,我嫁给他只是在一处吃饭,其他时间我还是陪着姑娘的。” 李君的表情立马丰富了起来,她没好气的呵斥道 “那人家娶你干啥?就为了吃肉的时候分你点?他疯了?!” 胖丫皱起眉头,垂下了头。 “你看屯子里那些人家娶亲,哪个不是新人要住到一起,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 “那就吃饭睡觉在一处,其他时候陪姑娘!” 李君本来还想说什么,又觉得这样也可行,每日里看惯了‘一堵墙’在自己面前飘来飘去,突然‘墙’没了,她也受不了,倒不如慢慢来,这事要跟赵虎好好商量商量。 第一百六十六章 喜怒仇怨(一更) 转天,李君上午就把赵虎叫了过来,想问问他的意思,看看他是不是真心对胖丫,再探探婚后能不能放胖丫每日里跟着她,哪知赵虎只知点头或者傻笑,弄得李君担心赵虎根本没听明白自己说什么,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你愿意娶胖丫?” 赵虎嘿嘿的傻笑着说“愿意!” 李君又问“你会对她好?” 赵虎挠了挠头,笑嘻嘻的道“我尽量不惹她生气。” 李君又像是被什么噎了一下,自己忙给自己顺了顺气,果然再问一遍答案是不同的,第一遍问时,赵虎只知拼命点头。 李君想了想接下来的问题还有没有必要问,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忙问道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胖丫的?” 赵虎想都没想道 “那次,胖丫把自己的鸡腿分给了道士和李飞,俺就想,这娘们,这姑娘心善!” “你今年多大来着?” “俺属猪,今年二十八。” “一直未娶妻?” “穷,娶不起。” “你现在娶得起了?” “胖丫说有肉吃就行。” “你如何能挣到肉钱?” “胖丫说姑娘会安排。” “你们婚后住哪?” “胖丫说姑娘会安排” 李君差点直接仰倒,真是女生外向!早早的就跟人家都商量好了,只等着她来安排,李君抚了抚额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胖丫说婚后还要跟着我,你怎么看?” 赵虎笑呵呵的道“全听胖丫的。” 漂亮!赵虎全听胖丫的,胖丫全等着李君安排,这么一看,这俩人结婚,李君倒是妥妥的主角! 李君将这些事跟柳翠,悦儿,芸娘,慧娘她们念叨,口中一个劲儿的抱怨胖丫胳膊肘往外拐。 其实李君虽嘴上嘟嘟囔囔的,可心里却高兴的不得了,身边的人终于有人要,不是,终于找到幸福了!这还没成亲呢,赵虎已经处处把胖丫摆在前面了,婚后怕是更没说话的份,好在胖丫也不是刁难不讲理的人,这二人头脑都简单,生活自然也简单,再有她帮衬着他们,啧啧这日子想不顺心都难,将来再生一个胖小子……李君想到这,停住了,生儿子随妈!还是生闺女吧,随爸?貌似也不太好,别管生男生女,一家子三个小孩,李君发愁了,她抬头正好看到柳翠,扭头正好看到悦儿,就更愁了。 悦儿还好说,毕竟两情相悦,虽说最后还要两边的家长点头,但是李君相信自己的实力能促成这对鸳鸯,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可柳翠呢? 自打上次柳翠与裘成业打了一架后,俩人就再没碰过面,准确讲就是柳翠一直在躲着裘成业,李君可惜了自己的苦口婆心,她觉得裘成业已经动摇了,只要柳翠再勇敢的加把火,兴许就成了,哪知柳翠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连裘成业的名字都听不得,更别提见面了。 李君连连叹气,身边这仨都不让人省心,胖丫虽说是要成亲了,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睡觉而已,李君可不敢让他们两口子独立生活,柳翠与悦儿更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想着这些,李君看向了慧娘和芸娘…… “你俩有没有心仪的人?姑娘可以为你们做主!” 芸娘和慧娘先是一愣,随后垂下头不吭声了。 李君觉得莫名其妙 “你们咋啦?” 柳翠叹了一口气道 “姑娘也真是,她俩跟着姑娘也近半年了,闲谈之间说了不知道多少次,她俩跟周东他们师出同门,他们这个门,不许成亲!” 李君瞪大眼睛,义愤填膺的问“凭什么?!” 芸娘倒也洒脱,她直言道“怕我们有牵挂,耽误了主子的大事!其实这样挺好,我们本就是孤儿,如今也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无论做什么都放得开手脚。” 李君自然知道芸娘的话外之意,就是随时可为主子送命,而因为他们跟主子太近了,如此这般也是为了防止敌人在他们身上动心思,李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心疼的看看芸娘又看看慧娘,想着该怎么帮她们,哪知柳翠一句话,直接让李君想洗洗睡了。 “我们哪有姑娘好命,温郡王可是即富贵又贴心的,这一路走过来,我算看清楚了,姑娘就是温郡王的眼珠子……” 李君将所有人赶了出去,她觉得很讽刺,她操心着每个人的将来,唯独不敢好好想想自己的,爱而不得已经够悲催的了,她还要努力的配合演戏,柳翠她们至少还有她,她有谁? 李君恼怒的抓着靠垫使劲的砸向床沿…… 此时,跟李君一样恼怒的还有信阳王府凤翔宫里的方氏,殿内又是一片狼藉,方氏对着空旷的大殿嘶吼着 “……全是废物!那么多人!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派上用场!” “……那丫头竟然,竟然有这么多银子!搭桥,修路,凿井,建城!老四当初把她说的只是个乡下丫头……” “老四的话您也信!” 说话的正是晋王三子周恒昌,他对于他母妃的暴躁像是习以为常,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竟是慵懒的席地而坐,要说晋王这些儿子的长相,各个都很出众,尤其这位三王子,可说貌比潘安,只是一脸的玩世不恭,满面笑容却又只笑在皮上,眼神中没有一丝正气,让人望而生厌。 “再说,母妃多虑了,那些钱财怕是从王富那得的,那丫头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银钱。” “说了你多少次,用用脑子!王富的事还没被他们知道之前,那丫头在牛山那个破地方用的是什么?那么多流民,那可是我花了大把银子,养了一年多只是没让他们饿死,她是要让他们吃饱了好干活,花多少银子我能不知道?再说,王富的银子能那么容易让他们拿到?” “也许是老四给的银子……” “更是浑话!老四哪来的银子?不都在老大那?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才让老四不敢动老大的银子,结果呢?!找了个山里的丫头,竟是比老大银子还多!” 说道这里,方氏又控制不住了,只见她将碧玉刚递给她的五彩描金的茶杯狠狠的摔到地上,瞬间迸起无数碎瓷,周恒昌只抬起胳膊,用衣袖挡住了脸,竟无半点惊慌。 第一百六十七章 母子谋划 周恒昌用衣袖扫了扫身边的碎瓷,慵懒的劝说道 “母妃莫恼,不过是个山里丫头,能掀起多大风浪?” “多大风浪?能拍死你的风浪!老四现在把你父王哄骗住了,你父王还以为他当真对那丫头如何情深,情深到可以不要江山,甘心当你父王的棋子,帮他完成称帝大业!殊不知老四最是狼子野心!等他翅膀硬了,连你父王都要忌惮他几分,更何况是我!” “母妃的意思是老四就是在玩弄那丫头?”周恒昌坐直了身子,来了兴致。 “自然!不过是老四争取时间的伎俩,可笑你父王聪明一世竟是信了!” “那丫头可真是可怜……不对呀,前段时间父王不是刚刚替老四对外宣称今生只此一妻吗?” “用用脑子!”方氏对着周恒昌吼道“一个女人罢了!用完杀掉,永不立后!不单只解决了后患,还为自己留下传世美名!你比老四差远了!” 周恒昌听罢也不气恼,只是笑嘻嘻的道 “母妃事事都能考虑周全,怎的在这件事上钻了牛角尖?” “此话怎讲?” “这丫头,咱们暂且杀不得!” “废话!杀了她倒是替老四解决了麻烦。” “这丫头既然躲不过被玩弄的命,那不如让我来,老四可不如我怜香惜玉……” 方氏眼前一亮,她盯着儿子的脸问道 “你的意思是……” “只要能让我见到那丫头,母妃觉得老四还有机会吗?到时,那些银子就都是咱们的了,老四必定骑虎难下,咱们护着那丫头不让他动,他想动咱们,父王也不能依,他对天下的承诺改不了,这又是家丑,不可外扬,他只能哑巴吃黄连!老四因那丫头的出身没了做太子的资格,再因为咱们没了银子,以他鲁莽的性子,脑子一热必定用手中的军权胡来,到那时父王就算想帮他也帮不了,更何况,父王只看重用处,老四恼怒之下做出糊涂事,便失了用处,天下不就是咱的了?” 方氏听罢,眼珠子转了转,这个儿子她是清楚的很,别的本事都在其次,唯独女人,没有女人能在他手中逃脱…… 方氏细细的想了想,觉得要想毁了周恒温,还真就得从李君入手,再没感情,脸还是得要的,没了脸,周恒温会恼怒成什么样?方氏只想了想便抑制不住的开心起来,随后,母子俩便开始细细谋划与李君如何偶遇…… 方氏这段时间着实被李君这个人弄得更年期提前,一开始周恒温提出要娶个山村姑娘,方氏是提防的,她可不相信周恒温会这么轻松的放过她们母子几人,甚至放弃江山,奈何晋王愿意,她便没有办法阻拦,她认定周恒温是在以退为进,她便将计就计,自从知道李君何时出发开始,她前前后后派了不知道多少人过去,既想弄清楚李君的过去与为人,又想在李君身边安插下眼线,可惜几个月过去,她的人去的多,回来的少,甚至关于李君的消息都是拐了几道弯才到她手里的。 她原本打算等李君到了信阳,便软硬兼施将李君掌握在自己手里,以便牵制周恒温,她认为周恒温远没有周恒毅深谋远虑,足智多谋,更何况周恒毅死的突然,兄弟俩感情深厚,周恒温不可能短时间恢复如常,即便恢复如常又如何?不过是个只知提剑杀人的混世魔王罢了。 然而,事情发展的跟她预想的大相径庭,先不说自己折了多少人,便是李君走到半路不走了,就足够让她暴跳如雷,她是真的够不到啊!哪知这还没完,李君摇身一变,变成了有钱的山村姑娘,帮着周恒温重建牛山县,后来又建平昌城,还把她处心积虑养的流民全部接了过去,这样一来,等秋收后,周恒温便是手中有粮有钱有兵的混世魔王了! 方氏又急又怒,中间传来了王富的消息,方氏欣喜若狂,她也缺银子,缺的很!想当初,她和周恒毅博弈的时候就差在银子上,银子!束缚了她的手脚,不像周恒毅,四处征战便有大把银子进账,自然可以安排很多事,她只能靠方家的支持,可伸手向娘家要钱也不是白要的,自然要为方家提供各种帮助,那段时间,方氏如履薄冰,所以,当她得知周恒建误手杀了周恒毅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少了一个劲敌,忧的是就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子还废了! 有了王富这个希望,困扰方氏多年的失眠的毛病都好了,哪知没等她睡几个安稳觉,王富就到了李君手里,又过了没多久,周恒温被封为郡王,方氏极其不理解晋王的脑袋里想些什么,然而不论方氏如何旁敲侧击,晋王都一如既往的信任周恒温,甚至帮周恒温向全天下表明李君的重要,若是晋王觉得悠悠众口能挡住周恒温的野心,那晋王准是蒜吃多了,可这也把李君保护了起来,杀不得也拿捏不到,方氏貌似也只能靠周恒昌的美人计了! 若是李君能知道这对母子的意图,怕是要开心死!当初出谷的时候,她和周恒温的目的就是转移方氏的注意力,如今也算是达成所愿。 但是,若是让周恒温知道这对母子的对话,怕是又要出人命了! …… 转眼便到了五月末,平昌城的妆库建好了,裘成业和徐凯也带着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李君他们也该带着银子启程了,到了平昌城还要抓紧时间把胖丫和赵虎的婚事办了,李君虽说有些担心赵虎反悔,但也没急着要把胖丫嫁了,可胖丫着急啊!一个人,一顿饭,一份肉进肚,两个人,一顿饭,两份肉进肚,这是胖丫算的帐,虎妞知道了胖丫的这个想法直着急 “这丫头怕不是被猪油蒙了脑子?!她想吃多少肉不能吃!这些年饿着她了?!” 柳翠说“过了赵虎的手,味道不同了!” 虎妞似懂非懂,当晚便试了试从李奇手里夺过来的饭菜,味道……没区别呀! 虎妞和李奇回来几天了,小晨光依然留在张庶身边,李奇说多方面考虑后觉得,还是放在府城好,他罗列了一堆理由,但李君觉得最主要的还是小晨光在他爹娘身边,实在太闹腾,属于第一天见看哪都可爱,第二天还能忍一忍,第三天就要上手的那种,而在张庶身边小晨光却乖的很,这让李君想不明白,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热爱学习的孩子!遗传了谁的基因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好戏连台(一更) 大家都在忙着收拾东西,李君却坐在院中纳凉喝茶,看着很是悠闲,实则内心犹豫不决!昨日徐凯派人过来说,苏明起在劳作的时候,搬起一块大石头突然脱手,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脚上,本来属于自己不小心伤了自己,苏明起竟觉得是有人要暗害他,嚷嚷着有人要杀他,让周围的人保护好他,可惜周围没人理他,有好心的人帮他熬了药,他却不敢喝,连饭也不敢吃,觉也不敢睡,喊了两天便断了气。 而被送去靠山屯劳作的那些女眷们,老太婆也因胖丫的袜子始终相陪,没能坚持到靠山屯就咽气了,三个小妾在半山腰住了三日,疯了俩,目前只有大伯娘和一个小妾还勉强撑着。 与悦儿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都死了,李君不知道该怎么跟悦儿说,想了半天,还是先把柳翠叫过来低声说了情况,想跟柳翠商量下怎么告诉悦儿,柳翠很痛快的道 “……直接说就行,他们是死是活对悦儿没啥,只要不影响到她娘亲就好,姑娘不用操心,我去说!”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这件事无波无浪的就过去了。 要离开牛山县前两日,李君与裘成业发生了严重分歧,裘成业坚决反对李君与银子一起动身,可李君想守着银子一起出发,二人争执不下,李君便想到民主投票,她身边的人全部参加了,裘成业只说银子与李君在一处,危险更大,结果便是只有李君一人支持自己,其他人都同意分开走。 李君无奈,只得同意同时出发,分开走。 临行前,她留给许峰一句话:不管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李君敢安心的将牛山新区交给许峰,就是因为抛开别的不说,许峰是个好官! 许峰何等聪明,自然明白李君的意思,不管他站在谁一边,只要真心为民,就是好官!李君就愿意用!只这一句话便能说明李君是真的心中装着百姓!他的内心更是痛苦不堪。 王鹏也准备带人跟着李君去平昌城,他的理由是到平昌城看看,若是能有继续合作的生意,王家也好尽快知情,王昆犹豫再三,最终放行。 就这样,李君带着她的妇女联盟和胡大夫,带着周东和他的暗卫,还有陆海那五十人,外加王鹏一行十几人,出发了! 李君没要裘成业派兵护送,直言护住银子就是护住了她!再说,她还真不相信,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敢来杀她,真当周恒温和晋王闹着玩呢! 牛山县与平昌城并不太远,快马加鞭,只在夜间休息,两日便到了,李君走的这条路线是暗卫探出来的,并不绕路,但像李君他们这样,走走停停,怕是要四五日才能到。 运银子的车队没有和李君他们走一样的路线,从牛山县到平昌城已经开始修大道了,虽然只完成了一小部分,车队还是走了这条路,只因视野开阔,沿途都有高薪征召的百姓在忙着修路,任谁也不会想到,上百万两银子竟光明正大的走了这条没有修好的路。 徐凯在燕牛新村留下一千兵士给许峰,准备应付秋收和冬小麦的播种,剩下的兵士都护着银子去往平昌城,加上裘成业的五百,四千五百人浩浩荡荡的直奔昌乐城,一路竟无风无浪,安安全全的在四日后到了平昌城,而李君还没到。 …… 话说李君一行人在‘郊游’的第二天便碰到了小麻烦,几个赶着牛车的庄户人,在与李君车队擦肩而过时,突然纷纷倒下,连牛都倒下了,几人狂喊“撞死人啦!”然后在地上打滚耍赖,李君的车队只好停下来。 李君听周东说完事情的经过,惊叹道“碰瓷原来是祖传的!” 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李君下车‘欣赏’地上那几个人和那一头牛,她的‘妇女联盟’将她围在中间,周东则在最前面,李君只能从人与人的缝隙中看到‘案发现场’,不由得低声问身侧的虎妞 “你说人能说倒就倒,这牛……是怎么做到的呢?” 虎妞自小没跟牛打过交道自然不知,桃红柳绿却是知道,四个人异口同声的说“牛已经死了。” 李君眼一瞪,连牛都牺牲了,这是准备要讹她多少银子? 周东在前面已经开始跟地上的几个人谈上价了。 “……五十两银子?你们真敢张口要!” “这牛可是俺们的命根子,命根子都没了,还有啥张不开嘴的!” 周东被气乐了 “你的牛咋死的你们心里没数?要不咱们到县衙,让县太爷审审?” “……你们穿金戴银的,一看就是富贵人,何苦跟我们这些泼皮无赖较真,再说,这里到县衙也得走上一天,我们累点不怕,耽误了贵人的事是大,没必要不是?” “要说也是,荒郊野岭的,也没几个过路的人,我杀了你们几个,怕是明年都不会有人知晓,看你们也是惯犯,我就当为民除害了!” 说罢,周东仓啷啷抽出宝剑。 “大侠且慢,大侠也不想想,我们几个若没有万全之策,哪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惹贵人不高兴?” 周东根本不听,挥剑就刺,地上几人动作极快的翻身而起,竟是躲过了周东的剑。 周东原本以为这么一吓唬,这几个人便会一溜烟的逃命去了,哪知几人竟是没跑,而是干净利落的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嘴里还不断的说着 “求大侠饶命!” “我们几人也只是想要几两碎银……” “大侠啊,我们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家中女人又要临盆,日子苦啊!” 李君听得直笑,这几人几世修来的缘分,竟是处处一样,而且家中三代人的年龄差实在有点大。 正当李君美滋滋的看着这出闹剧,突然听到一声暴喝 “骗子莫猖狂!尔等伎俩太过拙劣!当别人是傻的不成!” 李君闻声望去,只见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一袭白衣,一抹俊俏,一个白玉发冠,一条镶玉腰带,一把折扇,身后还跟着一名小厮和一匹白马。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你来我往(二更) 这位公子是迎着李君的车队过来的,没有被前面的暗卫拦下,想来是判断他没有威胁,李君也乐得看戏,只是被团团围着,视线差了些,但听得还是很清楚的。 只听那位公子正义正言辞的训斥着 “……虽是乱世,然,尔等年轻力壮,手脚康健,既不愿从军上阵杀敌,就该寻几亩薄田,辛勤劳作,用以赡养老人,养妻活儿,然!尔等不但贪生怕死,且好吃懒做,四体不勤却又诡计多端,想不劳而获便厚颜无耻的坑蒙拐骗!尔等上对不起天地良心,下对不起衣食父母,更是愧对列祖列宗!最终也不过是穷困潦倒,悲秋垂涕,孤苦伶仃,惶惶不可终日罢了!” 李君听得很有感触,这便是骂人不带脏字吧?然,那几个庄户人听得懂吗? 李君从人缝中看向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人,我去!竟然都是一副受教的样子…… “眼下虽不是清平世界,燕地却也是朗朗乾坤,尔等要时刻谨记,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可欺,天不可欺!总有算账那一日!尔等自今日起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为时不晚!” “贵人说的都对,只是,只是我们确实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真的是没活路啊!” “一派胡言!温郡王未过门的王妃在燕地做了多少与民生计的好事?桩桩件件都是能活命的出路,尔等生在福中不知福!你们可知王妃本就是名奇女子!上阵杀敌不让须眉,乃巾帼女英雄也!治理荒村不让贤能,乃女中诸葛也!有她在,燕地便不会有饿殍,不会有冻死骨!尔等快去细细打听,必有活下去的办法,切不可再行这坑蒙之术,祸及子孙!” 几人竟异口同声应了声‘是’,利落起身,头都不回的跑了。 李君有种看了一个小品,虎头蛇尾的感觉,不过那些夸赞自己的话,李君觉得还是很受用的,她美滋滋的转身准备上车,继续前行。 哪知白衣男子竟没有做了好事不留名的打算,高声道 “在下周佳,游玩至此,见到歹人,一时没管住自己,在姑娘面前唐突了,还望姑娘恕罪!” 李君听到男子的名字,不由得挑了挑眉,一个大男人这名字起的,李君没有多言,既然人家开口要感谢,李君便转身微微福了福,算是答谢了,又看了看周东,便又转身要上车。 周东自然明白李君的意思,不想搭理呗,这荒郊野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东便向前拱手道“多谢这位公子,只是我们还有要事,先行一步,若是有缘再见!” 周佳心里急得不行,他以为自己一顿慷慨激昂便成功了一半,再加上自己玉树临风,就算不能即刻获得芳心,也会生出亲近之意,哪知竟是半点机会不给他,直接轰人。 然,表面上,周佳还是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厚颜无耻的道 “反正我也是游山玩水,却只带了一名小厮,不知可方便同行?我见你们人多势众,倒是极好的依仗,唐突了,唐突了。” 周东愣了愣道 “公子是迎着我们过来的,想必已经游过前面那些地方,我们就不耽误公子了。” “哪里话,游山玩水最在意意境,之前都是草草游览,有了你们,我才能细细观赏,还望成全!” 周东被周佳的不要脸整得没办法,只好回禀李君,让李君拿主意,是把他绑了,还是敲晕,或者直接杀了,这个人明显有问题。 李君想了想道“我倒是好奇他想干什么?” “姑娘,他说他姓周……” “姓周咋了?” “周乃国姓,只有皇室的人才可以姓这个姓……” “哦?他是你家主子的亲戚?” “没见过!” “有意思!把他和王鹏放一起,跟王鹏说,这个人多看了悦儿几眼,然后用饭的时候,让他与胖丫,赵虎,虎妞,李奇他们一处用饭,再让你的暗卫前后左右都探清楚,让陆海打起精神!” 周东嘿嘿一笑,退了下去。 接下来的两天,周佳如同生活在噩梦中,王鹏得知周佳多看了悦儿两眼,心中的醋缸就算是打翻了,最先遭殃的是周佳那一袭白色长衫,只与王鹏相处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被不小心的溅上了茶渍,墨渍,周佳纳闷,骑在马上还要舞文弄墨? 不得已,周佳换上了玄色长衫,本以为这下就没事了,哪知王鹏的嘴一旦开了闸,那便是滚滚江水,无休无止,以讽刺挖苦周佳为主,以炫耀吹嘘自己为辅,凡是他脑子里能想到的都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目所能及的东西也都被他说了一遍,周佳换上玄色的长衫本就吸热,王鹏在身侧又滔滔不绝,周佳只觉得浑身冒汗,脑子发胀。 开玩笑,碎嘴子老道遇到王鹏都直接想用武力解决,正常人哪个受得了! 周佳几次想换个地方,可周东说了,要想随行,就要服从安排,不然,可以离开。 为了能见到李君,周佳也是拼了,他忍了! 终于熬到休息用饭的时间,周佳本以为李君会过来与他寒暄几句,还事前整理了下妆容,想着等一下如何吸引李君的主意和好感,随后便看到几堵墙移了过来…… 王鹏始终不离不弃的陪着他,吃饭也没能堵住他的嘴,胖丫,赵虎,虎妞的饭量和吃相让他心生惧意,只李奇还正常些,却一个字不说,他左耳朵是王鹏边吃边讲这些吃食的来历,制作过程,包括宰杀,右耳朵是俩女汉子吃肉的啧啧声,眼睛看到的是油腻的大嘴,大口大口的咀嚼,周佳哪里还有胃口…… 夜间休息,王鹏依旧歇息在周佳身侧,周佳以为累了一天能好好的睡一觉,明日或许就能见到李君,哪知王鹏白天能说,晚上也不闲着,梦话连篇…… 两日后,周佳起不来了,浑身乏力,迷迷糊糊,小厮急得团团转,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世子若是有个好歹,我也活不成了!” 李君很快知道了这句话,她没说什么,只说让胡大夫给周公子看看,等周公子好些了再启程。 胡大夫看了看说没有大事,连药方都没开,只说让他吃点东西,睡一觉就好了。 周佳终于睡了一个踏实觉,醒来之后便看到李君坐在不远处,他仿佛置身梦中,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心中不由得得意:就知道你会关心我! 听见动静,李君回头看向周佳道 “雕啊,醒了?” 周佳愣了一下,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身后,没有别人,这是喊谁呢? 虎妞在李君身旁不耐烦的说道 “把你的名字放一块儿,不就是个雕字!” 周佳急了“怎会是个雕,你识字吗?” 虎妞确实不识字,她心虚的看了眼柳翠。 当时几人说起周佳的名字,李君便说放一块儿就是个雕,大家顿时大笑,悦儿笑着说还差两笔才一样,柳翠说不差那两笔。 虎妞便学着柳翠的腔调说道“不差那两笔!” 周佳气急败坏的走过去要跟虎妞理论,李君笑嘻嘻的道“这样称呼显得亲近。” 周佳看着李君的笑容,心中万马奔腾,他想翻脸,他想即刻转身离开,可理智告诉他,不行!他的目的还没达到,他忍着满腔怒火,紧紧闭着嘴,他生怕自己一出声便是污言秽语,那可就真没后路可以退了。 第一百七十章 世子遭殃(一更) 李君看着周佳铁青的脸,像是觉出自己这么开玩笑不好,表情羞愧的道 “周公子千万别与我计较,你也知我出身山野,难免粗俗,又不懂规矩,和她们也是胡闹惯了,哪里做的不当,周公子别往心里去才好。” 周佳眼看李君给了台阶,这时不下更待何时?便叹了一口气,才客气的说道 “姑娘不用妄自菲薄,姑娘所行之事怕是换成男子也未必能事……” 周佳说到这突然愣住了,他惊慌的看向李君,李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 “你认识我!” 周佳喉咙处咕咚了一声,脑子快速的想着借口。 李君抓起地上的一株野草放在手中摇晃,嘴上却极认真的自言自语道 “一位堂堂的世子,跑到这荒郊野外,设计结识我,目的何在呢?” 然后又自问自答的道“能让世子亲自出马,所图匪浅呀!是吧周世子?” 周佳在这几息间受到的冲击绝对不是他的脑袋能应付的,周佳索性不装了,直截了当道 “想认识姑娘确实不易,只好出此下策,但求与姑娘能相互引为知己,这样,本世子的话,姑娘也许会听进去一二。” “哦?说来听听,让你们这么费心的为我着想,想来必是大事。” 李君促狭的看着周佳,又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周佳郁闷的很 “眼下姑娘对我满是戒备,又怎么肯听进去我的劝告。” “你什么都没说,怎知我听不进去?” “既然姑娘这么说,那我就试一试,只是……”周佳看了看虎妞柳翠她们道“我希望出得我口,只入姑娘耳,温郡王如今权势滔天,我不想齐地因我而生出祸端。” “哦,原来你是齐地的世子!你妹还好吗?替我转告她,好好活着,我们之间的帐还没算呢!等我腾出时间,一定找她好好算算帐!” 周佳彻底傻了,他感觉自己好像上当了,她们知道他是世子,却不知道是哪的世子,天下四分五裂,称王的有多少,世子就能有多少,他是不是有点傻? 李君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周佳,她笑嘻嘻的问道 “我记得齐王之前不姓周啊?这是突然找到族谱了?” 周佳气的脸色铁青,他们之前姓孙,他爹孙茂财之前不过是齐地府城太平仓一个小小的守卫,哪知天下一乱,孙茂盛带着一帮人打砸抢烧,队伍竟不断壮大,最后居然逼死了齐王,自己上了位,连孙茂盛自己都不敢当真,可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只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根基不稳,便有人献计说一步步来,先声称有周氏族谱,自己是周氏先祖旁支,自然要改姓周,这样与正统便沾了边,下一步便是要与真正的正统拉上关系,比如晋王…… 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丑事,为了王位连祖宗姓氏都不要了,当然也有百姓信以为真,这便是孙茂盛要的。 而这件事一直是周佳心里的结,今日被李君嬉笑间说出来,他哪里还能冷静,只见他阴沉着脸道 “姑娘切莫高兴太早!你自己也知道自己出身乡野,温郡王哪里就看上你了?!不过是当你是枚棋子,暂时用用罢了,用不了多久,你便会失了如今的身份,到时能不能有命在都说不准,你现在美什么?” 周佳以为李君听完会惶恐,会不安,哪知李君只是皱皱眉,理都没理这个问题,而是撇了撇嘴,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 “你这趟来,要么是为你妹妹出气,要么是跟你爹一样,惦记着王富的那些银子,又或者,你自不量力,想两者皆要!我觉得是后者……雕啊,你看着就自不量力,都已经挂相了,以为一身白衣就王子了?以为说话时激昂些就正人君子了?……雕啊,不是我说你,你也是要继承王位的人,整个计划让你整的漏洞百出,你的能力……堪忧啊!可你爹也没别的选择,你就赢在这了,傻人有傻福!” 柳翠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紧跟着慧娘,芸娘,除了胖丫和虎妞,连桃红柳绿都笑了。 周佳大怒,只见他双目一瞪,大声道“既然你不知死活,那我就等着你被弃之日!告辞!” 李君一个眼色,胖丫上前就拎住了周佳。 李君似笑非笑的盯着惊恐的周佳道“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我这是哪?” 周佳此刻被胖丫拎在手里,双脚腾空,整个脑袋卡在衣领处,颇有些上吊自缢的雄姿,眼见周佳已经说不出话,且脸色发紫,李君示意胖丫松手,周佳毫无预兆的坠落到地上,只见他猛喘了几口气,才道 “我乃齐地世子,你敢如何?” “好威风!你猜我敢如何?这荒郊野岭的,你被野兽吃后化作肥料滋养大地,几个春秋后,你爹都未必知道你是死是活!” 李君蹲下身子,笑眯眯的盯着周佳,周佳却被李君的笑容吓得后背发凉,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 “你别高兴的太早,我父王已与晋王暗地里商量好,择日便昭告天下,周恒温要迎娶我妹妹!到那时,便是你被弃之时!你若好好待我,或许我到时心一软救你一命也未可知……” “周东!” 李君额头的青筋若隐若现,她站起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绑了他!” 周东迅速奔到周佳跟前,虎妞递给他一根麻绳,周东几下就把周佳困了一个结实。 周佳仍在挣扎,嘴里喊着“你就不为自己留条后路?!只有我能救你!” 李君轻蔑的看着地上的周佳道 “我的路多着呢,而你们的怕是没了!” 李君说罢扭头对周东道 “捎信给齐王,说他儿子惹了我,又吃我的,用我的,让他拿银子来赎,若是银子给的不合我心意……我就杀了他!告诉齐王,我不介意让全天下知道他儿子跟我说了什么!让他思量清楚!哦,还有,嘱咐齐王,赶紧要二胎吧,他这个儿子肯定是废了!” 李君说完便转身离开这里,这里距离她的马车不远,可李君觉得双腿很沉,心里很空,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恍恍惚惚(二更) 因为周佳一顿搅合,李君晚了两日,等她赶到平昌城,银子都已经入库了,虽说账册都已经记得清清楚楚,但是悦儿还是坚持再查一遍,李君也由着她,只嘱咐别累着,回过头一想,有王鹏在,哪里能累到她。 李君没心思打量这座老城,只感觉破败之余,人气不旺,这对心情不好的李君来讲,无疑雪上加霜,她觉得满目都是苍凉,处处都是破败,可明明艳阳高照,明明人们正在挥汗如雨的修缮着这座老城,一切都充满着希望。 李君住的地方离府衙不远,曾经是位富商五进的宅院,天下大乱时,富商早早的就丢了性命,家里人更是死的死逃的逃,竟是空了好几年,袁柏林到任后,便选中了这里,并命人尽快修缮好。 据说当年这位富商七年造屋,四年雕梁,更用一百两黄金碾成粉涂抹装饰,横梁,斗拱,花门,窗棂上的木雕更是工艺精细,层次繁复,前院有百年古树,后院有开满荷花的池塘,房间林林总总上百间,因为时间的关系,再加上李君不许他破费,袁柏林只命人修缮了主路上的房间,可惜李君对这一切根本不敢兴趣,有地方睡觉便可以,她从进了宅子就命人带她直奔卧房,什么雕梁画栋,什么荷花美景,都不及卧房里的罗汉床! 柳翠和虎妞收拾妥当后便开始准备胖丫的婚事,因为俩人一个没成过亲,一个倒是成过亲,根本没有任何仪式,只得找来袁柏林的夫人崔氏,俩人跟在崔氏后面,崔氏指哪她俩打哪。 李君一直心不在焉,袁柏林来了几次,李君才见了一面,只说让他放手去做,遇到难事再来找她,袁柏林倒不是个扭捏的性子,也没去猜测李君的心思,一心扑在政务上,每次来找李君也都是却有难事,几次下来,李君对张庶识人的本事敬佩不已,这个袁柏林粗中有细,眼里不揉沙子,做事有逻辑,条理清楚,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要说平昌城眼下最主要的工作,莫过于修缮城墙和修建粮仓,徐凯带来的兵士再次被征用,李君对待这些兵士倒是很大方,从牛山县起他们就领双薪,虽说夏朝旧例,普通的兵士从军可抵了家中赋税,平日里管吃管喝没有饷银,除非升官打胜仗,可自从李君征用了这些兵士,便开始按月有饷银,若是被征召用于战事之外的劳作,又会有一份辛苦钱,这样一来,徐凯带来的五千将士无不卖力劳作。 城墙要修成铜墙铁壁,再多的银子李君也舍得花! 胖丫和赵虎的婚事也请人看了黄历,定了日子,成堆的料子买进来,成堆的木材搬了进来,桃红柳绿加上悦儿忙着为胖丫做嫁衣,做被褥,陈雷的徒弟忙着为胖丫打制适用的家具,柳翠与虎妞每日里四处看房,李君要出钱为胖丫和赵虎买个临时的安身之处,也算是给虎妞的嫁妆。 只是周遭的一切再如何如火如荼,李君的情绪依旧提不起来,她满脑子都是温郡王迎娶文郡主,这或许是齐王的退路,又何尝不是晋王的所需,既然他二人是暗地里商量好的,那这桩买卖晋王肯定不赔,说不定齐王只想一辈子当个齐王,若是因为一桩婚事便拿下齐地,晋王定会大力促成! 晋王得利,齐王也满意,那周恒温呢?若是娶了郡主,那么他是不是也同样有了争夺太子的权利?甚至晋王会拿着出这个诱惑他也说不定,毕竟晋王想登基称帝的心实在迫切! 李君觉得自己应该为周恒温感到高兴,这样一来,离他的目标又进了一大步,可心中的酸楚呛的李君眼睛发涩,鼻子发酸,饭吃不下,觉睡不香,整日只知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想。 …… 周佳被关在外院的耳房中已经有几日了,他实在想不明白李君哪来的胆子囚禁他,不过是枚棋子罢了,而他父王接到消息也该有所行动才是,又或者他们正在商谈什么,周佳心急如焚,他很想知道外面的情况,便开始嚷嚷着要见李君,他想,或许能从李君嘴里套些消息…… 这一日,若不是芸娘来禀,李君已经忘了还有周佳这个人,反正闲来无事,李君便带着芸娘和周东溜达到了耳房。 耳房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木桌,一把木椅,一个恭桶,因要见李君,所以周佳被绑在木椅上,周东说这样踏实。 周佳狠狠的盯着进门的李君,还没等李君开口便威胁道 “我劝你最好现在就把我放了,不然,你定会后悔!” 李君本来心情就不佳,一进门就被威胁,心中所有的不痛快一起涌了上来,只见她背着手,眯着眼,冷着脸,呵呵冷笑了两声道 “你眼下便如我脚下的蝼蚁,碾死你容易的很!若是真像你说的,我将来好不了,我为何不拉着你一起呢?先杀了你,找个垫背的,我心里也舒坦些!” 周佳顿时傻了,是啊,她若是破罐破摔……想到这,周佳慌乱了,他赶忙道 “你别冲动,先听我说,我父王没有称帝的野心,只想守住眼前的荣华富贵,他与晋王已经暗中谈妥归顺晋王,只有一个条件,便是要温郡王娶我妹妹,你想啊!这是多好的事,温郡王必会答应!你不要相信那些情话,都是骗人的!你与江山,孰重孰轻?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说出来的话越不可当真!而你貌似没有活路,但温郡王不要你,我要你!本来这次与你相识也是为了给你提个醒,那温郡王跟不得!我早就敬佩姑娘侠肝义胆……” “是敬佩我侠肝义胆,还是惦记我腰缠万贯?” 李君心神虽有片刻恍惚,却还是一语道破了周佳的意图。 周佳愣了愣,挣扎了两下焦急的说道 “你不想想,温郡王看上你又是因为什么?说实话,你虽有几分姿色,但与那倾国倾城的美人比,还是,还是差一些,又出身山野,没有依仗,除了有些银子,你还有什么?我和温郡王不一样,我这人卸磨不杀驴!”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各种心情(一更) 李君气乐了。 “你的意思是,你用完我的银子不会弃了我?” 周佳急急的答道 “那是自然!你想啊,温郡王是对天下许诺过的,可最后却娶了我妹妹,他如何对天下人交代?所以你只有死!我就不同了,你大可在我身边待着,荣华富贵自是少不了……” “那你如何对天下人解释我跟了你,而温郡王……却娶了你妹妹?” “这容易,对天下人许诺的是温郡王,又不是你!若是你移情别恋了,温郡王对天下也有了交代,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你的性命或许也能保住,若是温郡王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你可以假死,更名换姓,想来温郡王未必一定要赶尽杀绝,两全其美!” “而你……也得到了银子了。” 周佳尴尬的笑了笑道 “大家各得所需,再好不过!” “我还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吧?” “那倒不用,只是……”周佳讨好的道“先把我放了吧,咱俩也好细细谋划谋划。” 李君笑呵呵的看着周佳,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她冷冷的看着周佳,心中说不出的酸楚,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周佳,她担心一时冲动会给周恒温带来麻烦,尽管周恒温说过,哪怕她把天捅了一个窟窿,他也会帮她扛着。 周佳看着李君的表情,等着李君的回答,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可不像要依附于他的表情,周佳紧张的额头全是汗。 耳房中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中,周佳甚至能感觉到李君在考虑如何处置他,但肯定不会放了他,他努力的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理有据!任谁都能知道该如何选择,难不成这位姑娘是个冲动的性子,自己是不是应该再软一些…… 就在李君与周佳都在纠结的时候,外面穿来一阵焦急的喊声“姑娘!姑娘!大事!大事啊!” 李君吓了一跳,她看了眼周东,周东刚刚打开耳房的门想去看个究竟,袁柏林便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周东忙闪身躲到一边。 “姑娘!大事!”袁柏林眼冒精光,兴奋异常的对着李君大喊。 李君揉了揉耳朵,皱着眉问道 “多大的事?能比你的嗓门还大?” 袁柏林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轻蔑的瞥了一眼周佳,这才一字一字的说道 “温郡王带三千骑兵突袭齐地,两日时间已拿下黎阳,丽水两座城池!” 耳房内又安静了,只能清楚的听到袁柏林粗重的喘气声,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君突然抓住袁柏林的胳膊,声音发颤的说道 “你,你再说一遍。” 袁柏林语速很快的又说了一遍,且难掩激动的加了一句 “……温郡王对齐王喊话说,晋王不接受任何有条件的归顺!” 周佳疯了般挣扎着,口中喊着“不可能!不可能!温郡王傻了吗?不可能!” 袁柏林冷哼了一声,戏谑的道 “也许令妹实在……温郡王克化不了,宁可打下齐地,也不要送来的齐地!” 周佳惊愕的瞪着袁柏林问道 “你,你怎知……” “还我怎知?现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你妹妹要倒贴温郡王,温郡王不要!” 周佳颓然的倒在椅子上。 李君此时眼中哪里还有旁人,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跳怎么就快成这样,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房门,只想呼吸下新鲜的空气,芸娘紧随其后。 周东和袁柏林相互看了看,都觉得对方脸上的褶子太多,牙太黄! …… 信阳晋王府的凤翔宫里,方氏这次倒是没有砸东西,却不停地在殿中来回踱步,看样子很是焦躁,碧玉垂首立于一边,面无表情。 “你说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老四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他为何还是如此信任他!” 碧玉依旧低着头,木然的回答道 “或许是还用得到。” “用得到?他手里握着四十万大军,换谁做主帅不能攻城略地!”方氏冲着碧玉嘶吼。 碧玉依旧没有抬头“没人能接手。” “对!老大留给老四的,别人接不住!”方氏颓然的坐到榻上。 碧玉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又垂下头道“王妃莫急,王爷敢信他,自然能收拾他。” “就怕想收拾的时候……来不及了!不行!”方氏突然又站起身来,厉声道“你即刻通知昌儿不得再打那丫头的主意,老四是疯的,一沾那丫头就更疯了!那丫头身上说不定还有什么老四想要,这时候切莫再去招惹他!” 碧玉应了声“是!”便走了出去。 殿门外站着一排宫女,见碧玉走了出来,另一个宫女转身进入殿内。 “凤钗,通知我大哥,即刻来见我!” 刚进入殿内,被唤作凤钗的宫女,也应了声“是!”转身走了出去。 接二连三的宫女进进出出,不一会儿,宫殿外的宫女都走干净了,台阶下的小宫女这才齐齐进入殿内。 …… 离晋王府三条街,一片闹市之中,突兀的坐落着一座道观,碧瓦朱门,观内四周古柏环绕,一个庞大的八卦老君炉立于正中,炉内香灰满炉,云烟缭绕,老君炉身后便三间大殿,坐北朝南,两侧有东西厢房。 这座道观无名,清幽,简朴,世人只道是晋王修身养性之所,哪知内有乾坤,道观四周围墙外的章,东西厢房内更是藏着数个炼丹炉,晋王整日待在正殿中,等着吃新鲜出炉的丹药,非大事不出道观,每日奏章也是送至道观,晋王审批后,再由专人送至各个衙门。 因晋王还未称帝,信阳城内的各位大人的官职也就不好改称,实际上信阳府尹便等同于内阁首辅,这人姓崔名守焕,也是除了周恒温外,目前唯一能进入道观的人。 此时,晋王一身道袍,盘腿坐在蒲团之上,身材消瘦,眼袋浮肿,面色微黄,若不是一双鹰眼让人望而生畏,怕是要被误认为久病在身,近乎油尽灯枯,晋王还没有陈雷年纪大,可看上去却比陈雷老上许多! 而崔守焕正跪坐在蒲团上,聆听晋王对他讲那些不可对外人言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三章 晋王心思(二更) 晋王慵懒的歪着身子,闭着眼,口中却在不停的说着。 “……那个孙茂财忘了自己的祖宗,称了几日王,便不知天高地厚,被老四吓一吓也好,省得他自作聪明,以为拖住些时日自己就能强大,使出这种离间我父子的办法,该打!也好让他明白是龙是虫本就天定!” “郡王行事果决,手法狠厉,只是……” “只是什么?”晋王睁开眼,斜睨着崔守焕“这些儿子中,只这一个最合孤意,老大太过刚正,只适合领兵,老四一直在他大哥的羽翼下,没成想逼到前面来,竟有这等能耐!可惜啊,是个情种!” “这段时间请立世子的折子就没断过,王爷他日登基,怕是要想好太子人选……” “哼!这些人顽固不化!孤正值壮年,王子们还有很多未成年,能看出什么?社稷之本跟太子有什么关系,社稷之本应是官员的勤政爱民,你去与他们讲明这个道理!” 崔守焕点点头,斟酌了下又道 “郡王启用张庶治理燕地,又与裘月生关系匪浅,如今手中精兵良将无数,那位李姑娘又是个腰缠万贯的,王爷可有想过……” “想什么?他若想争那世子之位,便不会与方儒闹僵,更不会带兵突袭齐地,唉,可惜了。” 崔守焕自然知道晋王口中的可惜了是指周恒温用情至深,可崔守焕始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那位李姑娘听说也很有本事。” “不过是老四抬举她罢了,若是真有本事,你不会知晓!他们既然两情相悦,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棒打鸳鸯,可你也知道,祖宗规矩,皇后必须出身名门,知书达理,温良恭谨,这也是为了后世子孙考虑,那个丫头怕是边都挨不上,若是老四肯收做妾室倒也罢了,非要聘为正妻,我也别无他法。” 崔守焕自是不会相信晋王是真的惋惜,心中只是惊诧晋王如今对周恒温已经如此信任! 见崔守焕低头不语,晋王笑了笑道 “孤知道你担心什么,方氏也是想尽办法想让孤明白老四或许另有企图……” 崔守焕吓得赶紧要解释,若让晋王觉得他与方氏为伍,可就是天大的麻烦。 只见晋王挥了挥手,没让崔守焕开口, “孤不是说你与方氏如何,只是说你们都不了解老四,你看这么多年,老四杀人无数,可有为自己杀的?为了他妹妹,为了他大哥,为了那个乡下姑娘,可就是没有为自己杀过人,你再看方氏教出来的那几个,老二因为什么被圈禁?拎着把剑,自作聪明的想杀死所有阻挡他当世子的人,有勇无谋!老三……就是个酒囊饭袋,整日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行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一点亏不吃!老六现在看着倒是个书呆子,谁能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崔守焕认真的点了点头,心中却不认为以此便能断定周恒温无狼子野心。 “你是不是纳闷,方氏教子无方,为何孤还留着他们?” 崔守焕顺势点了点头。 “老四一心想要为他母妃和大哥报仇,孤若是处置了方氏他们,哪里还有能征战四方,替孤收复江山的好儿子!怕是早带着他的山野媳妇儿舍下孤,隐居避世去了!” 晋王说罢,得意的呵呵笑了两声。 崔守焕听得后背发凉,所有人都是晋王的棋子,二十年前他就知道,只是如今听出了别的味道,哪怕是亲生儿子,等到弃之不用时,晋王依旧不会手软,方氏几人不会有好下场,周恒温也逃不掉!对待亲生儿子尚且如此,他呢? “你无需担心孤的这几个儿子,只需想办法安抚百官,莫要总想着立世子,选太子,孤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让他们放心,孤的时间还多着呢!慢慢来,不要着急。” 崔守焕赶紧应是! 等崔守焕出了道观,浑身上下差不多都湿透了,让他去说服百官莫在提请立世子的事,这就犹如去九天揽月!可若是做不到,崔守焕苦笑,他跟了晋王二十多年,从王府长史司典薄,正九品的芝麻官,一路坐到府尹,亲眼得见晋王的狠辣与多变,在晋王的眼中,从来就没有远近亲疏,只有有用无用,晋王虽对他信任有加,但若是做不好这件差事,别说官职,怕是这条命也得交代了。 崔守焕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心道:先将家里人安排妥当吧。 崔守焕走后,晋王闭目养神,小道童端着一粒丹丸轻轻走了进来,伺候着晋王将丹丸吃下,又轻轻的退了出去。 晋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长说再过一段时间,他便会脱胎换骨,然后再服用一段时间,便可青春永驻了。 晋王不由得冷哼一声,心道:想让孤立太子?历朝历代哪个太子做久了不想尽办法篡位夺权?孤就不立太子!让他们去斗吧,孤……只看戏! …… 李君自打知道了周恒温带兵攻入齐地那天起,便日日等着从齐地传回的消息,毕竟周恒温只带了三千人,这也太小看齐王了,突袭一两座城池也就罢了,如今人家都知道了,难道还能任你三千人嘚瑟? 李君担心的不行,写了几封信给周恒温,让他快点撤出来,但都没有回信。 李君急得不行,又正赶上三伏天,眼看着自己嘴里长泡,脸上长痘,吃不下也睡不着。 这一日,李君灵机一动,她想让周东跑一趟,平昌城离齐地不太远,李君想着周东的本事几日也就回来了,周东却支吾半天,只是劝李君莫着急,再等等消息,李君何等精明,一下子便看出周东有问题,若不是胸有成竹,以周东的性子怕是没等李君想起来,他自己就要飞到齐地去看一看了。 李君看着周东似笑非笑的说了句“好!那咱们就等消息!” 周东犹如便秘的表情更加坚定了李君的想法,周恒温一定很安全,而且,说不定哪天就出现了! 周东很是郁闷,两个主子之间斗法,拉着他干啥?还不如什么都不告诉他,他也省的现在左右为难。 第一百七十四章 坚持底线(一更) 接下来几天,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但是李君却能踏实的吃饭睡觉,又让胡大夫开了些去火祛痘的药方,每日念上几十遍‘莫生气,莫着急!等他来,踹死他!’ 这一日,李君照常喝了中药,歪在榻上修心养性,耳听院子里突然躁动了一下,又瞬间安静了,她心中警铃大作,猛地睁开眼,便看见晒得黑成碳的周恒温一身铠甲站在门口,李君腾的一下窜了起来,抓起身侧的鸡毛掸子,咬着牙奔着周恒温就去了! 周恒温本想给李君一个惊喜,只不过分寸没有拿捏好,他被齐地的一些事情绊住了,比预想的晚来了两天,他自然知道这几天李君定会万分着急,却也没有办法半途而废。 此时眼见李君龇牙咧嘴的扑了过来,周恒温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傻傻的站在原地,吃惊的看着李君。 李君窜到周恒温面前,举着鸡毛掸子却没舍得落下,她看到周恒温满脸的汗水,还有嘴上的血泡,哪里还有半分脾气,只是又不肯这么轻易低头,便凶巴巴的道 “你信不信我让胖丫把你扔出去?!” 周恒温也缓过神来,看了看李君手中高高举起却没有落下的鸡毛掸子,心中很是舒坦,只见他挑了挑眉大声回了句“不信!”然后大摇大摆的越过李君走进屋内。 门外的芸娘和慧娘带着桃红柳绿赶紧躲到一边,周东也机警的奔到院门口,柳翠,虎妞还有胖丫却闻声从东厢房里出来,三人好奇的看了看院子里的这些人,便直奔正房。 李君见三人进来,忙把鸡毛掸子放到身后。 “郡王来了?把齐地打下来了?”虎妞一看周恒温顿时眉开眼笑。 “郡王知道我要嫁人啦?”胖丫很认真的问,还有三日她便要嫁给赵虎了,她以为周恒温赶过来观礼。 柳翠差点仰倒,忙抓住胖丫的手腕使劲拽了拽,怕她再说出什么让人笑破大牙的话来,才对周恒温道 “郡王一路奔波,天儿又热,还是先洗一洗,去去暑气,也好舒坦舒坦。” 说罢又喊来桃红柳绿,四个人分工,有收拾客房的,有伺候周恒温沐浴的,有去安排吃食的,周恒温笑嘻嘻的出了房门,李君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道:等你收拾利索了,再找你算账! 柳翠三人陪着李君聊着胖丫的婚事,婚房终于是在昨日买下来了,是一个三进的院子,位置不错,反正用不了多久胖丫就要随着李君去信阳,将来会在哪落户也不一定,也就没有好好的整修房子,陈雷的三个徒弟紧锣密鼓的为胖丫赶制出一套实用的家具,桃红柳绿紧赶慢赶的为胖丫缝制了常用的被褥和几套衣衫,只等后日过嫁妆时都搬进新宅,只剩嫁衣,还差几针,今日桃红柳绿就能赶制完。 洪武和古平都觉得过意不去,哪有娶媳妇儿男方一个子儿不花的,可这几年在靠山屯吃穿用度没用他们操过心,哪里会有银子进账,出谷这几个月,更是忙着在山间游走,真真是兜比脸干净。 虽说李君答应让他们从军,可平昌城原本没有卫所,为了妆库和粮仓必定是要增设卫所的,李君不懂这些,便交给徐凯和裘成业去处理,有决断不了的事,可通过周东找周恒温,只说把洪武哥三个安排进去,以三个人的军功,就是个百户也做得。 哪知周恒温带兵突袭齐地,平昌城卫所的事也就先搁置下来,只是一直在招兵。 洪武和古平愁的要命,赵虎却没事人一样,反倒安慰两位哥哥不用着急,自有姑娘做主,洪武和古平懒得跟他置气,便不再与赵虎商量,二人私底下商量着先找李君借些银两,怎么也得给弟妹打一套头面,哪知俩人鼓起勇气来借钱,却赶上李君正焦躁的满嘴起泡的阶段,周东好心提醒,过过再说,二人只得先做罢。 虎妞和柳翠都知道这件事,今日便当成笑话讲给李君听了,李君这才想到跟着她的这些人从来没开过工资,她这个老板做的实在差劲! 眼下李君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她忙跟柳翠说 “回去告诉悦儿,别没事总和王鹏泡在妆库里,那些银子就是一两一两的数也该数完了,让她抽时间过来一下,不光洪武他们我得给银子,就是你们我也得给,就算是你们每月的薪酬,以后就按月发,这次把出谷到现在这段时间的都算在一起,让她赶紧来找我,不然,过后也许我就不认了!” 胖丫听罢,什么都没说,拉着虎妞就要去找悦儿,柳翠笑的不行道 “这要成亲的就是不一样,知道要攒银子了。” 李君嗯了一声,然后意味深长的问道 “你啥时候能知道攒银子呢?” 柳翠立刻变脸,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屋内只剩李君自己,芸娘和慧娘守在门外,她歪在榻上,想起周恒温刚才的样子,心中是五味杂陈,一会儿想到周恒温冲锋陷阵时的模样,一会儿想到周恒温日夜兼程在马上驰骋的样子,一会儿又想到周恒温看到她时傻傻的样子……她满脑子都是周恒温,想的出神,竟是忘了时辰,直到外面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大雨,李君才意识到,周恒温好像去了很久了。 李君忙让慧娘去看看怎么回事,自己则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刚刚还是艳阳天,片刻功夫就变天了,李君心内不由感慨,世事无常! 慧娘很快回来了,告诉李君,周恒温在沐浴的时候竟是睡着了,周东将他捞出来,移到床上,周恒温都没醒,此刻还在睡着。 李君听罢心中不免心疼,她转身进屋坐回榻上,心内开始万分纠结,周恒温真的很好!就这么认命了吗?不管将来如何伤心,哪怕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满心的妒忌,满脑子的报复,满身的恨意,像嬛嬛那样? 李君苦笑了一下,越是在意越会在意!别说后宫佳丽若干,就是一个,李君也受不了! 转眼雨停了,天也黑了,周恒温终于醒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齐王心思(二更) 李君一直没有用晚饭,虽已近子时,李君却毫无困意,看到周恒温背着手走进来,李君没忍住笑出声,李君这里没有周恒温的衣衫,周恒温穿的是桃红柳绿新为周东缝制的长衫,周恒温比周东高也比周东壮,这件长衫穿在身上便有些滑稽。 周恒温看见李君的笑,自己也开心起来,只觉得周身舒坦。 桃红柳绿赶紧将晚饭摆上桌。 “晚饭热了好几次,味道都不好了,天气热,你又急行军,怕是也没胃口,我就让厨房做了面条,煮好后,过了凉水,又炸了些酱,再配上一些蔬菜,你试试能不能有些胃口。” 李君说着便把一碗已经调配好的炸酱面递给周恒温。 周恒温接过来,看见李君面前还有一碗,皱了皱眉道 “以后不许等我用饭,到用饭时间你先吃!” 李君瞥了一眼周恒温,没说话,自己闷头吃起面来。 周恒温也饿了,几口吃完一碗,又要了一碗,没一会儿又吃完了,还想再吃一碗,被李君拦住了。 “大半夜的吃这么多,伤了胃!你要想吃,明天再给你做。” 周恒温听话的点点头,桃红柳绿赶忙上前收拾干净,李君不让喝茶,俩人就一人一杯白水坐在桌前聊开了。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带三千人就敢硬攻,万一没成,你打算长眠齐地?” “我做事自然会有万全准备,黎阳和丽水紧挨燕地,按理说应该着重兵把守,可齐王竟是安排重兵守着府城,其他城池防守甚是马虎,我又是突袭,他们没有一丝准备,你都想不到,打黎阳的时候,我就这么带着三千人一路狂奔进了城,城门上的守军愣是没反应过来……” “这是你运气好!以后可不能这样冲动了,凡事都有万一!” 周恒温坏笑着问“担心了?” 李君脸一热,怒声道“废话!咱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要是出事了,我还怎么到处嘚瑟!” “你忘了这根绳子上还有一个人呢?” 李君眼睛一亮“裘将军也参与了?” “辽东镇离齐地太近,裘将军悄悄地带着两万大军压境,按兵不动,我带着三千人又攻下丽水,齐王吓得只好派人来跟我说,万事好商量!” 李君纳闷的看着周恒温问道 “你,你这样做你爹还能容你?” “他?”周恒温冷笑了一声道“他巴不得我这样做!” “你事先已经知会他了?” “那当然,我可是个好儿子!他叫我回了趟信阳,说齐王相联姻,让我为了大局忍一忍,还让我劝你让一让,我说齐王想要归顺就痛快的归顺,还想提条件,那不行,我得让他知道知道,这事他做不了主!跟父王您谈条件,他还不配!” “你爹听完很高兴吧?” “那是自然!齐王自以为算准了我父王会为了早日登基痛快答应,也以为我会为了世子之位巴不得如此,哪知我带兵突袭,裘将军又大军压境,他这次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以为用联姻之名便可一石二鸟,哪知丢了两座城。” 李君不解的看着周恒温。 “齐王除了想拖住我们,争取时间,还想着离间我们父子,你想,若是我答应联姻,父王会如何想?必会认定我之前不过是以退为进,意在世子!我父王一直不立世子,这件事世人皆知,难免各种猜测,齐王自以为抓住了关键,联姻若是成功,我便是世子的不二人选,到时各种压力下,我父王若是立我为世子便罢了,若迟迟不立我会如何?更何况,前面刚刚对天下言只娶你为妻,没多久便娶了别人,悠悠众口之下,我当如何立于人前?总之,齐王心思歹毒!” “你若真的答应娶齐地郡主,会如何处置我?” “我不会!” “我是说假如。” “假如我也不会!” “你父王若是逼着你娶呢?” “他也不会!他不希望我与任何有实力的人结亲!” 李君听罢低头沉思。 “想什么呢?放心,我谁都不娶!只娶你!” 李君抬头狠狠撇了周恒温一眼“然后呢?广纳姬妾,你准备纳多少?!” 周恒温难得柔情蜜意一回,却被李君无情的碾压了。 “再给我点时间!”周恒温小声的嘟囔。 其实,李君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难得见一次,何苦次次相逼,她赶忙转移话题道 “这样一来,齐王倒是老实了,你爹岂不是要如愿了?齐地愿意归顺,梁地你也能打下来……” “莫担心!齐王不过是面上想归顺罢了,私下里他可忙得很!那位世子爷不是在你手中吗?哼!”周恒温冷哼了一声接着说道“他们那点心思还瞒不过我父王,我只需找些由头,把齐王逼急了就是,再说,我也是时候整顿军务了,军中有些将军太过自大,再不收拾怕是要上天了!如此一来,便要耽误攻打梁地丰城,或许要拖到明年。” 李君瞪大眼睛想听听到底怎么回事,周恒温却是一个爆栗“赶紧睡觉!有事明日再说,我不着急走,你别担心。” 李君捂着脑门,反应慢了半拍,被周恒温抢先窜到门口,只见他回头认真的说“你看你瘦的,我以后尽量不让你担惊受怕……” 怕李君会追出来,踢他一脚,周恒温话没说完就跑了出去,哪知李君心中甜的不行,动都没动,只知道抿着嘴笑。 周恒温跑的很快,他担心李君细问之下他不知该如何细说。 周恒毅意外身亡之后,他手下那些跟随他多年的人虽只认周恒温,却也只是认,在他们看来,周恒温这些年只知玩乐,虽也在军营,却毫无建树,是大王子细心呵护的幼弟而已,他们当中有一些人便生出‘奶娘’般的爱心,想代替周恒毅给予周恒温更多的关爱,这样一来,无论周恒温做什么,他们都在旁边指手画脚,生怕周恒温行差搭错,引祸上身,真真是费尽了心神。 还有一些人追随周恒毅本就是想升官发财,眼下跟着周恒温,便总是担心这个毛头小子耽误了他们升官发财之路,更是事事紧盯,生怕周恒温脑子一热毁了他们一生。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只出不进(一更) 周恒温虽手握四十万大军,但是无人能想象的出,他这近一年的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就像李君说的,这个过渡期,他如履薄冰,无人可信! 周恒温自是知道一切‘病因’皆是信任二字,这些人知道周恒毅的能耐,佩服周恒毅的本事,甘心听命!对周恒毅有敬畏之心!而对周恒温没有这份了解和信服,自然谈不上‘甘心’二字,也更谈不上敬畏之心。 周恒温一开始只想着尽快让他们看到自己的本事,便没有想别的办法立威,直到上次与李君直面婚约的时候,周恒温才下决心,必须整顿军务,他要做到像他大哥那样,说话掷地有声,不容他人置疑! “我要娶李君,便只有李君!” 多少次,周恒温都想在这些人面前喊出这句话!却只能忍着。 攻打宣城时周恒温稍微展露了下自己的才能,可这些不足以震慑住那些人。 突袭齐地前,军中无人赞成,反倒觉得迎娶文郡主百利而无一害,觉得周恒温是时候弃掉李君那个乡下丫头,娶了郡主直面世子之位,中军大帐中,众人团结一心,步步紧逼!周恒温冷笑不已,他眯着眼慵懒的问道 “我一直纳闷,是什么让你们如此得寸进尺?”说到这,周恒温突然拍案而起,怒目圆睁喝问道“本郡王的王位是否也应该交给各位轮着坐一坐?!” 众人皆惊,周恒温从来都是温文尔雅,与人和善,而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当晚周恒温竟带着三千人不声不响的出发了,只命人留下一段话,意思就是分得清大小王且真心追随的留下,不知天高地厚的滚蛋! 众人自是一片唏嘘声,抱怨声,没过几日,周恒温连下两城的消息传了回来,众人这才闭嘴收声,陷入沉思…… 周恒温是个‘好儿子’,他毫不避讳的将军营中那些将领的意思汇报给他爹知晓,并言明回去便要整顿军务。 晋王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儿子这么贴心,不由得笑了,口中嘀咕:我还真是看不懂了! …… 美美的睡了一觉的李君,醒来就被告之温郡王带着齐地世子出去了,直到午饭时间,周恒温才一个人回来。 “人呢?” “放了!” “放了?”李君瞪着眼睛,想了一下周恒温的为人又问道“完整的……放了?” 周恒温坏笑着伸手点了点李君的鼻尖“知我者你也!” “这下齐王得抓紧要二胎了!” 周恒温抬手就是一个爆栗,他虽没听过二胎这个词,却知道大概意思。 “姑娘家家的,怎么什么都懂!” 李君摸着被弹红的脑门,恼怒的道“你真使劲儿了!踹死你!” 俩人在屋里你追我赶,屋外的柳翠直摇头,虎妞着急的搓着手道 “他俩啥时能闹完?悦儿偏这个时候才来,万一姑娘真把昨日说的话忘了可咋办?” 悦儿站在一边,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道 “妆库里有点事耽误了。” 柳翠调侃道“是王公子有点事耽误了吧?” 悦儿面色更红,娇嗔道“你,惯会胡说八道!一会儿裘小将军要来,我看你……诶” 柳翠已经跑了。 虎妞着急的喊道“翠儿!你不要银子啦?” 屋外虎妞的嗓门,李君想假装听不到,奈何那是聋子都能听到的动静! 李君让周恒温先一个人待会儿,她要办些正事,周恒温便好奇的坐在一边喝茶看着。 李君教悦儿如何做工资表,一边画表格一边讲解,这可急死了旁边的虎妞和胖丫,她们听不懂也看不懂,本来还以为来了就能拿银子,哪知会这么繁琐。 表格做好后,开始往上面填名字,李君说,悦儿写,等李君说到芸娘和慧娘的时候,俩人吃惊的相互望了一下,又看向周恒温。 周恒温笑了笑道 “挣两份银子还不高兴?” 芸娘和慧娘惊喜万分! 不止芸娘慧娘,除了李君身边这些人,远在信阳的道士和李飞,还在牛山县的陈凡,陆海带的五十名兵士,周东带的二十名暗卫,以及裘成业带的五百兵士都有份,只是基本工资不同罢了。 这件事虽被李君看为自家的事,但是影响是深远的,陆海及那五十名兵士极力的向驻守在军营中的战友们炫耀,慢慢的,知道的人越来越多,随后,周恒温回到军营又颁布为底层兵士增加饷银的命令,一时间几十万兵士激动不已,纷纷称赞他们的郡王娶了一位好王妃!当然,这是后话了。 李君手中有银子,自然对这些身边人很大方,定好基本工资,又是从正月开始补发,总额可是不菲,周恒温不由得调侃道 “你不是最喜这些黄白之物吗?如今分给别人,不心疼?” 李君刚刚忙乎完,歪在榻上闭着眼道“他们可不是别人,他们是为了我可以出生入死的人!不过……”李君腾地一下坐起来,很认真的道“只出不进可不行!” 周恒温嘿嘿直笑,他就知道李君会着急。 “莫急,我大哥的那些银子我快弄到手了,不过没你的多,到时都运到你的妆库中,我用时再找你要。” 周恒温随口的一句话却在李君心里掀起了波澜,这是不是有点像求婚时将工资卡上交?以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李君不敢让自己陷在这种想象中太久,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我北山的银子你打算怎么用?” 周恒温愣住了,他这边刚说要给李君银子,李君那边即可就要还人情,这是几个意思? 李君像是没看见周恒温的表情,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北山的金银不少,我想着裘将军修大苍关就别跑平昌来取银子了,回头我让李奇和大山哥把金银运出来一部分,留一部分在抚远城,再运一部分到平昌城,这样‘狡兔三窟’把金银分放在三个地方,也安全些,只是我担心有人会对大荒山生出歹心……” “这你到不用担心,眼下裘将军那里兵士已经过十万,我这次拿下黎阳和丽水,即刻便开始在那里招兵,想吃饱肚子的人多的是,齐王没有多余的粮食养兵,咱们有!我想着怎么将这些新兵都变成咱们的私兵,然后全部带去修边关,替换下信任的调过来驻守平昌城,再留一部分把守大荒山!之前各个卫所兵力不够,我会抓紧时间将卫所重新建起来,这样一来,燕地各个城池州府都会有五千多兵士……”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不小心(二更) 周恒温滔滔不绝的讲着自己的打算,李君听着直犯困,撇了撇嘴道 “军中的事你怎么安排我就不管了,我只管把银子守好,这样只出不进可不行,得想想进钱的道!” 周恒温笑了笑“你怕已经是这世上最富有的女子了,还在整日想着银子。” “居安思危懂不懂?你不上册的兵士越来越多,靠什么养?若是只管吃饱肚子,倒是轻松些,但竞争力不够,咱们要把底层兵士的待遇提高,让别人家的兵知道咱们的兵不仅能吃饱肚子,还有银子挣,再攻城的时候,兴许只需喊两句话,城门就开了……” 周恒温听罢哈哈大笑,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笑着说道 “那就指望你多多的挣银子,来养咱们的兵!” 李君没有细琢磨周恒温这句话的意思,仍按着自己的思路说着 “咱们手里有了足够的兵,足够的银子,足够的粮食,我看看你爹还能拿你怎么办!”说到这,李君顿了顿,纳闷的看着周恒温道“要说你们家可真有意思,按说强敌当前,应该同仇敌忾,等强敌退了再兄弟相残,你们一家子竟是等不及,早早的就开始练上了,你爹就这么看着!就算他惦记着长生不老,也该有血浓于水的半丝情分……” “他何止是看着!” “也是,他是总导演!” “嗯?” “都是他安排的!” 周恒温点点头,然后扭头看向房门外的老槐树,骨肉相残,锥心之痛!他竟乐此不疲! 李君轻轻咳了一声,将周恒温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 “呃,有个事先跟你打个招呼。” 周恒温好奇的看着李君。 “嗯,是这样的,我和张大人商讨过如何让你爹不如意,就是不让他顺利登基,只有立太子这一招怕是力度不够,而且只在自己地盘上折腾,怕也很难成事,要想让他登不了基,就得先让他焦头烂额,恼羞成怒,顾此失彼,无计可施……” “你铺垫这么多,可见有些心虚,莫不是把我卖了?” 李君抿嘴笑了笑,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狡诈 “卖你没用,只是跟你有些许关系。” “哦?说说看。” “你爹一直不立世子,你可知为何?” “他怕世子篡权夺位,杀了他……” “不,是因为……你们都不是他亲生的!” 李君说完还朝周恒温眨了眨眼,挑了挑眉。 周恒温听罢惊的快掉了下巴,看到李君的表情才明白过来,这就是李君说的新招,不禁哭笑不得。 “这种谣言一起,你以为我父王只会待在道观里生气?他平生最恨别人逼迫他,若是这么做了,怕是会有无数无辜的人送命……” “切!你以为我和张大人想不到这些?我们本就没打算谣言从晋地起,张大人的学生遍布各地,敌人怕是更希望这种谣言传的猛烈些,免不了添油加醋,兴许会给你们这些王子都安排个爹,你要有心理准备,都是假的,别往心里去!” 周恒温更加哭笑不得,他是真的不知道拿李君怎么办才好,这种事也是能用来造谣生事的? 李君盯着周恒温的表情,突然弯腰靠近,低声道 “到时,哪座城要是给你安排个假亲爹,你就怒不可遏,失了理智,像疯狗一样领兵就去攻!你爹拦你都没用!父子情深嘛!至于这座城有没有真的说了什么,这不是看你心情嘛,你说他说了,他便说了!” 周恒温眼神这才有了一丝灵动,可对李君的用词又深感无奈。 “你领兵去攻别的城,定会打乱你爹的计划,他若想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一时半会儿又不想被逼迫,总得好好想想如何是好,到时牛鬼蛇神纷纷出来利用这个机会,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样,便为咱们争取了时间!” 李君认真的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按时间推算,谣言快要传过来了,你要有所准备……” 周恒温见李君把胖嘟嘟的脸都送过来了,有些分了心神,亲一下?怕是逃不过一顿揍,主要他也真不敢,那就……捏一下! 李君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周恒温,他居然捏着她的脸,还不撒手! 李君伸腿就想踢,奈何脸在人家手中,她收不回来,此时,李君就像煮熟的虾子,弯着腰红着脸伸着腿,周恒温只需稍稍侧身便安全了!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松开!”李君气急败坏的喊道。 周恒温没有吭声。 李君眼见脚不行,便上了手,只是一挥动手臂,脸上被周恒温捏住的地方就酸痛不已。 李君此时恨死了自己脸上的婴儿肥,妥妥的捏在人家手中,让她不敢妄动。 周恒温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自然比较生疏,本来只想轻轻捏一捏,哪知出手就用力过大,直接把李君脸上的肉拉了起来,如今正是骑虎难下,他只好和颜悦色,实则胆战心惊的跟李君商量 “我松手,你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好?” 李君牙缝了挤出一个“好!”字。 “说话算数?” “嗯!” 周恒温松手了……整个院子都能听见李君歇斯底里的叫喊声,等虎妞,胖丫,躲过柳翠和悦儿的阻拦跑出东厢房,只看见周恒温的背影闪过院门,便消失不见了,李君手里拎着一把椅子,刚费力地追到院中…… 芸娘和慧娘赶紧过去把椅子接了过来,李君怒气冲天的嚷嚷“周东!告诉裘成业,全城捉拿周恒温!” 周东躲在院门口,面都不敢露,心中暗自责怪主子做事不地道,惹了就跑,殃及池鱼! 柳翠闻声也和悦儿出来了,几人上前,一眼便看到李君左脸颊上的两块儿深红,虎妞上前一步拉着李君气愤的问 “他怎么把你亲成这样了?!” 饶是李君上一世没缺少这部分的历练,此刻也不由自主的变成熟透了的番茄,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声来,其他人便都绷不住了,连躲在檐下的桃红柳绿都捂着嘴。 李君气急败坏的解释道 “是捏的!不是亲的!” 要说还是胖丫最在意李君,一听不是亲的而是捏的,即刻不笑了,转身就往院门跑去,好在柳翠眼疾手快,双手拽住了胖丫,没好气的问 “祖宗,你干啥去?” “我去替姑娘捏回来!” 柳翠哭笑不得,这种游戏哪是谁都能玩的!再说,就胖丫的手劲,捏哪废哪! 第一百七十八章 胖丫出嫁(一) 李君被胖丫这么一闹,气倒是消了不少,想起胖丫还有两天就要嫁人了,李君揉着脸问起了胖丫的嫁衣可准备妥当了,悦儿上前挎上李君的胳膊笑呵呵的道 “放心吧,都准备妥当了,胖丫和赵虎都无双亲,请了知府做主婚人,请了知府夫人做媒人,吉时赵虎到你这接走胖丫,拜了天地,吃了酒席,热热闹闹的就算把胖丫嫁了。” 说着,悦儿拉着李君便重新回到屋内,柳翠几人也跟了进来,只是胖丫转身跑去了东厢房,柳翠笑道 “这丫头莫不是害羞了?快要嫁人了,倒是有点大姑娘的样子了……?” 可话音未落,柳翠便呆住了,虎妞顺着柳翠的目光扭头看向房门外,只见胖丫抱着她的凤冠霞帔,正红色大袖衣,红色罗裙,大红绣鞋,叮了咣铛的来了…… …… 转眼便到了胖丫大婚之日,周恒温用留下吃喜酒,换来了李君的原谅,胖丫虽平时对周恒温不大礼貌,但却是知道周恒温的身份有多贵重,知道他会留下来吃喜酒,自是高兴的不行,周恒温竟是难得的见到胖丫对自己笑,笑得见齿不见眼。 或许是因为胖丫出嫁后还会跟在自己身边,李君之前并没有太多感受,甚至没有太上心,直到赵虎过来迎亲,带着胖丫非要给她磕头,李君突然间被一股酸涩冲的眼泪汪汪,等见到胖丫披着红盖头大步走出院门那一刻,李君竟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心都跟着发颤!她脑子里不断闪出刚见胖丫时的样子,瘦成那样……李君顿时眼泪狂涌,再想到如今胖丫犹如一堵墙整日在眼前晃,谁若惹她不高兴,胖丫就会憨憨的问她“姑娘,我把他扔出去?”而从今日起,胖丫,再不是她自己的胖丫了! 李君边哭边后悔自己没有为胖丫好好准备,就这么着急忙慌的把胖丫嫁了,李君拿着帕子一遍又一遍的擦着腮边,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虎妞看不下去了,忙劝道 “姑娘,知道你舍不得胖丫,可一会儿咱们去喝喜酒就又见着了,明早她就会跑来,跟平时一样,哎呀,咋说呢,就是以前她跟柳翠,悦儿一样,现在跟我一样,还是都在你身边呀。” 旁边的柳翠和悦儿赶忙也劝道 “对呀!又不是见不到了,瞧姑娘哭的,这一会儿让温郡王看到,不得心疼死!” “悦儿说的是,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让温郡王恼了。” 俩人说罢捂着嘴坏笑。 李君泪眼婆娑的抬头看了看二人,凄楚的说道 “等你们俩出嫁的时候,我一定好好操办!让整个抚远城和信阳城的人都羡慕你俩,十里红妆……诶,你俩别走呀,我还没说完呢!” …… 若说乱世有什么好?除了出枭雄,就是没规矩!若是在太平盛世,礼大过天,纳采,请期自是不能少,迎亲的礼数也多的很,再到拜堂,送入洞房,这新娘子的罪可能才算刚刚开始…… 而眼前后院的酒席中,胖丫摘去凤冠,脱去霞帔,一身大红喜服坐在李君身旁,正在卖力的啃她喜欢的肘子! 这次的酒席,是崔氏安排的,她将城中最有名的酒楼,望月楼的厨子,小二都请了来,还把自家的粗实婆子,自己的贴身丫鬟都带了来伺候酒席。 好在只有四桌,前院两桌,后院两桌。 李君早已恢复如初,她这一桌只有平时在她身边的人,连桃红柳绿都上了桌,至于那些官夫人,知道李君身边的人成亲,自是要捧场,全部安排在另一桌由知府夫人崔氏陪着 现存的这些官员家属,是袁柏林一番整顿后‘残留’下来的,还处在老实听话,夹着尾巴做人的时期,对于新娘子上桌啃肘子这事,也只敢在心中鄙夷,面上自是一番吹捧,李君可懒得跟这些人浪费时间,只一句“大家吃好喝好,喝好吃好!”然后朝崔氏眨了眨眼,便到自己桌上,与那些人再无交流。 崔氏有知府夫人的头衔在,应付这些人不难,只要不让她们去那桌打扰便可。 前院的这两桌酒席,一桌异常喧闹,一桌安静拘谨,与后院一模一样。 洪武和古平替兄弟高兴,自然闹得最欢,二人之前还很闹心,一是闹心不知道送给弟妹什么样的礼,二是闹心刚刚领到的银子放哪?俩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几十两呢,整天揣怀里也不是事,赵虎知道了自己两位哥哥的烦心事,便说给了胖丫听,胖丫一句话就解决了二人的烦恼。 “送我银子呗!我不喜欢那些珠玉金钗,就喜欢银子!” 于是,洪武和古平的烦恼被胖丫二合一解决了! 酒桌上赵虎一身大红喜服,一个劲儿的灌自己,陆海看不下去了嚷嚷道 “赵虎!哪有自己灌自己的?你得给我们敬酒,我们灌你!” 赵虎斜了一眼陆海道 “少来!我敬你们酒,你们直接就喝了!我就没得喝了,我不傻!这年头酒比银子值钱!” 洪武赶紧举着酒杯敬陆海“陆将军,我敬你!这小子一根筋,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陆将军切莫与他计较,我先干为敬!”说罢一仰脖,喝干碗中酒。 还没等陆海仰脖,古平也从裘成业那边转过身,碗中倒满酒,端起酒对陆海道 “陆将军必须喝下我敬的这碗酒,从出谷之日起,最辛苦的就是陆将军,古平敬佩!先干为敬!” 陆海举起酒杯刚要喝,刚才洪武那杯都还没来得及喝呢,洪武又说话了 “陆将军,这一路多亏了你生死相随……” “呸呸呸,这是啥屁话!大喜的日子不许生啊死啊的!” 徐凯瞪着眼嚷嚷道。 “来,徐将军,我敬你!你说得对,不说生啊死啊的,你带着几千人护着我们,哪个能轻易送命!我先干为敬!” 说吧,洪武一仰头,碗就空了。 陆海举着酒杯,半天没喝一杯,他看了看酒杯又看了看正向徐凯敬酒的洪武和古平,口中嘟囔道“合着你们哥仨这是有分工啊,谁都没耽误!” 第一百七十九章 胖妞出嫁(二) 赵虎这时探过头低声道 “就自己闷头喝!这酒多金贵,粮食都不够吃,谁舍得用粮食酿酒?你想想,你仔细想想,想等下次谁成婚时再喝……你看看这几个,哪个能尽快找到媳妇儿成亲?好好珍惜!” 说罢,赵虎还拍了拍陆海的肩膀。 陆海哭笑不得,仰头喝了杯中酒,说了句“有理!” “这都是我媳妇儿胖丫教我的,要说娶媳妇儿没人有我眼光好!” 陆海差点把刚喝进肚的酒再吐出来,他认真看了看赵虎,抱拳道“有理!” 坐在旁边犹如隐形人的王鹏听不下去了,他也探过头来隔着陆海对赵虎说道 “虎哥,你家那位可是连老道都怕的,你往后余生可要珍重啊!” 赵虎嘿嘿一笑道 “要说我媳妇儿这身本事,真真是无人能及,我都想好了,任事都听她的,她脑子比我好使……” 陆海这次没忍住,刚送到口中的酒即刻喷了出去,同样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陆海擦着嘴一看,竟是周恒温! 周恒温擦了擦嘴,与陆海对了下眼神,二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脸平静的夹菜吃酒。 王鹏不敢吭声,他能安全的坐在这吃酒已经是悦儿帮他争取到的福利了,但他不死心,他使劲的冲赵虎使眼色,他希望赵虎能看懂,然后借着酒劲质问周恒温什么意思!周恒温肯定不会与赵虎计较,他也能出出气。 可惜赵虎脑子里没有这根弦,他只埋怨陆海糟蹋了酒,陆海真诚回答“有理!” 王鹏扶额,可这一切都被周恒温看在眼里,只见他端起酒杯对王鹏笑呵呵的道 “听说王公子好事将近?” 王鹏受宠若惊,不知道该用哪只手拿酒杯才合理,两只手还没倒腾明白,周恒温又说话了 “我与你祖父关系匪浅,倒是值得我说说肺腑之言!” 说罢,周恒温喝了杯中酒。 王鹏后背已经湿透了,这是啥意思?这是正大光明的威胁,不对,是明目张胆的威胁!王鹏低头喝了口酒,心里琢磨着让悦儿跟李君说说,这世上怕是只有李君能拿捏这个混世魔王! “郡王何苦为难他,莫不是闲来无事?” 裘成业自然是不知道周恒温和王鹏的渊源,虽说已经不再对李君想入非非,却还是看周恒温不顺眼,抓住机会挖苦一二也是好的。 周恒温挑了下眉,笑道 “柳翠那姑娘不错!” “郡王管的有点宽!” “是呀,可小五安排的事哪能不上心?我手下那些将军未成亲的有不少,相貌堂堂,年轻有为,战功赫赫的不在少数,给柳翠选谁好呢?” 裘成业顿时呆住了,这段时间柳翠一直躲着他,他自然知晓,一开始还松了一口气,慢慢的又觉得不自在,家中来信,王夫人选了几家书香门第的小姐,等着他回去相看,他想起李君曾经说过的话,‘若是一定要娶亲,柳翠最合适!’ 今日听完周恒温的话,明知可能有诈,却还是心神不宁了起来。 洪武和古平刚敬完李奇,又举杯向周东,周东本来不上席,可李君说今日不看身份,只图高兴!然后周恒温一个眼神,周东就坐下了。 古平的舌头已经有点大了,洪武的脸也紫红的像茄子了,二人还是不遗余力的敬酒喝酒,根本不管对方喝不喝,敬酒的词也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了。 “周东,你的功夫我见识过,值得喝两杯!” “屁话!我自罚三杯!” “哪能让大哥受罚,弟弟陪着,三杯!走起!” 周东刚站起来就无奈的又坐下了。 胡大夫看着这哥俩儿又看向他,没等他们说话,自觉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可这也没能阻止哥俩儿说出敬酒词。 “胡大夫,好样的!值几杯?”洪武扭脸问古平。 “酒呢?上酒!”古平摇着空坛子嚷嚷着。 周恒温看了看旁边那桌,静悄悄的,酒和菜都没怎么动,他又看了看洪武和古平,还有闷头喝酒的赵虎,这次酒席中的酒,怕是都要便宜这兄弟三人了! 昨日,周恒温跟李君提起想要调洪武三个去他的军营,既然要大刀阔斧修整,必将空出些位置,他自然要安排自己人,裘月生的手下太过显眼,只有李君手下的人才最安全,更何况洪武与古平本就是梁地人,他本来还想要李奇,但是考虑到李君秋收后就要去信阳,李奇不仅仅有认路的特长,功夫也了得,对李君大有用处,便作罢了。 李君还是老规矩,她从不替手下的人做决定,周恒温只得亲自找洪武哥仨询问,洪武古平一口就应下了,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愿望,从军,立功,当将军!赵虎却支吾半天,最后才说要找问问胖丫的意见。 跟着周恒温,胖丫和赵虎就要两地分居,可胖丫觉得只要能帮上李君的事,别管乐不乐意,都得去做,赵虎便痛快的应承了。 周恒温脑子里还在想如何好好用用这哥仨,突然听见洪武‘啊’的一嗓子,随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嚎叫 “你救了那么多人,咋就没把老三老五救下来呢?!”喊完后,洪武抱着自己的头蹲到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古平在旁边已经站不稳了,他端着酒对着天喊道“老三!老五!老四娶媳妇儿了!比咱哥几个都强!你俩看到没?高兴不?你俩在那边好好的,等着我们!” 说罢,一碗就撒到地上,还有一部分浇到了洪武的头上。 洪武哭的用力,古平干脆抱着他一起哭。 赵虎拿起斟满酒的碗,一碗一碗的撒到地上,口中嘟囔着“三哥!五弟!喝酒!喝兄弟的喜酒!” …… 前院的喜酒喝出了伤心欲绝,后院的酒桌上喝出了豪言壮语。 酒过三巡后,李君这桌的女人们就没几个清醒的了,虎妞嚷嚷着接着上酒,崔氏赶紧起身嘱咐自己的丫鬟,全都换上果酒。 柳翠举着酒杯,酒杯里啥都没有,只见她晃晃悠悠的站起身道 “胖丫嫁了!悦儿也会嫁!我不嫁!一辈子都不嫁!就跟着姑娘,你们将来都有家,我陪着姑娘,风里雨里……” 虎妞挥了挥手道 “你陪着姑娘,郡王咋办?姑娘有郡王……” “我才不信郡王能,能一直只陪着姑娘,那么多美人儿,姑娘除了脾气大,哪点比得上人家,那郡王还不是说让人骗走就骗走?我得跟着姑娘,实在不行就杀了她们!” 胖丫急了,她面色通红,努力的睁着眼道“那我不成亲了,我去跟赵虎说一声,我得陪姑娘……” 第一百八十章 胖丫出嫁(三) 李君喝的有点上头,但多少还有一丝清明,拉住要起身的胖丫道 “别瞎闹!这成亲哪有半途而废的,都,都喝成这样了,亲就算结完了!你们都别担心我,我是谁?谁敢惹我,我就把他突突喽……” “姑娘!” 周东出现在院门口,高声喊了一声,便等在那。 李君看了眼小桃,小桃起身跑了过去,桃红柳绿可不敢多饮酒,主子让上桌已经是天大的脸面,哪里真敢放开了吃,放开了喝。 不一会儿小桃面带难色的回来了,周东还等在院门口。 小桃的表情让李君的酒醒了几分,这要不是遇到大事,这节骨眼上周东也不会来找她,小桃也不会这副表情,李君打起精神看着小桃。 小桃垂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齐地的那位郡主来找温郡王,温郡王说他不见,至于如何处置那位郡主,全凭姑娘定夺!人已经带到院外了,那位郡主身边还带了几名随从,姑娘……如何安置这位郡主?是现在见见打发了,还是等明天再说?” 李君听的直眨眼,其他人更是听的一头雾水,崔氏那一桌的夫人们更是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听着。 过了片刻,李君才想明白人物关系,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这让一院子的人都更加好奇。 虎妞忙问“谁啊?干啥的?咋还跟郡王扯上关系了呢?” 李君笑眯眯的揉着眼眶,说道 “这位齐地的郡主,心仪我家郡王已久,这次郡王突袭齐地,便是因她而起!” “哦!我知道了!”柳翠一拍大腿激动的说道“就是那个想要带着齐地嫁给郡王的齐地郡主,温郡王不但不要她,还带着三千人攻下齐地两座城池!” “那这女人得丑成什么样?”虎妞惊叹道。 “应该没有我好看。”胖丫很认真的说,因为她有人要呀。 李君被逗笑了,她高声对周东说道 “拉进来,不是,带进来让我们瞧瞧,难看成什么样,吓得我们家郡王宁肯冒险攻城也不娶!” 文郡主就在院子外面,里面的话隐隐约约能听见,早就气得不行,要不是随从死命拦着,怕是早就冲进来了,此刻听完李君的话哪里还忍得住,没等周东来请,拎着手中的鞭子就要冲进院子,被周东眼疾手快的拽了一下,忽地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又赶忙松手,力道一泄,文郡主踉踉跄跄跌坐到院中。 文郡主本已恼羞成怒,被周东这么一拽出了丑更是怒不可遏,扬起手中的蛇皮长鞭直奔周东脖颈,周东闪身躲过,文郡主那些随从见主子要收拾周东,忙一起上前帮忙,这下护犊子的李君可真急了,啪的一拍桌子怒吼道 “柳翠,芸娘,慧娘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给我拿下,死伤不论!” 柳翠早就看不下去了,满处找趁手的兵刃,芸娘慧娘是剑不离身,听到李君的命令,起身就窜了过去。 周东一是没有带兵刃,二是有所顾忌,只好躲避不还手,看上去倒像是挨了欺负,听见李君说生死不论,即刻开始还手,等慧娘与芸娘加入进来,三人很快就将文郡主的随从打趴在地,各个身上带伤。 文郡主眼看自己人一个个的倒下,更是玩命的挥动着鞭子,鞭鞭直冲周东要害。 虎妞看不下去了“这丫头片子是真不知道好歹!让着她倒让出毛病了!胖丫!拿着你的骨头,咱们收拾她!” 胖丫狠狠点点头,收集起桌子上她啃剩下的骨头,和虎妞走到桌前,虎妞喊了声“你们仨让开!” 喊罢,接过胖丫递过来的骨头,朝着文郡主‘嗖’的一声扔了出去,正郡主肩膀,只听‘哎呦’一声,胖丫又递给虎妞一根骨头,又是‘嗖’的一声,正郡主臀部,又是一声‘哎呦’,此时文郡主可没有挥鞭子的精力了,虎妞是什么手劲?根根骨头都如巨石砸身啊,疼得她鞭子都扔了,只顾着躲避飞过来的骨头。 胖丫今晚可是甩开了腮帮子,骨头有的是,虎妞是跟李飞正经学过一段时间暗器的本事的,今日用起来倒是不见生疏,只是有些微熏,准头还是差了一些,只听院中这边‘嗖嗖嗖’,那边‘哎呦哎呦哎呦’胖丫玩得兴起,自己也扔了一根,完美的被周东躲过,要不是周东躲得快,怕是要受伤。 李君看着文郡主已经没有半分郡主的样子,披头散发,满身油腻,脸上也青一块儿紫一块儿,便让虎妞停下,今日是胖丫大喜的日子,出了人命可不好! 这时,柳翠回屋取了宝剑也腾云驾雾般的回来了,看到半人半鬼的文郡主,不由得惊呆了“你们,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胖丫举了举手中的骨头,笑得很无邪。 李君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吩咐道“把这些人都绑了!” “你敢!我是来找温郡王的,你凭什么绑我?” 文郡主使出全力嘶吼着。 李君根本不理她,挥挥手,柳翠就带着几芸娘她们上手开始绑,文郡主的随从一共八人,四男四女,男的周东可以上手,女的,只好靠柳翠她们了。 文郡主见真的有人过来绑自己,边后退便狂喊 “李君!你会后悔的!我是齐地的郡主,身份比你高贵一万倍!你不过是个野丫头,你们别碰我!我父王知道了,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李君!你目无王法!阻碍温郡王大好前程!啊!别碰我!你就是丑八怪,蛇蝎心肠!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你做梦吧!……” 李君轻蔑的哼了一声,笑呵呵的只专心看着文郡主被绑。 记得上一世看过无数影视剧,关键时刻总是废话连篇,本来一下就解决的事,被连番的废话耽误的让坏人跑了,废话可以说,但要在安全的情况下说! 看着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文郡主,李君笑得很欢快,这一看就是虎妞的手笔。 只见文郡主手和脚被结实的捆在身前,直接在捆绑处插上一根棍子,就可以由两人抬走,像极了……野猪! 第一百八十一章 洞房花烛 “快给文郡主看座!怎么说也是个郡主,不能躺在地上,有失齐王威严。” 李君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样子,让躲在角落里偷看的周恒温差点笑出声来。 “李君,你莫得意!等我父王知道了,我,我要你好看!”刚被扶上圈椅的文郡主,好像忘了刚才的恐慌,又开始肆无忌惮的嘶吼“你就是一个没见过市面的乡下丫头,还敢肖想温郡王!不知羞耻!没脸没皮!你,你只配嫁给山野村夫,还是浑身长癞,头顶生疮的村夫……” 虎妞听不下去了,拿起骨头就要仍,文郡主闭眼就先‘哎呦’了一声,李君赶忙拦住道 “别激动,听她说,我想听听她的词汇量!” 虎妞气得直喘粗气,虽不大明白词汇量为何意,可看着李君认真的表情,只好收手。 李君扭头先是看了看崔夫人那桌的夫人们,然后摊了摊手无辜的道 “你们看这世道是真乱了,她惦记着我老,我男人,却跑到我面前骂我,啧啧,礼崩乐坏,礼崩乐坏了!” 说罢又看向文郡主笑呵呵的道 “你继续,今日我的胖姐姐成亲,本来是打算请些歌姬来助助兴的,奈何平昌城没有像样点的歌姬,你来了正好,虽说模样差点,但也算助兴!你继续呀,别停!” 院子里突然静了下来,崔夫人那桌的夫人们早就被吓呆了,哪有功夫想别的,柳翠她们一时也没转过弯来,文郡主倒是聪明一回,听出来这是在骂她,可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自己是接着骂还是……接着骂! “你,你,我要见温郡王!你拦着不让见是何居心?”文郡主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唉,怎么说你好呢!”李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峂峪关的方将军你知道吧?他闺女也惦记着周恒温,就是你口中的温郡王,我也不是那种不大方的,但要说你们俩让我选一个做周恒温的侧妃,我铁定选方姑娘,你知道为何?” 文郡主瞪大眼睛等着结果。 “因为她有脑子呀!你的脑子是暂时忘家里了还是打娘胎里就没长?我总要为温郡王的子嗣着想,虽说是庶出,那也是姓周,你说你生出个傻的,我脸上也没光不是?” “你才生出傻子,你们全家都是傻子!我要见温郡王,你让我见温郡王!” 文郡主边喊边蹬腿,眼看就要回归大地,李君手一指厉声道”你掉下去可没人再扶你起来!” 文郡主马上不敢乱动了。 “你说你,哎呀,周恒温若是愿意见你,还能带着三千人攻你们齐地?说你傻,你还不愿意听!再说……你确定要见温郡王?” 文郡主狠狠的点了点头。 “这样吧,我可是好心哈,你先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模样,再说见不见的事,桃红柳绿!”李君喊了一声“一个人拿铜镜,三个人举着烛台,让小文看清楚自己。” 桃红柳绿不一会儿便端着铜镜,举着烛台回来了,四人走到文郡主面前,将铜镜对着文郡主这么一摆,文郡主只看了一眼,喊了声“娘呀!”便头一歪,晕了过去。 “她这是自己把自己吓晕了?”胖丫不解的问。 虎妞皱着眉头看着慢慢从椅子上出溜到地上的文郡主,感慨的道 “她若是见过熊瞎子就不会被自己吓晕了!” 李君耸了耸肩,再一次无辜的看向崔夫人那桌道 “我什么也没做,小文内心太脆弱!” …… 文郡主被桃红柳绿合力抬了下去,安置在她哥哥曾经住过的那处耳房。 周恒温也摇着脑袋笑眯眯的走了。 李君也没了兴致,考虑到胖丫的洞房花烛,**一刻,便说‘散了吧’,那些夫人们如同大赦,拖着僵硬的身体,迅速的离开了。 后院散了,前院自然也散了,洪武和古平已是人事不省,赵虎因惦记着洞房花烛,还留着最后一丝清明。 送走了宾客,赵虎急急的向内院奔去…… 李君回到宅子里,喝了醒酒汤,便安歇了,可刚迷迷糊糊的与周公遇见,便被院子里的吵闹声惊醒了。 “啥情况?”李君坐起身,眼睛都没完全睁开。 芸娘和慧娘也起来了,一个留在屋内守着李君,一个打开房门到院中一探究竟。 李君要了杯水,刚要喝,虎妞披头散发的进来了,显然也是在睡梦中被吵醒了。 “姑娘快去看看吧,胖丫把赵虎……打了!” “嗯?” 李君的困意顿时全散了,忙问“为何?” 虎妞不知怎么说,憋了半天,自己急得不行才道 “哎呀,就是,就是胖丫不让赵虎……洞房!” 李君瞪着眼睛即可就明白了,胖丫以为结婚就是俩人一块儿吃肉,不知道婚后要碰对方身上的肉! 明白怎么回事,李君不免自责,她隐约记得古人有压箱底这么个物件,成亲前一夜,当娘的要有一番讲解,李君觉得是自己有这个义务,是她疏忽了,以胖丫的逻辑……赵虎挨打是必然的,没被打残应该就是胖丫爱的表现! 李君迅速穿好衣裙,拉着虎妞出了房门。 院子里跌坐着鼻青脸肿的赵虎,旁边站着一脸同情的李奇,李君不知如何安慰,只叫小桃去将胡大夫请来,又说了一句“我这就去说她,你……受委屈了!” 眼看赵虎眼泪要狂飙,李君拉着虎妞撒腿就跑! 胖丫此刻在柳翠和悦儿的房中,她不仅打了赵虎,还拎着他跑回来告状,柳翠和悦儿都是未出嫁的大姑娘,自然不知如何应对,只好找来虎妞,虎妞倒是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可也不知道如何去与胖丫说,只说胖丫错的离谱,然后跑去找李君。 眼下几个人围着胖丫坐了一圈,相对无言。 李君觉得这是她从穿来之后遇到的最棘手的问题,她在脑中反复思量,反复修改措辞,反复换位思考,如此这般说胖丫能不能听得懂?就这样,几人听到了鸡叫…… 胖丫虽说知道自己做错了,却不知道错在哪里,她期待的等李君给她讲错处,等到的却是“嗯……”“呃……”“诶……” 柳翠和悦儿本来是想回避的,眼见主讲的是李君,那便听上一听也无妨,都是未出嫁的姑娘,李君讲得,她们自然听得,哪知最后只听到了鸡叫。 正当李君心灰意冷,挫败感爆棚的时候,小红敲开房门说温郡王送了一个稳婆过来,李君仿若被人从水中救起,顿时感觉呼吸顺畅,耳聪目明! 留稳婆和胖丫在屋里说了大半个时辰,胖丫这才垂着头走了出来。 …… 第一百八十二章 王家心思 等李君补了一个回笼觉起来,胖丫那边没再传来‘噩耗’,李君心里踏实了,然后她便听到了周恒温已带人离开的消息,情绪顿时低落。 周围人像是知道会是这样一般,不像每次那样小心翼翼,都是该干啥干啥,等着李君自己自愈。 李君心情不好,自然懒得搭理关在耳房的文郡主,只让周东派人传话给齐王,就说他儿子闺女的住宿餐饮外加服务的费用,该结一结了。 如此浑浑噩噩的过了五天,胖丫美滋滋的过来说赵虎要跟着洪武,古平去投周恒温了,李君自然知道周恒温留了两名亲卫等着新婚的赵虎,只是没想到婚假这么短,而且她不明白胖丫美啥? 胖丫眼看四下没人,才低声跟李君说道 “虎子睡觉打呼噜,可响可响了!我睡不好!” 李君很想很想告诉胖丫,你打呼噜也可响可响了…… 然而,在赵虎离开两日后,胖丫的情绪就如前几日的李君一般,无精打采,无事便发呆,甚至破天荒的没了胃口,让李君一度怀疑是不是有了小胖丫,虎妞则说胖丫的月信刚来。 李君明白,胖丫对赵虎动情了,当下便说要把赵虎调回来,柳翠提醒李君“赵虎……怕是还没到郡王军营。” 悦儿又说“等秋收后,咱们还得去信阳,到时怎么办?把赵虎调去信阳怕是不好办!” 李君也知这样调来调去不是个事,可又看不得胖丫受半点委屈,安排别的差事?李君想了一圈,没一处合适,急得不行,甚至想到了就养在身边,只要胖丫能开心,能照常吃肉! 最后还是胖丫说“虎子说要建功立业,虎子说将来也许能给我讨个诰命,虎子还说将来只要郡王来看姑娘,他便能来看我,虎子还说凭本事挣了钱,便我买只金钗戴,是他买给我的金钗,我肯定喜欢……” 胖丫说着说着,垂下头,李君看到一滴一滴的泪珠砸在胖丫胖胖的手背上,顿时心疼的不行,想抱一下胖丫,可展开双臂一抱,双手竟是离得很远,李君只得作罢,心中叹了口气,少吃几顿肉想来也无事!只是这情字,**是他,痛楚也是他,胖丫初涉情事,酸甜苦辣都躲不过,李君此时像是个送孩子远行的老母亲般,咬了咬牙,劝自己:胖丫该长大了,她的人生,她要自己经历! 柳翠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李君看到,心中又是一阵叹气,这一个个的都不让她省心! 李君寻思着还得找裘成业谈一谈,可还没等她安排上,这一日清早,悦儿悄悄跟她说,王昆来了! 王昆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呢?按理说要等到秋收之后,二人才会碰面,想来是急事,李君便即刻将王昆约至前院书房。 王昆显然是匆匆而来,风尘仆仆不说,且面色疲惫,眼神焦虑。 李君皱着眉,看着王昆将手里的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不安的问道 “可是牛山县出了什么问题?” 王昆赶紧摇了摇头道 “姑娘莫急,非牛山县有事,而是……晋王的方侧妃姑娘知道,她的族中兄长,乃是方氏家族当今的族长,前些时候找到我祖父,让我祖父停止与姑娘这边的合作,不然……便让我王家在晋地,轻了,无落脚之地,重了,满门皆损!” 李君冷哼一声道 “他们这是黔驴技穷了?威胁都用上了!” 王昆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叹了口气道 “我祖父也是这般说的,这种事之前也发生过,他们会先让我们王家知道知道厉害,到时我们会想办法找他们和解,这次竟是直接找上门儿来,而且还是族长亲自出马,他们方家在晋地怕是没有之前那么风光了。” “那你怕啥?紧张成这样?” 王昆又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位姑娘未必懂那么多,有必要解释一下,便道 “姑娘有所不知,这方家本是陇西百年望族,何为望族?有名望的大家族,何来的名望?自是祖辈功绩加上这一辈人的守成,方家前几代人出了十一位进士,四位将军,四位官至二品的朝廷大员,更别说一些小官,那可是在陇西咳嗽一声,都要震三震的大家族,虽说陇右非晋地,但两地挨着,大王子又早早的拿下了陇右,据说方家没少出力,方家也早就在往晋地渗透……” “那又如何?富不过三代!” “姑娘说的是,到了方锦江这一辈,算是有些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方家在晋地人脉非我王家可比,这么说吧,晋地大小官员,之前跟他们方家有关系的不下四成,如今也不会低于两成,姑娘想想,他方锦江若是动用这些关系整治我们王家,我们王家怕是真的难在晋地立足。” “所以呢?” “所以祖父让我尽快赶过来跟姑娘商量对策,方家这也是要堵姑娘的路!” 李君笑了笑问道 “你祖父就没想过要听那位族长的话,与我断了合作?” “怎会!他方家百年望族还能否传承我不知,但我们王家几代富贵那是要传下去的!” 李君点点头,只要不糊涂,李君不介意全力相帮,也算是帮自己。 “你们王家手中,可有那些与方家有联系的官员名单?” 王昆愣了一下。 “你们若是能列出一份名单,我拿来与郡王手中的相互参照一下,或许能有补充,后面的事,你们就不用管了,只是提醒你祖父,防止方家狗急跳墙,自己的护卫还是要安排妥当,最好重要的人与物都接到燕地来,我也方便保护。” 王昆忙起身行礼,感激的道 “多谢姑娘挂怀!祖父的意思,他留在信阳也好拖一拖方家,一旦他离开,怕是方家要多想,到时反倒误了郡王和姑娘的大事。” “你与你祖父讲,人比什么都重要,郡王若是靠老人家来强撑局面,你们也不必跟着我们了,但,王家根基在晋地,何去何从你们自己决定。” 王昆讪讪的应了声“是!” 王昆与祖父商量过是否离开晋地,老人家洒然一笑道“若是郡王连王家都护不住,咱们也不用跟着他了。”竟是与李君的意思如出一辙,只是当时祖孙俩商量的还是如何尽量两边都不得罪,王老爷子负责与方家周旋,王昆负责哄着李君,直到局势再明朗些…… 本来王昆不过是想说些漂亮话,表现下王家的忠诚,讨李君开心,哪知李君一语道破,让王昆浑身不自在起来,只说回去列名单,便匆匆的走了。 李君回到自己的内院书房,让小桃准备好笔墨,准备给周恒温写信。 方家的举动显出了慌乱,这让李君很不解,她还没到信阳呢,还没开始折腾呢,方家因何而乱? 李君奋笔疾书,将自己的疑惑写在信中,又嘱咐周恒温万事小心,不知道方氏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等李君放下笔,小桃才上前禀报说文郡主今日还是不肯吃东西。 第一百八十三章 劝说有道 文郡主两日前开始闹绝食,不见温郡王就不吃饭,李君只说随她,本来以为不过是公主病的一种表现形式,哪知这位郡主竟是真的两日颗粒未进,今日已是第三日,再不吃会不会真的饿死? 李君很是无语,刚刚写信时对周恒温满满的牵挂,此时都变成对周恒温招蜂引蝶的愤慨,口中嘟囔着“花心大萝卜!惹完祸就跑!” 可又不能真的放任不管,真说饿死在李君手里,别说时局会不会因此变动,李君也过意不去。 无法,李君只好带着怒火亲自去劝慰。 这种事哪能少的了无事可做的妇女联盟的人,李君出了书房的门就看到几位等在院中,李君看到胖丫,眼前一亮。 慰问团队半个时辰后才到耳房,文郡主虚弱的睁开眼睛,便看到胖丫捧着肘子在啃,虎妞举着一只烤鸡在咬,柳翠斯文些只拿着一只鸭腿,悦儿实在做不来,便端着一盘子点心,小口小口的慢慢嚼着…… 桃红柳绿搬了椅子先一步放到耳房中,李君寻了一处离文郡主不远不近的椅子坐下,胖丫和虎妞坐得最近,说实话,李君认为一般人都受不了这二位吃东西的凶猛,话说文郡主的哥哥可是不久前刚体验过的,胖丫和虎妞的本事就是让吃饱了的想吐,饿了的想吃。 文郡主紧紧的闭上眼睛,可满屋子的肉香却是躲不过的,还有俩人吃肉时发出的啧啧声,她也逃不过…… “小文啊!”李君觉得对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赶紧开口“说你傻,你还不认!你说那日你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周恒温能不知道?他若想见你,你就在耳房,满院子的人都知道,谁又能拦得住?” 文郡主的眼皮颤了颤。 “那位方姑娘也一直想着要嫁给周恒温……呦,睁眼啦,那位方姑娘可是花了很多心思,一步步算计着,你比她可差远了,竟是吓得周恒温知道你爹的要求便带着那么点人去突袭齐地……你想说啥?” 文郡主动了动嘴,却没能发出声来。 “小红,给小文喂点水。” 小红早就准备好了,端着一碗浓浓的米汁上前跪在床前,喂了文郡主几勺,即刻便有了效果,文郡主挣扎着要坐起来,小桃赶忙到床前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身上。 “我,我只想问,为何?” 文郡主虚弱的蹦出几个字,眼中带泪的看着李君问。 “小文啊,你用脑子想想,你与周恒温见过,他若对你有一丝丝情意,哪怕是知道你爹和你哥没安好心,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带人去攻城,你细琢磨是不是这个理?” 文郡主提了口气想要说什么,还没出声就又没了力气,她自己扭头看向小红手中的碗,小红赶紧又喂了几口米汁。 “你,你胡说,他明明,看了我,好几眼……” “你当时是不是韭菜沾牙上了?”李君很认真的分析。 胖丫和虎妞俩人还在专注的啃着手里的肉,柳翠和悦儿却是吃不下了,使劲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你,你,你……” “再喝几口吧,你看看你如今都什么模样了,有些女人若是病歪歪的反倒显得楚楚可人,你不行,你现在的样子让人看了只想再捶两下,你说为啥?” 文郡主瞪大了眼睛,哆嗦着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李君。 “你别看我,你这是与生俱来的讨人厌的气质,懂吗?就算当初周恒温看了你两眼,也是想着这张脸怎能这么讨人厌!你与那方姑娘比,可算是一无是处,要脑子没脑子,只知一味的瞎闹,要长相没长相,病倒了都让人生厌,哎呀,饿死了也好,方姑娘直接胜出!” 说罢,李君站起身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 “走啦!” 众人一齐起身,文郡主一把抢过小红手中的碗,几口喝了个干净,然后怒道 “你,你长得也讨人厌!” “我不在意你讨不讨厌我,周恒温不讨厌就好了!我能喊他周恒温,你……敢吗?” “你,你那是没规矩!” “你有规矩,怎会躺在我耳房中要死要活?!” 文郡主顿时哑口无言。 “你听好了,我的位置没人能动,你也看到了,你用整个齐地当嫁妆都没用,可我不介意周恒温讨个侧妃,只是听说那位方姑娘是个善妒的,怕是容不下你,这里我最好说话,只要周恒温同意,我便没意见,这事,你琢磨,你仔细琢磨,仔细品!” 李君这次说完是真的没再留,转身出了耳房。 虎妞追上李君问“这样,那位郡主就不寻死了?” 李君点点头道“她舍不得死了。” 柳翠也追了上来,严肃的问道“那位方姑娘……是真的?” 李君边走边叹气道“那个可比这个难弄多了!上次咱们半路遇袭就是她安排的,你看,这个只知道要自己的命,那个却想着要我的命!” 柳翠惊到了,拉着李君的手飞快的往主屋跑,后面几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着跑。 几个人呼哧带喘得跑进了屋,柳翠拉着李君的手依旧没松开,只见她面对李君非常严肃的问道 “周恒温可知?” 李君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那个姓方的还活着?” 李君又点了点头,还打趣道“活的好着呢!” “桃红柳绿!”柳翠大喝了一声“收拾东西,咱们回谷!” 所有人都愣住了,虎妞慌忙问“为,为啥呀?” 悦儿拉着柳翠的手只说“先冷静,先冷静。” “冷静啥?!姑娘为了他险些丧命,他竟然还让那个女人活着!” 胖丫听到姑娘险些丧命,哪有不急的,忙问道 “他是谁?那女人又是谁?” 虎妞自然是听明白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柳翠问道 “你是说有个女人想要咱姑娘的命,事后居然还好好活着?” 柳翠狠狠点了点头。 “郡王知道?” 柳翠又狠狠点了点头。 虎妞不干了“走!即可收拾东西回谷!不行!怎么也得先杀了那女的,咱们再回谷!” 胖丫经虎妞这么一说便也明白了,自然也是气得不行“对!咱们先杀了那女的,我让虎子回来,不跟着……咱们回谷!” 柳翠破天荒的第一次十分赞同虎妞和胖丫,连忙催促桃红柳绿去收拾东西,又果断的道。 “咱们先把东西收拾好,杀了那女人后就回谷!” 悦儿急得不行,李君却坐到榻上慢悠悠的喝起了茶。 “姑娘!”悦儿喊了一声“你快,快说说她们呀!” 柳翠霸气的一挥手道 “不用说!姑娘现在已经被情字冲昏了头了,咱们不能也跟着昏头!” 李君频频点头说道“有理!你们脑子清明,我听你们的,你们先去杀吧,我等着,回来咱就回谷。” 柳翠没想到李君这么明事理,生怕她一会儿变卦,赶忙喊了声“芸娘,慧娘!带好兵刃,咱们走!” 芸娘和慧娘原地没动,二人齐声问了句“去哪?杀谁?” 柳翠愣住了,然后看向李君。 李君很乖觉的道“怪我!没说清楚,峂峪关知道吧?说是最西边的边关,守关的是方将军,与裘将军一样,这些年只守着边关,未参与内乱,只是兵马比裘将军多些,方将军膝下有一女,名曰方琼,便是她一直惦记着周恒温,想要了我的命,上次咱们在途中遇袭,你们也见到了他们计划周密,兵刃精良,你们若是去杀方琼,可要万分小心,我估摸着走到那需要个一年半载,能在二十万大军的军营中杀了方琼,需要瞅准时机,怕是也需要几年……” 柳翠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没了神采。 胖丫听完总结道“不好杀呀!” 第一百八十四章 齐地来人 李君看着失落的柳翠,不由得叹了口气,劝慰道 “我知道你关心则乱,放心!你也不想想,我和周恒温是那么好欺负的?不论谁想要了我的命,你们都挡在我前头呢,我能不着急?我能眼看着这种危险在,还不去处理?只不过,有时候要观大局,之前没说与你们听,便是考虑到你们会不甘心,别着急,有些仇需要慢慢报!” 柳翠垂着头低声道“是我意气用事了!” 李君走过去拍了拍柳翠的肩膀,心中却想着必须找裘成业好好谈谈了! …… 其实裘成业几次想找李君问一问,那晚周恒温说的是不是真的,可又怕李君多想,误以为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便一直没有行动。 正好这一日李君找他,俩人在外书房里商量着动身去信阳的事,李君确实想提早动身,她不知道方氏在琢磨什么,她需要把方氏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才行,可这个决定需要等到周恒温的回信才会定,这次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 李君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不过是有可能提早动身,让裘成业随时做好准备的一些说辞,裘成业只说天气还有些热,过一过便于出行云云。 二人很快便没了话,俩人都在琢磨着怎么开口,倒是裘成业最先忍不住了。 “那日赵虎成亲,在酒席中,听温郡王的意思……你对柳翠有了些……安排?” 李君双眉一挑,顿时来了兴致,裘成业马上捕捉到李君眼中的促狭,赶忙解释道 “你别误会!那日说起,我便,我便想着,都是一路跟着你的人,总要找个好归宿才好……” “今日不过是随口一问,你千万莫多想……” 李君也不答话,只是看着裘成业,心中猜测着周恒温跟裘成业究竟说了什么。 裘成业看李君的表情急得不行。 “你看,就知道你会多想,抛开别的不说,柳翠,柳翠还是不错的,相处这么久,关心一下也无可厚非……” “再说,郡王手下那些人……哎呀,武将你不了解,莫看他战场上如何骁勇,要仔细他平日里是否沉稳,武将上阵杀敌,凭的是一股子猛劲儿,这股子猛劲若是用在平日的家中,怕是就不好了!” 裘成业一开始想着探探虚实,问的问题也是摸棱两可,谁知一着急,自己就露了底,李君听完就明白了,笑呵呵的道 “大哥的意思我明白,柳翠的事就是我的事,选出来的人定是可靠的人,再说,敢欺负我的人,郡王也不能答应。” 裘成业听罢更是着急了 “就怕你这么想,以为人家不敢,等到人家敢了,你又能如何?到那时,是让柳翠成寡妇,还是让柳翠合离?所以说这事不可草率!” “大哥说的是,不草率,慢慢挑,总能挑到合柳翠意的!” 裘成业张了张嘴,竟是接不下去了。 “哎,要说合适,我还是觉得你俩合适,可柳翠自打上次之后,算是对你彻底死了心,你正好也对她无意,也省得我难做,大哥能关心柳翠,我替她谢谢你,等选好了人,我第一时间告诉大哥!” 李君笑呵呵的说完便要送客。 裘成业心里像猫抓一样,可又不知道如何是好,走的时候,几步一回头的嘱咐 “切勿草率!” “大哥,放心,一定谨慎!” “定要多加了解!” “一定一定!” “家中长辈,邻里亲戚,都要打听清楚!” “好的!” “若是……” “你到底走不走?!” …… 因为这事,李君笑了好几天,一遍一遍的当着柳翠的面说,柳翠只低头不语。 这一日,齐王那边终于派人来了,带着一千两黄金,外加一些金银珠宝,地方特产,说是感谢郡王妃的款待,他们要接郡王和郡主回齐地。 按时间推算,‘雕’早就应该回巢了。 周佳不能传宗接代了,这事齐王若是已经知晓,也只能吃哑巴亏,甚至不敢声张,但暗地里报复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李君吃不准齐王这是成心算计的,还是那位‘雕’真的还没有到家,但人家带着钱物来接两个人,只给一个怕是拿不到全额,甚至一两也留不住,又或者齐王精心挖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在等着李君也未可知。 李君没有即刻见齐地来人,只嘱咐袁柏林好好安置,她要想想,到嘴的鸭子万没有让它飞了的道理! 李君自然知道周恒温想要激怒齐王,至于目的肯定有不想让齐王主动退居二线这一条,还有没有其它的,李君可没工夫深究,她只需知道这个齐王可以使劲得罪就是了。 李君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发了一会儿呆,便叫上芸娘和慧娘来到了耳房。 李君听周恒温说过,齐王只一儿一女,平日甚为娇惯,李君此刻能想到的办法便是——用你的茅攻你的盾! 李君带着温和的笑容进了耳房,文郡主半靠在床上,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只是一见李君便毫不掩饰的露出鄙夷的之色。 “瞧着好了不少!”李君没在意文郡主的表情,自己寻了个椅子坐下,温和的说道 “你爹派人来接你了,你那几个随从也都养的壮壮的,快收拾收拾家去吧!” “知道怕了?”文郡主即刻有了精神,双目放光的盯着李君。 李君收起笑容,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方道 “小文啊!你以后说话,做事真得动动脑子!你想想,我怕你爹啥?周恒温三千人就敢去灭你爹,我这可有五千兵将,就你爹派来那俩人,我身后这两位就解决了,你那晚的打白挨了?” 文郡主被说的只知瞪眼,却无力反驳。 “哎,就算我多嘴再提醒你一下,你回去让你爹和你哥消停点,没那脑子就别学人家阴谋阳谋,到最后这笔帐周恒温都算在你头上,你说你冤不冤!” “你,你什么意思?” “行了,别装了!我不信你爹和你哥做的那些事你不知情,不然,周恒温为啥怒了,还不是你爹和你哥自作聪明闹的。” “你胡说……”文郡主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恼怒的看着李君。 “你真不知情?” 文郡主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真是!”李君想拍一下桌子,发现距离有点远,又舍不得拍自己,扬起的手只好轻轻落下“我和周恒温都以为是你与你爹和你哥串通好了的。” 文郡主真急了,她从床上几步就到了李君跟前,抓着李君的胳膊焦急的问 “到底怎么回事?” 第一百八十五章 忽悠成功 “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你爹一边与晋王约定联姻,一边派你哥过来接近我,想来你也知道我这个乡下野丫头手里有点钱财,你哥接近我是何意图我就不多讲了,可你细想,你爹在那边跟周恒温的爹商量着把你嫁给周恒温,齐地归顺晋王,这边又让你哥如此行径,是真心想归顺吗?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的真实目的,不过是想拿联姻牵制住晋王,然后慢慢壮大自己,你可不要小看我手中的财富,说富可敌国都不为过!” “我也听到过些传闻,说周恒温不过是看上我手里的钱财,最后一定会如何如何,其实真不是,你的事他与我郡主眼神即刻充满期待。 “不过,我说这个你可别伤心,他确实对你没有半分情义,全都是从眼下局势出发,虽没说应承,但也没一口回绝,哪知这时候出现了你哥过来接近我的事……” “你可不要以为是我编排了什么骗了周恒温,我身边都是他的人,那,我身后这两位就是。” 芸娘和慧娘齐齐点头。 “所以,当时发生了什么,根本不用我说,周恒温也能知道,你想想,你爹这么算计他,他能不火大吗?” 文郡主听罢,神情有些恍惚,只见她后退了几步,跌坐到床上,表情甚是凄楚。 李君休息了片刻,她知道这位郡主的脑子不大够用,需要点时间消化。 直到发现文郡主的表情多了一丝决绝,李君这才又开口了。 “你也莫伤心,你爹和你哥也是为了他们的将来,只是……说句实话,人家周家人坐这江山几百年了,岂是谁都能算计的?就像这次,你哥早在你到我这的时候怕是就已经到家了,还是周恒温亲自放的,你爹居然还找我要人,你说这是为何?” 文郡主直直的看着李君,她不知道答案,只好等李君告诉她。 “因为你爹想要挟周恒温,哎,等你到家,看见你哥你就全明白了,只不过,你爹这么做,周恒温怕是又要将这笔帐算在你的头上,你说,好巧不巧的,你就在这!” “你回去跟你爹好好说,都是儿女,也不能如此厚此薄彼,虽说你哥负责传宗接代,可也不能拿你的婚姻大事做当儿戏,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周恒温误会你,什么缘分都没了。” 文郡主听到周恒温又要误会她,已经是怒不可遏,只见她起身就往门外冲,被李君一把拽住“你干啥去?” “回王府问个清楚!”文郡主声音已经发颤了。 “说你没脑子,你还就做出个样给我看!”你这么走了岂不是揽下了这个罪名?” 文郡主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抓着李君便问“那我该怎么做温郡王才能相信这些事,我并不知情?” “我自会说与他知,但你爹派来的人,你最好带走,不然,我说啥也没用,只有你带走他们,这事就算我不说,周恒温也会知道与你无关!” 文郡主想了想,然后狠狠的点了点头。 随后,文郡主与她的随从和她那条蛇皮长鞭会合了,再然后,在周东的指引下,文郡主手拎长鞭,带着随从,把齐王派来的人打上了回齐地的路…… 当然,金子留下了! 当李君知道文郡主完美的帮她解决了困难时,良心居然有那么一点点痛,在她忽悠人的生涯中,对这么一个天真无邪的姑娘下手,她多少还是有些不忍,唯愿这姑娘能早日长点脑子,平安度过一生! …… 话说裘成业自打那日从李君这得了‘准确消息’后,便开始寝食难安,他觉得李君和周恒温这么忙,哪里会帮着柳翠仔细相看,自己本就有些对不住柳翠,既知道了哪能坐视不理? 所以过了没几日,裘成业便借口找李君商量何时启程的事,又上门了! 李君刚好收到周恒温的回信,只好让裘成业在外书房等上一会儿。 裘成业坐立不安,脑中反复想着一会儿如何讲明厉害引起李君注意,又能不让李君误会自己,想着想着,忽见书房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不是柳翠是谁!裘成业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傻傻的坐在那,眼睛都忘了眨。 柳翠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坐到裘成业对面的椅子上,开口说道 “姑娘为了我的事操碎了心,我知你对我无意,也死了这条心!你无需再提心吊胆,我不会再纠缠于你,今后的路自然会有姑娘替我安排,也愿你早日觅得好姻缘!” 说罢,柳翠站起身就要走,裘成业想都没想,慌乱之下一手拽住了柳翠的衣袖,柳翠停下转头看他,裘成业这才意识到不妥,慌忙松手,焦急的道 “你不知那些武将都是什么样的人品,他们本就大字不识几个,能懂得多少道理?休看他们战场上如何威风,他若在家时也喜逞威风,你的日子可怎么过?” “裘小将军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说到上战场,我也上过,那些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将士,我看各个都是好样的!怎么到了裘小将军嘴里便成了不懂道理之人?” 裘成业刚要辩驳,柳翠又接着质问道 “他们若是不懂道理之人,又哪里会生出保家卫国的心,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 “那是在战场上,家和战场能一样吗?” “有何不同?战场上敢洒热血,便是条真的汉子,家中必懂珍惜妇孺!因为他们知道,不知何时战起便会丢了这条命!” “你难道还想当寡妇?!”裘成业怒极。 “我敬他胸中抱负,他懂我心中情义,便是寡妇又如何?!我会求他奈何桥边等我十年,我会为他侍奉好公婆,会为他将孩子养大成人,然后去奈何桥边寻他!” 柳翠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裘成业呆呆的看着柳翠,心中说不出的酸楚! 躲在书房外偷听的以李君为首的妇女联盟也呆住了,柳翠此行是李君精心策划的,连柳翠最先说的那段话都是李君帮着琢磨出来的,只是后面的发展出乎了李君的意料,而柳翠的超常发挥更是震惊了所有人。 眼看书房内的一个泣不成声,一个呆若木鸡,李君只好粉墨登场。 看着悦儿和虎妞将柳翠扶走,李君对裘成业正色道 “你别告诉我你没听出来柳翠刚刚说的句句是你!” 裘成业的心如同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竟是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他痛苦的看着李君,像是再问‘我该怎么办?’ 李君很是气闷“你上了战场也算是智勇双全,怎的处理私事竟如此怂包!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没长心吗?你问问它呀!” 裘成业像是受了极大委屈,跌坐到椅子上,使劲揉搓着自己的脸,半天没有出声。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新的合作 李君等的心都凉了,裘成业还是没有出声,她忍着怒火冷冷的道 “裘将军来信提及你娘为你安排相亲的事,你娘催了好几次,裘将军不想让你回,便一直跟我说不放你回去,如今,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回去看看,把这些事解决掉,不论是为你自己还是为了你娘,或者勉强算上柳翠,都有个交代!” “我这里你不用担心,郡王来信说不用着急,等秋收后再启程便可,你回去相看若是看中了,便听你娘的赶紧成亲,我这一路不知何日才能再回,耽误了你的亲事便是我的不对了,你爹自会再派得力的人来护送我,郡王也不会让我身处险境!” “你能把你自己的事处理好,我也就放心了。拿出你的担当来,一味的逃避不是个男人该做的!” “好好想清楚!” 说罢,李君头也没回的出了书房。 …… 回到自己的内书房,李君要给周恒温回信,之前的好心情全被裘成业整没了,早知这样,还不如先回了信再去偷听。 李君拿起周恒温的信,重新读了一遍,信中说方氏是被周恒温突袭齐地吓蒙了,又发现晋王竟是默许的,便更加慌乱,信中周恒温让李君放心,也让王家放心,眼下不怕她做而是怕她不做,周恒温等的就是对方露出马脚,他才能挥刀斩断,信中还提到文郡主,周恒温说齐王应该已经见到不能为他传宗接代的儿子,怕是会拿文郡主做文章,让李君放手去做,他就是想彻底将齐王推到方氏那边去,只是如若做的更隐蔽些就更好了,最后周恒温写道:月半明,灯半昏,遥相念,难入眠。 虽说是第二遍看,李君还是禁不住美得冒泡,她觉得她与周恒温可说是心有灵犀,每一件事发生时都来不及提前商量,可她处理完都会正好合周恒温的意,再加上周恒温每封信都会在最后毫不避讳地表达自己的思念,可她却不敢…… 正当李君的心情慢慢的又开始愉悦的时候,悦儿跑了进来,焦急的说“周东说,裘成业上马后只说回抚远城,便,便走了!” 李君这个气呀!怎么也得想清楚了再走,走之前有个交代,这是让柳翠等还是不等?这还能不能让人心情愉悦了! “告诉柳翠,既留不住不要也罢!再过月余咱们一路西行,什么妖魔鬼怪,不是,什么样的青年才俊遇不到?到时咱们慢慢挑,将来得个一品诰命,气死姓裘的!” 悦儿狠狠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李君说的也是气话,她自我劝慰了半天,这才平稳了情绪,专心想着如何回信,想到齐王,想到周恒温信中说的尽量把齐王推向方氏,李君眼睛一亮,喊小桃去把周东和周南叫来。 李君怎知周南来了?信中如此直截了当的提到目的,李君笃定一定是周南亲送!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周东带着一个身材不高,长着一小撮山羊胡的人进了书房,李君定睛一看,不是周南,但却是见过,只是记不得哪个方向的。 “姑娘,小的周西!奉主子之命,来帮姑娘想想生财之道!” 李君顿时想起来了,在靠山屯的时候见过,这个周西可是专门为周恒温打理生意的,这可真是瞌睡了递枕头,李君高兴的眼睛眯成了缝,李君和王家之间的合作比较局限,又都是在燕地,若说晋地的官员想整治王家有机会下手的话,如今有了这位顶着温郡王头衔的人跟着王家一起经营,就问谁敢动?! 而王家……不吃亏!李君脑子里迅速的谋划好了一张蓝图,又迫不及待地使人将王昆请来,开门见山的道 “你们王家所有的生意,温郡王和我入股!” 王昆愣住了。 李君随后介绍了下周西,王昆哪里会不知道周西,在生意场上周西可是个人物!晋王那些成年的儿子们,各个都有自己的生意,大多都是仗势欺人,只求暴富不求长久的买卖,只有周恒温的生意做得规矩也长久,但是都不大,温温吞吞但是细水长流。 王昆自然知道周恒温生意做不大是他自己不想做大,若是想,眼前的这位人称西爷的人,绝对有那个本事!他听说过周西的一些传闻,打心眼里敬服。 王昆只稍微动了下脑子便知道这又是一桩只赚不赔的买卖,先不说有了西爷这张脸,不仅晋地燕地通吃,就是其他地方,周西的脸也比他们王家的好使!若是合作了,便无人再能奈何他王家,便是眼下不敢动的买卖,有了周恒温的加入,那也敢挥着膀子干起来! 王昆难掩激动的表情,双目放光的看着周西,口中一个劲儿的说 “今后全要仰仗西爷!” “今生能有幸与西爷合作,王某此生无憾!” “西爷可要好好教教我,不要嫌我愚笨才好!” 李君听不下去了“呃,一会儿让周西给你签个名,先说正事,你多少也问问合作的方式,比如我们如何入股?” 王昆洒脱一笑道 “姑娘真是折杀我了,郡王看得起王家,想要一起合作,只这名号就值万两黄金!哪里还用别的,至于细节,我全听西爷的!” 李君听罢直后悔,早知周恒温的名字这么值钱,她一出谷就该这么干! 李君哪里知道,如今的周恒温已是今非昔比,彼时那个活在大哥羽翼下的王子,不值钱!就算是全全接手了他大哥的所有,这位王子也未必值钱!只是此时,这位王子用自己的实力撼动了时局,不仅成为第一个被封为王的王子,且分量是越来越重,晋王称帝要靠他,周围各地都怕他,只带三千人便敢突袭,这是要被写进史册的牛事,更何况,最近又大刀阔斧的整顿军务,引人无限遐想…… 李君自以为聪明的绘制了蓝图,却是半点用不上,李君倒没气恼,她能理解王昆的激动,绑上周恒温这棵大树,貌似百利而无一害,这倒让李君不得不细琢磨,自己是不是吃亏了呢? 送走一直处在癫疯状态的王昆,周西才有机会好好与李君聊一聊,对于李君,周西属于听的比见的多,他需要自己判断一下,这位未来的主子是否值得他全力以赴。 第一百八十七章 坦诚商讨 周西偷瞄了几眼,发现这位姑娘确实与其他姑娘不同,一身胡服夹领小袖,清爽干练,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不施粉黛,灵气逼人却又一脸英气,别有味道。 周西心中暗道:倒像是个有脑子的! 李君也很好奇的打量着周西“西爷今年贵庚?” 周西吓了一跳,马上行礼道“姑娘莫开玩笑,唤我周西即可,我与周东同年。” 李君有些惊讶周西长的这么着急,却也不好说什么,便指了指下首的椅子道“你坐!” 周西往后退了一步躬身道“不敢!” 李君看了看周东,周东耸了耸肩道“姑娘,有些规矩……不能乱!我们站着回话也舒坦。” 李君抿了抿嘴,也没在坚持直接说起了正事。 “咱们现在想着怎么入股,也要想着将来怎么退股,别到最后剪不断理还乱,麻烦!” 周西心中一惊,他以为李君会先询问与王家的利益分配,或者询问从哪些行当入手,眼下哪些生意赚钱等等,可没想到李君首先问了一个最后的问题。 “咱们拿郡王的名头入股,眼前看着倒是省事,省银子,若咱们也是商人倒也罢了,不过是从长计议,但咱们不是,等有一天你家主子……是吧,这种合作便不能继续,咱们要么能干干净净撤出来,要么让王家另起炉灶,总之,既不能让谁养出仗势赚钱的毛病,毁了你们主子的声誉,也不能让你们主子吃亏,白白便宜了人家。” 周西听得频频点头,心知这位姑娘是真心替主子着想,思虑的极是周全,便没了之前的试探之心。 周西想了想回道“王家怕是会好好利用这次机会,除了壮大已有的生意,还会试试之前不敢做的生意,有了主子的名号,钱怕是极好赚,但姑娘说的将来撤出时想干干净净,或是让王家另起炉灶,怕是难!倒不如只以姑娘的名号入股,慢慢梳理出多条分支,只让王家负责一条,等到需要与王家撇清时,只让王家带着这一支出去就行!” 李君听罢,笑的眼睛眯成了缝,这不就是母公司与子公司的关系嘛! “就这么办!你去跟王家谈,先让他们想清楚,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跟我合作的利弊一定要考虑周全,他若是有所顾虑,我自是体谅,眼下,我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本来这次合作就是为了帮他们王家摆脱方家的拿捏,与我并没有太多好处……” 周西惊诧的抬头看了一眼李君,见她一本正经的,不像开玩笑,李君注意到他的表情,突然狡诈的一笑道 “有些话……得说!” 周西即刻明白,认同的点了点头,只是略有所思。 来之前,周恒温跟他说的是,这位姑娘日夜为银子发愁,让他过来帮着赚些钱,让姑娘高兴高兴,还说姑娘手里有的是本钱,周西当时想,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嘛,没想到来了就被介绍给王家。 跟王家合作倒也挺好,一切水到渠成,赚钱极是容易,连本钱都省了,姑娘又想到了乱事平定后如何解除这种合作,他倒是佩服李君目光长远,思虑周全,而越听周西越觉得李君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让王家想清楚,想清楚什么? 李君看着周西皱着眉垂着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想着这人也算是周恒温的心腹,便直言道 “王家不仅仅只是王家,王家能成为晋地数一数二的商家,自是有他的道理,他家的生意遍布各地乃至海外,多少人靠王家吃饭?这年头人多好办事,这是其一,其二,方家盯上王家了,这是好事!他们以为制住王家我就蹦跶不了了,你瞧,多幼稚!把王家变成一把刀,插向方家,哪怕只是比划两下,也能牵扯方家人的精力,为你们主子赢得时间!” “你想想,若是让方家人知道咱们光天化日,不是,正大光明的与王家合作,他们会如何应对?” “当然,借着王家已经搭好的台子,咱们赚些银子也是好的,你主子现在到处需要用银子,不能只出不进,坐吃山空啊!” “总之,王家很有用,但是若不是一心一意,我宁可不要!合作是多方面的,你要让王家明白!商人逐利,但并不是每个商人都唯利是图,我需要你帮我看着王家,不要求他们侠肝义胆,但必须尊信守诺!不然,这刀便是把双刃刀,能伤敌也能伤己!” “拿些话试试他们,再把我的要求提出来,看看他们如何反应,若是一心一意与咱们合作,便要拿出个章程来,这中间赚钱的事,我不愁,我担心的是,他们总想着脚踩两只船!你多想想,尽量防患于未然,我也再琢磨琢磨,这事不是一天两天能定下来的。” 周西已经听得汗都下来了,他明白李君的意思,这是让王家成为温郡王的王家!不单只做生意,还要用王家的人,用王家在各地的商铺,伙计,货物…… 等主子事成那一天,这些人要如何安置,如何妥善的撇清,王家成为皇商不难,难在,这位姑娘不想让他一家独大! 跟着周恒温这么多年,东南西北四人何尝与主子有过这种沟通,周恒温只讲目的,他们四人便去做了,至于为什么?周恒温哪里会说与他们听,而他们也从不敢问,今日倒是让周西觉得痛快! 李君将与王家合作的利弊分析与周西听,是想确保这件事万无一失,也想看看这位西爷到底多大的本事,本事的基础是听得懂话又说的明白。 李君看说的也差不多了,便让周东带着周西下去休息,二人刚要跨出房门,李君突然又喊住了周东。 “你让陆海派两三个功夫好些的兵士跟着周西。” 周东和周西对望了一眼,不解的问“为何?” “自然是保护!虽说倒不至于提防王家人,但是也要以防万一!” 周东使劲憋着笑问“姑娘是看他像个小老头,弱不禁风?” 周西急忙解释道“姑娘,我这,我这长相都是操心所致,若论功夫,周东未必能赢我!” 周东倒是实诚的点了点头。 李君听罢咧着嘴就笑开了,人才!都是人才啊!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士农工商 周东领着周西走出书房时,已经玄月当空,周西边擦着汗边感慨道 “姑娘……” 竟一时说不出来什么。 周东拍了拍周西的肩膀低声道 “姑娘不吃亏,也不许身边的人吃亏,惹不得!你看见没有,”周东指了指天上的玄月“姑娘若开口要,主子就会去做梯子!” 周西哪里见过周恒温对待李君的样子,听完周东的话,惊得下巴差点掉了。 周东安慰道“没有比姑娘再值得跟的主子了!往后你就知道了!” 周西狠狠点了点头道 “我现在就觉得姑娘跟得!” …… 再说那位蹦着高回到客栈的王昆,趁着夜色微凉,冷静了许多,他已经先后写了几封书信,写了烧,烧了写,终于理清思路写了出来。 这封信尤为重要,放在谁手里他都不放心,且一定要安全的交到祖父手中,他离不开,便想到了王鹏,哪知王鹏与悦儿正是一日不见便天昏地暗的时候,哪里肯离开,可又找不到借口,只会梗着脖子说“不行!” 气得王昆拎着棍子追着打,直到打得王鹏同意送信才罢休,可也免不了王昆又一顿说教,而且天一亮,便把王鹏扶上了马,且将身边能带的人全都给了王鹏。 整个客栈虽是被王家包了下来,可这事还是被李君知道了。 李君看着眼睛哭得红肿的悦儿,不知道说什么好,王鹏走的太急,没有时间来与悦儿道别,只派了一个小厮跑过来说一声,悦儿一颗芳心就稀碎了。 李君唉声叹气,胖丫刚好一些,柳翠眼睛还没消肿呢,这又肿了一个! 问世间情为何物,整出一院子的怨妇! 李君能明白王家的谨慎,可看着悦儿的伤心又忍不住埋怨王昆,哪能不叫来发发脾气! 王昆可不知道李君护犊子的本事,他本就不看好王鹏与悦儿的婚事,还曾经写过书信跟祖父表明厉害,原因跟李君如出一辙,怕将来掰扯不清,他祖父也很认同,还嘱咐王昆看住王鹏,别惹出没必要的麻烦,可惜他没看住。 当然,王昆写这封信的时候,周恒温还没被封为郡王,也没带兵突袭齐地,那时候的王家还是想着尽量两边不得罪,商人嘛,只图利,只谋利,不参与政事。 哪知这段时间周恒温水涨船高,方家又咄咄逼人,逼着王家在做选择,眼看两边都不得罪的可能越来越小,王家需要做出影响后世子孙的关键决定,而王昆早就忘了自己曾经棒打鸳鸯的事,被李君叫来,还以为是商讨合作的细节,脑子里还盘算着怎么拖到祖父回信。 李君没有好脸色,自然也没有好脾气,见到王昆,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是不是不同意王鹏与悦儿的婚事?” 王昆愣住了。 “无论如何着急启程,难道半炷香的功夫都挤不出来?就容不得他二人道个别?” 王昆傻了。 “跟你王家合作,倒像逼着你们般,让你们如此仓皇失措!” 王昆惊了,急忙想解释,李君哪容他开口,提高声调喝问道 “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不同意王鹏与悦儿的婚事?” 王昆吓得语无伦次的道 “我,是这样,他们,我,确实,姑娘……” 李君一拍桌子“说人话!” 王昆吓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君只问了两句便已经心惊了,看样子,王家真的不同意这门亲事!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王鹏有意,悦儿有情!更别跟我说你只专心在生意上,没关注这事,打在牛山县起,你就知道,可你几次见我也未提过他二人的婚事,怎么着?要我女方先开口?” 王昆的脑子先是一阵空白,然后又是一阵走马灯似的各种以往的片段,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李君为什么这么恼怒,不说官宦人家,他们这些大商户家的公子,哪个婚事不是以家族利益为先,在形势不明朗之前,他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敢轻易与各方势力结亲!这些道理他都曾讲与王鹏听,王鹏也表现的很懂事,次次谈及此事都说心中有数,让他放心,而李君这边,他倒从未多想,男婚女嫁自然三书六礼,尤其女方更不敢在说亲前与男方过多接触,李君应该多加约束才是,难道…… 王昆一下想到悦儿的肚子,再看了一眼怒气冲天的李君,便觉着自己定是猜对了,顿时浑身无力的摊在椅子上。 李君忍着怒火让王昆回去好好想想,合作的事暂且搁置,,她是真怕自己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王昆一路心中骂着王鹏,不安的回到客栈,又觉得应该找人探探事情,便又折回头去找周东,周东也没客气,跟芸娘和慧娘说了一声,便叫上周西,三人找了家酒楼雅间,小酌了起来。 李君原本只是想发发脾气,这事说到底也怨不上王家,可王昆的反应却让李君恼怒了!这是想跟她划清界限还是简单的看不上悦儿?不管哪一条,李君都不接受! 李君琢磨着是不是这座府邸的风水不好?怎么一个个的情路都坎坷了起来,胖丫倒还好说,只是时间的问题,柳翠比较麻烦,她总不能压着裘成业拜堂成亲,悦儿嘛,李君觉得她倒是能仗势逼婚,让王家行也得行,不行也行!而她自己呢…… 转日,周西便将与王昆聊完后的心得汇报给了李君。 “这位王公子颇有些城府,还有些许傲慢,与他谈合作之事,他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倒是对姑娘身边的悦儿姑娘很感兴趣,不论我说了什么,他都能搪塞过去,再绕回到悦儿姑娘身上,我有些不耐,便与他讲了四个字——士农工商!他愣了一会儿,或许王公子以为,我和周东不过是主子的小厮,便可以用用心思,施施算计,轻轻松松可以在我们这里探得他想要的,周东更狠,直接告诉王公子,死在他手上的有官有品的人,一双手数不过来,还问王公子,想不想知道一个二品大员临死前可有半分傲骨和气节……” “王公子自是被吓得够呛,怕是当时就无法再继续聊下去了吧?”李君玩味的问道。 “正是!王公子连连道歉,推说身体不适,我与周东便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席。” “做的好!正该给他些颜色看看,这段时间无论他怎么找你,你都不见!不去了他那一身奸猾,怕是将来合作时也麻烦。” 王昆这几日怕是都不会去找周西了,因为——他病了! 与周东,周西分开后,王昆踉踉跄跄的回到客栈,倒下便再也起不来了,到了半夜竟是浑身滚烫,他这一天被惊吓了两次,次次直戳心间,想起便浑身发冷,与李君的恼怒比,更让他惊恐的是周西那四个字……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王,至高无上,他这段时间竟然忘了这份悬殊!甚至还想着秋收后如何从李君手里争取到额外的好处,他想不起从何时起,他忘了李君的身份,只把她当成另一个——商人!然后自不量力的想要较量一二,殊不知,人家轻轻挥挥手,他们王家便会风雨飘摇…… 王昆烧的有些糊涂,却还想着叫人把王鹏追回来问问清楚,可王鹏已经走了一天了,哪里追的回来,还没等小厮编好词哄骗,王昆又要起身给祖父写信,即刻送回信阳,小厮一通劝慰,连哄带骗的把药喂了下去,这才消停。 …… 第一百八十九章 真是如此 李君为了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整日悲春悯秋,破天荒的找来袁柏林,问起了平昌城基础建设的进展。 平昌城的城墙与城门是这次修缮的重中之重,所耗银两颇多,李君一直做甩手掌柜,突然问起,饶是袁柏林坦坦荡荡,此时也不免心中忐忑,以为自己哪里有了疏漏。 李君哪里懂这些,听袁柏林说了说,便要去现场看看已经修好的一段城墙。 于是,院子里的那几个赖在床上,榻上,像林黛玉般抹眼角的女人们,都被李君提溜起来,组团参观城墙去了。 修好的这段城墙,在平昌城的东门,不用近瞧也能看出修缮好的那一段巍峨坚固,袁柏林边走边跟李君介绍“城墙的里面是夯土,夯得非常坚固的夯土,外面是青砖,用糯米砂浆将他们粘连的甚是牢靠,且经得起风吹雨淋,阳光暴晒,不会几年就破败了,便是遇到攻城,也不会轻易倒塌,坚固得很……” “这糯米最是金贵,人都舍不得吃,也难买到,不然进度会更快一些……” 李君带着妇女联盟站在一处遮阳的屋檐下,频频点头,虽说已经立了秋,可下午的阳光依旧灼热,看着工地上的军民混汗如雨的劳作着,李君忙问道 “可有按时发放薪酬?” 袁柏林赶紧点头道“咱们又不是没银子,没必要拖欠。” “防止有人偷工减料,挣昧心的银子!” “姑娘放心,我选出来的监工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更何况,眼下日子好过了起来,以身犯险的人终归少些。” “粮仓建的如何了?” “粮仓早就完工了,只还有些收尾的工作……” 袁柏林话还没说完,李君便看到一人骑马进了东门,竟是连马都没下! 李君眉头一皱刚想问守城门的是谁?怎可如此大意!却发现越来越近的那个马上之人,她认识! 裘成业两日没怎么停歇,马不停蹄的从抚远城赶回来,本想先到军营休息一下再进城找李君,可实在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一不小心就直接骑马入城了,守城的兵将自是认识他,更何况他腰间还挂着可随意出入的令牌,自然没人拦他。 李君确认来人是裘成业,惊讶之余不自觉的扭头看了眼柳翠,柳翠眼中只有片刻的光彩,之后就恢复了一潭死水,好像来人与她毫无瓜葛。 裘成业也很惊讶,他觉得自己的行程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女人怎么知道的呢?竟然会提前等在这里! 裘成业行至众人跟前,翻身下马,冲袁柏林拱了拱手,喊了声“袁大人!”这才看向李君……旁边的柳翠。 柳翠目视远方,根本不看他,裘成业只好看向李君道 “你……怎知我今日到?” 李君愣了一下便知裘成业误会了,没好气的道“裘小将军想的有点多!你何时回,乃至你回不回,我上哪知道去!” 裘成业听罢有些不自在,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李君问“谁?” “你呀!” “我跟你有什么好借一步说话的事?该找谁找谁去!” 裘成业腾的一下脸就红了,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李君从看见裘成业下马后的神情开始,心中的的大石头就落地了,也知道柳翠要心想事成了,两人的事就让两人自己解决吧,李君只等着准备嫁妆! 不管怎么说,院子里总算少了一个暗自垂泪的,李君一下子精神好了很多,开心的喊了句“走,咱们去看看粮仓!” 其他几人自是配合着,快步跟上李君,虎妞把想跟着走的柳翠向后退了几步,大声道 “你俩好好唠唠,最好把成亲的日子直接定下来!” 胖丫忙补充道“成亲那日的酒席还要望月楼的,他家好吃!” 悦儿拉着胖丫想快走几步,省的她再蹦出什么要命的说辞,哪知人没拉动,悦儿自己倒是一个踉跄,虎妞哈哈大笑“你哪拽的动她……” 虎妞还没说完,便看见柳翠疾步掠过她走到众人前面,竟是不肯与裘成业说上一句。 胖丫以过来人的口气笑道“翠儿害羞了!” 李君看到柳翠的表情,不由得心惊,这哪里是害羞,明明是决绝! 无奈,李君几步走到柳翠身侧,问道“啥意思?” “没意思!” “不要了?放手了?他回抚远城怕是已经跟家里人都谈妥了……” “那又如何?我等了这么久,也未见他说过一个字,那么干脆的离开,我以为,他不会再回来……我一个姑娘,不顾脸面的让整个军营都知道我心悦他,他说了那么难听的话,我还是不死心,还想等,我不敢缠着他,怕他恼了我,只想着耐心等,等他想明白,想清楚,然后来跟我说……行!或者,不行!我都认!” 柳翠突然止住脚步,看向李君,眼中一片晶莹。 “一个字,或者两个字,有这么难吗?他走的时候未留下只言片语,我该怎么想?如今他回来了,便是想跟我说十个字,百个字,千个字!我都不稀罕!” 说罢,柳翠扭头继续前行,李君却清楚的看到一滴泪珠随风飘到空中,瞬间消失不见了。 李君呆呆的站在原地,刚刚以为柳翠心想事成的喜悦,也随着那颗泪珠,消失不见了。 李君看着越走越快的柳翠,看了眼悦儿,悦儿快步跟了上去,李君又示意其他人先走,这才转身看向不远处的裘成业。 李君很闹心,她以为只要裘成业一点头,柳翠便会幸福的一头扎进婚姻的围墙里,哪知还有这么一出! 刚才柳翠的音量并不低,裘成业也算听清楚个大概,如今呆站在原地,竟让李君生出几分怜悯。 “你回去跟你娘都说清楚了?”李君问。 “嗯。” “怎么说的?” “说我想清楚了,我不要那些大家闺秀,只想娶柳翠为妻。” 李君点了点头,道“你娘是如何被你说通的?” 裘成业垂下头道 “我娘让我滚,说没我这个儿子,然后就病倒了。” 李君下巴差点掉了! “你是说你没说服你娘?” 裘成业羞愧的点了点头。 “那你回来干啥?!” “成玉说,我留下也没用,我不改变注意,我娘就不会好!我爹也说让先回来,先跟柳翠把婚事说定,让你做主,若是能把喜事办了就直接办了,等将来……有了孩子再回去,我娘也就认了。” “漂亮!”李君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君突然想起张庶曾经说过,李君身边的人都被李君带的没了规矩,李君还不服气,如今看来,真是如此! 第一百九十章 满腹牢骚 裘月生怎么想的,李君怎会不知,自然是因为李君的身份,是让王夫人敢怒不敢言的,李君倒不怕做恶人,可婆媳关系这个千古难题,本就不好破解,偏偏还要再加些难度,等柳翠抱着孩子回到抚远城,李君难道能天天在旁边看着不成?不然,王氏要如何对待这个抢走自己儿子的儿媳妇儿?王氏可就这一个儿子! 李君头大了,她突然很想念周恒温! “你先回军营休息,柳翠耍些脾气也正常,你耐着点性子,多哄哄也就没事了,其他事都从长计议吧,慢慢来。” 裘成业这时倒是听话,上马就走了。 李君也没了查看粮仓的兴致,只想回去给周恒温写信,想跟周恒温发发牢骚,告诉他这队伍有多难带! 回到住处,李君直接去了书房,提笔就开始写,先是感谢周恒温派了周西来帮她,说了王家的反应,又嘱咐周恒温下次过来时一定带着赵虎云云,这才开始发起牢骚,说是这个宅子的风水不好,弄得身边的人一个个整天抹眼泪,她担心王家不同意悦儿与王鹏的婚事,发愁柳翠的脾气将来无法与王氏相处,恼怒裘成业的不担当,又生气王昆一切都以利益为先……直写了三张纸才唠叨完。 写完了这封信,李君的心情好了一些,便开始琢磨秋收后的安排。 不是李君不再担心柳翠和悦儿,只是感情的事本来外人就很难帮的上,她能做的定会尽力,可陪着抹眼泪这种事,她做不来。 随后几天,裘成业没事就到内院边上晃荡,倒是与柳翠偶遇了几次,次次都被柳翠骂,前脚柳翠骂完刚走,后边虎妞就会偷偷送些吃食给裘成业,劝他多担待,多忍让,倒是弄得裘成业极不好意思。 这自然是李君的手笔,柳翠整日琢磨着怎么出趟院子,次次没逃过李君的眼睛,本就心向往之,却非得自己加戏,李君不懂这种小情调美在哪,也只能帮柳翠做好收尾的工作,别哪天真把裘成业惹急了,不好收场。 …… 眼看离秋收越来越近了,这次秋收最后能到李君手里,存到粮仓的粮食不会太多,一是赶上春耕的那些流民人数不算多,二是后来到的大批流民还需要李君养着,等秋收后,需要留下大批粮食在牛山县,剩下的才能运到平昌来,这还是在不需要还粮食给裘月生的前提下,要想粮仓充盈,怕是要等到明年冬小麦成熟之后。 到那时,李君要养的可不止周恒温的军队,还有裘月生的,之前裘月生来信讲过,为了尽快修筑完成大苍关,裘月生打算调八万兵士全力以赴的修建,这样一来,之前靠这些兵士种的军田怕是大部分要搁置了,就算可以转为民田,也无那么多百姓来种,说到底几年的内乱战争,消耗了根本,人少了,有地又有何用? 好在李君整出了一个燕牛新区,开垦出万顷良田,好在周恒温突袭拿下齐地的两座城池,招上来两万新兵,虽说直到现在,齐王也不承认这两座城归了燕地,还在强烈谴责,玩命斡旋,就是不敢派兵抢回来,可顺着黎阳和丽水的城门,流出大批齐地的年轻壮劳力,谁让温郡王的招兵的条件太过优厚,优厚到连齐王的正规军都有人偷偷逃了出来,去报名参加燕军。 齐王恼羞成怒又无计可施,看着身残智不坚的儿子和体健智不全的闺女,齐王的头发都愁白了。 对周佳的处置,周恒温只带着胡大夫就完成了,至今李君不知胡大夫也参与了。对外,齐王不敢说,周恒温也不会认,可这俩人之间可都是心知肚明的,周恒温让周佳告诉齐王,敢算计我的女人,就要做好断子绝孙的准备! 齐王派人去接文郡主的时候,确实打的好算盘,他想着李君交不出周佳,他便可借此跟晋王诉说一些委屈,争取一些利益,再给周恒温穿下小鞋,毕竟眼下晋地还是愿意要一个愿意归顺的齐地,他抓住周恒温这个小辫子,多多少少能报复一二,哪承想不仅带去的金银没了,跑回来的闺女还发疯了。 文郡主回到齐地王府便是一顿大闹,恼恨自己的父兄耽误了自己的好姻缘,在王府里整日挥着鞭子,逼着齐王父子去跟周恒温道歉。 齐王气到吐血,命人绑了郡主禁足宫内,文郡主立马开始绝食,这项技能她熟,没过一日,齐王就舍不得了,只好放了闺女,自己躲起来。 在齐王府一间幽闭的耳房内,齐王对周恒温的恨意升华到了极点!他的面前摆放着大臣们递上来的折子,上面记录这段时间转投周恒温的人数,如此下去,不用等周恒温来攻,他们自己就得降! 齐王咬着牙,握着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派人,去信阳,联系方氏!” …… 所有事情都在按照周恒温的预计发展着,李君并不关心这些,她只关心哪些银子该花,花了如何再赚回来,粮食怎么多种一些,收了以后如何分配,身边这些人能不能开心些,别整日看到的都是惆怅的脸…… 这一日,李君正在给裘月生回信。 裘月生那边基本都准备妥当了,想趁着天寒地冻之前建出一部分,李君自是没意见,问题只在银子上。 周恒温跟她说过,不管多信任,北山有银子的事还是少一个人知道更安全,可俩人商量半天,也没办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仅靠李奇和李大山便能将北山的银子运出来,况且到那个时候,再让裘月生知道,怕是会伤了感情。 既如此,李君觉得应该跟裘月生当面好好商量一下,几次写信让裘月生过来一趟,裘月生一直没有腾出时间,若是他知道跟他商量的是天上掉银子的事,怕是早就飞过来了。 眼下抚远城和宁远城都已为建边关准备妥当,裘月生来信说这几日有时间过来一趟,李君回信也是定好时间。 李君刚刚回完信,芸娘便走到身旁轻声道“周南来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多管闲事 李君一惊!啥事没有的,周南来干啥? 她赶紧让芸娘带周南进来,芸娘却说“周南说,郡王有些事,想当着大家的面一块儿说,人都到前院的厅堂中了,只差姑娘了。” 李君带着满心的疑惑赶到厅堂,发现来的人倒是齐,连裘成业,陆海都到了,这是多大的事?李君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众人纷纷向李君见了礼,李君在上首坐下,其他人皆是站着,李君让他们坐,周南说“姑娘,主子吩咐,所有人站着听。” 李君皱了皱眉,没再吭声。 周南清了清嗓子道“主子说:你们不论源于何故伺候在姑娘身旁,都应万事以她为先,姑娘不讲尊卑,你们便也忘了身份,姑娘处处替你们着想,你们倒也不客气,一样处处替自己着想,耍个脾气,闹个情绪,随心所欲!可想过你们姑娘有多少大事需要思虑,那些事,件件关系深远,思虑不周轻则引祸,重则殒命!” “想当初你们吃不饱,穿不暖,命不保时,倒也通情达理,怎的如今吃饱喝足后反倒不明事理!如那小门小户家的妇人一般,头发长见识短!” “柳姑娘,你若不耐烦裘小将军留在姑娘身旁,主子说,他可以立刻写信给裘将军,让裘将军将裘小将军调走!” 柳翠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哪能听不出那些话里的意思,周南最后这一句说完,柳翠觉得心都不是自己的了,面色更是苍白。 周南没有停顿的转向裘成业道 “裘小将军,主子说胖丫成亲那晚跟你说,会为柳翠在军营相看,确无其事,只为了试探你,哪知你比主子想的还……” 李君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扶着额头打断了周南 “你主子让你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周南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道 “主子说,天下没有比姑娘还重要的事!” 李君耐着性子道 “哦,好,替我谢谢你家主子,没别的事,你去休息一下,明天就回吧。” 周南急忙道“姑娘,主子的话我还没传完呢。” 李君冷下脸来道 “若都是这种话,不传也罢!” “那,柳翠姑娘总得给我个回话,裘小将军是留还是走?主子说了,柳翠姑娘只要说了,看在姑娘的面子上,主子马上就给裘将军写信!” 周南说完,看向柳翠。 柳翠想说“他走和留关我何事!” 可看见周南眼中那一丝冷漠,竟生生咽了回去,她明白这次可由不得她耍性子,她先看了看垂着头失神的裘成业,又赶紧求助的看向李君。 李君知道周恒温的用意,便避开柳翠的目光,没有出声。 李君虽恼怒周恒温堂堂郡王管的有点宽,却也知他这是心疼她,只是连这种事都插手,以后让她哪里还敢跟他抱怨! 周南还在等柳翠的回答,柳翠眼见无人帮她,急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哪知裘成业这时候竟然活了过来,赶赴刑场般悲壮的道 “不要难为她了,我走就是!陆将军,姑娘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说罢,裘成业冲陆海抱了抱拳,谁都没再看,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柳翠急得高喊。 裘成业站住了,双肩竟不住的颤抖。 李君心中大喊“我勒个去你个转圈圈啊!”不是威风凛凛的一员猛将吗?不是能让敌人闻名尿裤的智勇双全吗?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吗?这么容易就到伤心处了?! 李君恨铁不成钢的咬了咬牙,还是吩咐闲杂人等速速离开,总要给这位将军留点颜面! 众人依次离开厅堂,李君清楚看到所有人经过裘成业时,那种怪异的表情,这得哭成啥样了?! 李君无奈的站起身,走过柳翠时语重心长的道 “以前他不懂,现在是你不懂,你俩好好聊聊,没有什么事是不能通过好好谈解决的,要是有,就多谈几回,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如何,且行且珍惜!莫再耍脾气!” 李君说完,看了看只知抹眼泪的柳翠叹了口气,便向房门口走去,想着经过裘成业时说些什么,本来就没两步,李君还没想好如何劝慰,已到了裘成业的身侧,哪知映入眼帘的竟是裘成业嬉皮笑脸的冲她眨眼睛…… 李君眼睛瞪得大又圆,她很想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人,可理智告诉她,这个人不归她管!李君咬牙切齿的离开厅堂,心中却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柳翠欺负裘成业时坚决不帮他说话! 厅堂外通往内院的小径上,周家三兄弟竟都等在那。 李君狠狠盯着周南,周南被周东和周西夹在中间,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着李君。 “这是你们商量好的吧?” “冤枉啊,姑娘!姑娘明鉴,主子有事哪里会跟我个下人商量!这事有主子和裘小将军就够了。” 李君纳闷平时极不对付的两个人,竟能站到一起! 其实事情很简单,裘成业无计可施,想找李君帮忙,却自认为李君与柳翠是站在一起的,这才想到唯一可以与李君‘抗衡’的周恒温,便拉下脸来写信求助,周恒温可不是看了裘成业的信才帮忙的,他是舍不得李君为这些小事操心。 眼下李君懒得细想这些事,便说了句“你们哥仨聚聚,吃顿好的,若不着急走,就多住两天。” “禀姑娘,我差事还没做完呢。” 李君突然想到自己信中的内容“你还要去客栈找王昆?” 周南坏笑着道“不是我,是……”周南指了指周东和周西“我们仨!” 李君挑了挑眉,心中为王昆送上了无尽的祝福…… …… 周南这次的差事办的还算不错,柳翠与裘成业终于能不吵不闹的谈了谈今后的安排,李君没有八卦细节,只看柳翠收敛了浑身的炸刺,变得柔和了许多,还是很满意的,只是当李君告诉柳翠,裘月生这两日就到时,刚刚柔和了一盏茶功夫的柳翠,重新炸毛了! 而王昆,据说本来病情已经基本痊愈,周家哥仨去过之后,王昆又病倒了! 周恒温想让王昆知道,让李君不痛快,就是让周恒温不痛快,周恒温不痛快,王家就别想痛快…… 第一百九十二章 裘月生到 第一百九十二章 李君本来就不担心王家,高兴了就继续合作,不高兴了就不合作,但婚事必须有,李君甚至想,实在不行,就让王鹏单独分出来,反正王家也不需要王鹏接管什么,王家不愿意养着,她养着就是了,在这个地位压倒一切的年代,不用用岂不是浪费! 周西总算是见识了李君是如何护犊子的,忍不住跟周东和周南感叹道 “姑娘身边这些人,说下人不是下人,说家人不是家人,却都被姑娘惦记着,保护着,这是几辈子修来的呦!” 周南却道 “那你咋不看看谁惦记着,保护着姑娘?主子现在可说是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可接到姑娘的信,哪怕是鸡毛蒜皮的事,只要姑娘开口说了,主子便放在首要位置去办,我算是服了!你俩有福了,好好跟着姑娘吧!” 周东笑得很是开怀,他最早认识李君,一起打过仗,一起拼过命,对李君的感情可不是周西与周南能比的,听见周南说周恒温如何看重李君,竟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只知道咧着嘴笑。 周东自然知道周恒温对李君什么样,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可自己清楚是一回事,别人知道又是另一回事,他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个被晋地的达官贵人称作混世魔王的温郡王,对李君有多好! …… 过了两日,裘月生到了。 李君连蹦带跳的跑到前院大门口迎接风尘仆仆的裘月生,俩人差不多半年未见,裘月生下了马快步走向李君,走进后仔细的打量着 “嗯!没瘦,长个头了,气色还不错!” “裘大夫要不要再给我把把脉?” 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听说你被偷袭,”裘月生和李君边说边往院子里走“我急的差点再派一千人过来。” “来干啥?我可养不起。” “你现在可是全天下最有钱的人,你养不起?” “你说我出个山,怎么一不小心就天下首富了呢?再往西走走,怕是还会有什么天下第一等着我。” 二人进了外书房,桃红柳绿早就准备好茶点,书房内没有旁人,周东,周西更是亲自守在门外。 “若不是我看着你与郡王相识,相知,怕是也要误会郡王对你另有所图,怕你被算计了去!” 裘月生坐下喝了一杯茶,舒服的呼了一口气。 “将军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用,自打你说要建大苍关,我这心就歇不下了!丫头,这可是惠及子孙,功在千秋的大好事!” 李君点点头道 “功不功的无所谓,建起来就能保住无数人的性命,也好让关里的人踏实种粮,所以边关城墙必须高大雄伟,万分牢固!” “这段时间忙着选址,忙着画图,我不懂这些,选址还好决断,可把边关建成什么样?得先画个样子出来不是,这事又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本来想找陈老先生的徒弟帮忙,但他们都不擅长在纸上画弄,最后还事陈凡推荐了一个老工匠,他画出得那玩意,啧啧,那都是需要用银子堆的呀!你的银子可够?郡王那里怕是用银子的地方也多,你可周转的开?” “找将军来就是跟你说银子的事,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眼下只有我和周恒温知道,还有李奇和大山哥……” 裘月生坐直身子认真听着。 李君便把如何在北山山洞里发现金银的事说了,裘月生听得目瞪口呆,倒吸凉气“丫头,你跟我说实话,你,你是不是懂些……仙术?” “我若有仙术,当初与鞑靼那一战还能赢的如此艰险,还能让那么多人伤亡” “或许是……法力还不够?” “你信不信建边关的事我不管了!” “别!丫头急啥,我这不是在分析为何你运气如此之好!” “嗯!好到人人想弄死我!” “你别看眼前,你想想你一路走过来,凡事必能逢凶化吉……” “嗯!不是凶就是吉,不是生就是死,凡是能活下来的哪个不是逢凶化吉?” 裘月生想了想,好像事这么回事。 “眼下的难题是,如何把金银运出来!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别说辽东镇,整个大荒山也别想消停!怕是连鞑靼人都会来凑热闹!” 裘月生严肃了起来,他知道李君并非危言耸听。 “建牛山县的时候,用的就是这里的银子,我出谷的时候带了一些,那时谁也没想到后来会有个王富……王富的事将军知道吧?” 裘月生忙点了点头。 “若是说建牛山县用的是我的银子倒还没啥大事,可等王富的那些银子都扣在我的头上时,将军想想,不知情的人会觉得我这些银子是哪里来的?其实这也好蒙骗,毕竟没人知道到底是多少,只能通过我做了什么来推断,可等大苍关的事传出来,将军可敢想多少人会以为大荒山里有的是金银!那些人又会怎么做?” “郡王不该把银子的事安在你的身上。” “不然呢?说是他自己的?” “也是,晋王哪能容他有这么钱财,怕是都得上交,还要说明来处,麻烦啊!” “眼下咱们首先要想出办法,在动用最少人的情况下,把山里的银子运出来,这要是被人传出去,便不用人猜,大荒山里有银子,实锤了!然后想办法压住修建大苍关的消息,晚一些散出来,咱们能准备的时间就能多一些,建好大苍关,守好辽东镇,也就不怕什么了!” “对!要将辽东镇封起来!好在辽东镇在燕地最东面,所以西面不怕,西面是你们,咱们自己做好防守即可,辽东镇的东面与北面也无需担心,有苍山,我把大部分将士调去修边关,留守的都是信得过的,消息守得住,只是南面还有缺口……”裘月生想了想接着说道“必须拿下易县!那里是齐地到辽东镇的必经之路……” “易县?”李君觉得耳熟,使劲想了想,这世上能让李君记住的地名可没几个,她突然想起了王富,然后便双眼放光的道“必须拿下!易县还有王富的银子呢!” 裘月生听罢更是认真的琢磨起如何拿下易县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意料之外 易县地处齐地与燕地的交界处,隶属齐地泰安城管辖,因地处交通要道,商家云集,曾在夏朝时风光一时,不然,王富也不会将银子分在这里一部分。 “将军!”李君喊了一声正想得出神的裘月生“咱还是先想想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银子弄出山,你那大苍关还等着建呢!” 李君高兴归高兴,对攻城略地可不感兴趣,她着急那些银子,该出来见见光了! 正当李君与裘月生在书房愁眉不展的时候,周西在门外喊了一声“姑娘!” 李君走到门口,周西上前低声道 “王家老爷子来了,想要见姑娘。” 李君挑了挑眉,脑中灵光一闪,嘴角上挑。 “就说我忙着呢,你先会会他,看看王家什么意思!若是对悦儿和王鹏的婚事有微词……不合作了!你自己想办法赚钱!” 周西忙应了声“是!”便退下了,心中想着怎么让王家这位当家人彻底明白自己的位置!做到死心塌地,老老实实的臣服!至于婚事,周西觉着根本算不得事。 李君回到书房内,笑眯眯的道“我能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短时间内没工夫关注辽东镇!只是,如何将银子运出来还是要慎之又慎……” 李君和裘月生商定了初步方法,由李奇李大山带着周东,周南,周西,将北山的金银分几次运到山口,再由裘月生安排信得过的亲卫运回抚远城,等金银全部运到抚远城,李君再安排人去将打算放进妆库的金银拉回来。 裘月生没有要求参与从北山运银子的差事,李君没让他参与,未必不是一种保全!可仅仅五个人去运那一山洞的金银,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运出来,更何况山路难走…… 李君最后决定让虎妞,胖丫,柳翠,芸娘,慧娘她们都去,要说信得过,这些人最是信得过。 可惜,这个计划被周恒温一封信直接否掉了,理由是李君身边不能离开这些人!信中周恒温难掩恼怒之意,批评李君心里只装着银子,不装自己,去北山运银子的事,他会安排人!只需李奇和李大山带路即可! 李君收到信的时候,裘月生已经走了好几日了,想来裘月生一样会收到周恒温的信,李君只需遣李奇回到抚远城听候调遣即可,李君巴不得不操心,便叫来李奇嘱咐了半天,李奇本是闲不住的人,洪武几人走了以后,他每日愈发无聊,已经到了每日跟着胡大夫学认草药的地步,如今听说可以回趟山谷,高兴的不得了,略加收拾跟虎妞道别后就启程了。 虎妞也重回大家的怀抱,十二时辰紧密相随。 裘月生在平昌城待了两日,柳翠躲了三日,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可实际上李君与裘月生也仅仅是聊了聊奉子成婚和私奔,奔者为妾!这个规矩裘月生还是知道的,李君虽不知,却没有让二人私奔的打算,更不提倡奉子成婚,只是让裘月生回去好好做做夫人的工作,自始至终,裘月生也没说要见见柳翠,又不是没见过,这时候什么都定不下来,见来何用? 所以,等柳翠鬼鬼祟祟的回来的时候,李君不屑的说她“你和裘成业谁也别说谁,都够怂的!” …… 王家家主王老爷子已经被李君晾了好几天了,几次求见都是周西接待的,周西自始至终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尤其是听说王老爷子早先已经给王鹏定好了亲,更是连话都懒得多说,只冷着脸陪着喝茶。 几次下来,王老爷子自己也品出了味道,他以为李君要的是合作的诚意,哪知李君要的是这门亲事!自然对王昆的判断失误很是恼怒! “将来王家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你整日围在人家身边,竟不知道人家在意什么?!这回好了,我依着你的意思为老七定了普阳尹家六闺女,八字合过了,日子订好了,老七也让我扣在家里了,你现在弄明白了还有什么用!” 王老爷子气得白胡子跟着身子一块儿颤。 “我人在信阳,对这位姑娘不甚了解,郡王对她如何也只是道听途说,你,你就守在这!郡王是咱们这等人家能得罪的?这世上有几个人敢得罪他?!” “尹家这门亲我是卖了老脸才说上的!尹家身在吴地,却未受战乱影响,如今照样各地吃得开,同样是商家,咱们王家有些生意不得不放手,人家照做,你以为是为何?各地商家甘愿以他尹家马首是瞻又是为何?吴地的吴王换了仨,各个对尹家礼让三分,又是为何?!” 王老爷子嘶吼着,脸颊因怒极而潮红,有些浑浊的双目也因愤怒而喷火,这位平时别人眼中慈祥风趣的睿智老人,此刻就像被点燃的炮竹,浑身上下都在喷火。 王昆垂着头颓然的跪在地上,因为一直病着,清瘦了不少,如今瞧着竟是有些弱不禁风的文人模样,全然没了平日里的世故圆滑。 王昆的内心此刻犹如沸腾的油锅,把他喷溅的千疮百孔!他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个误判,导致王家可能面临灭顶之灾,这种自责足以吞噬掉他以往所有的骄傲,甚至活下去的勇气! 同样不好过的还有李君! 周西第一次跟王老爷子会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王家给王鹏订了亲,自然及时汇报给李君,李君只当这是王家为了拒掉婚事的一种方法,便没当回事,只让周东联系周南,尽快弄清楚王家给王鹏定亲的真假,若是真的,了解清楚女方家的情况,李君觉得,王鹏与那女子本来就没感情,她用权势逼迫王家悔婚良心也不会痛,只是告诫所有知情的人,不许让悦儿知道。 可今日,周南的调查报告就摆在李君面前,李君的面色难看至极! 书房里只有周东和周西在旁,二人同样紧缩眉头。 “那尹家竟这般厉害?不也是商人吗?” 李君犹不死心! “是商人不假,可这天下也就尹家是有上万家兵的商家!” 第一百九十四章 孟家兵刃 周西一开始不知道王家定亲定的是尹家,他也怪自己当时没问问清楚,只想着让王家难看,若是知道,根本不需要周南去打探消息,他对尹家的了解,比周南短时间内打探出来的可详细的多。 “那个吴王是怎么当的!也不管管?任凭一个商家自己有军队?”李君不可置信的问。 “尹家在吴地有自己的地盘,我们都称之为‘吴寨’,规模甚是宏大,战乱后又重新修整扩建,如今整个寨子堪比一个小的城池!战乱之前,尹家已经是富可敌国的富商,当家人尹洪山可说是个奇才,竟是事事提前有安排,不仅屯粮盖房,还招了不少人,听说他治下极严,却又出手大方,等吴地乱起来的时候,尹家别的不说,却能保护自己家族安然无恙!” “吴地守着京城,这几年乱的更是一塌糊涂,你争我夺的,各方势力都想拉拢尹家,可尹家不偏不倚,不参与政事,只一心做生意,换了三个吴王都拿他们家没办法,谁让尹家的家兵明面上已三万余人,且各个善战,尹家与各地之间的生意,都是靠这些家兵护送。” “还有,夏朝时,有不少大商家自己有海船出海商贸,可战乱后却鲜少再出海了,为何?货到码头也未必运的出来,可尹家却一点没耽误!且尹家的海船数量是最多的,船多人就多,姑娘想想,那三万多家兵可不包括这些伙计,船员,脚夫!” 李君听得后背直冒凉气,王家跟这种人家结亲怕是想退都难!除非王家自此退出,买地耕田去!便是只做晋地和燕地的生意,因断了其他地方的供给,若大的王氏家族怕是会入不敷出! 周东也着急,若是不找出一点希望,他担心李君又要思虑过重,他想了想便问道 “尹家不过才三五万的家兵,吴王的军队几十万,就拿他没办法了?” 周西苦笑了一下道 “别管哪个吴王,为什么非要收拾尹家呢?只要称了王,尹家便乖乖的给吴王送粮,送银子,甚是忠诚,乖顺,相反吴王若是要收拾他,必定要大动干戈,你以为尹家那几万家兵是摆排场用的?吴寨是摆式?外敌当前,吴王要多没脑子,才会干杀鸡取卵的事!” “而且还有一种可能。”李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吴地换了三回王,这里面或许有尹家的功劳!” 周西眉头一紧道“确实有这个可能,吴王想要尹家老实听话,又怎知尹家不想要个听话的吴王!若是如此,尹家的实力怕是更加可怕!” 这下周东也泄气了,书房内一下子陷入一种惆怅的安静中。 周西突然想起什么来道 “我也是前段时间刚刚听说的,说是尹家的家兵之所以这么厉害,是因为家兵用的是孟家枪和孟家刀……” “什么?!” 李君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周西。 周西和周东都吓了一跳。 周西一愣,忙问“姑娘知道孟家枪和孟家刀?” “你确定尹家用的是孟家枪和孟家刀?” 李君的声音有些发颤。 周西慌忙道“未曾亲眼得见,只是听一个见过尹家家兵动武的人说的,因为尹家名声在外,很少真有不长眼的与尹家作对,可巧那日让我这位朋友遇见,却也未曾证实,不过……” 李君忙问“不过什么?” “我那位朋友最是痴迷兵刃,若是旁人看到未必会识得,我也是因为他懂兵刃才信了。” 李君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孟家枪,孟家刀——虎妞的家人?! “周东,即刻写信给你主子,让他想办法证实尹家用的兵刃是不是……孟家的!” ……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君本就因为王家的事担心着悦儿,如今关系到虎妞的事又蹦了出来,而这两件事的根源不在晋地,也不在燕地,李君终于有了方氏的那种感觉——够不到啊! 客栈中的王家祖孙俩不知该何去何从,宅子里的李君不知该如何是好,进入秋季的平昌城,好像一下子萧瑟了起来。 院子里的女人们都能感觉到李君的不安与焦急,可没人敢问。 悦儿算着日子觉得王鹏早该回来了,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悦儿已经忐忑不安了好几日,可看着李君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悦儿又觉得不该去烦李君,便拉着柳翠唠叨,柳翠上次被周南当众警告,心里的阴影还没散,便劝悦儿不要去找姑娘,姑娘指定遇上什么难事了呢,不如在等几日,若是王鹏还没回来,便陪着悦儿去客栈找王昆问问。 悦儿面皮薄,想到要去见王昆,顿时蔫了,趴在被子上开始哭,柳翠看着心疼只好说让裘成业帮着去问问,悦儿这才破涕为笑。 裘成业若是想见柳翠比较方便,到了前院找人叫一下就好,可柳翠想要见裘成业就比较麻烦,好在隔三岔五,裘成业就会过来一趟。 这一日,柳翠算着裘成业该来了,便到前院等着,还没等柳翠站定,便看到一个人急急的走了进来,柳翠刚要雀跃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她看到周恒温一脸凝重的急匆匆与她擦肩而过,竟是头都没抬。 柳翠一下子意识到,可能遇到大事了! 周恒温没用人通报,直接推门就进了屋。 李君正靠在榻上胡思乱想,突见房门被推开,吓了一跳,然后看见周恒温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开口就道 “尹家用的正是孟家枪和孟家刀!” 李君一下子站了起来“确定了?” 周恒温郑重的点点头。 李君又跌坐到榻上,像是自言自语的道“这么说,虎妞的家人被尹家……抓了?” “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孟家刀与孟家枪不管是哪一个出现,都会引人纷争,更何况两种同时出现,以尹家的能力,未必留得住孟家的传人!孟家人不管在谁手中怕都是生不如死!” 李君急道“那怎么办?” 周恒温端起桌上李君喝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转身走到塌前,抬手摸了摸李君的头,宠溺的道 “别担心,有我呢!周西的消息还算早,至少现在知道的人不多,咱们好好想想,你这么聪明,定能想出办法!” 李君像是一只正被主人挠痒痒的猫,乖的不得了,只知道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周恒温,直到过了几秒钟才想明白,伸腿就给周恒温一脚。 “不是有你呢吗?咋又是我想办法?!” 周恒温笑呵呵的挨了一脚道 “咱俩一起想,我带了舆地图,你看看,也好知道吴地在哪,咱们在哪。” 周恒温说罢从腰间拿出一个布袋,又从布袋里面取出一张四四方方的牛皮纸。 “我让人临摹的,这种东西不是可流通之物,若有人私带舆地图,审都不用审,直接以通敌罪论处!” 李君边听着周恒温说,边拿着舆地图仔细的看了起来,周恒温本想教李君怎么看,可只看李君表情,周恒温便知道她会看! 这是一张局部地图,图上只有晋,燕,梁,吴还有一小部分的齐,蜀,齐,晋地居中,南面便是梁地,而燕地的南面大部分便是吴地。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再隐瞒 李君看的很认真,她自然是识得地图上河流和山川,李君指了指自蜀地流经梁地和吴地的长河问道 “这条河很宽吗?” 周恒温没有马上回答,他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李君,李君身上实在太多说不通,而这次周恒温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坦然接受。 舆地图,普通人别说见,便是听也未必听过,就算是军中将领也不是谁都能见的,可李君会看! 丹丸,会炼丹的极少,想过修炼成仙的绝不是普通人,李君不但知道丹丸,还笃定的说有毒! 李君知道太监,知道硫磺,硝石,知道狙击手,知道水坝,知道土豆,她认字,会写字……可她只是生活在边关,饭都吃不饱的女孩子! 周恒温脑子里一个一个的蹦出,他曾经极想问却始终没细问的问题,这一次,他不想再听什么‘我脑子就有这些’这样的搪塞之词,他必须知道为什么! 李君迎着周恒温的目光,她看到了那丝探究和不解,也看到了周恒温脸上的坚决,她知道不能再敷衍的搪塞过去了,就算这次她仍旧蛮不讲理的不讲清楚,她知道周恒温不会逼迫她,可之后呢?之后他们要面对的事情还会很多很多,谁知道哪件事又是普通人无法知晓的! 李君拿着地图坐到榻上。 相互坦诚是李君一直强调的,周恒温始终信她,李君却不得不有所隐瞒,为什么要瞒着呢?李君抬头看着周恒温轻声问 “我说什么,你都能信吗?” 周恒温想都没想,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迫切的眼神看着李君。 李君垂头想了想,这世上若是只有一个人能知道她从哪来,李君想,应该是周恒温! “我身体里有两个人的记忆,一个是小五的,只是有些模糊,还有一个……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李君的,也就是我的。” 周恒温惊讶的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只是等待。 “十一岁那年,小五差点饿死,李叔一家救活了她,小五一睁眼,我就来了。” “我生活的那个地方比这里先进很多,你可以理解为是这里的几百年后,但跟这里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几千年的发展过程差不多,所以我知道很多,你认为普通人不应该知道的,甚至知道,你们都不知道的。” 李君说完有些胆怯的看着周恒温,周恒温像是在消化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有些发呆。 李君皱了皱眉,撅着嘴,垂头小声嘟囔道“我不是妖怪。” ‘扑哧’周恒温笑出声来,他走到塌边,抬手又开始撸猫模式,只见他轻轻的抚摸着李君的额头的头发,温和的道 “这事谁也别说!我知道就好,妖不妖怪的……也不差这件事。” “你什么意思?!”李君抬头怒视周恒温。 周恒温笑呵呵的刚要再调侃几句,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你会不会,我是说,李君会不会……回去?” 李君从来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是啊,睡了一觉就到这了,会不会睡了一觉就回去了呢? 看着李君琢磨不定的样子,周恒温慌了。 “我去找找海缘寺的方丈慧能大师,或许他能知道怎么将你的魂魄锁住,哪也去不了!” 李君看着周恒温焦急的样子哭笑不得,她小心的试探着问了句 “你信我说的?你不觉得实在有些离奇?”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只是世人难接受罢了!光怪陆离的事也没少听说,未亲眼得见,谁说一定就不存在?再说,你骗谁也不会骗我,我为何不信?慧能大师有些能耐……” “刚还说这事不跟别人说!再说了,那么多人怎么偏我有这奇遇,定是老天爷让我来辅佐你平定天下……” “平定了就会回去?我不平定了,咱俩现在就找个荒山野林隐居!” 周恒温说着就要拉着李君走。 李君急忙打了周恒温手背两下,没好气的说道 “你发什么神经,你以为来来回回的那么容易,大自然的奥妙岂是你我能参透的,不定需要多少机缘巧合才能做到!那一世我是喝了酒睡着了,睁开眼就到这儿了,这一世大不了不再喝酒了就是。” 周恒温听到这里,一颗心总算踏实了不少。 李君哪里知道,自己的一句话,断了她一世的佳酿!后来每每想到这句话都悔恨的想抽自己嘴巴。 …… 周恒温到了晚饭后才真正稳定了情绪,之前李君跟他讲了些几百年后的事情与先进的东西,他也终于知道为何李君坚决不让他纳妾,李君尤其在这个环节着重费了些口舌,议古论今,用事实说话,将后院一堆女人的坏处罗列了一箩筐,周恒温听完倒是极为赞同,其实,他的家族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至于那些让他听着觉得不可思议,匪夷所思的东西,倒是没让他觉得怎么样,听听罢了,又见不到摸不着,但眼前的事总要解决,他们现在活在这里,活在乱世之中,稍有懈怠或许就会丢了性命,哪有闲工夫好奇那些东西。 周恒温的心结解开了,李君也如释重负,二人重新将心思放到尹家,李君觉得光靠他们俩人很难想出好办法,应该叫上周东和周西,尤其是周西,他对尹家的了解不一般,或许能给些有用的建议。 于是,月上柳梢头时,周动和周西拘谨的与周恒温李君坐在了书房内。 在主子面前坐着,这是周东和周西这辈子的第一次,李君坚持,周恒温便没有异议。 倒不是李君不想立规矩,只是这一谈指不定要谈多久,站着太过浪费体力,李君觉得对下属要有一定的体恤。 周恒温慢悠悠的喝着茶,很有主子的派头,却迟迟不肯开口。 李君只好起个头,她现在已经知道之前她问的那条河名叫白河,几十丈宽! “周西,你之前说尹家战乱前就已经富可敌国,咱们晋地燕地在白河北,吴地在白河南,这就是说他们尹家不仅有海船,一样有河船。” 周西起身应是,又道“尹家的船队很厉害,先不说出海的,只说在白河,浑江上的船队,那也是无人能及,船工各个水下功夫了得,夏朝时漕运之事大多是交给尹家。” 李君示意让周西坐下,然后扭头问周恒温 “晋地可有水军?” 周恒温摇了摇头道“无!” 李君叹了口气,想想也是,内陆的藩王,哪来的水军!这或许就是晋王想要拿下梁地和齐地就称帝的原因,他也没本事短时间内拿下吴地! 第一百九十六章 出谋划策 “那就只有把他们引到晋地或者燕地这一条路了!”李君嘟囔。 周西马上又站起身躬身说道 “尹家会派家族里年轻的一辈出门历练,真正主事的,鲜少露面。” “我又不绑来作人质,要他主事的干啥?” “姑娘的意思?” “来了就留下!还怕主家不找咱们?” 周西眼睛一亮。 周恒温却道“你想看看他们的兵刃?” 李君点点头。 周西忙道“不是所有生意的护卫都带孟家兵刃,必须是极大,极重要的生意,也只有部分护卫有权利带孟家兵刃。” 李君抿了抿嘴道”那就谈个大生意!” “扣下尹家的人,怕是……”周西欲言又止。 李君问“怕吴地攻过来?” 周恒温笑了笑道 “吴地不会攻,至少现在不会,这几年晋地算是在休养生息,可吴地一直战火不断,吴王不会傻到为了一个商家,搞得内外忧患!只是,周西担心尹家会向我父王施压!” “吴地物产丰富,晋地的衣食行,大多需要从吴地买入,这也是为何各地虽战备,但从未阻断商家互通,不过是各地盘剥多些,沿途危险多些,一些小商家就这么死掉了,而像王家这样的大商户,只怕是赚的更多。” 李君明白了,这里也可以搞贸易战,断了晋地燕地的供给,你就得放人! 李君想了想又问“王家也应有船队吧?” 周西忙道“有!规模也不小,只是无法跟尹家比。” “各处关防对来往船只查验可严格?” “关防都在吴地,很严!盘剥也最狠!” “每日关防可通过的船只数量可有上限?” “有!只是吴地各码头不太一样,还总是会变,多时不超过五只船,但若是尹家的船,就不一定了。” 周恒温看着李君问“你想干嘛?” 李君突然目光炯炯有神,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答道“让武功高强的人混在王家的船队里,等到了吴地,直奔王府,杀了吴王,控制住大臣,你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过河,横扫吴军,然后一举剿灭‘吴寨’!” 周恒温挑了挑眉,周东和周西直接呆住。 李君看了看三个人的表情,皱眉问道“不行吗?” 周恒温清了清嗓子,摸了摸鼻尖,嗯了几声后,小心的问道 “你打算让我带多少人过河?能横扫吴军,一举剿灭‘吴寨’?” 李君居然认真的想了起来,周恒温扫了一眼周东和周西,二人马上起身退了出去。 “咱们手里没有船,指望王家那几只商船,别说上万人,就是几千人,也很难快速运到河对岸,失了速度,也就谈不上突袭,更谈不上横扫。” “那你们将来打算怎么收复失地,一统江山?” 周恒温笑了笑道 “就算收了吴地,再往南还有浑江,没有水军,谈这些为时过早。” “我看地图上,白河也流经梁地,你打算如何取得梁地白河以南的城池?” “他们愿意归顺最好,不愿意,就不要了,你应该能看到,梁地大部分在白河以北,剩下的那几个城池,不着急,等我守着白河,才能练出水军,才能想下一步。” “那你为何不先拿下吴地白河以北的地方?我看没多大一块儿,你拿下了,吴地也未必会真的攻过来抢,说不定就送你了,你不是一样守着白河练自己的水军?” “我拿下这么一块儿地儿,不痛不痒,还得派重兵把守白河沿岸,我父王随时有可能把这个差使派给别人,在我治理的燕地安插上他的人,你说我为何要拿下它?” 李君没心思细琢磨这些,刚想问孟家的事,才发现周东周西已经不在了。 “人呢?” “你的好意有时候会变成他们贪念的源头,有一日你没让他们坐,他们可能就会心生怨念,何苦?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破!” 李君也知周恒温说的有道理,在这个世上,她的观念很多是不合时宜的,她却很难改掉。 周恒温看李君乖乖的垂着头不说话,不忍再说下去,便岔开话题道 “你担心尹家抓了虎妞的家人,我担心孟家兵刃引祸天下!一个小小的商人居然敢染指孟家兵刃,可见此人野心并非仅限生意场,只是时机不对,未敢暴露罢了。” 李君自然着急,她担心虎妞的家人,怕尹家做出过河拆桥的事,如今孟家兵刃已经出现,虎妞的家人会不会已经丢了性命。 李君焦急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周恒温想了想才道 “孟家兵刃传了上百年,两种方法传世,一是代代亲手相传,二是有图纸传世,也有可能两者皆有,只是,孟家三件兵刃,如今只露出两件,我觉得他们狼子野心,定还惦记着孟家锤!孟家后人应能留着性命,只是不知要受多少活罪!” 李君听罢更是焦急万分。 “如何才能将他们救出来?虎妞嫂子一直拿命护着我,我不能明知道她家人在受罪,还装作若无其事,等着你拿下梁地,训练出水军再去攻打吴寨!” “我知道,你别着急,刚才你说引他们来燕地,我觉得甚好!我会提前与父王谈妥,这点你放心,最好被引到燕地的这些人能看到孟家锤,咱们再成心放走一两个人,你说尹洪山会如何处理此事?” “他定会为了得到孟家锤,不断找人跟咱们试探,接触。” “咱们也能从他们嘴里知道些咱们想知道的,而且为了孟家锤,尹家未必会撕破脸阻了到晋地的商道……” “那也救不出人啊!” “只有先接触上,才能伺机而动,你先跟虎妞聊一聊,尽量多的知道些他们孟家的情况,我明日先见见王老爷子,好些日子没见了,这次与尹家之争,少了他可不成。” “你真打算跟你爹直说?” “当然,我可是好儿子!” …… 二人又商讨了一会儿,看着李君有了困意,周恒温便说回去休息,二人走出书房,却看到胖丫站在院子里,李君这才想起来,周恒温这次回来的匆忙,怕是忘了赵虎的事,她焦急的看了眼周恒温,周恒温无奈的摇了摇头,也知李君向来对身边人很上心,便迎着胖丫过去,温和的道 “我来的急,赵虎还在路上,再过三两日便会到。” 周恒温说完,看了眼守在不远处的亲兵,亲兵自然明白,这是赶紧让赵千户回来一趟的意思。 胖丫高兴的回去睡觉了,李君垂着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知道周恒温为了她一再的破规矩,周恒温摸了摸她的头“回去睡觉,明日还要继续费脑子呢!” 李君乖乖的去休息了,甚至没再琢磨尹家的事。 第一百九十七章 欣赏美景 转日清晨,王老爷子躺在床上还没完全清醒,睁眼便看到周恒温坐在他的房间里。 这对年事已高的老人来讲,是一份诚意十足的惊吓,引发了止不住的胆颤和停不下来的心惊,片刻工夫后,老人尿床了! 周恒温也不嫌弃,等在屋内,等着老人换洗完毕战战兢兢的坐下,至此,王老爷子一世骄傲在周恒温面前毁的稀碎,一个老人的尊严,因为一条褥子,荡然无存! 接下来,周恒温再说什么,老人都只会应承,没有半分犹豫,仿若那案板上的肉,你想怎么切就怎么切吧! 其实以周恒温的身份,王老爷子也会言听计从,只不过,暗地里会如何就不好说了,而如今周恒温在精神上不小心的一击,竟是产生了别样的效果。 周恒温很顺利的扇了一巴掌,然后潇洒的离开,周西赶紧递上甜枣,抚慰老人受伤的心灵,主仆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老人终于在周西离开时恢复了往日神采。 周西走后,王昆焦急的问老人“祖父,这样做可妥当?万一事败,王家可再难在生意场上立足!” 老人依旧神采奕奕,大笑两声道“莫不是你有办法得罪了温郡王后,还可在生意场上立足?” 王昆语塞。 “西爷说的对,咱们生意人就是在赌,赌赢了富贵无限,赌输了心甘情愿,不赌……绝路立现!” 老人慢慢的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眯着眼睛慢悠悠的道 “生意人不能不贪心,也不能太贪心,老三,你要记住,只要守住根,迟早枝繁叶茂!与尹家对上,怎知死的一定是王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王昆抬起头,看着老人的目光也慢慢恢复了神采。 …… 同一个时间,李君可没有周恒温顺利,只简单问了问虎妞的姓氏,家里曾经的情况,虎妞对家人的思念之情便以回忆的形式打开了闸门,李君再次耐心的听虎妞讲那过去的故事。 这次与李君第一次听虎妞讲故事不同,李君会循序渐进的询问,引导,然后从中抽丝剥茧,先是肯定了虎妞的身份,然后知道了孟家的家训,更是知道了当初从蜀山中出来的并非虎妞这一支,还有一支不知去了哪里,虎妞讲的声如洪钟,声情并茂,李君几次让她小声点,没一会儿她就忘了,李君见她情绪还不错,便讲了尹家的事,连带着把自己的猜测也说了出来,哪知虎妞听完瞪着眼睛愣了一会儿,便开始嚎啕大哭,李君劝慰的话如同一只蚊子在围着虎妞转,丝毫不见效果。 虎妞的哭声引来了妇女联盟,大家从只言片语中知道虎妞想家人了,可怎么劝?几个人加一块也不如虎妞一个人的声音大,大家捂着耳朵,急得不行,突见胖丫坐到榻上,开始脱鞋…… 虎妞的声音顿时小了些,她边擦着眼泪,边提防着胖丫的袜子。 李君被虎妞的哭声震得脑袋嗡嗡作响,眼看着人都在,索性一锅烩,趁着虎妞哭声小了,她便把王鹏的事跟悦儿说了,虎妞听着听着,不哭了,悦儿听着听着,哭了…… 虎妞就像是暴风骤雨,虽说杀伤力比较大,但胜在时间短,悦儿却犹如绵绵细雨,动静不大,但架不住时间长,抽抽噎噎不停歇,任李君如何解释这是一场误会,是王家自作聪明,现在也很后悔,还保证王家必会悔婚,王鹏定会娶她云云,都无济于事,悦儿只知道捂着帕子低声啜泣。 李君一个头两个大,晃晃悠悠的起身出了屋,芸娘,慧娘赶紧跟上。 李君也不知道去哪,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便朝着大门口走去,走到外院时,恰好遇见刚刚吓唬完王老爷子的周恒温。 周恒温一见李君即刻喜笑颜开,可再一细看李君的表情,顿时又严肃认真起来。 “怎的面色如此难看?”周恒温皱眉像是在询问李君,却看着慧娘和芸娘。 芸娘和慧娘哪里答得出,战战兢兢的不知怎么办好。 “你别吓唬她们,我没事,只是想静一静。” 李君拽了拽周恒温的衣袖,周恒温登时忘了所有,拉着李君就往外走,边走边高声道“备马!” …… 李君跟着周恒温一路驶出城门,来到一处缓坡。 二人下了马,周恒温牵着李君的手,快步跑到缓坡的最高处,李君喘着粗气,放眼望去便看到缓坡呈波浪状,起起伏伏延伸至远处,此时正是秋季,坡上坡下满眼的赤橙黄绿,层林浸染,错落有致,绚丽的一塌糊涂,一阵秋风吹过,李君耳边全是‘沙沙’声,而坡上坡下多了许多漫天飞舞的落叶,美的炫目! 李君被震撼到了!这一世见过的自然美景也不少,或许是心境的不同,眼前的景致美得让她想哭。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途径此处,便记在心里,想着带你来看。” 此时,李君与周恒温并肩站在山坡上,李君抬头扭脸望着周恒温,周恒温侧身低头凝视着李君,秋风吹得他们的衣角随风摇曳…… 远处的陆海与芸娘,慧娘看的不愿眨眼,陆海轻声嘟囔道 “自此知晓何为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芸娘慧娘轻轻点头。 李君就这么望着周恒温,周恒温就这么凝视着李君,像是千言万语都在眼神中交汇,没有甜言没有蜜语,两个人的心中却满满的甜蜜! 李君觉得怎么看周恒温都看不够,周恒温的眼神柔的将李君包裹起来,让她腻在其中不愿出来,就在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时刻,李君眨了眨眼睛问道 “你还带谁看过山中红叶?那位郑小姐还是那位方姑娘?在哪看的?” 周恒温瞬间面如黑炭! “我带谁,我疯了,我,你真行!” 周恒温松开李君的手,气得不知把手放在哪里才好。 李君看着周恒温生气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李君越笑,周恒温越气,可有舍不得转身离开。 “好了,逗你玩的!”李君说着伸出手,把自己的手放进周恒温的手掌中,周恒温不自觉地紧紧握住! “以后这种玩笑不许开!” “你要是做了呢?” “除了你,没有任何女人有资格可以与我并肩站在一处!” “站在你身后也不行!” “我定会尽力,你要给我时间!” “好!” “那现在说说吧,今日为何愁眉不展?虎妞知道的不多?或是她不肯说?” “虎妞嫂子才不会瞒着我的!他祖父那一辈从蜀山出来分成两拨,她祖父这一拨来到大荒山,那一拨人去了哪里,虎妞不知道,只是虎妞说她从未见过家里人打造兵器,他们用的也都是传下来的旧兵刃,我由此推断,打造孟家兵刃靠的是图纸,你想啊,深山老林里,哪里去找上好的材料,所以亲手打造肯定不可能,虎妞的祖父当初会分成两拨,或许就为了保护图纸,必须两拨人的后人都找到,才能将图纸拼齐,就算拼齐了,能不能打造出来,也需要多番尝试……” “所以,现在尹家使出来的孟家兵刃或许只是形似,所以尹洪山一直隐忍不敢暴露……” “嗯!虎妞嫂子的家人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咱们也要抓紧时间,赶在真正的孟家兵刃问世前,将虎妞的家人救出来!断了尹家的后路!” 李君看着周恒温欲言又止。 周恒温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李君的头道 “不用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眼下你只需盯着秋收的事,别的事你不用管,我这边安排妥当自会通知你,平日别那么重的思虑,谁的事你都往心里装,哪里装得下!” “遇到难题即刻告诉我,我自会帮你解决,一日三餐要吃好,别动不动就睡不着,吃不下……” “……后面的路还很长,如今还算轻松,你要趁着这时候,养精蓄锐,等动身西行,指不定还会遇到什么样的难题……” “……照顾好你自己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千万不要动不动就发怒……” 李君从未想过周恒温如此絮叨,耐着性子听完,中间只敢嗯啊知道了,生怕答错了引来更多的唠叨。 周恒温看着李君乖乖听话的样子,欢喜的不得了,以为李君喜欢这种形式的关心,便使劲想着还有什么需要嘱咐。 李君看着美景听着唠叨,正是别样一番滋味在心头,可就在这时,不知谁的肚子咕咕的叫了两声,二人相视而笑。 “你饿啦?”李君笑眯眯的问。 “分明是你的肚子在叫,是你饿了吧?” “瞎说,是你肚子叫!” “我自己的肚子我能不知道?就是你的肚子叫……” 李君听得火起,伸腿就是一脚“就是你肚子叫!你肚子叫!你肚子叫!” 周恒温挨了一脚后,竟是认真的体会了一下是不是自己肚子饿了,李君已经甩开他的手,气呼呼的向坡下走去。 至于到底是谁的肚子叫,怕是永远是个谜题。 …… 第一百九十八章 许峰来了 周恒温当天就离开了,李君始终没问王家那边谈的怎么样,既然周恒温让她别想那么多,只盯着秋收的事,她便照做,需要她想办法的时候,周恒温不会放着她不用。 虎妞大哭一场后,释然了很多,既然李君说在想办法救她的家人,那她只需要等着就好了。 而悦儿依旧是整日愁眉不展,不知道什么时候想起了什么就拿起帕子抽抽两下,虽说都是女人,但是李君还是不能理解,眼泪怎么能说来就来呢? 周恒温走后两日,赵虎风尘仆仆的到了,胖丫高兴的手舞足蹈,让厨房将有的肉类全部做一遍,然后分三次带回自己的宅子,与赵虎宅在家中两夜一天未出门,等赵虎再次启程赶回军营,胖丫眼泪汪汪的送出去很远才回,柳翠跟着去送的,回来的时候说胖丫给赵虎带的干粮,嗯,一粒粮食没有,全是肉…… 李君看着又开始发蔫的胖丫,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谁说傻乎乎的人就不知道情为何物?胖丫生活中的色彩不比人少,今日的分别有多伤神,他日的重逢就有多**!酸甜苦辣都尝尽,这一生,胖丫不白活! …… 秋收的忙碌,李君未有机会得见,她让徐凯派两千兵士回到牛山县帮着秋收,秋收后,按照约定,除了农户自家留下的,剩下的粮食,按照许峰的计算,留下一部分用于当地还没有收成的农户,再剩下的会由二千兵士护送,运到平昌城,李君和王昆再按照约定分配。 粮食运到平昌城的那日,李君竟意外的见到了许峰。 许峰黑瘦了不少,见到李君很是欣喜,行过礼后忙解释道 “姑娘还请恕罪,未经姑娘允许便擅自离开牛山县,实则有些事需要与姑娘当面说一说,便擅自做主,跟着运粮的车队来了。” 李君今日特意约了王昆和周西等在粮仓外,就是想看着粮食进仓,找找成就感,虽说这些粮食用不了几日便会被再次运出,那也不耽误此刻的开心。 许峰的突然出现,对李君来讲也是惊喜,她本就没那么多规矩,想着许峰会如此做必是有大事商谈,便笑呵呵的道 “许大人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哪有那么多规矩!再说,许大人我还是信得过的,如此行径必有原因,走!先回去谈事!” 知道有事要谈,李君便没了再看下去的兴致,带着妇女联盟和许峰打道回府,留下王昆和周西看着粮食入仓,王昆不敢有微词,躬身相送。 王老爷子早就启程回信阳安排别的事了,留下王昆处理秋后收粮的事,临走还不忘一遍又一遍的嘱咐王昆“万事都要听那位姑娘的,万不可再自作聪明!” 王昆吃一堑自是长了记性,不敢再行差半步。 许峰跟着李君回到宅子,在外书房内坐定,李君命人上了茶,便等着许峰开口。 哪知许峰竟像老僧入定般没了动静,李君也不催,慢慢喝着茶,等着许峰开口。 许峰这次跟着来不得不说带了些许冲动,他眼看着粮食成堆成堆的摆在面前,眼看着百姓乐得合不拢嘴,眼看着路边不再有饿殍,眼看着……太多变化!而他却接到了新的任务——来自信阳的问询! 许峰明知李君真心爱民,内心早有波动,如今看着燕牛新区在慢慢成型,当初为官时的雄心壮志也得以施展,让他暂时忘了他还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兄长!而就在前几日,很长时间没联系过他的兄长亲自赶到牛山县,留下了晋王的问询,让他了解清楚后,写下密折! 其实许峰之所以敬仰张庶,除了张庶确有真本事之外,还因为与他同病相怜! 许峰也是庶出!十年寒窗为的就是有一日亲生母亲能生活的好一些,而他也不用被兄长欺辱,然而等他金榜提名后方知,仕途与学问无关!他本有颗济世救民之心,却无半两走动官场的银子,一个穷知县一做便是十年!那十年,他最多的体会便是,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百姓受苦,却无计可施! 天下大乱后,他的机会来了,兄长主动帮他先在晋地谋了个好差事,后又调到燕地做了知府,许峰自是知道黄鼠狼不可能给鸡喂食,除非想要什么,果不其然,到了燕地之后,过一段时间便会让他写一份所见所闻交上去,他不知兄长意图,自是不愿,兄长说“姨娘很是念你,只盼你平安!” 随后他两个孩子也被接到晋地老宅,他那位嫡母说“孩子跟着你在任上,我不放心,还是跟着我踏实些!” 就这样,许峰不管愿不愿意,每过一段时间便要尽量详尽的写份关于燕地所有事的密折,他不问也知道谁看,便劝自己,这或许是晋王的一种御下的手段,直到有一次兄长问出几个问题让他了解清楚后写下来,他才知道,晋王要对付的是四王子! 如今,他已不知写过多少份密折,越写越痛苦,直到这一次,兄长能亲自赶来,可见事情很重要,他想到老宅子里的亲娘与孩子,他本想再次妥协,可惜一冲动就跟着运粮车队来到了平昌! 如今坐在李君跟前,许峰反倒静下心来,他在梳理得失利弊,这些年的隐忍无奈与担心挂念,这半年的斗志昂扬与全力以赴,一幕幕在许峰的脑子里闪过,最终,许峰有了决断,但想到亲娘与孩子,许峰的心如针扎般的疼了起了,他不由自主的抬手抓住胸口前的衣襟。 “许大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李君关切的问,她一直注意着许峰的表情,心中猜测这次许峰来到目的,直到看到许峰的表情显出决绝,随后又是无线痛苦,李君心中便也猜到一二了。 许峰苦笑了一下道“无事,想是马上奔波,有些累了。” “许大人放心,进了我这宅子,便不会传出去半个字,我直截了当,你也莫心存隐瞒!” 第一百九十九章 改变计划(一更) 许峰艰难的点了点头。 “你是好官!不仅张庶张大人说过,郡王也讲过,他早就知道你是晋王的人,可还是劝我放心用你,无它!只因你爱民!所以有些事我不让你知道,未尝不是一种保全,你若知道了,报与不报,你会很难抉择!可我也知道,他们不会满足于你报了什么,慢慢的他们会让你想办法了解更多,他们要知道的也更多……” 许峰痛苦的垂下了头。 “你必有难言之隐或有什么被他们拿捏,只凭你今日来了,我李君领情!你听好,我的银子是祖上留下来的,只因世代无人动用,也无只言片语留下,我不知一共有多少银子,要等慢慢运出来才知道。” “这几个月花了很多银子,这你也看到了,我会继续搭桥修路,凿井开荒田,这些都需要银子,所以,这次秋收后,我不会存粮……我会卖粮!不然坐吃山空,虽说今年收上来的粮食不多,我也只能卖了再说!马上就要种冬小麦了,明年的收成,若老天爷保佑……会比今年翻几番,就赌明年能丰收吧!” “我与裘将军的关系不是父女胜似父女,裘将军忠肝义胆,忠的是夏朝的周姓,义的是行事光明磊落,护国护民的热血之人!裘将军会对我另眼相看也是因为我心中装着百姓!我看不得路有饿殍冻骨,尤其在郡王管辖之内,若说算计,等到最后,我再亮出我的嫁妆,怕是所有人都会措手不及,若是郡王心有他念,这样做对郡王来说,未尝不是最好的,可见,郡王与我只是单纯的看不得百姓受苦!” “过几日,我便会启程去信阳,王家会帮我卖粮,你也知道我,我行事便是这样,信得过的,便不会再多问,接下来我只踏实的到信阳完婚!我不管郡王什么身份,我只想要嫁给他这个人!谁也拦不住!越是有人想要拦着我们成亲,我越要让他们亲眼看到我的姓氏前面冠上他的姓!” 许峰早就听愣了,他什么都没说,李君却在回答他的问题…… “嗯……还有什么?我能想到的就是这几个。” 李君问的很随意,许峰的心却在狂跳,姑娘不仅回答了问题,连他该怎么解释都帮着想好了。 实际上,李君内心可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随意,她从许峰的表情上断定自己的猜想是对的,她回答了银子从哪来,到底有多少银子,她与裘月生的关系,她建牛山县的目的,秋收后粮食的处理,还有她与周恒温的关系,她如何看待被刺杀…… 所有这些问题,只说明晋王开始关注她了!为何?一向骄傲的晋王,怎会突然把她放进眼中了? “姑娘……下官佩服!只是,还有一条,姑娘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李君皱了皱眉,心中更是捉摸不透。 “我身边的人,你也都见过,都是跟着我从山里出来的,有猎户,农户,也有为避战乱躲进山里的,再有就是郡王顾及我的安危,派了两名身带武艺的随从,都是些女流之辈。” 许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满脸的愧疚。 “我做出来的事情,和我说出来的话,或者我身边的人,你都可以报上去,无需跟我商议,只要你安全,燕牛新区的百姓才有希望!将来几个县乃至几座城,想要百姓丰衣足食,没有你这样的好官,光有我的想法,那便是镜中水月!你不要理那些阴谋阳谋,只做好你的父母官,一切,自有天定!” 许峰怔怔的看着李君,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汹涌而出,吓得李君差点没跳起来! 许峰知道自己失礼了,可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酸楚,他捂着脸,哽咽的道 “若不是生母与孩子在他们手上,我,我何至于此!” 李君一听顿时火起!有本事说服人家跟着你干,挟持家人算什么本事! “详细说来,你家人现在何处?” …… 许峰毫无保留的将事情全部说与李君,李君很痛快的道 “既然都在信阳,那就好办了,你安心当你的差,现在将他们都救出来时机不对,但我可以让人先去看看他们生活的怎么样,暗中给些帮助。” 许峰感激涕零,又说了一堆发自肺腑的承诺,这才如释重负的离开。 许峰走后,李君赶忙叫来周东。 “派三个得力信得过的人,一个带口信给你主子,一个带口信到信阳给李飞,一个带口信给张庶张大人!” 这种事不便落于纸上,李君可不信晋王在燕地只放了一个许峰! 她传给周恒温的口信一是提醒,二是想弄清楚晋王为何突然关注她。 至于李飞,自然是按照地址,趁月黑风高的时候去看看许峰的家人是否安然无恙。 而带给张庶的口信只是一句话:河里的青蛙吵得很! 做完这些,李君依旧不踏实,她又叫来王昆与周西,与他们商量了一下明日起便大张旗鼓的运粮出行的事,不等了!王昆自是高兴的很,大张旗鼓的卖粮比悄悄的卖粮可是容易的多,再说,能够马上离开这里,他真是求之不得,便爽快的应承下来,只让李君等着数银子便是,周西却知道这些粮食,暂时谁都别想买! 送走王昆和周西,李君又到书房给裘月生写信,几日前,李君刚刚收到裘月生的来信,银子已经安全运到抚远城了,数额之巨大,让裘月生着实担心了些日子,这种事一旦被外面的人知道,便是辽东镇,大荒山的劫难! 到北山跟着李奇李大山往山口运银子的,是周恒温的贴身亲卫,周恒温说极是信得过,而从山口运到抚远城,裘月生更是派出了自己的亲卫队,这些兵士本就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再加上对裘月生的忠诚,暂时应不会有事,可那一屋子一屋子,一院子一院子的箱子里,可都是金子和银子,又有重兵把守,用不了多久,各种猜测就会出来,裘月生的意思,让李君赶紧把银子运走,只留下修边关的银子他倒还能压一压。 李君原本准备派陆海和裘成业带着自己的兵去运银子,但要稍晚几日,等王昆开始四处悄悄卖粮,吸引有心人的注意,再让他们出发,可眼下那位晋王若是将目光放到燕地,可不是好事,弄不好前面的所有努力就都会付诸流水,所以李君重新提笔给裘月生写信,将运银子的时间提前,陆海和裘成业即刻出发,尽快将银子运回来! 这些事情李君没有时间跟周恒温商量,她要打个时间差,她算着许峰回到牛山县,写下密折,送到晋地,晋王看到时,她的银子必须已经到了妆库!而且,外面必须已经风言风语,乱成一锅粥,只有这样,晋王才没有时间,精力去琢磨许峰的密折! 河里的青蛙吵得很!这是仅李君与张庶能明白的意思……谣言可以过河了! 第二百章 万没想到(二更) 写完给裘月生的信,李君命周东派人快马加鞭亲手送到裘月生手里,又派人找来裘成业与陆海,命二人连夜点齐兵士出发,五日内,银子必须运回妆库!而且一定要在夜间进城!对外只说是李君要用的物什,这种事在牛山县没少发生,或许能瞒住一阵子。 二人自是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裘成业原本只知道李君有银子,要修大苍关,陆海是只知道李君有银子,二人突然获知李君还有很多银子要从抚远城运过来,内心都颇为震撼,而且要五日内运回,怕是要不眠不休才能做到,二人也来不及细问,只是连夜点齐兵将出发。 这五天,李君度日如年,她也知这么做很是冒险,先不说许峰来了又走会不会被盯上,许峰前脚走,后脚她就派兵回了趟抚远城,这等于不打自招,眼下只希望这平昌城里晋王还没来得急布棋子。 而王昆带着粮食离开平昌城那日,能够吸引多少目光?李君也不知,只盼着越多越好! 最后便是那谣言,可能在过了白河之后掀起风浪?风浪能持续多久?李君更不知,只盼着闹得越大越好,越快传到晋王耳朵里越好! 李君怀着忐忑的心,先是收到了周恒温的回话。 周南又来了,这种紧要的回话也非他莫属。 书房内,李君皱着眉听着周南的话。 “……主子跟晋王说了尹家的事,觉得是个大隐患,便把自己的打算说给晋王听,说是要设计让尹家人跟他联系上,晋王问:如何设计?主子答:先用一笔大买卖把尹家商队引到晋地,然后扣下,王家与尹家说了亲,再让王家悔婚,尹家必定不依,加上之前扣了他们的人,尹家定会找上门来,晋王说:这些小事,尹家不会上当,主子又说:会让尹家人不小心发现,咱们手里有孟家锤!晋王这才应允。” “……主子分析说晋王听到孟家锤,怕是怀疑主子手里真的有,也连带着怀疑姑娘了。” 李君终于明白为何许峰要问她身边的人,这个晋王的脑子倒真是灵活! 李君知道了原因,舒了一口气,若是这个原因,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大的纰漏,也就不会有马上与晋王撕破脸的可能。 可晋王既然担心孟家兵刃落在周恒温手中,又怎么可能放心的看着周恒温与尹家周旋,万一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周恒温弄到了孟家兵刃,他的长生之路还有什么意义! 李君问周南,周恒温打算如何应对,周南答道 “主子说晋王一定会派人跟主子一起与尹家博弈,这个人会是谁,主子现在也不知,恐怕要等到行动前,晋王才会派人过来,这倒不用担心,主子说不管派谁来,在主子身边都是奴才,他整治的了,到时他会想办法让尹家的人跟姑娘你这边联系上,这样,主子那边就是个幌子,姑娘你这边才是真正的博弈。” 李君冷哼了两声,周恒温还真是看得起她,让她与尹家博弈,不怕她一冲动带人直接杀到吴寨将虎妞的家人救出来! 况且,周恒温是不是太小看晋王了? 周南看李君没说话,便又接着道 “主子说晋王虽会担心孟家兵刃落到主子手里,同时又不相信主子能从尹家人手里拿到孟家兵刃,所以晋王应该不会十分的关注这件事,若是在这期间发生了别的事,就再好不过了。” 周南只是复述了周恒温的原话,却未必知道意思。 李君可知道,她再一次被俩人的心有灵犀惊讶到,很快便会——发生点别的事了! ……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裘成业和陆海带着银子回来了,李奇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将士们悄无声息的将银子搬进了妆库,守在一旁的李君终于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她舒坦的多喘一口气,陆海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她身旁,低声问了句 “姑娘莫非是财神转世?” 李君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不屑的道 “瞧你这点出息,这点银子就唬住你了?” “这点银子当然不能,可还有几个这么多就能!姑娘应早些告诉我们,我们也好有心理准备,至少事先多准备些再大一些的车,或许可以少跑几趟。” 李君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还要再运一趟?” “不是一趟,至少还要三趟……” 李君立在原地,任秋风随便吹,她不知道自己是欣喜还是慌张,总之,有些颤抖,她终于知道为何裘月生如此着急让她把银子运走了,换做是她,她也怕!更何况抚远城还没有像妆库这样的大型储物仓库,可想而知这些天,裘月生是怎么度过的! 这时裘成业也走了过来,到了近处,李君发现裘成业看她的眼神满是探究。 李君故作镇定的撇了一眼裘成业,内心却不断的祷告“啥也别问!啥也别问!我特么也不知道有这么多银子!” 裘成业倒真是啥也没问,只是与李君商量如何能少跑一两趟,这一趟,除了他们自己带的马车,抚远城里能用的也都用上了。 如何能少跑两趟?现做大的马车,时间上肯定来不及,况且动静也太大,几个人商量了半天,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一趟趟这么运!但是时间上不会像这次这么快,这五日可真的是不眠不休,将士们都有些扛不住了,后面几次只能尽量快,却要保证将士们的休息! 如此一来,李君启程去信阳的时间就不得不改动,而且一拖至少二十多天,找什么借口能消灭晋王无限遐想的细胞? 病一次吧,好久没病过了! 转天,李君找来胡大夫,将自己的愿望表明,胡大夫很是纳闷 “姑娘,你装病就装病,对外说一声染了风寒,然后哪也不去即可,找我来是何意?” “我装病倒是好装,可万一有人一定要弄清楚我是真病还是假病,又该如何?” “还有人敢拧着姑娘来?” “我也想看看这平昌城,哪个是人哪个是鬼!” “姑娘想……看上去真的病了?” 李君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当天,李君染了风寒的消息便传开了,恰巧这一日李君收到消息,王昆的运粮车队遇袭,所有人都觉得姑娘这是着急上火,病倒了。 李君觉得老天爷真的很帮她,一切安排的这么好! 第二百零一章 人心难测(二更) 王昆的车队遇袭是意料中的事,李君还担心没人来劫呢! 徐凯安排的二百人的护卫挡住了第一拨,那么接下来应该还会有第二拨,第三拨,按照李君的安排,徐凯会接着调人过去,以保证粮食不会被真的劫了,来人也别想再回去! ‘病’了几日后,第二拨银子也到了,李君又踏实了些,而这几日,络绎不绝的人来宅子探望李君,全被柳翠挡回去了,本来伤寒就易传人,李君也是‘好意’! 这平昌城里数李君最大,就像胡大夫说的,谁还敢拧着李君来?说不见,谁还敢硬要见? 李君确实可以做到说不见就不见,但是若是远道来探病的,再不见上一面,于情于理就说不通了,更何况来人还是曾经在李君手下效力,被李君赞过几次的牛山县知县——牛一声! 这一日午后,芸娘走到塌前低声说“牛一声来了!”李君先是愣了愣,然后眼神暗淡了许多,他那位白发苍苍的娘亲让李君印象深刻,老母亲含辛茹苦的养大儿子,又跟着儿子艰难度日,一路都扛过来了,牛一声怎么到这个时候……变了呢?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李君安慰自己,也许牛一声真的只是来看看她。 李君靠在榻上,不远处摆放着屏风,牛一声战战兢兢的站在屏风外,为自己的不请自来,找着诸多借口。 “……我娘急得不行,让我一定过来看看,说姑娘是菩萨转世,心善人好,定能逢凶化吉!” “……来之前,我去找了许大人,说我十分挂念姑娘,当初若不是姑娘,牛山县怕是,怕是就此没了也未可知,可如今,牛山县红红火火,百姓丰衣足食,这都是姑娘的功劳!许大人念我一片赤诚,便准了我的假……” “……这人可是极有本事,人品高洁,不管病患有钱无钱,他都给看,也当得妙手回春四字,只是从不出诊,这次能跟着下官过来,也是听说是为了姑娘医病,这才跟了来,姑娘让他瞧瞧,我娘就是担心平昌城没有个像样的大夫,耽误了姑娘的病情可是大事!” 李君靠在榻上,心里不是滋味,连大夫都带来了,哪里还有什么或许!只是李君不明白,曾经说话都抖索的人,如今怎会如此伶牙俐齿!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他便忘了自己初心吗? 眼看着李君一直没出声,牛一声心中忐忑万分,这些说辞都是他琢磨再三定下的,应当没有破绽才对,他稳了稳情绪,便大着胆子又催促道 “姑娘要为燕地的百姓想想,姑娘早一日痊愈,百姓们才能安心……” “难为牛大人想的周全,那就……劳烦了!” 李君沙哑着声音,有气无力,说完还咳嗽了几声。 牛一声激动不已,连行礼都忘了,直接转身出了房门去找带来的大夫。 胡大夫站在角落里不由得冷哼了两声,心道:得罪这丫头,有你们后悔的时候!她狠起来,可是对自己都下得去狠手的! 牛一声带来的大夫很快就诊断好了,伤寒无疑!且比较严重,大夫匆匆写下一张方子便与牛一声快速的告辞离开了,开玩笑,伤寒传人啊!那位姑娘刚才还不断的咳嗽来着!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胡大夫就进了屋,拿起那张方子看了看道 “倒还算对症,就是用药猛了点,看样子是想让姑娘快点好起来。” 小桃几人忙着把屏风搬开,胡大夫边说边坐到塌前,伸手号脉,嘴里还在嘟囔“何苦呢?想装病就装,何苦为了逼真便真让自己染上风寒!” “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谁让你没本事让我像染了风寒一样,其实却没事。” “姑奶奶,我能医好你这风寒已经是老天爷开眼了,你当风寒这么好医?每年不知道多少人因它丧命……” “你知道还敢帮她!” 突然的一声怒吼,胡大夫毫不犹豫的从绣墩上跌坐到地上,惊恐的看向门口。 周恒温一身铠甲,一脸怒容的站在房门口。 胡大夫觉得心脏马上就要跳出胸口,他求助的看向李君,李君虚弱的笑了笑,轻声说道 “你先下去吧。” 胡大夫赶紧爬起来,从周恒温身侧贴着门框溜了出去。 “你爹哪是那么好骗的?他本就盯着我呢,小心些没坏处。” 李君虚弱中带着几许温柔,让周恒温心疼的不行,心中虽有百种怒火却舍不得跟李君发,只是不知谁又要受这无妄之灾了。 “总能想出别的办法,你这样不是自己受罪!” 周恒温扶起刚才胡大夫坐倒的绣墩,刚要坐上去,李君却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别传上你!”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周恒温利落的坐到绣墩上,仔细打量李君。 李君连着几日都在发热,忽高忽低,苍白的面色里透着一丝潮红,鼻子因这几日不断的擦拭,红的比较醒目,眼光无神,眼角发红。 周恒温有杀了胡大夫的冲动,他使劲攥着拳头,抿着嘴,生怕自己出声就是拿下胡大夫。 李君轻柔的拍了拍周恒温的手背,柔声道 “你别着急,人生病再正常不过,平时生病哪来这么多好处,这次可都是好处,值了!” “我宁愿你别生病,多少好处我都不要!” “孩子话!”说罢,李君探出头得意的看着周恒温低声道“你知道咱们有多少银子吗?” 周恒温看到李君眼中突然迸发出的神采,笑了笑道 “知道你最有钱!” “不是我,是咱们!我打算让裘将军多借我点人,将要修建的大道,尽量快的修好,反正咱有的是银子,这样,等明年收了冬小麦,再等秋收,粮食运送起来也方便,再说,指不定哪天,大苍关的事就传开了,我有多少银子的猜测最后都得指向大荒山,指不定多少人要以身犯险,辽东镇若是防御不当,等于你后院起火!若是把防御圈扩大,嗯,就是敌人到不了辽东镇就被挡住了,到那时,这几条大道就能发挥作用,城与城之间相互补给方便,速度又快,这样不仅你后院安稳了,敌人也只能望洋兴叹!” 周恒温认真的听着,突然想起李君还在病中,忙皱眉说道 “这些事我记下了,你还在病重,不宜思虑过重,万事有我,你先好好养病!” 李君笑了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闭着眼,张口又说上了。 “只是可怜了王昆,这一路心惊肉跳的,但是贡献很大,你知道吗?”李君睁开眼,促狭的说道“已经有三拨人去劫粮食了!我跟徐凯说了,来了就别放走!” 李君重新躺好,闭上眼道“消弱他们的人力,吸引他们的注意,这些粮食的贡献太大了!哦,对了,你爹不是你亲爹的谣言应该就快传开了,你要有心理准备哈。” “其实我觉得也没啥,你爹本来就不像亲的,真正生气的人应该是他!那些大臣们可别辜负了我和张大人的良苦用心,一定要使劲逼着你爹立世子,到时争得鸡飞狗跳才好,咱们……” 李君越说声越小,最后竟是睡着了。 周恒温疼惜的看着李君出了好一会儿神,这才轻轻抚摸了一下李君的脸颊,轻声道“这世上,我只有你!” 周恒温没有离开,一路劳顿也是累了,他握着李君的手,趴在榻上睡着了。 …… 院子里很清静,除了桃红柳绿和芸娘,再无旁人。 人呢?全在妆库! 悦儿带着柳翠忙着清点金银,虎妞带着胖丫和慧娘忙着整理金银,凡是悦儿和柳翠清点过的,虎妞几人就抱到指定的地方摆放好。 旧的还没清点出来,新的又来了,据说还有最后一趟就运完了! 裘成业与陆海都瘦了,如此马不停蹄的来回奔波,还要随时警醒,高度戒备,不瘦才怪。 柳翠自是很心疼,便偷偷的学着胖丫的样子给裘成业带了很多——没有一粒粮食的干粮! 陆海每次见到裘成业美滋滋的啃着猪蹄,他都不由自主的掏出自己怀中那张大饼,就着随风传过来的丝丝肉香,咬一口饼…… 终有一次陆海忍不住了,很是关切的问裘成业“你几次到抚远城,为何从不去看望你娘?” 裘成业便没了胃口。 …… 二十几日的煎熬过后,金银全部运到,李君的病也好利索了,王昆的运粮车队跌跌撞撞的进了晋地,这期间遇劫达六次之多,粮食还在,一粒未少,人员伤亡也不大,徐凯还一路补充,等到进了晋地,已是八百人在护送粮食了! 周恒温陪着李君待了三天便不得不离开,谣言已经过了白河,在燕地晋地快速传开,晋王震怒!要彻查谣言出处,还要尽快平息谣言,可百官哪有精力管这些,他们再次团结一致,苦苦规劝晋王用实际行动打破谣言,几位成年的王子更是明着暗着为自己拉拢官员,争取表现的机会,方氏更是施展自己的特长,朝堂之上使人步步紧逼,而王府后宫又有尸体被悄悄抬出…… 晋王也突然按点上班了,今日让大臣提供世子人选,明日便在大殿之上把几个儿子骂的一文不值,后日便会有官员丢了乌纱,下了大狱,如此周而复始,谣言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一时之间,信阳上空像是被厚厚的乌云遮住,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能等到乌云散去,日光现的人。 只有周恒温远离是非之地,他的舞台不在那个小小的府城,他要回去选好目标,准备‘大发雷霆’,然后‘丧失理性’的去突袭! 第二百零二章 安排妥当(一更) 病愈的李君,清减了很多,却又忙了起来,之前没想到会这般富有,如今却不得不小心谨慎,她要离开,没人看着这些银子可不行! 趁着悦儿和柳翠还在数金银尚未统计完成,李君将张庶和陈凡调了过来,加上徐凯,李君郑重的将妆库交给三人,又一起商讨出守卫和提取金银的章程。 张庶来了,小晨光自然和爹娘团聚了,几个月未见,小晨光长高了一大块儿,竟是能完整背诵千字文,弟子规,还能提笔写出不少字,很是懂事知礼,李奇和虎妞高兴得不得了。 李君眼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便决定让李奇和虎妞留下来,结果夫妻二人说什么也不干,只说小晨光跟着张庶是孩子的造化,他们夫妇俩留下也没用,实在想孩子了,快马加鞭过来看看就是了,李君依旧坚持,虎妞便说起自己的家人,说想看着自己的家人被救出,一下子没控制住又嚎啕大哭起来,李君只得应承他们夫妇继续相随。 又过了几日,周恒温建的平昌卫兵将到齐,领兵的竟是徐顺!原本一个卫所满员五千六百人,周恒温竟是给这个卫所安排了两万人! 这两万人是用来守城的,徐凯之前在当地也招了一些兵士,手下也有差不多一万人,哥俩儿一个守城一个守妆库,人员调配可自行安排,张庶曾担忧的问“一家子守一个城,万一出点什么状况……”李君说“凡事都有利弊,眼下这哥俩儿最合适!” 而眼下,这些兵士需要抢在上冻前把城墙全部修好! 袁柏林尚不知妆库如今堪比国库,只道是平昌城或许要取代保安城成为府城,他自然很高兴,加上来了这么多人一起修城墙,眼看就能完工,袁柏林心中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 所有事情好像都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有一件,让李君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飞三次夜探许府,终于找到了许峰的一儿一女,他们生活在下人房中,骨瘦如柴,遍体鳞伤,而许峰的生母,也就是府中的晴姨娘,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病逝了!说是病逝,李飞说,只看两个孩子便能猜到,那位姨娘恐怕死前没少遭罪! 李君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想不通这是多大的仇恨,才会对孩子下手,只想赶紧把两个孩子救出来,可静下心来在一想,这事还得听许峰的,若是现在救出两个孩子,许峰也就算是站在周恒温这边了,若是处理不当,走漏了消息,晋王会如何处置许峰? 李君派人将许峰请来,让周东与他讲明情况,看他打算如何做。 李君之所以没有亲口相告,也是怕许峰当着李君的面不敢表达真正的想法,李君不想强人所难。 周东和许峰谈了一夜,天亮便带着许峰见了李君,许峰双膝跪地,泣不成声,他早就怀疑生母已不在人世,次次让兄长安排见面,兄长都以各种理由拖延,许峰的夫人也因两年未见过孩子,思念焦虑成疾,如今得此噩耗,许峰虽有心里准备,却也是伤心欲绝,痛苦不堪,他已对不起母亲与妻子,哪能为了自己的安危再不顾孩子死活! 周东说,许峰并没有任何犹豫,只求李君尽快将两个孩子救出来,然后妥善安置,他怕带在身边依旧逃不出兄长和嫡母的魔爪。 许峰跪地不断磕头,只盼李君答应,李君赶紧命周东将许峰扶起,说孩子她定然会救,只是每一步都要想周全,才能保许峰一家安然无恙。 许峰此时怕是已经神智不清,好不容易被周东刚扶起,又再次跪倒磕头,求李君在他夫妻二人死去后,收留两个孩子。 李君想到许峰或许会一时冲动,想着与许宅里的人同归于尽,便毫不留情的一顿训斥,总算是将许峰的情绪稳定下来。 李君对许峰说 “救孩子很容易,现在许宅没有防备,只要方法得当,两个孩子都会安然无恙的被救出,救出后我会尽快送回燕地安置,你和夫人可悄悄探望,只是,你也知咱们对的是晋王,若是别人,我大可告诉他是我救走了,他又能奈我何?可晋王不同,至少现在,咱们的命都在他手中拿捏,一个不小心,满盘皆属。” “姑娘让我如何做我便如何做,只要能救出孩子,就算要了我的命去,也可!” “先别着急送命,没了爹娘的孩子,别人再关爱,哪及自己父母万一!” 许峰只能称是。 “我想着你那位兄长未必会让晋王知道他是如何拿捏你的,所以孩子不见了,他或许一时半会不敢说与晋王知,只会来试探你,你便装作一无所知,还照之前那般,时不时提出要与生母和孩子见面,他让你写什么你就写什么,你要做的就是稳定自己的情绪与他周旋,可能做到?” 许峰使劲攥着拳头,抿着嘴,李君知他现在想凌迟了他的兄长,要求他装作若无其事,需要时间。 “为了孩子,你也要装!等有一日咱们有了足够的能力,我应承你,让你手刃仇人!” 许峰这才狠狠点头。 事后,周东告诉李君,许峰的生母曾是许峰父亲非常宠爱的一位妾室,许峰小时候也曾有过快乐时光,可等父亲因病过世后,便是天堂与地狱的转变!许峰嫡母像是终于找到了生活的乐趣,对他们母子百般折磨,许峰寒窗苦读正是为了有朝一日带着生母摆脱嫡母的蹂躏。 李君默默听完,心中不免怅然,有多少女人由妒生恨,满手血腥却不自知,还沾沾自喜胜到最后!殊不知因果报应放的过谁!而那个男人也不会再回来,失去的就是失去了,放不下,受罪的何止你脚下的那个人! 稳定了情绪,李君又想了想各种可能性,这件事她没有时间跟周恒温商量,若是因此事引得晋王猜忌防备,是不是得不偿失?可想到那两个被人虐待的孩子,李君还是想赌一把! 就赌许峰的那位大哥许恒,不过是晋王手下的一员小吏,既无机会得见晋王,还要巴结讨好上司,孩子不见了,短时间内,他不敢上报! 李君即刻命周东派人传口信给道士和李飞,尽快想办法将孩子救出,妥善安排! …… 时间!李君与周恒温需要时间!他们必须趁着局势纷乱时,加快壮大自己的脚步,等晋王,方氏理出头绪时,周恒温已非周恒温!而李君之前做出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转移晋王与方氏的目光,现在,李君要用自己,为辽东镇,为燕地,为周恒温争取时间! 安排好所有事,李君终于启程了。 第二百零三章 再次启程(二更) 本打算秋高气爽时动身,哪知一下拖到了北风呼啸。 冬日的燕地,萧瑟而荒凉,北风凌厉,偶尔雪花飘扬,车队行进的速度很缓慢,路上行人难遇,且不说没有探亲访友公干的,更没有流民逃难要饭的,想来都被王家收了。 虽说没想到会在如此寒冷的时节动身,但是李君还是提前为将士们准备了厚实的棉衣皮帽,车上又带够了吃食,银两,补给不是问题,李君又不要求速度,还按月发放薪资,虽说寒风瑟瑟,可人心还是暖的。 整个车队慢悠悠的行进,枯燥无趣,可裘成业和陆海却不敢掉以轻心,李君如今可是一块大肥肉,想让她死或者想劫走她的人可不少,谁知道他们躲在哪里准备偷袭。 李君可不这么想,眼下的局势怕是没人能想得起她! 前几日周恒温来信说,谣言已经铺天盖地的在晋地散开了,晋王可是大动肝火!他命人严查谣言出处,严惩散播谣言的人,进展缓慢不说,大臣们趁机纷纷上折子请立世子,以正视听!可说是锲而不舍,晋王最恨被人挟持,恼怒之下已斩杀了两位能臣,却依然没能阻止臣下请立世子的决心,晋王在与臣下斗智斗勇,而周恒温已经找好目标,准备‘恼怒’之下,起兵讨伐! 原本按照晋王的安排,这个时候周恒温应该在攻打梁地丰城,年前拿下丰城,晋王就准备称帝登基了,虽说梁地没有全部攻下来,但是这两座城是梁地的产粮重地,一旦到了晋王手中,剩下的城池便只是时间问题,只当梁地已经全部拿下! 但是今年年中,周恒温‘一时冲动’拿下了齐地的两座城池,然后又整顿军务,攻打丰城的事只好往后推了推,即便是往后推了推,周恒温对晋王承诺,年前也能拿下丰城! 然而,满天下的谣言,那可是对血统的质疑,晋王其他儿子都在信阳为争夺世子之位自作着聪明,这个时候手握兵权的周恒温不替自己的父王出头哪行! 周恒温选中的目标是哪里?自然不会是梁地,吴地,谁不是捡软柿子捏!更何况裘月生与周恒温说过,易县必须拿下!拿下易县,辽东镇的防御圈才真正闭合。 为了不让目标太明显,周恒温打算这次连下齐地三城,除了易县隶属的泰安城,还有阜宁城,六安城,如此一来,连上之前拿下的黎阳和丽水,燕地的疆土又向齐地扩出二百多里。 事成之后,晋王怕是不但不会责怪周恒温,还会欣慰有个儿子能为他出头,虽说未能按照计划拿下梁地丰城,可眼下,就算拿下丰城,晋王也无法称帝,儿子都没弄清楚是不是自己的,还有脸当皇帝?这事儿不说清楚,怕是难堵悠悠众口! 至于齐地那位齐王到底有没有说出一些让周恒温分外恼怒的话,这个不重要,周恒温说他说了,他便是说了! 除了质疑血统的谣言,眼下王家和尹家的恩怨,同样让有心人时刻关注! 王家本来在秋收之前谈妥了几家买粮的粮商,结果粮食运到晋地,王家却说不卖了,没过几日,也就是十日前,尹家派人到晋地与王家交易,不知哪里没谈妥,竟是动起手来,因事发在晋地,王家自己的地盘,尹家自是没讨得好,除了跑了一两个护卫,其他人全部被王家抓了起来,不仅如此,王家还对外宣布,王家七公子与尹家六姑娘的婚事作废! 世人这才知道,之前王家居然和尹家议了亲,那可是高攀啊,可究竟为何事两家大打出手,还为此伤了两姓之好,世人纷纷猜测,茶余饭后,除了低声讨论晋王十几个儿子,到底是不是晋王亲生的外,便是高声讨论王尹两家究竟为何事翻脸。 方氏自是知晓王家背后站的是李君和周恒温,哪能不关注?尹家知道晋王现如今正窝里乱,便善解人意的没有打扰晋王,而是派人与王家商谈,整个商谈过程,方氏怕是会想尽方法阻挠破坏,让王家与尹家树敌,便是周恒温与尹家为敌!再加上立世子的事,哪里还有心情顾及李君。 至于其他人,这时候怕是都在观望,不管是谁,这时候来招惹李君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 虽说行程有些枯燥和艰苦,但李君还是很开心,因她这一病,赶不及在过年的时候到信阳,不知道省了多少麻烦,而她一日没到信阳,方氏便一日不得心安,多好! 车队就这样慢慢悠悠,不急不慌的在寒风中前行,一路人影都没见几个,更不要说暗杀,偷袭,李君主张不进城,不去打扰地方官员,露宿野外虽说艰苦些,但是会让那些负责监视李君行程的人闹心,给敌人添堵的事,李君很愿意做。 这一日,车队终于行至木县,这是晋地与燕地的交界处,因一直是交通要道,往来晋燕的客商多会留宿,木县曾经也算繁荣,战乱这几年萧条了不少,可木县县城外有座法华寺,传言求姻缘与求子极其灵验,以至于战乱时香火也不曾断过,柳翠与悦儿都知道这座寺庙,悦儿两次路过都没机会去看看,这次便拉着柳翠去央求李君,歇息半日去上柱香。 李君自然应允,每日枯燥的赶路,歇息半日游览下寺庙也不错,更何况,过了木县,便是晋地,不是自己的地盘了,李君告诫自己可不敢再横着走了! 车队在法华寺不远处扎营,李君穿戴严实,带着妇女联盟的众位女子动身前往法华寺。 法华寺建在木县县城外云翠山的半山腰,其实云翠山并不高,说是半山腰,也不过几十级台阶,远远便能看到枯树环绕的杏黄色的院墙和青灰色的殿脊。 众女子拾级而上,很快便到了庙门,这座寺庙远没有李君想像的规模宏阔,李君以为如此出名的寺庙自当气象庄严,瑰丽壮观,哪知竟像是深山古刹,只觉幽静神秘,古色古香。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寺庙内没有几个人,柳翠拉着悦儿早就跑去上香,虎妞和胖丫也跟了去,李君眼见桃红柳绿跃跃欲试,便放她们自己去烧香拜佛,反正寺庙也不大,拜完之后再来找她也不迟。 芸娘慧娘表情肃穆,没有丝毫兴趣,李君心中一阵心疼,她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心里却在想:早晚破了你们那个破门规,把你们嫁出去! 李君上一世去过的名山古刹可不少,兴趣并不大,她带着芸娘慧娘倒像是在游览,走到最后的天王殿,李君看到了大殿旁有一个小门,敞开着,李君好奇的走了进去,竟是别有洞天。 这里青砖铺路,古柏参天,曲径幽深,不远处竟还有已经上冻的池塘,再往里走便是几亩田地,田间还可见星星点点的薄雪,想来是僧侣自己开垦出来种菜用的。 “施主,有礼了。” 突然传来一声苍劲有力的声音,吓了李君一跳,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慈眉善目,手捏佛珠的老和尚站在不远处正看着她。 李君皱了一下眉,扭头看了看芸娘,这地方如此清幽,除了风声没有别的声音,这个老和尚走近她们,芸娘和慧娘竟是不知。 芸娘与慧娘一脸戒备的将李君护到身后,手握剑柄盯着老和尚。 第二百零四章 苦口婆心(三更) 老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慈祥的道“施主莫惊,老衲只是这寺中僧人,无恶意。” 李君拍了拍芸娘和慧娘,二人让出一条缝隙,李君礼貌的看向老和尚,竟被老和尚眼中的精光闪的心慌了慌。 李君稳了稳心神,想了想该如何称呼老和尚,直接喊和尚怕是不礼貌,突然想起那部浪漫主义的神话故事便开口道 “唐长老,不是,长老莫怪,乱世之中远行,不得不小心提防。” 老和尚笑着挥了挥手道 “老衲可当不得长老二字,德腊俱尊,故曰长老,长老之腊须在五十腊以上,人天尊崇,方可称为长老。” 李君很想装成明了的样子,可没能及时控制住蒙圈的表情,索性就呆呆的看着老和尚。 老和尚又笑了笑道 “施主可称老衲法师,老衲也算精通佛法,善于讲经,不知施主可有兴趣听上一听,或许对施主大有帮助。” “没兴趣,多谢法师!” 李君虽偶尔也会故弄玄虚,却最讨厌别人故弄玄虚,她直截了当的拒绝,转身就要走。 老和尚的笑容定格在脸上,他见过的善男信女可不少,哪个不是把他的邀请当作天大的幸运,别管那些人是想窥探天机,从他这里探听下自己的将来,还是真的对佛法感兴趣,总之无一例外的会驻足多聊几句。 “施主不想知道自己的将来会如何?” 李君冷哼了一声,停下脚步,转身戏谑的看着老和尚问道 “法师的经法中还有我的将来?” 老和尚倒是镇定,对李君的嘲讽并不在意,仍旧慈祥的说道 “佛说,今生种种都是前世因果,今生又是来世之因,老衲即可知前世,也能断来世,怎会不知今生?” 李君听罢差点笑出声来,她自认就算够能唬人的了,如今竟遇到一个拿前世今生唬人的大忽悠,要说这老和尚没有目的,李君可不信,只是他究竟只是个骗财的神棍还是另有目的,李君还需要再看看。 “到不知法师法力无边到这个地步,倒是我失敬了!还望法师莫怪。” 老和尚哪能看不出李君的嘲讽,心中不由责怪自己小看了这丫头,只见他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高深莫测的道 “智人除心不除镜,愚人除镜不除心!” 李君听不懂,却一本正经的道 “受教!还望法师告之,我前世是谁,今生如何,来世又是谁?” “前世已过,无谓探究,今生可定来世,不得不慎!” “如何慎重才不枉今生又对得住来世?” “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 李君呵呵一笑道 “我以为法师会说多行善事。” 老和尚一怔,他收到的消息,这位姑娘多金少智,刚刚他还暗自埋怨自己低估了这丫头,可几句话后,老和尚心中有些拿不准,要么这丫头确实是个直爽无脑之人,要么…… 老和尚收敛笑容,严肃的道 “何为善事?贫苦之人无力施粥救难,善事便是勤恳劳作,心无怨怼,以善意事人;富裕之家,有余财余粮,善事便是心怀怜悯,施财施粥,修桥铺路;手握权势之人,善事便是心存百姓,谨记一念便可生灵涂炭,不可妄下决断!不知施主要做哪种善事?” 李君还没想好怎么答,老和尚上前一步,芸娘慧娘即刻拔出宝剑,老和尚皱了皱眉没再动,李君拍了拍芸娘和慧娘,二人这才退后一步,宝剑却没有入鞘。 “施主正值豆蔻年华,不谙世事实属正常,要知善事非善事,而是善心,无心便无善,观事观人便是观心!施主可会观心?” 李君像是明白了一些老和尚的意思,她抿了抿嘴继续认真听。 “世人万千,便有万千颗心,并非只有善恶之分,有人貌似忠良,实则心黑如碳,有人玩世不恭,却从不害人,有人一身正气,却不辨忠奸,有人初心纯良,却善变易叛……林林总总,真真假假,施主可知如何辨别?” 李君挑了挑眉,她好像又明白了一些。 “世间险恶,田园清幽,修身养性,来世必佳!善恶报应,福祸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 李君笑了,她向着老和尚走去,芸娘慧娘赶忙阻拦,李君挥了挥手,示意无事,她虽不能完全听明白老和尚的意思,但大概也能懂,老和尚是在劝她回到山中,远离纷争,这是善意,无需防备。 李君走到老和尚跟前,芸娘和慧娘紧跟在侧,李君一改之前嘲讽的语气,极诚恳的问道 “法师的意思是我年龄小,应付不了世间的险恶,回到来处是最好的选择?” 老和尚刚要点头,猛地想起‘来处’这个词,若是他点头,便是说明他知道李君的来处,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老和尚倒吸一口冷气,差点上了这丫头的当。 老和尚微妙的表情变化,哪里逃得过李君的眼睛,她更加笃定这个和尚是来阻止她去信阳的。 “法师,人只要活着,便躲不开七情六欲,田园虽是清幽,却关不住想要出去的心!法师说观人,观事归根结底都是观心,观谁的心?若是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明白,就算是看明白别人的心又有何用?” “非也,非也!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施主何苦犯险!若为来世计,今生修心养性最是稳妥,止贪念,限爱欲便是修心养性的一种,施主若是能参透,今生来世都不足惧!” 李君能看到老和尚眼中的急迫,心中不免万分诧异,究竟是谁这么想阻止她去信阳?他们又是怎么知道她会到法华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们如何能预知? 李君背着手转向冰冻的池塘,心中开始推测分析,谁会用这么温和的方式阻止她?像是知道信阳是龙潭虎穴,不愿她去涉险,想让她回到山中安稳一生。 老和尚见李君沉思,以为是在考虑他说的话,便静静的等在一旁,可内心却并不平静,他知道今日自己心急了,他原本以为李君会像其他人一样,见到他便想问今后会如何,他早就想好了如何吓唬李君,并且有信心让她信服,乖乖的回到大荒山,可李君出乎他的预料,她像是对未来并不感兴趣,甚至对他不屑一顾,这就打乱了他的计划,甚至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好在行走江湖多年,大风大浪都经历过,还算能做到临危不乱,只是……有些着急了! 李君想了会儿,实在想不出会是谁这么好心,便只能从眼前的这位和尚入手了。 李君重新面对老和尚,诚恳的道 “法师,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法师解惑。” 老和尚不急不徐的点了点头道“讲来。” “我知道一位善人,家中有些钱财,此人乐善好施,见不得有人受难,不知救助了多少人,就算是修路凿井这样废银子的事,只要他知道了,也会解囊相助,乡里乡亲无不称颂!可就是这样的好人,刚年过不惑便因一场恶疾双目失明了,所有人都觉得老天不长眼,为何让这样的好人遭难,同时,大家也觉得善人不会再似之前那样乐善好施了,可这位善人虽双目失明,却没有任何怨怼,依旧如之前般看不得人受难,乐于助人,这样的好人,法师可知最后结局如何?” 没等老和尚预测,李君又开口了。 “一伙匪徒冲入善人家中,抢走钱财,杀死了善人,善人死时身重十几刀!唯一的儿子也被贼人杀死,法师可为我解解惑,如此善人,因果何在?” 老和尚慈祥的脸庞显出一丝悲戚,他缓缓开口道 “前世因,今世果!” 李君笑了笑道“我听过另一位大师评论此事时的言论,与法师倒是相近,他说这位善人前世作恶多端,本应连着三世受罚,分别是这一世双目失明,下一世丧子之痛,再一世被人斩杀,因他这一世行善积德,所以本应三世的罪便都在这一世受了,等来世,善人便可万事顺遂,富贵安康,甚至封侯拜相。” 老和尚听罢,连连点头。 李君却郑重的道 “我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你们怎知善人这辈子过的就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怎知他不觉得这一世活的很好?” “人活一辈子究竟活的是什么?心情罢了!何为苦,何为难?做喜欢的事情,再苦再难也不觉!家财万贯的人未必有犁田种地的人活得简单舒坦,我们怎能用我们世俗的观念去看他失去了什么,而看不到他得到了什么?善人虽双目失明,可他还有能力帮到别人,对他来讲或许就是莫大的欣慰!” “法师可有十分愿意做的事?比如,讲经,当您看到人们听完之后有所悟的表情时,内心必定十分喜悦与满足,可别人感受不到,若是有人告诉您,为了这种喜悦与满足,您的寿命可能缩短二十年,您是愿意一生默默无闻种田耕地,还是云游四方讲经渡人?” 老和尚听得心里直叫苦,他自是明白李君的意思,说了一大堆,不过就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和舍生取义的意思,看着李君说的那么大义凛然,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李君看着老和尚的表情很是满意,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朝老和尚拱了拱手,转身便要离开。 老和尚焦急之下,没有细想,开口喊住李君“施主不如留在寺中用些斋饭,老衲也好继续为施主讲经。” 老和尚自己说完自己都觉得欠妥,心中更是焦急不堪,他可是拍着胸脯说能将这个女娃娃拦住的,本来以为小事一桩,想到自己夸下的海口,老和尚哪里还能淡定!他恨不得冲上前去抓住李君绑回大荒山! 第二百零五章 一次试探(一更) 李君礼貌的停了下来,转身朝老和尚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道 “多谢法师!还请法师代为转告,就说李君感激不尽,可不管前面有多大的危险,我也会走下去!” 老和尚彻底傻了,这是什么意思?她请他代为转告,还感激不尽,她怎么知道的?老和尚脑子顿时乱作一锅粥,他觉得自己没有说漏什么,虽有些着急,表现也还算可以,这丫头不是财多智少吗?怎会如此难对付?老和尚抬头无语问了问苍天。 眼看着李君马山就要走出院门,老和尚悲愤望天的脸突然喜上眉梢,只听他高喊了一句 “施主可知人不留人天留人!” 李君这几步走的也很煎熬,她在等老和尚留她,她想知道是谁在阻止她去信阳!所谓言多必失,只要有机会接触,老和尚焦急之下指不定还会漏出什么破绽,可快走到院门口,老和尚还没开口,李君质疑自己欲擒故纵的方法是不是用错了。 好在老和尚开口了,可用的方法…… 李君抬头望了望天,阴天而已,上一世的天气预报准确率犹如她的化学成绩,这一世老和尚的眼睛还能强过卫星云图? 李君站在院门口,转身意味深长的对老和尚说道 “若是天都留我,那便是说明我与法师有些缘分,到时,法师可以找我,我再仔细聆听法师讲经说法!” 老和尚慈祥的笑了。 二人都在心中虔诚的企盼快点下雪越大越好…… 果然,等李君带着妇女联盟回到营地,天地间雪花已开始漫天飞舞,可惜不够大,李君想这样的雪量不足以让他们的行程停下来,她凝视着天地间白色的纷乱,心绪也跟着乱了起来,李飞已经将两个孩子救了出来,信阳城正在满城搜捕,李飞只得将孩子放在陈雷已经改造好的密室中,这才躲过一拨又一拨的搜查,她低估了许恒! 尹家与王家已经联系上了,但尹家的态度出奇的强硬,铁定不退婚!而且谈妥的粮食也一定要,却只字未提孟家锤的事,李君想会不会成心放回去的那两个人不认识孟家锤?还是说周恒温仿造的孟家锤不伦不类,尹家就没相信! 漫天的飞雪越飘越密,越飘越急,李君眯着眼睛,心里踏实了,这下是真走不了了! 李君命周东去木县县城,先找间合适的客栈,包下来,再找县令,让他妥善安置裘成业的五百兵士。 李君准备趁着这场大雪,在木县多待几日,一是可以理一理头绪,那些超出预计的事情下一步该怎么办,二是可以探一探老和尚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老和尚此时也在凝视着漫天飞雪,此时的他已经冷静下来,再回想自己的说辞,便觉得漏洞百出,那丫头能想到什么便也不足为奇,说到底都是太心急了,也太轻敌了! 他脑子里反复琢磨着李君说过的话,想着下一步他该怎么做才能阻止李君进入晋地,那一路的麻烦不是这个小姑娘能应付的来的,该怎么做呢? …… 木县曾经是过路客商经常留宿的地方,县城中客栈自是不少,条件好些的也有,周东包下一个便于设防的客栈名曰明月客栈,是一间能住下包括陆海那五十人在内的大客栈。 木县知县早就得到过上封的嘱咐,若是未来的郡王妃路过留宿,千万照顾好!其实不用上封说什么,这木县一天属于燕地,就没人敢慢待了李君。 木县知县眼见大雪纷飞,哪里敢将裘成业的五百兵士安排在县城外,干脆离明月客栈不远处征用了数家客栈,将裘成业的兵士安排住了进去,李君知道了,便派周东将租赁客栈的银子给知县送了过去,知县哪里肯收,只说是应该的,周东笑嘻嘻的道 “我们姑娘最喜心系百姓的官员,那些商家这几年的日子怕是不好过,还望知县大人体恤他们,再说,我家姑娘最不缺的就是钱!” 知县战战兢兢收下银子,又偷偷塞给周东些碎银,讨好的问 “内人一直仰慕姑娘,想去给姑娘请安,您看什么时间去合适?” 周东将碎银塞回给知县,笑呵呵的道 “什么时间都别去,姑娘与别人不同,最喜清净,你只当姑娘没在这,姑娘反倒高兴。” 知县只当是周东嫌银子少,不肯说实话,可就是这点碎银,也是他想办法省出来的,再多他也拿不出。 结果,转天,知县的夫人便递了帖子来拜见,李君只说精神不好,打发了,但是知县夫人带回不少李君赏的山珍野味,倒也高兴的不得了。 知县夫人前脚刚走,后脚老和尚踩着风雪就到了。 李君早就安排了周东等在门口,见到老和尚,周东活都没说,直接出手劈向老和尚面门,只见老和尚双目陡然怒睁,身体向后仰倒,抬起左臂一挥,宽大的衣袖带着劲风扑向周东,周东只好收掌回撤,站定后又再次出掌,中间也不过眨眼的功夫。 老和尚身体虽向后仰倒,却没有摔倒,挥出衣袖后便以诡异的身姿侧过身子,眼见周东第二掌又到眼前,更是不慌不忙的再次侧身,轻松躲过。 李君带着妇女联盟的女人们站在二楼看着楼下的激战,就算她不懂武功,也能看明白,老和尚一直在躲,根本没有还手,虽说周东擅长用剑,拳脚上的功夫差一些,可对手连手都没出,可见差距之大。 楼下的周东内心可说无比震惊,这么多年征战四方,何曾遇到过对手,而今日一出手,他便知道遇到了高手,又过了几招,周东便知道自己打不过,哪怕自己用了全力,也碰不到对手,这让周东越打越急躁。 其实周东这些年征战的是战场,而非江湖,若是周北在这里,不但能与老和尚正经过上几招,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而且还能喊出老和尚的名号。 李君眼看周东半点便宜占不到,便高喊了句“不玩了,上来喝茶!”然后转身进了屋。 那日在寺中,李君便想到老和尚武功超群,不然,芸娘和慧娘不可能听不到半点声响,今日会让周东试一试,除了探探老和尚功夫到底如何,原本也想让老和尚看看自己的实力也不弱,哪知周东远远不是对手,更何况其他人。 李君坐在桌前的绣墩上倒茶,老和尚慢吞吞的进了屋,坐在李君对面,对李君道了一声谢,一口喝了杯中的热茶,李君又倒满,笑嘻嘻的问 “法师不怕我茶中下毒?” “老衲皮糙肉厚,一般的毒没用。” “可惜,我这毒不是一班的,是……二班的。” 老和尚看着李君眼中的狡诈,不自觉的开始回味刚才茶水入口的味道,想辨别是不是有毒。 “法师莫慌,念你一片好意,我怎会下毒害你!” 老和尚盯着李君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了两声道 “居然有人说你财多智少!老衲真是好奇,能对你如此评价的人,该蠢成什么样!” “法师又怎知不是我刻意为之?” “小小年纪,思虑太重!” “法师可放心我进晋地了?” “如何放心?你以为晋地不过是些草包蠢材在等着你?”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老和尚愣了一下。 “若是我自己,别说晋地,就是大荒山我也未必会出,可我身后还有郡王,有人给我撑腰我怕啥?只要不能即刻取了我性命,便无人能奈我何!” “郡王还没称王!你哪来的底气!能给你制造麻烦的人未必现在就想要你性命,却可以让你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老和尚有些生气了,他今日来本还想好言相劝,甚至想过实在不行绑了李君扔回大荒山,若不是怕得罪了那位,他可能一开始就这么做了,可没成想一到客栈,倒是李君先给他一个下马威,虽说貌似轻松的应付了过去,可谁知道他也是竭尽全力才显出的那份轻松,更让他气闷的是,他从周东的招式中找到了熟悉的感觉,越打那人的脸越清晰,那人是谁?南山北爷是也!若是这些人真与那位南山北爷有关系,他更别想轻松绑了李君扔回大荒山! 那便只剩下劝说,可就他那点耐性,又怎么走得通这条路,不自觉的就变成了了吓唬。 “法师莫急,你先告诉我是谁这般好心,我便告诉你为何我不惧那些麻烦,如何?” “你快歇了这心思,我不会告诉你是谁,你只需知道她是一片好心便可,你最好也歇了去晋地的心思,我应承了人,只要我在,你就别想进晋地!” 李君叹了口气道“既如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麻烦路,咱们后会无期吧!” 说罢,李君便端茶送客。 老和尚心中这个气啊!可又不知道还能怎么劝说,只好挥挥僧袍的袖子,带着一肚子气闷,踩着风雪走了。 第二百零六章 二次试探(二更) 李君依旧坐在桌前,没有起身送老和尚,她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心里想着老和尚刚才说的‘生不如死’‘悔不当初’,什么事能让她生不如死,悔不当初呢? 周东这时候垂着头进了屋,低声说道“姑娘,刚收到消息,主子三日前已经带兵出发了。” 李君挑了挑眉,又笑了笑道“既如此,我更不怕了!” 周东听得莫名其妙,却也没敢问,只垂着头。 李君看了看周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外有人,再正常不过,你不用气馁,是老和尚不正常,你已经很好了!” 周东的头垂的更低,只恨自己平时没有勤奋练功,让姑娘今日丢了脸。 李君知道多说无异,便岔开话题道 “我让你查的许恒的消息到了没有?” 周东摇了摇头。 “尹家和王家那边可又消息了?” 周东又摇了摇头,心中还纳闷,平时姑娘从不这么问,因为只要消息到了,他会第一时间告诉姑娘,没说自然是没到。 李君没在说什么,周东知趣的退了出去。 李君坐在桌前愣了一会儿神,刚要起身到塌上歪一会儿,周东去而复返。 “姑娘刚才问的两件事,都有消息了。” 李君马上来了兴致,接过周东手中的牛皮信封,拿出里面的纸张看了起来。 她先看的是许恒的消息,晋王虽未称帝登基,但是已经开始着手组建六部内阁,当然也少不了都察院,而许恒年近四十,便已是新建都察院的佥都御史,专门负责监察百官,弹劾有问题的官员,可说官运不错,而在明面上,与许恒走的近的是晋王八子周恒远,这位八王子的生母是许恒母亲的侄女,许峰未提及这件事,怕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嫡母的侄女是晋王的一名生养过的妾室。 李君一手拿着信件,一手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她在分析许恒会不会直接上报晋王说拿捏他弟弟的法宝不见了?不会! 李君虽说不是很了解官场上的官职大小,至少也知道个大概,只从许恒现在的官职看,非位高权重之人,可这个年龄做到这个位置,已属不易,有谁知道他是靠威胁自己庶弟爬上来的呢?一旦让人知道这等家丑,平时监察百官的官员自己一身脏,怕是甭想再做官了,同理,若是让晋王知道他已没办法拿捏他的庶弟,留他又有何用?怎么想,他都不会将两个孩子的事说出去,既如此…… “你即刻派人通知道士和李飞,想办法查一查许恒不可告人的脏事,连同与他较好的官员,一并查了!” 李君放下许恒的消息,拿起了王家与尹家的,只片刻便看完了,只见李君笑眯眯的道 “咱们怕是要在木县多待几日了。” 王家与尹家争执不下,王家便提出找李君来定夺,尹家居然同意了。 …… 转天,停了一夜的雪在天亮时又开始慢慢飘落,不知道还要下多久。 李君心情很好的用了早饭,胖丫和虎妞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着赵虎跟着周恒温去攻打齐地,如何勇猛杀敌,齐地的军队如何不堪一击,李君听着直乐,眼下周恒温的大军怕是还没到齐地,胖丫便开始做梦了,虎妞也配合,俩人又都上过战场,讲的还头头是道,李君惊觉胖丫也善表达了,这难道说就是好的婚姻引发的良性循环? 其实李君没有发现,她与胖丫都一样,没有担心这一战会不会让自己心爱之人受伤,好像笃定这一战只会赢不会输,或许是因为齐地的军队在他们心中实在太弱,这怕是要归功于齐王的一儿一女,这俩人可都被妇女联盟欺负过,这种心理越起劲,突然眼前一亮…… 还是那个时间,老和尚踩着风雪又来了,这一次,他先站在门口向内望了望,没有男人站在门口,只有两个……壮硕的女人,老和尚这才抬腿迈进客栈内,然后便看见两堵墙压了过来…… 李君带着周东,柳翠,芸娘,慧娘站在二楼观战,李君负责场内指挥和场外解说。 “……对付这等功夫高深的人,就得忘了招式,胖丫自己都不知道那肉掌挥向哪,你们说老和尚怎么防?” “……哎呦,虎妞这一拱,胖丫这一撞,老和尚……” “哎呀!你俩别挠脸!法师还得见人呢!” “完了,就胖丫这一掌,哎呦,虎妞还踹了一脚……” “你俩别撕僧袍!大冷天的,一会儿法师怎么回家!” …… 一场像昨日一样一边倒的激战,同样被李君喊停了,老和尚气急败坏的冲上楼与李君理论,李君心平气和的说 “我只是想让法师知道,什么样的麻烦我都有办法,只要对症下药,药到病除!所以,法师可以放心,也可以让那人放心,进入晋地后,指不定谁有麻烦呢!” 老和尚见李君铁了心要进晋地,指着李君恨得牙痒痒,再想到今日的狼狈,哪里还有半分得道高僧的风范“你等着!你想进晋地,那是做梦!你进去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李君耸了耸肩道“那就看你能不能打的赢刚才那两位,哦,我还有其他人,不多,五百多兵士,几十个暗卫,还有一些拎着剑专门杀人的,你可以试试,看是你抓了我,还是我抓了你。” …… 老和尚头顶几条抓痕,身穿漏风的僧袍,带着一肚子委屈与恼怒,踩着风雪又走了。 老和尚回到寺中,心中的怒气还没有消散,他趁着怒火,带着情绪提笔写了一封‘讨伐李君书’,信中将李君描述成奸诈圆滑,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为富不仁,不懂礼貌,把我打了的女山匪形象,而为了完成自己的承诺,老和尚在信尾写道:唯有抓了扔回大荒山一条路可行! 写完之后,老和尚看都没看,封好后直接交给了一个小沙弥,他是不敢看,怕再看一遍,便没了发出去的勇气,他也怕自己的怒火消了,勇气也跟着消了,至于那位南山北爷,他更是趁着怒火选择性忘记了。 …… 大雪封门,一行人百无聊赖的待在客栈里,李君脑子里全是事儿,有时候呆坐在塌上半天不出声。 虎妞偷偷问胖丫“你说这次轮到谁倒霉了?” 胖丫着急去厨房,便匆匆说了句“谁惹姑娘谁倒霉!” 正准备夜行装备的老和尚若是听到,不知会不会停下来,再好好想想;明日黄昏就可到木县的尹家二总管若是听到,不知会不会收收轻慢之心。 第二百零七章 三探四探(三更) 一日三餐,对于无事可做的胖丫和虎妞来讲,便是一天最重要的事,尤其是胖丫,她已不是一日三餐,而是随时都在用餐,李君很是担心这么下去,桃红柳绿为胖丫新作的衣裳,怕是就都废了,本来胖丫一件衣裳就用了不少料子,更何况,这么胖下去,对胖丫的身体也没好处,要孩子怕是都没那么容易。 说到要孩子,李君又替胖丫愁上了,前几日,胖丫找到胡大夫问 “为啥我还没有怀上孩子?” 胡大夫胡子抽动了几下也没说出一个字。 “你给我开方子吧,我听人说,喝几服药就能怀上,我想等虎子打了胜仗回来时,给他个惊喜!” 胡大夫整个身子晃了晃,他什么也没说,带着胖丫找到李君。 李君面对胖丫常常词穷,只说这事得等赵虎回来,俩人一块儿努力,靠一个人是怀不上的,胖丫问了句“为啥?”李君便词穷了,最后还是虎妞拉着胖丫说“姑娘说的都是对的,哪那么多为啥!”胖丫才没再追问。 胖丫人生第一次想制造惊喜就这么泡汤了。 今日,看着胖丫嘴没闲着,李君便好言相劝道“吃太多,长太胖,不容易怀上孩子。” 胖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手中的半只鸡,过了半晌,才艰难的做出决定。 “那……还是过几年再要孩子吧,等我把这些肉都吃腻了!” 李君又词穷了。 当晚,众人早早歇下,因一天没什么运动,李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要进入梦乡。 正当李君意识开始游离,呼吸开始粗重时,只听‘当’的一声,随后一声‘啊!’李君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芸娘与慧娘已经行至窗前,芸娘小心的将窗户上虎妞装的机关关掉,又嘱咐李君披好衣服,这才开窗向楼下望去。 只见楼下厚厚的雪地上隐约看到一个人型的凹陷,芸娘关上窗子,让慧娘留下保护姑娘,便急急的下了楼,想要查看清楚。 李君睡眼惺忪的看了看慧娘,说了句“我先睡了”便又躺下了,她知道是谁,肯定是不死心的老和尚! 不死心挺好的,这样就会一直跟着李君,想尽办法把李君带回大荒山,只要不让他得逞,李君觉得不用管饭还能多个保镖,这事挺划算! 听见动静的可不止芸娘慧娘,整个客栈都被一传十的惊动了,陆海甚至派人将裘成业也喊了来,陆海是这么想的,今晚他没睡好,裘成业若是睡好了,他心里会不舒服。 可当裘成业赶来,又没什么事做,便和柳翠先是眉目传情,然后坐到一处你侬我侬,看得陆海更加不舒服,想到家中娇妻,却发现娇妻长啥样都不记得了,万千愁绪可就上了陆海的头,他到厨房找了一坛子酒,默默的喝了起来。 若说这明月客栈哪好?首当其冲便是有酒!几十坛子战乱前自酿的酒,藏在窖中好几年,这次李君包下客栈,老板也有讨好之意,便奉上了几坛子,李君知道这年头酒的价值,便让周东多给些银两,权当买下这几坛酒,老板一看银子给的足,索性都拿了出来,至少这位贵人还会给银子,谁知道哪天别的权贵来了,白喝白拿的,他可是要亏死了。 周东本想跟裘成业和陆海商量一下如何重新布防,可一个正柔情似水,一个正黯然失魂,周东都没好意思打扰,干脆自己抱着剑坐在堂中,直到天亮。 裘成业与陆海之所以没有张罗重新布防,是因为俩人都打算亲自守一宿,平时裘成业与柳翠可没有机会促膝长谈,二人哪里会放过今晚的好机会,而陆海是则是触景生情,想借酒消愁…… 等到转日天亮,停了一宿的雪又下上了,守了一晚上的人都去睡了,李君料定老和尚今日不会再来,便没做任何安排,美滋滋的等着对付尹家的来人。 哪知还是那个时间,老和尚锲而不舍的又来了。 老和尚混迹江湖多年,虽说昨夜败的有点狼狈,可没人看见呀!只这一点就可以让老和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况且,老和尚还是有脑子的,经过昨夜的事,今日李君的防备必定减弱,老和尚就要今日带走她! 这一次,老和尚没有任何犹豫和试探,大步走进客栈,直奔二楼! 李君坐在一楼的客堂中,看着老和尚昂首阔步的上了二楼,好心的提醒道 “法师,我在这!” 对于老和尚的到来,李君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看着老和尚斗志昂扬的样子,李君将桌子上刚刚加满热水的茶壶朝虎妞面前推了推。 老和尚听见李君的声音,瞪着眼睛看了看楼下,手撑护栏竟是直接从楼梯上飞身跃下,直扑李君。 虎妞反应也快,见老和尚飞身下来,抄起茶壶迎着老和尚的面狠狠扔了过去,扔完以后搓着手直喊“烫死我了!” 老和尚反应极快,只快速歪了一下脑袋,丝毫没有减慢攻向李君的速度,只是老和尚没有注意到,虎妞全力扔过来的不是暗器而是一壶热水,他虽是躲过了茶壶,可阻止不了茶壶碰到楼梯扶手瞬间粉碎性崩裂,热水喷溅而出,老和尚肩部以上全部裸露在外,尤其是后脑勺,接待了不少喷溅而出的热水和碎瓷,饶是老和尚身经百战,抗疼能力极强,一时间后脑勺也受不住这等折磨,只见老和尚还没落地,哎呀了一声,挥动着宽大的衣袖护住了头,踉跄落地后,双手快速的在后脑勺处摩擦,口中狠狠的道 “你够狠!” 李君嘿嘿一笑道 “你要抓我,我还不能反抗了?法师只知讲经不知讲理,这怕是会耽误您成佛之路!” 只这片刻功夫,客栈里的人都已经围了过来,胖丫更是从厨房拎着铁锅出来的,老和尚捂着后脑勺看着胖丫,不可置信的瞪着眼问 “你还想把我炖了?!” 胖丫理都不理老和尚,轮着铁锅砸向老和尚,那可是刚从灶台上拎下来的热锅,胖丫手中自有抹布垫着,老和尚却被迎面的热气吓得仓皇躲避,他哪里见过这等兵刃,更无破解之法,除了上蹿下跳的躲,别无他法。 所有人都躲到客栈门口一角,将整个客栈一楼的客堂让给了胖丫,只见堂中桌椅木屑横飞,哐当之声频出,老和尚已不是狼狈二字可形容了。 老和尚自非等闲之辈,也是能屈能伸的好汉!他满心想着等铁锅凉一凉便是他反击的时候,他定要让这些人眼睁睁的看着李君被他带走,而无半点办法,就像……现在的他! 然而,就在老和尚觉得胜利在望的时候,虎妞高喊了一句 “胖丫,锅不热了,我去给你换一口热的!” 说罢,虎妞快速跑进厨房。 第二百零八章 认真聊聊(一更) 老和尚都快崩溃了!他被堵在客堂的死角,想要逃,逃不掉,胖丫手里的铁锅又是他无法直接接招的,想等凉一凉再接,这可倒好,还可以换!眼看胖丫没有半分累的意思,老和尚蹦的可累了,他哪能不崩溃! 李君觉得差不多了,便扬声问道 “是坐下来好好聊聊还是你接着蹦?” 老和尚也是铁骨铮铮的老汉子,此时竟能威风凛凛的道 “你若答应不进晋地,老衲就跟你聊聊!” 李君这个气呀,高喊道 “将厨房的锅都给我烧热喽!” 老和尚即刻喊道 “聊聊就聊聊!锅就不用烧了!” 李君毫不示弱“烧着,备用!” …… 客栈的客堂中已经是满目狼藉,只在最里面支起了一张桌子,李君与喘着粗气的老和尚对面而坐,李君这边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出路全部堵死,老和尚狼狈的坐在胖丫和虎妞中间,显得瘦小无力,让李君不敢直视,看一眼就能笑半天,这天没法聊! 李君只得望着楼梯,尽量显得郑重的说道 “咱们之间怎么解决,这要看你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若是只是单纯的担心我的个人安危,这个好解决,你跟着我,风风雨雨,沟沟坎坎一起经过,你也能踏实……” “想的美!我……” 老和尚话没说完,胖丫和虎妞一起朝中间挤了挤,老和尚顿时收声。 李君没敢看,继续盯着楼梯说道 “你们不让我进晋地若是另有企图,炖了还是煮了,你倒是可以选择一下!” “能有什么企图?!你非要去送死,依着我就不该拦着,她非要护你,你还不识抬举,我能怎么办?那个什么郡王就这么好?王妃的名分就这么重要?” “你帮的那个她就这么重要?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还是说她给的酬劳足够丰厚,丰厚到不怕晚节不保?被一帮后生欺负?” 老和尚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李君扭头看向老和尚,这次没有笑,只是语重心长的道 “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和她,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前面的路如何难走,藏着多少危险,我哪会不知,只是……人活着,总要跟着自己的心走,法师说要学会观心,我很赞同,但前提是要先观明白自己的心!” 老和尚没了之前的怒气,长叹了一声,面现凄楚之色,看得李君竟是动了恻隐之心。 “法师若是有难处,大可说与我听,或许我能帮上你也未可知。” “你乖乖回大荒山就是帮我!为了你,我夸下海口,如今这般收场,让我,让我颜面何存!” 老和尚说罢,摆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求助的看着李君。 李君的恻隐之心顿消,笑了笑问道“你的脸面,关我何事?” 老和尚的脸瞬间垮掉。 李君又道 “别怪我不帮你,给你指了条明路,你走不走?” “哪呢?”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会到法华寺?” “你若一路只走荒郊野外,我是没有办法,一路跟着你,每次都落空,这次先你一步到法华寺等着,你若来便来,若不来,我只能在进入晋地前将你劫走,送回大荒山!此乃下下策!” 李君点点头。 “我刚才就说了,若你们只是单纯担心我的安危,你便一路跟着我,这样反倒比阻止我去晋地更显你对那人的重视!你细想,你仔细想!” “这就是你说的明路?” “硬碰硬你未必会赢,或许会更丢脸。” 老和尚还真的认真琢磨起来。 “你只需与那人说,我执意要到信阳,你无法,只好一路相随,定会保我平安,想来那人定会很感激你!” 老和尚目光探究的看着李君“如此一来,你倒成了最后的赢家!” “你也可以不跟着,我身边这么多能人,不差你一个!你走吧,这次最好是后会无期!” 老和尚不自在的抿了抿嘴,脑子转了转道“打了一上午,管顿饭不过分吧?” …… 老和尚吃完了午饭又说累了,想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又说饿了,就这样,老和尚混到晚饭。 周东下午就到县城门口等着王家的老爷子和尹家的人,终于在晚饭前将他们接到了客栈。 明月客栈的客堂只一下午的时间就重新焕然一新了,周东带着众人进到客栈时,李君正跟妇女联盟外加老和尚,李奇等人分坐几桌,一起用晚饭。 裘成业在周东领着众人进了县城后,便开始带兵仔细盘查进城的人,这是李君命他做的,李君觉得晋王此时或许没有心思理她这边的事,可方氏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李君很喜欢把方氏派出来的人揪出来,再送到大荒山去伐木,现在多揪一些出来,将来就少一些对付她的人,李君同样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周西与王昆没有跟着一起过来,而是守着粮食等着这边的消息。 王老爷子一进客栈便恭恭敬敬的朝李君行了礼,李君赶忙起身,亲自扶着王老爷子坐到自己身旁,口中直说“这大冷天的,又风雪交加,难为老爷子大老远的跑一趟,快坐下喝口热汤,吃口热饭,晚上好好睡一觉,歇一歇!” 李君只当没看到尹家的人,尹家的二总管一路都在想着怎么给这位坊间传言财多智少的小丫头一个下马威,可他没想到,那个小丫头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都想给对方下马威,那就看谁能硬气到最后! 李君安顿好王老爷子,周东安顿好王家的随从,只剩尹家的人站在客堂中,好不尴尬! 这位尹家的二总管什么场面没见过,虽心里不痛快,面上却和颜悦色的道 “还麻烦王老爷子帮着引见引见!” 王老爷子只得再次起身介绍道 “姑娘这位是尹家二总管……” “尹家真是目中无人!”李君冷着脸“区区一个总管,还是二的,就能来见我!这是不把郡王放在眼里,还是本就看不上晋地?!是觉得自己富可敌国,还是觉得自己手中有孟家兵刃迟早能替周家一统江山!” 二管家越听越心惊,听到最后差点坐到地上,这位姑娘究竟是愚钝还是别有用意,如此高声说出这些为尹家招灾引祸的话,目的何在? 二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拱手道 “还请姑娘,嘴下留情!尹家只做生意,不问政事,今日见姑娘确实唐突,也是有些事王老爷子不能独断,只好一起来见姑娘,请姑娘定夺。” 李君没有接话,就像刚才什么也没说一样,静静的吃起饭来,时不时的还给王老爷子夹些菜,悦儿自打王老爷子进门便没再抬起过头,也没能吃下一口饭,只等着众人吃完,赶紧躲起来。 老和尚在旁看着尹家这帮人,突然觉得李君对自己还算不错,若不是自己非要把她抓走,这丫头怕是一直都会以礼相待,哪像眼前这几位,啧啧,真是尴了他的尬啊! 二管家二额头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他也想打破这个僵局,就算不管饭,能让坐下也是好的,谁还不要点脸了! 终于等到李君他们吃完,胖丫虎妞,桃红柳绿一通忙乎,很快就把客堂收拾出来,李君这才边擦嘴边准备开口进行下一步的精神摧残,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像是碗碟落地的声音,李君忙寻声望去,便看到虎妞一脸惊恐的表情盯着门外,好在胖丫上前询问挡住了虎妞的脸,李君眼见二管家的头扭了快九十度,也即将完成转身的动作,忙喊了一句“二管家!” 二管家果然又转回头,看向李君。 第二百零九章 随机应变(二更) 李君垂头摆弄了一下自己的衣裙,面上平静无波,实则内心正‘波澜壮阔’,能让虎妞惊恐的会是什么?门口是王家和尹家的车队,王家的人都被周东带去安置了,那门口就只剩尹家的那些随从,难道……李君平稳了一下情绪,重新抬起头,先是看了眼柳翠,然后面无表情的道 “王家为了讨好你们尹家,把原本要卖给别家商户的粮都转头要卖给你们,可见诚意之深,听说你们要成儿女亲家,我也就没多管,哪知你们尹家真是眼高于顶,在我们的地盘都敢动用孟家兵刃动手,尹家这是要给我们个教训,你们想要如何便得如何,别人若敢有微词,便动手教训?” “姑娘不可听一面之词,以偏概全,我们来收粮,都是本本分分的,没有任何逾越,是王家莫名其妙的动起手来,尹家只是自保!” “啧啧,说的多好听!王家是吃饱了撑的拼着不做生意了也要得罪你们尹家?” “这,怕是要问王家家主了。” “不用问,我又不是县太爷,我自己的人,我信得过!所以,粮食,我做主不卖你们了!王家七公子与你们尹家六姑娘的婚事,只看你们做生意的行径,哼!这桩婚事我做主,废了!” 又是一声‘啪’碗碟落地的声音,李君的小心脏都跟着颤了颤,柳翠从厨房探出头喊了声“悦儿手滑,姑娘放心!” 虎妞刚才的惊恐表情,柳翠也是看到的,李君只是看了她一眼,柳翠便知道要怎么做,她先将虎妞她们带进厨房,避免尹家人看到虎妞的表情,然后悦儿偷听摔了碗,柳翠喊一声,也是为了让李君放心。 二管家可不管谁摔了碗碟,听完李君的话,早就气的不行,想了想身后跟着的人,这时候若不拿出点尹家二管家的气势来,这小丫头怕是以为尹家人真的好欺负,自己回去也有不了好! 二管家运了运气,语速极快的质问道 “姑娘这是在拿权势压人?” “是呀!” 二管家被噎的差点背过气去。 “姑娘就不想想,这样做之后,王家将来的生意还如何做?!” “管你何事?” 二管家要吐血了,之前想好的一上来要震慑住这位姑娘,后面的事也就简单了,什么粮食,婚约,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孟家锤! 可眼下二管家连话题都继续不下去,更何谈震慑。 “周东,带他们下去安置,虽说尹家富可敌国,不大瞧得上咱们,但是咱们也要尽地主之谊,让他们歇息一晚,明早送他们出城!” 李君说罢,站起身来就要上楼。 二管家急的不行,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下身后之人,他身后是一位账房模样的中年人,只见这个中年人上前一步,拱手道 “姑娘请留步!万事可商量!” “你们用孟家兵刃伤我们的人,那时候可想过万事可商量?” “姑娘明鉴,当时发生了什么,你我俱不在场,听到的也都是一面之词……” “你们用了孟家兵刃,这事是不是真的?” 中年人叹了口气道“哪里真有孟家兵刃,不过是照猫画虎做出来唬人用的,还请姑娘莫当真才好!” “我今日可真是长了见识!孟家兵刃失传百年,各方势力都没办法照猫画虎做出来,偏你们尹家做出来了,你说这说明什么?是说明你们尹家厉害,还是说明各方势力都是废物?这么看,莫说经商,过不了多久,这天下怕都是你们尹家的!” “还请姑娘慎言!尹家只是商人……” “你们尹家有多大本事让这天下人都慎言?就算能堵住悠悠众口,你们还管得了别人脑中想些什么?就凭你们敢有孟家兵刃,我们就不敢与你们为伍!可听明白了?” 中年人呆立当场,这是什么理由?虽说他们没打算让各方势力这么快知道他们手中有孟家兵刃,但按照他们的预计,一旦慢慢传开,各方势力必定会争抢他们尹家!商人,便是尹家最好的保护,在那些权势之人眼中,尹家只需招揽,无需戒备!怎么到了这位姑娘口中,尹家有了孟家兵刃反倒成了过街老鼠般! 李君心中一直惦记着虎妞刚才那惊恐的表情,她现在只想先把尹家人打发了,明日再斗智斗勇,眼见那位中年人呆立在堂中,便不耐烦的道 “你说你早点出来,我也不至于跟你们二管家废那么多话,今日先这样吧,既然你来了,明日咱们再商谈。” 中年人更是蒙了,什么叫‘既然你来了’听着像是识别了他的身份,更是认出他是谁,他本想问个清楚,可李君明显不愿再多说,他也只好作罢。 今日与这位姑娘虽没有多说什么,但却有不少事需要回去商量一下,明日再谈时才好应对,不然,今日再谈下去,也是他们落得个没脸。 一早知道尹家人和王家人要来,周东便安排好其他客栈,离着李君这里稍微有点远,也是李君成心让他们每日来回遭点罪,此时天色已晚,尹家人累了一天,一口热饭都没吃上,还要再折腾到下一个客栈,李君想想心里就舒坦。 李君款款的走上了二楼,耳朵却听着楼下的动静,她要在这些人走后,第一时间问问虎妞,到底看见了什么!虎妞也是这般想的,她从厨房探出头,盯着尹家人一个个出了客栈,然后快速跑上二楼。 “姑娘!姑娘!” 虎妞一边跑一边喊,吓得李君回身去捂虎妞的嘴。 “祖宗!你嚷嚷什么!跟我进屋说!” 虎妞点点头。 进了屋,李君叮嘱虎妞一定要小声点,谨防隔墙有耳,又命芸娘慧娘四处看看,这才拉着虎妞低声问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看见我二叔了!” 虎妞的眼睛里雾蒙蒙的,身子也在发颤。 李君倒吸一口凉气,虎妞说过,她这一辈儿,只有她活了下来,除了爹娘,叔叔,姑姑自然都十分疼爱她,虎妞会如此不足为奇,让李君担心的是虎妞的二叔! 按照他们之前的分析,尹家人定是抓了虎妞的家人,逼问出孟家兵刃的制作方法,可若是抓了,怎么会跟着一路来晋地?尹家这次来,也是冲着孟家锤来的,莫不是用其他家人的性命挟持,虎妞二叔不得不老实听命,来看看孟家锤的真假? 李君拉着虎妞的胳膊问“你看见你二叔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虎妞想了想颤着声音道“他在与人说笑。” 李君皱了皱眉,又问“你二叔可看见了你?” “看见了,他像是,像是也吓了一跳,后来胖丫过来,挡住了视线,再后来,柳翠就把我拉进厨房了。” 李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能够谈笑风生,便不一定是胁迫被逼,看见了虎妞,那位二叔会不会告诉尹家的人?若是尹家人知道手里有孟家锤的虎妞在她身边,会如何做? “柳翠,你赶紧去找裘成业,告诉他,严防尹家任何一个人出客栈,没有我的话,尹家人只能待在客栈,我见谁,自会请谁!” “芸娘,你去找陆海,告诉他今晚要加强防卫!顺便告诉李奇,让他保护好他媳妇儿,任何人要带走虎妞,不问原因,直接放倒!” 柳翠和芸娘应了声是,一起出了门。 李君又拉着虎妞语重心长的说道 “平日里有任何与你们有关的事,我都会先征求你们的意见,可这次不同,我不知道你的家人在吴地到底生活的怎么样,所以便自作主张,先留下你。” 虎妞听得有点蒙“姑娘,啥意思?” 李君想了想问道“若是你二叔偷偷来找你,让你跟着他一起回吴地与爹娘团聚,你会如何做?” 虎妞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会有这个可能性,然后又马上很果断的说 “我会让二叔把我爹娘,家里人都接到姑娘身边来,这世上哪里还有比姑娘身边还安全,舒服的地方!” “他若说你爹娘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让你先去看看他们呢?” “为啥来不了?病了?那就更要接过来了,咱们有胡大夫呀!再说,我二叔要是来找我,我是定要带到姑娘这的,我脑子转不过来,到时如何回答,如何应对,自然有姑娘做主,我只要家人都好好的。” 李君舒了一口气,虎妞能这么想,一般人就骗不走她! 李君又安慰了一会儿虎妞,说既然她二叔都好好的,其他人就一定也好好的,虎妞也就放下心来,只等着跟他二叔见面,好好问问家里人的情况,李君却让虎妞在外人面前见到二叔定要装作不认识,虎妞狠狠点头,李君既然要她装,她装就是了,李君还答应虎妞,一定安排她与她二叔见面! 而李君心里却在想,千万要等我安排呀,若是她二叔自己偷偷跑来,那才是真的棘手呢!这位二叔可不是苏明起,他是曾经疼爱虎妞的人,这让她如何下的了手! 第二百一十章 再次轻敌(三更) 这一夜很是安静,虎妞经过李君的劝慰,睡得很是香甜,李奇却是坐了一宿,生怕真有人来带走自己的宝贝媳妇儿! 没睡好的还有李君,迷迷糊糊的到天亮,用早饭的时候,发现老和尚还在,穿着那身皱皱巴巴,好几处被锅底烫黑的僧袍,本还想调侃几句,一想到今日的一场硬仗,便没了玩笑的兴致。 老和尚也是善解人意,只看李君的面色便知道碰到了棘手的问题,他凑到李君身旁问 “尹家的人很难对付?” 李君点了点头。 “可有性命之忧?” 李君摇了摇头。 老和尚起身就要走。 “你知道尹家?” “天下谁人不知?” “说说你知道的尹家来听听。” “老衲还需打坐诵经,没时间为施主讲故事!” “给你换身僧袍,多加些棉花!” 老和尚重新坐下,捋清了思路方才开口道 “都说富不过三代,尹家富了可不止三代了,他们因何发家我不清楚,只知后来漕运,海运让他们家稳稳的在生意场上站住了脚。” “尹家厉害之处在于,与官员打交道从无失手,别管好官清官都能为尹家行方便,哪怕是战乱这几年,尹家也没怎么损失……” 这些情况李君从周西那都听到过,便打断老和尚 “你觉得尹家那几位主事人怎么样?” “尹家家主尹洪山是个人物,他从二十几岁开始接管尹家,鲜少行差打错,如今四十年过去了,尹家依旧如日中天,不过,这次跟你对上了,不知是福是祸!” “尹洪山有两子两女,还有一帮侄子外甥,家大业大的,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后院先起火,可尹洪山治家极严,倒是没听说儿子辈儿的闹出什么不合,不过倒是传闻尹洪山更加看重他的二女婿,哦,对了,尹家嫡女不外嫁,只招赘!” 李君一惊“你是说,跟王家说亲的那位六姑娘是庶出?” “那是自然!王家若不是跟你有些关系,我估计尹家就是庶女也不会嫁到王家!” 李君虽对嫡庶没什么概念,可她知道这世上的人可是看重的很!王家肯定知道六姑娘是庶出,让自家嫡子娶庶女还认为自己高攀,这说明尹家的商界地位高还是王鹏的家庭地位低? “不过尹家虽说财大气粗,但却很少做出持强凌弱的事,还算规矩!” “昨日那位与我说话的中年人,你觉得会是尹洪山的什么人?” “老衲不知你们到底在玩什么,只看那人的年纪,倒是与尹洪山的小儿子相仿,就是六姑娘的爹,不过,尹洪山侄子外甥一大堆,我可说不准是谁。” “你在哪个寺庙出的家?” “啊?” 李君突然转换话题,老和尚根本转不过来。 “你一会儿老衲,一会儿我的,我怎么觉着你有辱法师这个称号呢?” “你这个女娃儿真是过河拆桥!你管我在哪个寺庙出家!我喜欢云游四方,你能奈我何?” “初初见法师的时候,俨如得道高僧,慈祥又不失庄严,睿智又随和,什么时候开始不要脸,不是,变脸的呢?如今倒像是混迹江湖多年的得道混混,你混不吝的样子真的与年龄不符!” 老和尚气的指着李君道 “你的德行就与年龄符了?小小年纪,比我都能蒙!我混迹江湖多年,你又是混的哪里?你这通身蒙人的本领又是哪学的?你师父是谁?说出名号我听听,说不定老衲认得!” 李君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和尚却很是认真的问 “真的,你师父是谁?或许我真的认识!” “我马上就十六岁了,就算我是从娘胎里开始混,也不应该能蒙得了你呀,不过是你们这些人都轻敌,给我可乘之机罢了!” 老和尚听罢,倒是深以为然! “那我今日就见识见识,你如何应对尹家的人!” 李君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喊了一声小桃,让她找块儿合适的料子,为老和尚做一件棉僧袍,老和尚还不忘加一句“多放棉花!” …… 用过午饭,李君才命周东去请尹家的人过来,她让周东告诉尹家的人,最好来的是能主事的人,不然,再闹成昨晚那般没脸,可怨不得谁! 外面的雪从昨晚停了便没再下,可积雪一直没人清理,想来需要些时间才会到。 李君坐在客堂中,捧着一杯热茶,抱着一个汤婆子,远处放置一个烧得很旺的炭盆,慧娘和芸娘站在身后,柳翠和胖丫坐在身旁,老和尚坐在不远处,李奇站在门口处,陆海带人将整个客栈围了,裘成业更是带人封了这条街。 悦儿陪着虎妞,没有下楼。 上午与老和尚的谈话让李君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上,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就算她带着前世的能力,不是一个师父教的,难免露拙,没必要用己之短攻人家的长处,自己手里有人,又在自己的地盘,能暴力解决,何必多费口舌! 所以,尹家人一路过来,便能清楚的看到被封的街道,到了客栈也能看到陆海的兵士,这种威慑力,至少能让尹家人清醒清醒,士农工商前面还有王权! …… 昨夜,尹家人被安置到客栈,草草用了些饭,二管家便和几个人一起在屋里商量起应对之法,二管家始终站着,那位中年人坐在上首,还有两位恭谨的坐在两边,其中之一正是虎妞的二叔! 中年人紧缩眉头“这位姑娘真是让人摸不透,做生意就是为了挣钱,得罪了咱们尹家,对王家无半点好处。” 他旁边的老者道“或许她是忌惮咱们的孟家兵刃?” 二管家忙说“她那样子可不像忌惮,倒像是避之不及!” 中年人喝了口茶道“若真是忌惮,那就更应该以礼相待,想办法招揽。” “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能懂什么!咱们来的突然,温郡王怕是还不知,她身边看着也没有个能给出谋划策的,或许今日正赶上心情不好,又或许只想给王家长长脸,咱们尹家是什么样的商人,怕是那位姑娘都不知!” 老者点点头道“二管家说的有理,不然实在不知她意欲何为,若真是恼了咱们,大可今日就赶咱们走,哪会安置的如此妥当,怕是只想为王家出出头,打一棒子,明日便会给个甜枣也未可知。” 中年人沉默了片刻,看着虎妞的二叔问道“孟二哥觉得呢?” “我,我觉得啥?你要问我咋在雪地里抓只兔子,我能说,还能抓来,你们这种事,我,我从记事起就在山中,碰到的野兽比人多,我哪懂人的,不是,我的意思是……” 中年人赶紧止住脸都憋红了的二叔继续说下去,温和的道“孟二哥别着急,是我难为你了,这事,本不是大事,粮食咱们大可不要,我想王家也就不会再提退婚的事,这也算是各退一步,只是……孟家锤才是这次的重中之重,孟二哥,明日过去,你要趁机多走走看看!” 虎妞二叔赶忙点头。 中年人又继续说道“上次两家发生争执,回来的人虽说看到了孟家锤,但是做不得准,明日我用话套套那位姑娘,传言她出自苍山,与大荒山不远,你多留心些,或许能发现些什么。” 虎妞二叔再次点头。 “明日见那位姑娘,态度都恭敬些,小姑娘要些面子也正常,咱们给足她面子,后面的事才能好谈!” …… 尹家人今日早早起身等着来人请他们,一等就是一上午,众人更是感觉这位小姑娘不务正事,哪知等他们盼来周东一起上路,这才发现情况不对,他们前脚离开,后脚就看到兵士围了他们的客栈,二管家立刻问周东这是什么意思,周东说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一路上,尹家人没看到半个人影,却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兵士挺拔的站在道路两侧,中年人眉头快拧成麻花了,却不敢耽误时间,只能硬着头皮前行!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连蒙带吓(一更) 尹家这么多年能屹立不倒,祖传的‘偏方’就是及他人之所需,你是贪官,我给银子,你是清官,我出钱帮你搭桥修路,凿井开荒,帮扶乡里,你想要清名远播,我帮你四处宣扬,你注重育人,我帮你请名师大儒,你既想要清名又想要银子,我就帮你一边传播清名,一边帮扶乡里,一边与你身边的人做些生意,总之,只要能弄清楚你想要什么,尹家从不吝啬花银子,也舍得花时间,而且次次都是先将事情做了,哪怕一年两年没有回报,他们也耐心的继续做。 所以,中年人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底气的,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弄清楚那位姑娘内心所需他还是有信心的,只要抓住这一点,就是死扣他也解得开! 到了客栈,尹家其他人的心情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已,中年人倒是还算淡定。 整个客栈都被陆海带兵围着,兵士们一个个表情肃穆,很难让人不胆战心惊。 进了客栈,中年人看到李君的位置,快走了几步,身后的二管家几人也快速跟上,众人到了李君跟前,一起行了礼,中年人满怀歉意的道 “昨日对姑娘有所隐瞒,确实是在下的不对,在下尹继昌,见过姑娘!” 李君瞟了一眼老和尚,老和尚微微点了点头。 “尹家二爷这是为了自己闺女的事来找王家算账?” 李君说罢,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了声“坐!” 尹继昌心中一惊,他只报了名字,这位姑娘便知道他是谁,哪里像对尹家一无所知的样子。 但表面上,尹继昌仍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屁股只坐了椅子一点边,愁眉不展的道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孟家兵刃是怎么回事?” 李君根本不给尹继昌装慈父的机会,直截了当的问了。 这一下,尹继昌是彻底愣住了,这种跳跃式的问话,他一时转不过来。 “我这人最厌烦别人自作聪明,说谎瞒报,我问了,你若实话实说,咱们接着往下谈,你若当我年少好欺,谎话连篇,那你就试试!” “你尹家再如何风光,富有,也是商!在我燕地,你们尹家的手敢伸,我就敢剁!” 尹继昌被李君盯得心里直突突,再听了李君的话,饶是他见过不少风浪,这时候也拿不准了。 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讨好的道“姑娘怕是对我们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我只想知道孟家兵刃的事,你讲还是不讲?” 尹继昌被李君咄咄逼人的气势弄得不知所措,慌乱之下开口便道 “姑娘,和气生财,粮食我们可以不要……” “我也没打算给!说孟家兵刃!” 尹继昌胸中那点尊严一下被激发出来,一个三十多岁饱经风霜的成年人,让一个刚从大山里出来的小姑娘逼得无路可走,这若传出去,他们尹家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哼!姑娘要仗势欺人,我们尹家拦不住,可尹家也不是吓大的!瞧姑娘这架势,今日我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便会将我们都抓起来,再细细拷问,我看,倒不必废那功夫,不如直接给我一剑,看看我尹家儿郎皱不皱眉头!” “好!周东!杀!” 李君想都没想,高声喊出一个杀字,周东便拔出宝剑直奔尹继昌! 尹继昌登时就吓傻了,他以为李君不过是吓唬吓唬他,虽说他尹家只是商家,可影响力不可小觑啊!他又是尹家嫡子,吴王见他都要留着三分面子,一个山里丫头竟敢如此藐视他!他只需拆穿这位姑娘的伎俩,后面也就好办了! 哪知这位姑娘居然来真的,眼见周东的剑已经快到胸口,尹继昌僵硬着身子动都没动,好在身后那位老者出手了,他挥起衣袖,将周东的剑顺势卷进袖内,想凭劲力夺了周东的剑,周东的剑可不是谁都能夺走的,只见周东身子跟着老者的袖子转了几转,老者的袖子便变成了片片破布纷纷落于地上,周东手持宝剑继续刺向尹继昌。 老者眼看袖子没了,手中也无兵刃,只好以身挡剑,二管家这时也反应过来,一把将尹继昌拽倒在地,周东的剑刺穿老者的左臂,尹继昌看到鲜红的血一滴滴在他眼前滴落,想都没想便喊了句 “姑娘饶命!” 李君看都没看他,而是对周东说“最好不要再伤及无辜,你先别拔剑,带这位老者去找胡大夫医治,听胡大夫的,尽量减少老人的疼痛。” 周东应了一声是,便要老者跟着他的步伐走,老者原地不动,大义凛然的道 “我与二爷同生死!” 李君看了眼胖丫,胖丫起身,利落的将老者夹在腋下,跟着周东的步伐走了,如此动作难免触碰到伤处,也不知老者是疼的,还是担心自己的主子,只听他一路嗷嗷大叫。 胡大夫被安排等在厨房里,李君还让人用桌子拼出能躺下一个人的‘床’,眼看着老者被胖丫夹进厨房,尹继昌脑子里闪出好几个血腥的画面,他再也忍不住了。 “姑,姑,姑娘……” “好家伙,咋没一会儿,我还长辈了呢?喊姑姑也没用,再问你最后一遍,孟家兵刃的事你说还是不说?” 李君话音刚落,柳翠就起身了,顺便拔出了宝剑。 尹继昌瘫坐在地上,惊恐不已的看向虎妞的二叔。 要说尹家也是派了些护卫一路跟随的,只是一部分留在他们住的客栈了,一部分被挡在这个客栈门外了,跟着尹继昌进入客栈的除了那位老者身上带些功夫,便只有虎妞的二叔有些本事了。 二管家这时候已经被吓的鼻涕眼泪横流,只知道跟自己的主子一块儿瘫坐在地上,想伸手将主子拦在身后,双手却不听使唤。 老和尚坐在不远处看得直摇头,李君调动布置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还调侃李君说,尹家什么没见识过,这点小伎俩吓唬不住他们,李君当时什么也没说,等老和尚见到连厨房都用上了,好奇的问李君这是准备干啥?李君说“富人都惜命,光吓唬不管用,也得让他们见点血,可也不能丢了性命……去二楼太麻烦,就在厨房救治省事!” 老和尚当时还想尹家怎么会顶不住一个小姑娘的吓唬!可眼前的一切让他不得不信,倒不是尹家多怂,是这丫头太狠!而且这丫头行事一点不循序渐进,让尹家猝不及防,连点思考的时间都不给,再加上轻敌,如今被整成这样,也是情理之中。 尹继昌求助的看着虎妞二叔,他也知这不是解决危险的根本办法,可总要先挡住这一剑,才能说下一步。 虎妞二叔一脸为难的回望着尹继昌,意思像是说,你瞅我有啥用? 就在这时,厨房里传出老者凄厉的一声惨叫,吓得尹继昌面无血色,浑身战栗,他很想问李君把老者如何了,可喉咙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你说人这辈子最难受的是什么事?是银子有一堆,可命没了!”李君玩味的看着尹继昌“我不过是问你个问题,你宁可性命不要也不愿意说,可见这里面有多少秘密,我这个人好奇心特别强,你若是老实说了,我或许就没兴趣了,可你不但不说,还跟我谈骨气!那就别怪我了,柳翠,成全他!” “姑娘且慢!” 虎妞二叔勇敢的开口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三言两语(二更) 李君看了看说话的人,她当然不知道这就是虎妞的二叔,冷着脸问道 “怎么,你能替他回答我的问题?” 虎妞二叔尴尬的挠了挠头,看着李君一个字一个字的速度极慢的说道 “我叫孟二,是山野之人,几十年住在山里,对你们的事不知道怎么出主意,只是,只是人命关天的事,还是,还是多商量商量再说的好。” 李君听到这里哪里还能不知道他是谁!更何况,她从孟二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期待,他期待什么? 尹继昌听完孟二的话,差点气的背过气去,这也叫人话?这位姑娘本就在意身份地位,这位憨直的孟二如此介绍自己,那姑娘还不得马上要了他的命。 尹继昌正想着往哪躲,却听到李君心平气和的声音。 “我也是山野之人,我身边的人都是,有的是为了躲避战乱进山的,有的原本就是山里的猎户,还有山边上的农户,我们一起生活在山里,一开始生活的很艰难,后来好了,我们一样不懂山外面这些人的心思,只不过问一个问题,东拉西扯的,我懒得废口舌,反正这地方我说的算,就算都杀了又如何?我就不信吴王为了个商户会派兵跟我家郡王开战!” 尹继昌这才了悟,这位姑娘原来是一根筋,顺毛驴,与那孟二也差不了太多!这种人,哪里有那么多计谋算计,怕是有人教她,不和心思就杀!一个从大山里刚出来的小姑娘,却顶着郡王妃的头衔,这样的落差,尹继昌甚至有点理解李君了。 “姑娘,你先别着急,等我先劝劝二爷,都不是大事,你好奇,也情有可原,我刚出山那会儿也是看什么都好奇。” “哦?可有闹出什么笑话?”李君很感兴趣的样子,笑着说道“我们在山里一直睡的炕,没睡过床,等出了山,第一次睡那种雕刻的很好看的大床,胖丫和虎妞嫂子美的在床上直打滚!” 孟二一下子卡住了,别人以为他不知道怎么接着往下聊,可把尹继昌急坏了,可李君却清楚的看到孟二眼中的晶莹! 孟二昨晚一夜没睡,他是看到了虎妞,可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只看那胖乎乎的样子,应该不差,今日听李君说的意思,虎妞在李君面前都毫不避讳,必定生活的极好,又听李君称呼虎妞为嫂子,那就是说虎妞成亲了!孟二怎能不激动,他们所有的付出都只为了虎妞能平安一生! 李君看着孟二的样子,情绪也有些波动,这位二叔看样子是真心疼虎妞,他并没有把虎妞的事说给尹家人知道,便说明他们不是一条心,必须想办法让虎妞和二叔单独见一面! 尹继昌坐在地上看着孟二发呆,不由自主的喊了声“孟二哥,说呀!” 孟二哪里是在发呆,他是在稳定情绪,这个时候若是让尹继昌看出问题,他怕给虎妞带来麻烦。 “呦,尹二爷有力气说话了?我的问题答还是不答?” 李君嘲讽的问话,将尹继昌的目光重新吸引了过来。 孟二趁机揉了揉脸,然后诚恳的劝说尹继昌“二爷,也没啥好瞒着的,姑娘好奇,你就说给她听听,小孩子好奇心都重。” 孟二边说便走过去将尹继昌从地上扶了起来,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李君像是很给孟二面子耐心的等着。 尹继昌坐在椅子上,心里把孟二一顿骂,这种事能随便说吗?再说,没经过他爹的允许,这事若是说出去,他要担多大的罪过!蠢人! 李君这会儿好像心情好了很多,她突然问孟二“尹家对你好不好?” 孟二愣了愣道“我们也算沾亲,嗯,对我们不错,吃穿都管够。” 李君点了点头道“要是他们对你不好,你就到我这来,咱们都是从山里出来的,谁也不会看不起谁!” 孟二只知道傻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李君又对尹继昌说道“你最好对他好些,我们虽说是从山里出来的,可也是有脾气的,若有一日让我知道你们尹家欺负他,我定不饶你们!” 尹继昌只知讨好的道“不会,不会!” “这样吧,看在孟二哥的面子上,给你一晚上考虑的时间,明日咱们再谈,不过……今晚你们要住在我这里!省的你们回去又算计!一个故事一条命,到底哪个重要,你自己考虑清楚!” “周东!安置好他们,给孟二哥安排一间有雕花的大床!” 尹继昌听前半句时,如获新生,等听完后半句,心又凉了半截,不过好歹多了一天的寿命,也多了时间去想想怎么应对。 周东自然明白李君的意思,客栈很大,东一个,西一个的,不成问题!他将刚刚救治完的那位老者与尹继昌安排在一个屋子里,胡大夫说怕病患疼痛难忍,所以多喂了一些安神的药,会一直睡到天亮,不会打扰尹继昌休息。 尹继昌现在需要找人一起商量,哪会怕老者打扰他休息!可除了身边这位老者,尹继昌连门都出不去,就算能出去,他也不知道二管家和孟二住在哪间房! 尹继昌坐在屋内的椅子上心内说不出的恐慌,他觉得哪不对,却说不出是哪不对,这般被分别安置与不同房间与软禁何异? 尹继昌不安的开始在屋内来回踱步,明日要如何应对?孟家兵刃的事,是父亲为尹家谋划的百年大计,他要怎么说才能既不让父亲恼怒,又能应付了那位姑娘呢?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尹继昌也冷静了下来,他开始仔细回忆与李君见面后发生的事情,他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想一出是一出的任性,一开始觉得尹家不重视她,像是生怕别人因为她的出身看不起她,可是知道孟二也是山里人时,却又马上热情维护,可见是个心无城府,任性妄为的姑娘,既如此,只是稍加哄骗,再让孟二从中调解,明日或许能轻松过关。 想到孟二,尹继昌眉头又开始紧缩,这位憨傻的孟二哥,会不会人家几句话便将孟家的事都说了呢?但愿二管家能警醒些,看住孟二!若是看不住…… 此时的尹继昌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不该带孟二来,孟二太过憨直,人家只要和颜悦色的问,他定会实打实的说,实情若是传出去,各方势力只要孟家人即可,理他尹家作甚!他第一次觉得父亲的决策是错误的,一心只想着孟家锤,没想到碰到个不通世故,一言不合就打杀的愣丫头!他将孟二刚刚救了他一命的事,忘的干干净净。 尹继昌又开始不安的在屋子里踱步,他天真的以为,二管家会与孟二在同一个房间,可事实上,周东将孟二安排在李君隔壁,而二管家却是被安排与一帮兵士住在一起,此时正被兵士们围着,喘气儿都乱了节奏。 李君没有等到夜幕降临再悄悄的让虎妞与二叔相见,而是安排妥当后,即刻让虎妞见二叔!在自己的地盘上没必要那么小心翼翼,她能想象的到,虎妞与二叔有多么想马上见到。 只是李君在见面前,还是一再的嘱咐虎妞,等一下见面时千万不要大声嚎哭,更不要大声喊叫,虎妞若是敞开了喊一嗓子,李君觉得县城外的法华寺或许都能听得到! 虎妞也知事情的轻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点头,李君心里直叹气,这还没见到呢,就已经哭成这样了,等一下一见面,虎妞能否控制得住?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亲人相见(三更) 李君求助的看了看虎妞身旁的李奇,李奇耸了耸肩,意思是我无能为力。 李君叹了口气,管他呢!就由着虎妞来,有什么事她再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片刻功夫后,周东带着孟二推门而入,只见虎妞两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哐哐就是三个响头,然后抱着孟二的腿放声大哭起来,李君的小心脏跟着哆嗦了一下,有心堵上耳朵,可眼泪却随着虎妞的哭声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李奇根本跟不上虎妞的节奏,等虎妞已经开始放声歌唱了,他才跪地磕头。 孟二也没好哪去,鼻涕眼泪的流了一脸,只见他蹲下身子想抱着虎妞,可实在双臂不够长,只好抓着虎妞的肩膀,边哭边哽咽的说“快,快让二叔看看,胖了还是瘦了?这些年,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说罢,孟二干脆靠着虎妞的肩膀,也不等虎妞回答,哭的更是肝肠寸断! 虎妞的脸埋在孟二的肩头怕是连二叔的话都没有听见,只知一味的哭,哭的不能自已, 当年得知家人舍下她消失不见,虎妞没有半分埋怨,她虽不聪明,但却知道家人对她的爱,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如此,当时她表现的那份洒脱,在无数的夜晚却变成泪水,她忍着思念与牵挂,只盼着家人能平安,这一生能有相见之日! 孟二的心中更是酸楚难当,当年留下虎妞,一家人的担心与不舍,这些年的牵挂与思念,都在这一刻化作泪水喷涌而出,近十年的时间,虎妞是他们一家人的禁忌,无人敢提,却又都备受煎熬,逢年过节,难得凑到一起的一家人,只欢喜片刻,便会沉默,大家都知道,每一个人都在想念虎妞,都在担心她…… 李奇跪在虎妞身后,也已泪流满面。 更别提站着的妇女联盟,胖丫哭的一抽一抽的,像是快要断气了,悦儿与柳翠更是抱在一起,哭做一团,芸娘与慧娘背着身子,肩膀不断的颤抖。 只李君哭的还像个样,只见眼泪不断的留下,却没有呜呜声,她此刻的心情怕是这里最糟糕的,她也想念曾经的亲人了,虎妞还能有机会见到,而她呢? 周东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老和尚突然推门而入,随即便愣在门口,周东赶紧将老和尚拉了进来,关上房门。 “这是,这是唱的哪一出?”老和尚惊诧的问。 虎妞的嗓门,这客栈中除了老和尚和尹家人,都知道,老和尚就是听见虎妞震耳的哭声才过来一探究竟的。 尹继昌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虽然他的房间距离李君的有点远,但那凄厉的,具有穿透力的哭声还是震撼到他,引发他无限瞎想!莫不是哪个丫鬟做错了事,被……或者这位姑娘有特殊的癖好,比如喝人血……又或者这位姑娘在用活人做靶子……,不然怎能哭的如此凄惨! 尹继昌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他更加相信这位姑娘说要了他的命是真的,他哆哆嗦嗦的缩在塌上,耳边全是虎妞悲怮的哭声,竟是没个停歇,他被恐惧笼罩着,甚至想到跳窗逃走! 李君看到老和尚进屋,脑子也就慢慢清明了起来,她没理老和尚,而是走过去蹲下身子,拍了拍虎妞的肩膀,贴近虎妞的耳朵柔声道“先起来,和二叔坐下来慢慢聊,再哭下去,一会儿就没力气说话了。” 虎妞很听话,慢慢收了哭声,这才仔细打量孟二,孟二也仔细打量着胖丫。 “二叔怎么老了?” “二叔都四十多了,哪能不老!” “爹娘,三叔,二姑,四叔,四婶,小叔,小婶,小姑,小姑父他们都好吗?” “好!好!就是,就是都想你!” 只听虎妞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震的李君直接坐到了地上,老和尚更是吓得跳了起来,大喊“何方妖孽!” 尹继昌刚刚舒展开腿脚,心跳还没平稳,虎妞的哭声再次传来,尹继昌吓得抱起了头,堵着耳朵,不自觉的竟也哭了起来。 连床上喝了大量安神药的老者都有了转醒的征兆。 李奇看到跌倒的李君,赶忙拍了拍虎妞道“吓到姑娘了!” 虎妞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抽噎的扶起李君,又转身扶起孟二。 李君叹了口气说道 “你们叔侄二人在屋里好好聊聊,二叔如果愿意,稍后可以将一些事情说与我听,若有难处,不说也可,不必为难。” 孟二点点头。 屋内其他人陆续走了出去,只留下虎妞,李奇和孟二。 老和尚好奇心使然,追着李君问怎么回事,李君一直不搭理他,自顾自的下楼到客堂,桃红柳绿伺候着端上茶水和糕点,老和尚坐到李君对面依旧锲而不舍的追问。 “那个胖丫头是不是练过?师父是谁?说出来或许我认识!” “她那一嗓子若是在对敌时,管保把敌人吓得屁滚尿流!” “那胖丫头跟那尹家人什么关系?怎么二人都哭得死去活来的?” …… 胖丫一直跟着李君,听见老和尚反复说着胖丫头,胖丫头,不乐意了。 “我才是胖丫!” 老和尚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胖丫,虽不知道胖丫生气的点在哪,但却像是想到了新的问题,只见他盯着胖丫问道 “你师父是谁?说出来或许我认识!” 李君口中一口茶水没留住,一下喷到老和尚脸上,然后一边笑着一边道歉 “对不住了法师,没控制住!没想到你认识的人那么多,敬佩!敬佩!” 老和尚抹了一下脸,很想拂袖而去,但是终还是败在好奇心上。 “老衲不予你计较,你快将刚才事情的原委说与我听!” “佛祖不是让你六根清净吗?你操这些闲心不怕佛祖怪罪?” “这哪里是闲事?我要护送你到信阳挨收拾,这一路必定要小心谨慎,你年纪轻,江湖经验少,遇到奇人怪事,我不帮你拿主意,谁帮你?” “老和尚……” “称法师!” “你饶了我吧!我可喊不出口,你看你可还有半点法师的威严?与我们村陈大娘倒像是一个师父教的,打听别人家的事,还能跟自己扯上关系!” “你这女娃也太过不知好歹!” “老和尚,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对我那位嫂子声如洪钟感到好奇,还是对两个人的关系更感好奇?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你可想好了!” 老和尚居然开始纠结,李君也不催促,正好可以安静的喝喝茶,也只能喝茶了,只这一会儿功夫,一盘子豆沙糕,枣泥酥,都进了胖丫的肚子。 过了好一会儿,老和尚才坚定的说道 “我想好了,你就告诉我,你嫂子如何练就的那等嗓门!” “我先丑话说前面,我不会跟你说谎,等我说完原因,你若不信可不怪我!” “女娃儿想多了,凭你想骗我?说吧,师从何人?” 李君靠在椅子背上,笑嘻嘻的道“天生的!” 老和尚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李君怒道 “你真敢骗我!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伤你?” 李君耸了耸肩,很无辜的道 “你看,我就说你会不信,那也没办法,你要想伤我就试试,我倒是没什么好怕的。” “哪里有人可以生有这般大的嗓门?!”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胖丫,让老和尚见识一下,什么叫天生神力!” 老和尚对胖丫那可是深有了解的,且不说抡起大铁锅虎虎生风,不知疲惫,就是之前随意夹起老者就走,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老和尚急忙拦住跃跃欲试的胖丫,转头对李君道 “天生神力的人我见过不少……” “怎么着?你见过的就能信,没见过的就铁定不会存在?我现在不仅仅怀疑你是不是法师,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和尚!读过的经书都还给佛祖了?” 老和尚被李君说的不自在起来,想要争辩,却又觉得李君说的有道理。 “老和尚,我身边的人从不怀疑我说的话,同样,他们的事便是我的事!这种因果,你可参的透?” 老和尚怔住了。 “你何时能算是我身边的人?” 李君问完,便不再说话,继续静静品茶,老和尚则陷入了沉思。 第二百一十四章 只是如果(一更) 转眼,日落西山,期间虎妞断断续续的又哭过几回。 大家聚在客堂用晚饭,虎妞,李奇和孟二的被送到屋内,近十年的分离,一时半会儿怕是诉不完离别苦! 尹家那几位一样在屋里用餐,还没得选择,只一份菜一份饭,尹继昌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却又无可奈何。 大家正静静的用着饭,整个客栈一片祥和,突然一声震耳的嚎哭再次响彻客栈,李君的筷子掉到了地上,她拍了拍自己胸口想,怕是不知道哪种吃食勾起了虎妞的伤心事。 尹继昌快疯了,他这一下午没干别的,只与惊恐相伴来着,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便要面对糟心的饭菜,刚说服自己能屈能伸,虎妞的哭声又来了,此时天色已暗,烛火摇曳,比之下午的惊恐,又多了一丝诡异,尹继昌本就爱无限瞎想,方方面面,只要是不好的,他都会想一遍,这种心理折磨比亲眼得见还厉害!这时候谁敢在他身后拍他一下,他就敢晕死过去! 好在虎妞的哭声持续时间不长,想来有人劝住了她,众人也能安心的用完晚饭。 晚饭后,王家派人来问今日的进展情况,李君只说回去等消息,没事别过来。 王家的人没想到来了之后能见到李君,本来只打算找周东问一问的,哪成想李君就坐在客堂之中,这时夜色已深,来人很是纳闷这么晚了,这位姑娘怎么还没休息。 李君也想休息,可房间被占着,叔侄俩说到天亮怕是也说不完。 李君自是能理解,她偷偷假设,若是让她与上一世的爸妈有见面的机会,她会说什么? “你们都好吗?” “爸的降压药一直在吃吗?妈的腰还经常疼吗?” “西藏海拔太高,你们还是别去了,就到青海湖看看,那里也不错。” “你们年纪大了,太远的地方也别去了,不是怕花钱,是不放心!” “老房子拆迁,别跟着别人瞎闹,又不是没地方住,给多少拿多少,老人经不起气,真生气了,连个宽慰你们的人都没有。” “你们一定好好的,我银行卡的密码是妈妈的生日,你们应该能猜到,好好活着……爱-你们!” 李君静静的坐着,泪水却汹涌而出,不能自己。 客堂内陪着李君的还有芸娘,慧娘,柳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胖丫,周东,陆海,老和尚。 众人听到轻轻的抽噎声,齐刷刷的看向李君,然后集体呆住了。 这一世李君流泪的次数实在有限,今日下午刚刚陪着虎妞哭了一通,眼下又是为哪般?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李君很伤心,柳翠受不了了,看着李君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疼,她上前抓住李君的手,声音发颤的问 “姑娘,可是郡王负了你?我柳翠就是舍下一身剐也要杀了他!” 周东本已站起身,听到柳翠的话,顿时没了上前的勇气,心内不由得埋怨周恒温,平日里对姑娘那么好,莫不是都是装的?为何要伤姑娘的心?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舍得伤! 芸娘慧娘紧紧抿着嘴,二人此时竟是想的一样,若是柳翠去杀周恒温,她们要不要一起去! 陆海倒是坐着没动,可心中却在哀叹:何苦呢?何必呢?那么多方法,为何非要伤呢? 老和尚静静的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虽说跟着李君不过一两日,可他也看得出来,李君从未拿这些人当下人,不但如此,李君像是很宠这些人,任由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只看胖丫一天不知吃多少顿饭就知道,这是一帮跟李君一样没规矩的人,可他们却活的甚是轻松自在! 而这些人对李君,老和尚也能感觉到,除了唯命是从,竟还有些江湖人的义气,李君让他参因果,至少眼下他还弄不明白,所以他只是看着。 只是委屈了远在齐地的周恒温!他这般无辜躺枪,只因在众人心中,怕是只有周恒温能让李君伤心落泪。 柳翠激动之下的言辞,倒是同时唤醒了胖丫。 胖丫睁开小眼睛就看到满脸泪痕的李君,吓得登时就清醒了,抓着李君的手看着李君,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却先流了下来,才说出“姑娘你别哭,你一哭我就伤心……” “说点有用的,我要去杀了周恒温!你去不去?” 胖丫一听要杀周恒温,再看看李君,像是明白了什么,抹了一把脸道 “你等我拎口锅咱就走!” 李君赶紧拉住胖丫道“都什么跟什么呀,我是想着这一路走来不容易,才,才有些,就是感动的,懂不懂?” 柳翠小心的问“真不是郡王让你伤心了?” 李君白了一眼柳翠道“他现在在齐地准备冲锋陷阵,哪有功夫伤我!” 柳翠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胖丫问柳翠“那还杀不杀?” 李君瞪眼呵斥道“杀什么杀!都成亲的人了,还整天喊打喊杀!再说,赵虎还在周恒温手下呢,你杀了周恒温,赵虎咋办?” 胖丫也瞪眼道“他敢欺负你就得杀,虎子回家种地!” 李君气得指着胖丫“学会顶嘴了是吧?” 胖丫撅了噘嘴,把脸扭到一边,柳翠扑哧笑出声来道“谁让你平时惯着她,这叫自食其果。” “你也一样!”李君没好气的冲着柳翠道“什么事没弄清楚原委就要拎着剑出发,你是有定位呀还是有导航?” 柳翠没听明白。 “你看,啥都不懂,以后别冲动,真的杀错了,或是被人杀了,我可怎么办!” 柳翠也学着胖丫的样子,噘着嘴把脸扭到一边。 就在这时,楼梯传来噔噔下楼的脚步声,李君抬头一看,竟是李奇! 李君看了眼周东和陆海,二人即刻起身去巡查布防,李奇与李君的谈话可不是外人能听的。 周东走之前还带上了老和尚,老和尚走的很不情愿,李君说“至少现在你还没资格听。” 李奇的眼睛通红,显然没少掉眼泪,他坐在李君对面,平复了下情绪才开口说道 “二叔让我先跟姑娘说一下情况,虎妞怕姑娘一直惦记,她现在好多了,让你放心!” 李君点点头道“二叔若是有难言之隐,不说也可以,不要难为二叔。” 李奇马上摇头道 “二叔知道姑娘对我和虎妞的好,感激不尽,虎妞说她命好,之前有家人护着,后来有姑娘护着,要不然也没有今日与二叔相见的机会。” “二叔知道姑娘是值得信任的人,便没打算瞒着姑娘,只是二叔嘱咐姑娘,听完切勿冲动,一切从长计议!” 李君皱了皱眉,又点了点头。 第二百一十五章 前因后果(二更) 李奇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几十年前,孟家隐在蜀山上百年的家终是被外人寻到,孟家人不得不想办法再次找地方隐居,为了防止制作孟家兵刃的图纸被泄露,便兵分两路,一路是虎妞的祖父带着一群孩子跟着自己的叔辈人到了大荒山,另一路也是有位年长的老人带着两辈人去了吴地飞雀山,这两处都是因各种原因人迹罕见的群山,是大家走之前商定好了的,孟家人也是为了能遵循祖训,继续隐姓埋名。 同时,为了保护好图纸,两路人各带一半。 几十年的时间稍纵即逝,等到虎妞的爹与二叔这一辈长大后,经常会带着一些山货到抚远城售卖,一直以来他们都谎称是苍山的猎户,其实也没人会觉得他们是大荒山的猎户,只是他们卖的山货都比别家的好,卖的也快,便会引得同行的猜忌,有时也会尾随,害得他们经常为了甩掉后面的人,绕了很多远路。 八年前,虎妞的爹与二叔卖完山货走到大荒山边上的时候,碰到了一帮人,这些人显然是想进山,虎妞的爹和二叔本想躲开这帮人,哪知被对方看到,一直尾随,虎妞的爹便要去找那些人理论,谁知与对方领头的人一碰面都觉得眼熟,对方试探的喊了声“石头哥?” 虎妞的爹差一点坐到地上,石头是虎妞爹的小名,当年跟着家里人离开蜀山时,虎妞爹已经六岁,记事了,能认出他并喊他石头哥的,定是跟着另一路人去飞雀山的堂弟竹子!竹子那年也快六岁了。 竹子找到了石头,自然欣喜万分,老一辈人都不在了,他们现在是两边的是在吴地混的不错,想接这边的亲人过去享福,石头却机警的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只好拿祖训开脱说不能出山,竹子百般劝说无果后,便不得不说出实情,说他们在飞雀山的家被尹家人发现了,自己为了保全家人的性命入赘了尹家,家里人都在尹家手里,这次若是不能把他们带回去,家里人都会为此丢了性命,说罢跪地就给石头磕头。 石头一时心软,说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竹子却一定要跟着进山,还偷偷低声跟石头说,他带来的人都是尹家的护院,各个武功高强,不亲眼看着这边所有人一起离开必不会罢休! 竹子便是入赘尹家的二女婿孟同飞,后来,虎妞的爹才知道,孟同飞并没有带着飞雀山的家人一起出山,只是他自己受不了山中清苦的生活,偷了半份图纸,跑出了山,入赘尹家也是为了富贵荣华! 孟同飞为了获得尹洪山的信任,不仅献出了自己的半份图纸,还设计将虎妞的爹孟大与其他人一起骗到尹家,等孟大觉出不对时,却也只有将虎妞一人留下的机会,其他人无一幸免。 这是孟大悔恨一生的事,他无数次的想,若是那日,他不曾心软,不曾轻信孟同飞的话,而是带着孟二快速进入大荒山,孟同飞这一帮人就算武功再高,也只能干看着! 可世上哪有后悔药卖!孟大一行人到了尹家后,确实被以礼相待,尹洪山更是亲切随和,可没过多久,孟同飞就来要那半分图纸,说是不给的话,谁都别想活命。 孟大也是轴脾气,只说祖训说不得外传,要命拿走就是! 孟同飞气得直跳脚,只得暂时作罢,谁知没过多久,尹洪山竟是给孟大及孟大的几个兄弟送来几个美妾,孟二,孟三,因为妻子死于难产,更是被尹洪山安排着热热闹闹的娶了妻,就连守寡多年的孟二姑,也被尹洪山招婿,有了丈夫! 如此一来,孟大的这些兄弟姐妹,便都有了自己的家室,有了自己的宅子,只是离得都不近,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全部人凑在一起吃顿饭。 这一切不过是孟同飞的计谋,他想着这些人一旦有了子嗣拿捏在他手里,这些人的心便软了! 孟大自知早晚抵不过他们的算计,便跳过孟同飞,与尹洪山直接见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便是可以帮着打造孟家兵刃,但是,只能凭孟同飞那半张图纸和自己这些人的记忆,那半张图纸不能拿出来,祖训不可违,望尹洪山体谅! 尹洪山是什么人,是不惜时间也要让你心服口服的人,自然爽快的答应了,不仅如此,反倒是对孟大更加刮目相看! 世人见到的孟家刀和孟家枪便是孟大带着几个兄弟,自己‘揣摩’出来的,不过形似而已!杀伤力与真正的孟家刀和孟家枪比都相差甚远!可尹洪山投入到护卫中一试,竟是满意的不得了!孟同飞也因为此事在尹家水涨船高,地位噌噌噌的往上长,尹家重要的家族会议,他都能参加,而且坐在靠前的位置,这样一来,孟同飞更是将所有精力都放在督促孟家兄弟打造改良兵刃上。 尹洪山与孟同飞,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孟同飞打一棒子,尹洪山给个甜枣,这些年,尹家兄弟就是看着二人演戏过来的。 其实大荒山那半张图纸早就在孟大的脑子里了,再加上每日研究孟同飞那半张图纸,孟大的脑子里可就是整张图纸了!若想真的打造出孟家兵刃,只要材料齐全,对孟大来讲,根本不是事! 而尹家之所以会如此看重孟家锤,不仅仅因为它比孟家枪,孟佳刀在战场上的功效强很多,另一个原因是,孟家人一辈传一辈留下的兵刃中,孟家枪和孟佳刀倒是不少,孟家兄弟姐妹用的都是这两样,唯独孟家锤,只有两个传了下来,只因要想练好孟家锤,必须力大无穷!只这一条便限制了绝大部分的孟家人,于是,一辈辈能抡起孟家锤的人越来越少! 物以稀为贵!越是无人能用,尹洪山越想打造出来,力大无穷的人他可以找来很多,到时他便可以有一只尹家锤队!必定所向披靡! 再说那两个流传下来的孟家锤,一个被带到大荒山,只因虎妞生来力气大,孟大这才把唯一的孟家锤传给了虎妞,至于飞雀山那边,那唯一的孟家锤至今无人继承,早就锈迹斑斑了,孟同飞倒是见过孟家锤,却也只是见过,碰都没碰过,何谈知晓! 当然,孟大他们可不会傻到说自己这边有人能用孟家锤,只说经常摆弄,却是力气不够,始终没办法练就,所以离开大荒山的时候,带都没带,想来如今已经与泥土混在一起了。 对于孟家锤,孟大连形似都不愿意做出来,在他心里,那是只有他闺女才能用的兵刃!别人,休想拥有! 他假装凭印象画出了孟家锤的样子,与众兄弟日日对着画像琢磨,尹洪山不疑有他,毕竟无人用过,便让孟大多画了几张孟家锤的图,然后让护院,护卫都传着看看,万一能有些什么想法,也算能帮到孟家兄弟。 所以,当尹家人得知王家居然有人用孟家锤,自然派出孟二前来确认,不管怎么说,孟大孟二还是经常摆弄,比孟同飞的见过可是天壤之别,所以这次过来晋地,尹洪山让尹继昌带着孟二,多听听孟二的意见,也要多注意孟二的行为,孟家锤若只有两个传世,王家护卫中的那个若是真的,会是哪来的呢? 尹洪山有尹洪山的想法,孟大有孟大的期盼,来之前孟大找机会与孟二说了自己的猜测,孟家锤是虎妞的兵刃,或许虎妞还好好的活着,或许这孟家锤与虎妞有些联系。 所以,别管尹洪山是什么目的,孟二都会全力配合,孟二可不像尹家人看到的那样憨直,实际上他心细如发,精着呢! 皇天不负有心人,孟二如愿的见到虎妞,这些年的忍辱负重,牵肠挂肚,在见到虎背熊腰的虎妞时,觉得一切都值了! …… 听完了李奇的讲述,李君气得指甲都快插进肉里!她咬着牙对李奇说 “告诉二叔,我定会救出家里人,然后五马分尸了孟同飞!” 李奇狠狠的点了点头道 “二叔问,姑娘下一步打算如何对付尹继昌?” “让我想想!” 李君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事情远比她想象的复杂,她需要好好想想! …… 第二百一十六章 恰到好处(一更)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难以入眠,尤以尹继昌为最,他担心那哭声半夜再次传来,竟是一夜没敢闭眼,到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又被老者的呻吟声吵醒,整个精神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虎妞和孟二换到旁边的房间一直说到天亮,李君虽然有了床,却因为想着如何才能将虎妞的家人解救出来,想到了东方露白才睡着,这一睡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李君醒来时,便得到了一个让她惊喜万分的好消息,晋王派去参与王尹两家调解的官员竟然追到了这里,今日城门一开,这位晋地提刑按察使郑通郑大人便带着随从进了城。 郑通接了晋王的这个差事,头发都快愁白了,晋王让他想办法弄清楚尹家所用孟家兵刃的事,若是属实便要他想办法拉拢尹家,将孟家兵刃掌握到手中,更要命的是,晋王毫不避讳的让他查明温郡王手中的孟家锤究竟是真是假! 要说郑通的官职已经不小了,若是晋王称了帝,他便有可能是刑部尚书,想来晋王怕派别的人也镇不住周恒温,便派了他这个主管晋地刑事狱讼的正三品的臬台来趟这趟浑水。 郑通哪能不知道这件事的利害关系,他已经年近六旬,只盼着做回一品大员,他这辈子便也就知足了,至于谁做世子,谁做太子,他从不操心,他也是晋地百官中为数不多的不参与夺嫡之争的官员。 可这次的差事,郑通知道,他很难再立在中间随风摇摆了,晋王就不用说了,他跟随晋王几十年,那是真的怕到骨头里,可温郡王就好对付了?那可是在晋地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手握四十万大军,他若稍有差池,怕是就会‘客死他乡’! 所以这一路郑通都在想如何既能完成晋王的差事又不得罪温郡王,哪知还没到周恒温的军营便收到消息,周恒温因不满齐地造谣周恒温的血统问题,已经不管不顾的带兵杀过去了,郑通只好改道,直接去王家与尹家的商谈之地,哪知好不容易大冷天的赶到了,又被王昆告知,王尹两家处理此事的人因无法定夺,已经去木县找那位未来的郡王妃了。 郑通只好马不停蹄迎着风雪赶到木县,一条命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好在,这一次,人都在!他不用再追下去了,可新的问题又来了,他一路想的都是如何应对周恒温,如今要面对那位传闻中的山野女子,他该用什么办法让这位山野姑娘心甘情愿听他的呢? 或许这是老天爷念在他一把年纪还如此奔波,便将那解不开的难题换做了容易的,郑通想,让一个山野小丫头听话,可比在晋王与郡王之间周旋容易的多! 郑通感觉舒心了不少! 郑通到明月客栈的时候,李君还没起,郑通以为下人们定会去通禀,哪知他在客堂之中喝了一个时辰的茶,也无人理他,更不见那位姑娘下楼,只有周东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他问了两次,周东只回答说“姑娘还未起身,大人再稍等片刻!” 郑通掌管刑事狱讼,脾气也练的很是猛烈,他连着数日风雪中赶路,昨夜又在野外冻了一宿,一把年纪早就“没起身就叫她起身!”可考虑到后面的事,确实不好一上来就撕破脸,更何况这位姑娘身后还站着温郡王。 郑通压着胸中的怒火,对李君更是无半点好感! 就在郑通的耐性快要被磨没了的时候,只听噔噔噔,郑通抬头一看,一个小姑娘蹦跳着下了楼,一脸的欢快愉悦。 李君能不愉悦嘛,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至于下一步,她还需要再跟周恒温商量,眼下有人来接手尹继昌这个烫手的山芋,她可是巴不得,虽然周恒温一早就跟她说过他父王会安排人来一起处理王尹之间的纠纷,但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出现,真是瞌睡递枕头!至于说尹家会不会就此不在掌控中,李君可不担心,只要孟家锤的事一日没弄清,尹家就不会放弃。 李君蹦蹦跳跳的到了郑通的眼前,笑呵呵的道 “大人来了,我能走了!尹家的人在这里,我就交给大人了!” 说罢,也不等郑通回答,又转头对周东说“告诉裘成业,陆海,收拾东西,咱们即刻启程!对了,那些酒可千万别忘了装车,我可是花了银子的!顺便通知王家人,该忙啥忙啥去吧!别耽搁!” 说罢,李君又蹦蹦跳跳的上楼,边上楼边喊“桃红柳绿,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郑通蒙了!他确实是想主动参与到王尹之间的纠纷中来,可也没想过这么痛快且这么彻底! 等郑通反应过来,李君的人已经在装马车了,他铁青着脸命身后的随从去找李君,就说他有话要说。 随从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面色极是难看的回禀道“大人,那位姑娘说……她现在没有时间。” 郑通为官几十年哪里受过这等轻慢,不过是个山野女子,虽说有婚约在身,却未必就一定能飞上枝头! 郑通难以抑制胸中的怒火,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高声喊了一句“来人!” 客堂中忙碌的人只是驻足望了望他,便继续干活了,竟是无人理会他!郑通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浑身止不住的颤栗。 其实郑通真的冤枉李君了,这一次,李君没有半分下马威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把尹家的二爷转手到他手里,自己好溜之大吉!尹继昌连死都扛住了,属于打死也不说的状态,李君自然放心交到郑通手里,就算他能问出什么来,真假先不论,晋王又能如何呢?招揽吗?不货比三家,尹家怎会松口,所以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眼下,她昨日得罪了尹家二爷是真,不跑等什么?等着端茶道歉?别闹! 虎妞与孟二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沟通,也已经聊得差不多了,李奇转达了李君的话,虎妞便笃定的对孟二说“姑娘说能救出你们就一定能,二叔回去告诉大家,别着急!” 眼下又要分离,虎妞虽心中酸楚,却也能明白现在不是团聚时,孟二知道虎妞过的很好就已经很知足了,眼下分开,他也相信迟早会团聚!只是遗憾没能见到小晨光。 众人动作极快的收拾好,装了车,李君这才想起来尹家人还没交接呢,他马上命周东将尹继昌等人带到客堂,自己也快步赶到。 郑通气得胸口疼,他捂着胸口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恍惚,随后他便看到了一个神情比他还恍惚的人坐到了他的对面,紧跟着一个貌似身受重伤,无比虚弱的老者也坐到他对面,再紧跟着坐下的是一个面色青白像是呆傻之人,只眨眼功夫,郑通的对面坐下了三个非正常人。 李君在这时又噔噔噔的下楼来,气喘吁吁的指着尹继昌道“这是尹家二爷,这俩是他的人。”又指着郑通道“这是……”这才想起来她不知道这是谁。 “随便吧,这位大人是个官,你有什么委屈可以跟他说,只是我那两点不会改,一粮食不会再卖给你们,二婚约必须作废!剩下的你们聊!我走了!” “你站住!” “站住!” 郑通与尹继昌竟是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溜之大吉(二更) 李君下意识的停下转身,莫名其妙的看了看郑通,又看了看尹继昌。 郑通颤着手,指了指着尹继昌,看着李君声色俱厉的质问道 “什么意思?!郑某为官数十载也未见过如此仓促的交接!毫无规矩可言!” 尹继昌本来就已经快疯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只见他也指着郑通,声音发颤的喝问 “这是个什么玩意?你昨日羞辱完我,今日就想溜之大吉了?” 李君有些不耐烦,她看着尹继昌问 “我昨日如何羞辱你了?你说说看!” 尹继昌突然像疯了一般吼道 “你差点杀了我!” 他这一吼不要紧,门外已经集结好的兵士,在陆海的带领下,瞬间就冲进了客堂,齐刷刷拔出宝剑,只听整个客堂都是清脆的仓啷啷的声音,妇女联盟也迅速的集结到位,老和尚本来都已经爬上了为老弱妇孺准备的马车里,听见剑出鞘的声音,又慌忙爬了下来,最后一个进了客堂。 尹继昌的焦虑症即刻痊愈了! 郑通则倒吸一口凉气。 李君慢悠悠的走到尹继昌面前,芸娘慧娘拎着宝剑护在身侧。 尹继昌不由自主的想往后退,可他在椅子与桌子之间,退无可退。 “我想杀你那是威胁恐吓,什么是羞辱?比如,我让你跪到雪地中,不对,应该是把你脱光了吊在城门楼子上!这才叫羞辱!” 尹继昌听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你既然说我羞辱你,我若不真的羞辱一下你,岂不是白白的背了黑锅?来呀!” 众兵士齐声道“在!” 整个客栈好像都跟着颤了颤。 尹继昌吓得双腿一软,坐到了二管家的身上。 “将尹家二爷脱光了,挂到城门楼子上!……” “且慢!”郑通赶忙出言制止。 眼前的阵仗对郑通来讲,丝毫没有什么震慑力,他不过是惊讶这位姑娘的护卫如此严谨,可见温郡王对这位未过门的媳妇儿很是看重。 可也不能仗势欺人呀!尹家虽是商家,可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如此羞辱,势必加大晋吴两地的仇怨,后果不堪设想! “姑娘,尹家远来是客……” 李君马上语气中肯的跟尹继昌分析“你看,他当你是客,我当你是个玩意儿,你愿意我留下他走,还是我走他留下?” 尹继昌哆哆嗦嗦的指了指郑通,至此,李君在尹继昌的骨头里刻下了永不消除的怕,之后的岁月里,只要听到李君的名字,哪怕是三伏天,尹继昌都会颤上一颤。 郑通哪里想到李君一句话就把对方解决了,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胡闹!” 李君笑呵呵的扭头看向郑通问 “大人是在说我?” 郑通此时气得面色泛红,他本想给足这位姑娘面子,进了县城休息都没休息就直接过来了,哪成想这位姑娘眼里竟是如此的瞧不见他! “温郡王做事向来中规中矩,遵循礼法,怎会,怎会……李姑娘虽出身乡野,却不能以此为借口,无规无矩,任性妄为!” 李君听罢哈哈笑了两声,然后问道 “温郡王拎着剑杀了二王子家一百多口的时候,大人在哪?” 郑通一下子被噎住了。 李君正色道 “今日之事确实有些匆忙,可这不是大人最想要的结果吗?若是我留下,你信不信,无论我问出什么,你一个字也别想知道!” 郑通又被惊到了。 “晋王想知道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我昨问尹家二爷,甚至不惜威胁恐吓,结果,尹家二爷是条汉子!一个字都没说,本来我打算今日再接再厉,可大人来了,你说我费尽力气问出来的秘密为啥要告诉你呢?为了让你升官发财?我为何不让我家温郡王自己说与晋王听?” “可温郡王曾经一再的告诫我,对待各地官员一定要尽量和善,说你们都不容易,我就想着,我这个山野出身的丫头,不爱吃亏的毛病一时改不了,那这事就交给你自己想办法问,问出来了是你的功劳,我也不会觉着吃亏,这不是两全其美吗?怎么,大人想让我留下?” 郑通竟是一时无言以对。 “大人不吭声,那我就走了!” 李君说罢扬长而去,上了车即刻催促道“快走!有多快走多快!” …… 客堂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尹继昌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不见了,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郑通坐下来静静的想了想,觉得李君说的句句在理! 这时,尹继昌的随从们也陆续赶到了明月客栈,郑通看着尹继昌那边百十来口子人,内心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他只带了二十多人,这又是在燕地,他想从尹继昌嘴里问出什么来?他能从尹继昌嘴里问出什么来! 他堂堂一个三品臬台,主管刑事狱讼多年,眼下却被那位姑娘整的措手不及,接下来该怎么办?让尹家人从他手中轻轻松松的走掉?以晋王多疑的性格,会怎么想?再说,孟家锤的事……等一下,郑通突然想到了重点,他坐直了身子,抬头一瞧,尹继昌竟像是也想到了什么! 二人同时想到了孟家锤,李君带着王家的人走了,孟家锤的事上哪核实去? …… 出了城门的李君,叫来裘成业,让他走小路,全速前进! 李君坐在车内,心中忐忑不已,虽说不知道郑通是什么级别的干部,但晋王能派他来,必定有他可取之处,一旦回过味来,追上她,可就麻烦了! 李君为何要跑? 她在知道了孟家人的遭遇后,首先想到的便是放了尹继昌,让他回去报信,说她如何残暴蛮横,任性妄为,尹家必然不会放弃孟家锤,下次一定还会派人来,会派谁来?这么好的邀功的机会,孟同飞不会放过,尤其是尹继昌若是说了,她对同是大山里出来的人会好一点时,孟同飞一定想要利用这一点,至于后面,她还没有想周全,需要时间安排,但是怎么才能顺理成章的放走尹继昌呢? 她昨日说出去的威胁尹继昌的话,今日若不兑现,以后的拉锯战她就先输了,尹继昌不可能实话实说,必定真真假假,她就算不拆穿,下一步她想要尹继昌走,尹继昌也不会走,他还想知道孟家锤的事,到时才是真正的骑虎难下,总之非常麻烦。 可郑通来了,只要她走的快,郑通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人手还不够的情况下,想要留着尹继昌,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只要尹继昌还没有完全傻掉,他就会想办法先离开,等他回到吴地,尹家自会想办法再找她! 所以,李君眼下只担心郑通不要追过来把她拉回去,而且,之后一段时间,她都要跟郑通玩藏猫猫,在没有妥善解决孟家人的方法之前,李君决不能带上这个拖油瓶!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失踪归来(一更) 裘成业虽不认路,但好在有周东的暗卫,他们收到指令,便找了一条小路,虽说难走些,却胜在鲜少有人知道。 老和尚很是纳闷李君偷了人家什么,这么仓皇逃窜!忍了两天没忍住还是趁着休整的时候问了李君。 李君回答“偷了心!” 此言不虚,从那日后,不论是郑通还是尹继昌,心里时刻装着李君,一个想着离李君越远越好,一个想着快点找到李君! 尹继昌没有辜负李君的期望,当天便强行离开了,郑通气得在木县病了几日才开始了追赶李君。 两日急行军后,车队开始放慢速度,周东也将暗卫调整为前后都有,李君也不用再担心郑通会突然追上来,便也有了时间好好想想如何下一步该怎么做。 李君找来周东,问他“你的那些暗线,可能伸到吴地去?” 周东想了想到“姑娘可是为了尹家的事?” 李君点点头 “若是如此,与其用我的暗线,不如用周北!他常年混迹江湖,天南海北哪都去,道上的朋友也很多,有些事他做反倒更容易!” 李君眼睛一亮,周恒温身边的东南西北,就差周北没用过了。 “周北在江湖上很有名望吗?” 周东点点头道“周北在江湖人称南山北爷,姑娘倒是可以问问老和尚,我看那位老和尚不像个正经念经的和尚,怕也是混江湖的。” 李君想起老和尚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你师从何人?说出来,或许我认识。”很像是某个行业资深的从业人员。 此时,李君一行人已经进入到晋地,裘成业与陆海每日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李君依旧不入城,宁愿艰苦的露宿野外,这会儿倒不是怕给地方政府添麻烦,而是真怕在别人的地盘上自己吃亏。 行程本就枯燥,得了周东的提醒,李君哪里会放过老和尚,全当解闷也好呀,可当李君想找老和尚过来聊聊天时,才发现老和尚失踪了。 周东派人四周都找遍了,也问了暗卫,竟是无人看到他是怎么离开的。 为了寻找老和尚,车队不得不停了下来。 周东,裘成业与陆海,此时都在李君的车内。 李君倒是不太在意老和尚的离开,不是没发现尸首嘛,只要人好好的就行,只是…… “也就是说,若是有一个像老和尚那样的高手想要接近咱们,暗卫与护卫都是拦不住的?” 三个人的表情有些难堪。 “不是说你们做的不好,咱们只是商讨一下可能的危险。” 三个人这才舒了一口气。 陆海说“其实,老和尚也是因为熟知咱们的日常,他才能逃过护卫的眼睛。” 李君问“那他是如何躲过暗卫的眼睛的?” 周东答“暗卫人数本来就少,如今又被分成前后两拨,想来缝隙会比较大。” 李君想了想道“从今日起,晚间扎营,让虎妞,李奇设置机关吧,虽说麻烦些,以防万一,白天也只能劳烦将士们提高警惕了!” 三人自然应承,只不过三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打算。 周东想着再调过来二十名暗卫,裘成业想着在车队两侧加派兵士,陆海想着用五十人直接把李君的车围了。 本来车队行进的速度就不快,被裘成业和陆海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走,就更慢了,李君念着他们是一番好意,一开始没有说什么,这么走了一天,到晚上露营的时候,李君忍不住问裘成业和陆海“以这个速度,你们觉得我年满十八的时候,是否能到信阳?” 转天,李君周围的兵士少了些,而在中午停车用饭休息的时候,李君居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老和尚又回来了! 李君只是眯着眼看了看,便继续伸胳膊踹腿,活动四肢,没再看老和尚一眼。 周围的人不知从何时起,与李君便有了这种默契,李君不在意的事,他们便也不在意。 老和尚本以为自己消失这几天,众人定会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哪知等他走到李君跟前,竟是无一人表情惊讶,上前问询,老和尚的自尊心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打击。 他走到李君面前不可置信的问 “我走了这两天,你们就没有一点着急?” 李君一个侧踢,想帅气的表现下自己的态度,却一下抻到了大腿内侧,本想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实在疼痛难忍,不得不喊了一声胖丫,让胖丫把自己抱回到车上。 虎妞在旁边看着不免唠叨道“细胳膊细腿的,使那么大劲干啥!” 柳翠说“总不运动,腿脚没活动开呢,就是容易伤到。” 老和尚觉得自己是透明的,被所有人就这么无视了。 他想不通,等到车队重新动起来,他便钻进李君的车,他要问个清楚! 李君这时候已经不疼了,正吃着柿饼,嘴上全是白霜,见老和尚上了车,也没说什么,只是车上有胖丫,空间相对拥挤了一些。 “小女娃,我的安危你当真不当回事?” “你想我当回事,还是不想我当回事?” “废话!自然是想你当回事,我消失了两天,两天呀,你们……” “我们若真的当回事,你走这两天我们该心焦,可你走的时候明知道我们可能会心焦,却仍旧不声不响的走了,你说,你值得我们为你心焦吗?” 老和尚顿时无语。 李君拿帕子擦了擦嘴,若无其事的问道“你会告诉我你去哪了吗?” 老和尚叹了口气,想了想这才道“我去送了一封信,告诉她不用为你担心,你这女娃能吃苦的很,过城不入,晚晚露宿野外,也省去了进城的危险。” 李君多少有些意外老和尚能如此坦诚,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冲老和尚拱了拱手道 “虽说我不知道究竟是谁如此关爱我,但我还是要说声谢谢,谢谢那人,也谢谢老和尚你!自打我出了山,便都是想办法算计我的,要我命的,知道还有人关心我,我这心里……” 老和尚也有些动容道“小女娃放心,我必能保你安全到信阳,可到了信阳,唉,只看你对付尹家那小子,张弛有度,倒是有些谋略,只是在信阳,你要面对的是王权,到时会如何?你可想过?” “别人我都不在意,我只在意晋王,只要晋王暂时没有想要我命的打算,别人都不足为惧!” “若是晋王起了杀念呢?” “跑呀!那还等什么!” “你跑的了?” “那就要看他打算怎么杀我了!” 老和尚静静的盯着李君看了一会儿,李君坦荡的迎着老和尚的目光,老和尚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君不明所以。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南山北爷(二更) 老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心情愉悦的道“小女娃,因果报应就全看你了!” 李君挑了挑眉,虽没有完全明白老和尚的意思,却感觉到老和尚怕是跟晋王有仇! “老和尚,说点别的,你认识那么多人,可认识南山北爷?” 刚刚还表情愉悦的老和尚瞬间就垮下脸。 “你问他是何意?你也认识他?” 李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打算命他帮我做点事,想知道他在江湖中的能耐可能帮得上我,你见多识广……” “你命他?!”老和尚瞪着眼不可置信的问。 李君又点了点头。 “他能听你的?” 李君接着点头。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漂亮?” 老和尚的表情顿时五彩缤纷。 李君则嘎嘎笑的不能自已。 “不开玩笑了,他是自己人,我自然用得,你只告诉我,他的能力可能帮的上我便是了。” 老和尚惊讶的张了张嘴,心中暗自庆幸当初没有成功的把李君绑走,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才道 “你是想让他帮你对付尹家?” 李君点了点头。 老和尚又道 “只要不是攻城略地的大动静,他应是帮得上。” “他这么厉害?” 这次轮到李君惊讶了。 “唉!”老和尚叹了口气道“他那人,鬼点子多,银子也多,功夫又好,江湖上正的邪的都给他几分面子,又收了不少徒弟,他应承的事必定做到,可说信字当头,他为人又讲义气,是他的朋友,只要张口,他必会出手,可说义字在胸,但他又从不欺善扬恶,总之,他在江湖上很是有些地位,这些年光听他帮人,却从未让别人帮过他,你说他若是振臂一挥,怕是不弱于千军万马!” 李君听罢,心中反倒不知如何是好,这个周北不会是周恒温留下的一步棋吧?若是她提前用了,会不会影响了周恒温的布局? “早知他会听命与你,我也就不用担心,更不会想办法逼你回大荒山了。” 李君听出老和尚语气里的落寞,不解的问道 “你与他有仇?或是他哪里得罪了你?” 老和尚赶紧摇头道 “我与他不仅无仇,他还救过我的性命,我答应他,这一生他有一次机会,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你的表情可不像是他救过你的命。” “本就是他设计坑害,然后又出手相救,只为了让我答应他这个条件!还想让我感激他?谁知道他会让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李君看着老和尚义愤填膺的样子,又笑了起来,不过心中倒是对老和尚又多了些好感,明知自己被算计,依旧打算履行诺言,老和尚很讲信义! “你放心,若是他这么做了,你来找我!” 老和尚好像刚刚才弄明白这人物关系,登时开心不已,然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严肃地问道 “小女娃,你这般轻易信人可不成!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能如此轻易的就对外人言及?” “谁说我轻易信人了?你对我坦诚,我便对你坦诚,你是不是真心为我好,我还是能判断的!” 老和尚没来由的一阵心暖。 要说老和尚对李君的看法真真如那起伏的山脉,一开始只当李君是个傻丫头,哪知见了面才发现是个伶牙俐齿的,再后来打了几架,他又觉得李君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再看他收拾尹家二爷的手段,又觉得她心思缜密,下手果决,而如今,他又觉得李君其实很简单,你对她好,她变会对你好! 老和尚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小女娃放心,从今后,谁若想动你,便要先过我千手禅师!” 李君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我听过千手观音……” “那是我师妹!” 李君看老和尚认真的表情,知道不应该笑,可是实在抑制不住,就像漏气的气球般,扑哧,扑哧的间接性的漏气…… 一行人慢慢悠悠的又行进了十几日,周东终于收到周恒温的消息,他兴奋的跑到李君车上,将周恒温单独给李君的信交到李君手中。 信中,周恒温详细讲解了这二十多天发生的事。 周恒温带着两万骑兵十五天前拿下了泰安,阜宁,六安三座城,齐王大怒,派使臣找晋王告状,说自己从未说过半句有辱温郡王血统的话,让晋王命周恒温收兵,并退出齐地,说齐王本有臣服之心,若是这样下去怕是难堵齐地悠悠众口,到时就算齐王想臣服,怕大臣和百姓也不愿意了,晋王竟直接斩杀了这位使臣,而周恒温又在十日前又拿下了宿城,晋王甚是欣慰。 周恒温说晋王如今正是满腔怒火的时候,晋王派人早就查明,谣言起于吴地,梁地,齐地,楚地,蜀地等除了晋地燕地之外的地方,按照晋王的分析,定是梁地,蜀地为主谋,其他地方趁火打劫,不过都是怕他登基称王,因为谣言中有一句甚是气人,说晋王若是登基称帝,后继无人,江山不稳,必留祸患! 齐王在这个时候去找晋王评理哪能得到好处,而晋地百官更是以此为借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不断上折子请立世子,晋王又杀了三位大臣,依旧没能阻止请立世子的热潮,晋王狂怒之下命周恒温即刻带兵回营,攻打梁地! 可还没等周恒温收到晋王的消息,梁地反倒先发制人,想夺回宣城,好在周恒温留在宣城的是曾经到过抚远城,被裘月生捆绑过的戚将军,他可是当年周恒毅手下的一员猛将,别的事脑子不太够用,只要一沾打仗,他便立刻有了智商。 戚将军曾经也属于‘奶娘’那一队的,在周恒温强行蛮横的整顿了军务后,他也算第一批对周恒温彻底服气的。 周恒温信中还说,他不会尽快赶回宣城,既然已经攻下来四座城,自然要好好整顿一番,只是张庶又要忙了,安排各级官员,解决这几座城内百姓温饱是眼下大事,这几座城一直被齐王弃之不管,百姓苦不堪言,反倒是招兵甚是顺利,招够守城的兵不是难事,周恒温愁的是如何将这些兵变成自己的。 看罢来信,李君沉思了片刻,周恒温只带两万骑兵攻齐,怕是中间又有裘月生的帮助,别的事她帮不上忙,却可以多少帮张庶解决些问题。 第二百二十章 各种安排(一更) 周东一直等在李君的车外,等着李君写好回信,车队走的缓慢,周东干脆下了马,牵着马走。 李君在车内喊了声“周东!” 周东赶紧应了声是。 “你联系上周西,让他跟王家说,这批粮食我全要了,让他按市价折合成银子该给王家多少给多少,然后将粮食运到平昌城,交个张大人,用于解决你主子新攻下来的那几座城百姓过冬的嚼用,我估计怕是不够,嗯,你先让周西把粮食运过去,我再想其他办法!” 周东又应了声是,支吾的问了句 “那,给主子的,回信?” “我晚点写好再找你。” 周东这才飞身上马离开。 李君先是给张庶写了一封信,讲了自己的打算,虽说自己这点粮食解决不了全部问题,却也聊胜于无,无论如何要帮助这四座城的百姓安然度过这个冬天,刚写到这,李君又想到周恒温之前打下的黎阳和丽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不禁在信中与张庶抱怨,自家的孩子还没吃饱呢,刚进家门的更不能饿着,要不然将来谁愿意来,若是跟着咱们的百姓都有饭吃,有些地方或许不用打就投过来了,可怎么才能不饿着自己的孩子,还能养活刚进家门的孩子呢? 李君给张庶写好满是担忧的信,又给许峰写了一封信,许峰早就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被李君派人救出来了,虽说一时半会儿见不到,却也是心安了不少,李君在信中不会提及这件事,只说周恒温新攻下来的城池急需粮食,问他能不能挤出一些来,等熬到冬小麦收割也就好些了。 随后李君又给王家老爷子写了一封信,只说她要高价买粮,让他想想办法,然后又说了王鹏退亲的事,这事不需要尹家同意,李君让王老爷子单方面宣布一下,等他们到了信阳,就为王鹏和悦儿完婚! 李君是觉得应该再逼一逼尹家,在她到信阳之前,她需要再见见尹家人,她希望这次能见到孟同飞,也希望这次来的孟家人是虎妞的爹,这就看二叔的能力了,李君知道孟二绝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憨傻! 把其他事情处理完,李君才认真的考虑如何给周恒温写这封信,她想要说的太多了,而且都是不方便写在信中的,那便只有让周东跑一趟了。 周东不同意,这里已经是晋地,远比燕地危险,他哪里放心离开,李君耐心劝解,眼下这些事只有周东去说最稳妥,除了要讲明尹家,孟家的事,还要问问周恒温对周北可有安排,如何稳妥的救出虎妞的家人,而不让晋王起疑心,这些事哪能让别人代传? 周东沉默着,他也知道这些事情的重要性,可这一趟不是几日就能回的,就算他不眠不休怕都要半个月,暗卫谁来调配,有紧要消息谁来传递? 李君也知道周东的重要性,可眼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既能让李君信任又能让周恒温信任,别人去找周恒温怕是连军营都进不去!等会儿!李君突然想到了陆海…… 陆海倒是痛快,他将五十名亲卫交给裘成业,仔细的听了李君的交代,又被周东交代了一通联络方法,便催马上路了。 一行人再次缓慢的开始前行,有两日赶上下大雪,车队便停在营地,没动,等雪停了,前边的兵士清理出一段路,李君的车队便行进一段路,好在准备的粮食肉类还算充足,又有李奇带人时不时的打些野味,虽行进速度慢如蜗牛,没办法及时赶到下一个城池补给,这几百人还不至于断了粮。 就这样慢吞吞的又走了几日,周东收到了王家的回复,李君打开信件一看,难得的笑成了一朵花。 王家按照李君的意思,单方面的宣布解除婚约,尹家即刻派出尹洪山的二女婿前来与王家商谈,速度快的让人咋舌,王老爷子来信问上哪找李君? 李君即刻让周东想办法将王家人和尹家人带到这边来,荒郊野岭的好办事!并回信给王老爷子说,天气恶劣,路难行,老爷子就不要亲自来了,就让王鹏代劳吧。 李君自然是替悦儿想,行程本就枯燥,悦儿整日愁眉不展,李君把王鹏弄来,也算是解了悦儿的相思之苦。 周东将消息传出去后,李君便开始想着各种可能性,她算着时间,陆海应该也快回来了,要将尹家人拖到陆海回来,她才能知道怎么做才不至于影响到周恒温的大局,但是狠狠的惩治一下孟同飞应该没有问题,尹家的二爷她下手都没留情面,还能让这个人渣舒坦了? 李君此时只盼望跟着孟同飞一起来的会是虎妞的爹,虎妞该有多高兴啊! 还真让李君心想事成了! 话说尹继昌带着满心的恐惧回到吴寨,也不怕他爹会如何处罚他,只说这件事他不管了!尹洪山看着自己的儿子面色泛白,双目无神,倒没有急着问他怎么回事,而是请了大夫先给看了看,大夫把了脉说是心魂失守,恐则气下,气为血之帅,血下行了……说白了就是被吓到了! 尹洪山让大夫开了安神的方子,嘱咐让二爷好好休息,便走了。 尹洪山回到堂中便叫来了二管家,可二管家也没好哪去,比尹继昌还不如,虎妞鬼哭狼嚎的时候,他虽有一屋子的兵士陪着,但那些人比虎妞的嚎哭还要折磨人! 尹洪山可没那么心疼管家,便让管家将所见所闻据实说来,二管家哆哆嗦嗦,语无伦次的讲了整个过程,尹洪山也听明白大概,就是那位姑娘刁钻任性,喜欢威胁恐吓,不好相与!可孟家锤他势在必得,怎能被个丫头吓一吓就放弃了!至于这位将自己儿子吓病了的姑娘,尹洪山心中冷哼,先留她多活几日吧。 尹洪山想了想,又命人找来孟二,孟二虽说气色看上去还不错,却也一样不愿意提及那位姑娘,尹洪山说 “听闻那位姑娘对你还算和善。” 孟二紧张的道 “那位姑娘是山里出来的,可能觉得我也是,便少了些吓唬,可她脾气时好时坏的,做事,做事,我应付不来,家主也知道我,不太会说话,见到那位姑娘就,就吓得腿软,啥事都做不成。” “那位姑娘没有单独问你点什么?” “她给我安排了一间上好的房间,便没再见过,或许以为我只是山里来的……” 尹洪山和颜悦色的安慰道“没事,你先回去休息,你们哥几个也有月余没有见面了,聚一聚吧,他们都在兵所。” 孟二千恩万谢的出了厅堂。 第二百二十一章 尹家算计(二更) 吴寨修建的犹如缩小的城池,方方正正,四面是高墙,四角有角楼,寨子里分成若干区域,街巷齐全,孟家兄妹被分别安置在东南西北不同的区域,可打造兵器的兵所却在吴寨最核心的地方,离着尹洪山的书房不远。 孟二跟着下人走了,尹洪山面无表情的不知对谁说了声“盯着!” 孟二颤抖着双手推开兵所的大门,他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刚走到院中,孟大,孟三几人就闻声出来了。 “老二回来了!一切可还顺利?”孟大拉着孟二的胳膊,满眼的期待。 “还好,还好,总算是回来了。”孟二一个劲儿的对孟大点头。 “二哥先进屋歇歇,河北冷吧?……” 几人相拥着进了屋,互相问着这段时间的情况,只字未提虎妞。 谁道山里人都傻?他们虽不擅长谋划算计,可当别人算计他们的时候,便会激发他们心底的潜能,他们只想保护自己,保护图纸,他们深知在吴寨的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自然行事谨慎。 而最悲催的是,尹洪山想让他们留下子嗣,作为要挟的手段,所以哥几个对尹洪山安排的女人便是碰也未曾碰一下,孟二孟三更是难捱,其他几个兄弟只是美妾,可他俩这几年身边躺着一个女人,哥俩儿愣是就这么挺了过来,尹家人问起为何还没动静,也只做脸红状,至于身边这个女人,哥俩儿倒也算实诚,将利害关系偷偷与她们说明白,若是让尹家人知道这俩女人一直没有破身子,那必定会将她们送走,再换两个来,这俩个女人也知这是实情,倒很是配合。 正因如此,尹洪山对孟家这几兄弟一日比一日看的紧!只是苦了孟二姑,被强行嫁给尹洪山安排的一个长工,孟二姑一开始凭着自己一身蛮力,没让长工得逞过,为了这事孟同飞还来斥责过孟二姑应守妇人本分,孟二姑只反问“你懂什么叫本分?”孟同飞的气焰顿时灭了不少,还想理论,孟二姑又道“逼急了我连你一块儿打!”孟同飞只得讪讪离去。 可日子实在太难熬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孟二姑守得住前几个月,可后来还是被长工趁机下药得逞了,孟二姑转天差点活活打死长工,也算是将长工吓得够呛,可偏偏只这一次便怀上了,孟二姑也是个狠人,自己对自己下狠手,终是流产了,而孟二姑的身体也不如以前壮实了。 自此之后,尹洪山也知道尹家兄妹都是狠人,只不过在尹洪山眼里,他们毕竟都是山里出来的,不足为惧!吃饱穿暖的日子过久了,人的意志一定会薄弱,只要维持住表面的和谐,暗地里又有孟同飞想出的各种折磨之法,慢慢的,尹洪山有信心将这些人全部拿捏在手心里! 孟家几兄弟在屋里聊着闲天,孟二时不时只动嘴不出声,孟大看着孟二的口型,孟三几人大声的说着话作掩护,等孟大看明白孟二说的是“虎妞很好!”时,泪水抑制不住的冲出了眼眶,他捂着脸,不敢出一点声…… 尹洪山等尹继昌情绪平稳了些,俩人才又聊了聊,尹洪山觉得那位姑娘越是对孟家兵刃感兴趣,越是说明孟家锤在她手里!或许这位未过门的郡王妃跟他的心思是一样的,都想把孟家兵刃弄齐。 尹洪山分析这那位姑娘或许是着急立功,好稳固自己在郡王身边的地位,又没什么谋略,也只会威胁恐吓,只看最后拉出一个人接手,便能看出,那位姑娘不知道吓唬完该如何收场,或许这也是他们之前商定好的,眼见自己儿子刚勇,他们便无计可施,真说伤了尹家的人,哼!尹洪山心中暗道:迟早让你晋地血流成河! 可下一步该如何做呢? 眼看尹洪山遇到了难题,孟同飞自然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忠诚与能力,他早就从尹继昌的随从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本就看不上尹洪山这位二儿子,他觉得就是个绣花枕头,这次竟让一个小姑娘吓得屁滚尿流的跑回来,若是见了那些毒蛇猛兽,这位二爷还不活活吓死! 于是,孟同飞便自告奋勇的要去会一会那位姑娘,还派着胸脯说定会弄清楚孟家锤的真伪。 尹洪山也觉得孟同飞去再合适不过,他也是出自大山,或许那位姑娘能好说话一些,况且这位二女婿在圆滑狡诈这方面确实比自己儿子强,尹洪山欣然同意之后,二人便商量这次孟家兄弟中带谁去,孟同飞自然想带孟二,因为孟二最是老实,可把孟二找来后,孟二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任孟同飞如何劝说都不去,尹洪山也觉得孟二再去不合适,已经怕成这样,去了也做不成事。 孟同飞又说让孟四去,相比较而言,孟四脾气也算好的,可孟四知道孟二这一趟被吓得不轻,自然很是犹豫,孟同飞又是威胁又是吓唬,孟四便梗起脖子死活都不去,尹洪山也知道孟家兄弟都是一根筋,倔脾气,便没再勉强。 孟同飞觉得孟家兄弟是成心的,他们就是不想让尹家有孟家锤,他义愤填膺的劝尹洪山应该让孟家兄弟尝点苦头,就是平时对他们太好了,惯得他们不知感恩戴德! 就在这时,孟大主动找了来,说“我去吧!没人比我更清楚孟家锤,我几个兄弟胆子都不大,又从未跟达官贵人接触过,不知道进退也正常,我比他们年长些,又是大哥,真说这一趟得遭罪,也应该是我去!” 孟同飞可不愿意带着孟大一起去,孟家兄弟里,他最怵头的就是这位石头哥,先不说打不过,就说那脾气,是个沾火就着的,他真怕自己这一路吃亏。 可尹洪山觉得孟大去最好!除了稳重之外,在他看来,孟大多少还会动动脑子。 就这样,孟同飞带着二百名护卫,加上孟大出发了。而这时,尹家还没收到王家单方面悔婚的消息。 孟同飞之所以带了二百名护卫,除了惜命之外,他也想出去威风一下,这些年,尹家的生意从不让他沾手,只是让他全力以赴的督促孟家兄弟打造兵器,但是,每逢家族内的会议,他都有份参与,且有些意见尹洪山还会采纳,可以说他在尹家的地位表面上看仅次于尹洪山的长子尹继盛。 就像这一次,他以尹继昌的教训为由要多带些护卫,尹洪山即刻答应了,至于那位姑娘一心想知道的孟家兵刃的事,孟同飞在临走前对尹洪山拍着胸脯说 “爹放心,我说出来的话,必能让她全信!” 这一点,尹洪山对他更是信心满满! 尹洪山欣慰的目送孟同飞离开,心中冷哼:恶人还需恶人磨,那位姑娘等着受罪吧!谁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 第二百二十二章 刚刚开始(一更) 李君耐心的等了五天,终于在这一日下午把王鹏盼来了,她看着远处王鹏身后浩浩荡荡的尹家护卫,眯着眼对裘成业说 “一会儿卸了他们的兵刃,绑了扔一边先饿两天!” 王鹏自然是满心的雀跃,他身旁的孟同飞也同样雀跃,他一想到马上就要收拾那位姑娘了,就抑制不住的激动!尤其这位姑娘竟然选在这个地方谈判,真是天助他也! 若是选在哪一座城中,或许孟同飞还有些忌惮,但是他可不是没脑子的人,晋地燕地的情况他是打听过的,这位姑娘在晋地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每次想到这,孟同飞都觉得尹继昌命不好,偏偏是在木县,差一步就到晋地了,到了晋地,那位姑娘怕是不敢再嚣张了。 等找到王家人,说要到城外去见那位姑娘,孟同飞更是觉得自己命好,这次的功劳铁定到手了,等回到吴寨,他想看看还有谁敢用白眼看他! 李君是一早就收到消息今日王鹏他们会到,车队行至中午,众人停下用过午饭,李君便带着妇女联盟中,除了虎妞之外的人,都在车外边做热身运动,边等着。 李君不知道这次会是谁跟着孟同飞来,她怕不是二叔,虎妞会失控,虎妞也有自知之明,便和李奇躲在车里,偷偷看着。 远远的,王鹏便看到了悦儿,即刻便催马上前,像是一刻也等不及。 孟同飞不由得轻蔑的冷哼了一声,他觉得王鹏这是着急去拍马屁,这个时候不拿捏好气势,岂不是等于自降了身份,等着被人拿捏! 于是孟同飞昂首挺胸的骑在马上,慢悠悠的,眼看就快到李君跟前,他甚至清楚的看到那位姑娘脸上的笑容,笑的还挺好看! 突然,孟同飞听见嗖的一声,像是箭破长空的声音,还没等他四处找找哪里传来的声音,只见雪地间突然窜出无数兵士,转眼便将他的护卫围了,还没等他回过味来,部分护卫已经被卸了兵刃跪地投降。 孟同飞惊恐的转身看着,竟忘了出声制止或者质问,只傻傻的看着,直到所有护卫都被卸了兵刃,绑了起来,他才结结巴巴的小声问了句 “这,这是,这是要,干啥?” 孟同飞的身后除了护卫还有一些随从,兵士们只把那些护卫绑了,却没有动呆若木鸡的随从,等这些随从醒过神来,有几人还想着上前保护孟同飞,只是这么一走动,缝隙便拉开了,虎妞在车中掀起窗帘的一角,正在仔细看着,随从这么一动,虎妞即刻看到了孟大,紧接着便是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虎妞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直接把孟同飞掀翻在地,马也扬起前蹄,不断嘶鸣,几位随从更是吓得瘫倒在地,双手使劲堵着耳朵,唯有一人不但不惊慌,而且满含期待的四下寻找。 李君堵着耳朵想,能让虎妞发全力嚎哭,怕是看见了亲爹!李君扭头看了眼周东和裘成业,二人带着柳翠,芸娘,慧娘还有胖丫,直接冲到那几人面前,三下五除二的就都给绑了,当然也包括唯一站着的孟大,只不过力道很轻,孟大也很配合。 绑好之后,孟同飞与随从便被分别带走了,带孟大的慧娘走在最后面,看着其他人都瞧不到这边时,才解了孟大的绳子,将孟大送到虎妞的车上。 李君快速的逃离现场,后面跟着妇女联盟的众位女子,连正在跟王鹏含情脉脉的悦儿都拉着王鹏跟着跑,场面很是壮观! 而孟同飞被周东紧紧的绑在离虎妞车厢不远的一棵树上,面朝外,绑好之后,周东也快速离开了,剩下的随从被扔在哪的都有,只是都看不到虎妞那辆车。 虎妞看到亲爹,哭的真真是惊动了天地,吓飞了鸟儿,天空竟被‘震’的飘起了片片雪花,旁边山林里的鸟也集体离家出走了! 李君跑了一会儿才停下,气喘吁吁的道“原来虎妞一直都是保存实力啊!” 此时,裘成业,周东,老和尚也都跑了过来,裘成业纳闷的问 “今天来的是谁?” 柳翠说“怕是亲爹来了吧,不然虎妞也不会哭成这样。” 裘成业道“真是佩服李奇,这些年如何受得了!” 柳翠眼睛一瞪,裘成业赶紧解释道“虎妞很好,只要不发功,真的很好!” 众人站在雪地中,李君抬头看了看天道“扎营吧,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正好等等陆海!” 裘成业讨好的朝柳翠笑了笑,这才转身带着兵士们扎营去了。 虎妞的哭声时断时续,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属于间歇性冲动发挥。 这可苦了离着虎妞最近的孟同飞! 孟同飞已经快疯了,裤子也尿了,眼泪也快流干了,嗓子也喊破了,可那魔性的哭声时不时的还是会响起,孟同飞甚至想,哪怕一直哭着都比这种时断时续强啊! 因为惊吓,孟同飞出了一身的冷汗,加上尿湿的裤子,寒风一吹,那酸爽!他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智商考虑怎么走出困境,他现在最希望的是能昏过去,等醒过来时,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只是,孟同飞怕是无法知道,他的噩运才刚刚开始! …… 裘成业带着兵士很快扎好了营,兵士们开始埋锅做饭,桃红柳绿也搬出十几个红泥小炉,开始为妇女联盟的女人们准备晚饭,胡大夫则守着自己的两个红泥小炉,上边熬着驱寒暖胃的药。 李君烤着火盯着胡大夫的药罐子突然说道“胡大夫,多熬制一些,给那些人也喝一些。” 柳翠皱眉问道“为何?” “一是,他们现在不能死!二是,柳翠你过来。” 李君坏笑着将柳翠叫到身边,耳语一番后,柳翠也坏笑起来,胖丫看得莫名其妙“你们俩怎么看着像坏人?” 胡大夫伸开手臂护着自己的药罐子,紧张的说“可不许打我这些药的主意!” “知道你是救死扶伤的好大夫,放心吧!” 李君越是说的认真,胡大夫越是不信,可这里谁能管得了李君? 等到天全都黑下来,孟同飞的那些随从便被安置到一个帐子里,也包括虎妞的爹孟大,大家也都被松了绑,帐子里有热水,热粥,几个人受了惊吓,又受了些风寒,不出李君意料的发起热来,孟大也假装发热,跟着大家一块儿呻吟。 胡大夫如今最是擅长医治这类病,赶紧熬药灌药,等他们发了汗也就没啥事了,至于精神方面,李君可没打算管。 到了后半夜,几个人开始陆续发汗,烧也退了,只是还有些虚弱,这时才有人注意到,二姑爷还没回来呢。 孟同飞在哪?自然不会还绑在那棵树上,虎妞和他爹聊了一两个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基本情况上次跟二叔都聊完了,这次主要是让父女俩先见见面,孟大和虎妞分开后,孟同飞也被从树上放了下来,然后被带到装着各种野味的一辆车内。 第二百二十三章 再接再厉(二更) 周围一片漆黑,孟同飞并不知道车内装的是什么,伸手一摸,登时吓得哇哇大叫,想往后退,碰到了硬邦邦的皮毛,想往左靠,碰到了冰冷的羽毛,站在车外等着灌药的李奇和柳翠听着孟同飞吓得吱哇乱叫,哭爹喊娘,心里别提多舒畅了! 为啥没叫虎妞来?李君真怕虎妞一拳解决了这个畜生!他现在还不能死,不受够了罪,痛快咯嘣了,李君觉得太便宜他了!更何况,从大局出发,他还有用! 但是药还是要给他喝的! 李奇先上了车,胖丫在车下举着油灯,以李奇对孟同飞特殊的感情,灌药这个过程,孟同飞就别想舒坦,只见李奇拎起孟同飞的胳膊向后一拧,孟同飞痛的大叫,嘴里还不忘嚷嚷“你们要多少银子,我给,我给!啊!”可惜没人理他。 柳翠赶紧上车,一只手捏住孟同飞的下颚,一碗药就灌了进去,孟同飞使劲揣着双腿,胖丫伸手按住,只稍一用力,孟同飞整个身子就打挺了。 柳翠灌完药,松了手,轻蔑的道“还有脸喊爹喊娘!你抛下他们的时候,可想过会有今日?” 李奇可没松手,只一用力,孟同飞再次尖叫,声音在深夜寂静的野外划破长空,甚是凄厉! 柳翠蹦下车,等尹同飞不叫了,冷冷的道 “我下面的话你可要记清楚,这碗药里有我们姑娘精心为你准备的好东西,每过半年你都要想办法找我们姑娘要解药,不然,那个小家伙就会醒过来,肠穿肚烂那是轻的,它会爬到你脑子里,因为它最喜欢吃人脑!听清楚了?今日正好是腊月初一,五月初一之前,你可要来找姑娘要解药呦!” 孟同飞已经听蒙了,他吓得浑身发抖,大脑一片空白。 胖丫听完很惊讶“是个什么东西?在肚子里乱咬吗?那得多疼!” 柳翠蹦下车,拍了拍胖丫道“非常人能受!疼的受不了还死不了,你说多痛苦!所以呀,可千万别做坏事,还没等下地狱呢,人世间的罪怕是就够他受的!” 这时李奇也松了手,蹦下车,孟同飞即刻像活过来一样,他慌忙跪着爬到车门口,如捣蒜般磕头,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求侠女饶了我吧,我也是命苦之人,并非,并非为非作歹的恶人……” 孟同飞话还没说完,李奇反手就是一巴掌,孟同飞整个人直接撞到身侧的一堆野味上,脸颊立刻就肿了,嘴角带着血,嘴里还有两颗牙,他呆呆的望着李奇。 “你还不算恶人?为了你自己的荣华富贵,你害了多少人!”李奇狠狠的说。 孟同飞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人上人,他从小机智就过人,家里那些差不多大的孩子,根本没法跟他比,不论是打猎还是挖草药,他都能既省心省力,又收获最多,再大一些,连大人也比不过他,后来他随着大人出山卖山货,家里人大多忠厚老实,卖山货时也不懂看行情,孟同飞却有精明之处,他每次卖之前都会先到县城里看看问问,然后再定价,若不是家里不许与外界有过多联系,他觉得可以谈下来不少可长期合作的商铺,日子也能过的好一些,可惜,祖训不许! 每次进城,只见到些富贵人家的下人就已经让他羡慕不已,只觉得自己应该过的日子不是现在这样的,他便开始动了心思,以他的聪明才智,至少要比这些人强!若不是隐在深山,怀才不遇,他的生活或许…… 这人一旦动了心思,便如同在土里埋下了种子,孟同飞利用一切出山的机会,打听着外面的情况,当他偶然得知孟家兵刃如此被世人看重时,大胆的想法也就应运而生了。 会找到尹家,也是孟同飞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他感觉自己做生意是个人才,既然要投奔,自然要投奔最大的商家,正巧尹家在为二女儿招婿,他带着孟家兵刃的图纸,再入赘到尹家,尹家必会重视他,将来也必将富贵荣华! 可事实总是不太尽如人意,半张图纸也不过是个敲门砖,孟同飞若想在尹家站稳脚跟,不把那剩下的半张图纸弄到手,之前的一切全都白费,所以后来,在他精心策划下,蒙骗了孟大他们来到尹家效力。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半分对不住谁,反倒觉得是自己让这些山里人过上了好日子,可从孟家兄弟的眼神和话语中,他没看到,也没听出来半分感恩之情!这让他更觉得这些人不识好歹,平时下手折磨他们时便也不觉得心中有愧,他献计给尹洪山,让孟家兄弟留下子嗣,方便拿捏时,更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你们若是乖乖听话,也不会有这些事,这能赖谁? 至于违背祖训,孟同飞更不觉得有什么愧疚,祖宗都不考虑子孙后代如何生活的更好,我又凭什么一直守着你的规矩?至于他的爹娘会如何伤心欲绝,他从未想过! 正是因为孟同飞的这种逻辑,所以,李奇这一巴掌把他打蒙了,他就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坏事,怎么会又是挨打,又是喂药的呢? 看着孟同飞呆傻的表情,李奇更是气愤难当,伸手又要打,被柳翠拦住“得让他活着,姑娘还想看看那小东西有多厉害呢!” 柳翠边说着边冲李奇眨眼睛,李奇这才放下手,无奈的道“那就只能一天打一下,这样打不死!” 柳翠点头。 胖丫忙问“咱俩轮着打行不?” 李奇一边关好车门一边说“我自己打还嫌不过瘾呢,你再分出去几天,那可不行!” “那就一天打两下,你一下,我一下!” “你们俩还让不让他活着了……” …… 三人边说边走,声音越来越小,孟同飞惊恐之下忘了疼,他实在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夜虽北风呼啸,孟同飞喝了药,发了汗,他身体本就强壮,倒是没有发热,只是因为惊吓过度,有些心悸,四下里的黑和静,倒是慢慢的让孟同飞冷静了下来。 他自认聪明,想来想去觉得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最有可能的就是尹继昌之前诬陷过他,孟同飞越想越生气,平时在吴寨,这位二爷就没拿正眼瞧过他,这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在外人面前害他,真是岂有此理! 孟同飞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见见那位姑娘,将误会解释清楚,要来解药,回到吴寨再找尹继昌算账! 转日,天刚放亮,孟同飞也刚刚迷迷糊糊的睡着,车门被打开了,孟同飞惊醒,只见两名兵士拽着他下了马车,先是扔进了一个帐子里,里面几个兵士卷着袖子,几下就把孟同飞扒光丢到一个木桶里,好在木桶里的水是热的,孟同飞还没回过味来,几名兵士对他就是一通揉搓,疼的他吱哇乱叫,然后又被拎了出来,扔到旁边的床上,床上放着事先准备好的衣袍,那几位兵士就不管了,放下袖子,骂骂咧咧的出了帐子。 孟同飞身上都水,冻得够呛,也管不了那么多,拿起衣服就开始穿。 门口的兵士像是算准了时间,孟同飞刚穿好衣服,两个兵士进来架起他就走,孟同飞马上哀求道“壮士且慢!能否告诉我,带我去哪里?能不能先见见那位姑娘?” 兵士冷着脸一声不吭的把孟同飞带到那几个随从的帐子,转身便走了。 孟同飞急得对着门口大声问道“能不能让我先见见你们姑娘,我有要事相告!” 帐子里的其他人都吃惊的望着孟同飞,孟同飞没有感觉到异样,仍旧高声哀求 “求求你们,让我见见你们姑娘,我有要事相告!” “求求你们,这事情很重要……” 第二百二十四章 歪理邪说(一更) 孟同飞喊了好多声,没有任何回应,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吃过东西,喊了几声后也没了力气,跌坐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帐子里还有其他人。 这几个随从因为烧了半宿,各个面色惨白,浑身无力,而孟同飞除了左边脸红肿外,整个人的精神还是不错的,而且头发还是湿的,又是一身新衣,显然是刚洗过澡。 孟大咳嗽了两声,看着孟同飞问道“你昨夜去了哪里?” “自然是被关了起来!”孟同飞没有好气的回答。 “怎的没与我们关在一处?” “我与你们能一样吗?” 孟大点点头,嘴里嘟囔道“说的也是。” 一名随从讨好的问“二姑爷昨夜可有发热?用了药没有?” “用药?”孟同飞瞪大眼睛问“你们也用药了?” 随从忙回答“昨晚我们几个都发热,来了个大夫把了脉,说是风寒,就给我们用了药,后半夜便退了热。” “你们……是因为发热用的药?”孟同飞像是在呐呐自语。 随从紧跟着笑嘻嘻的道“正是!没病用啥药呀。” 这一句可戳在了孟同飞的痛楚,他耳边响起柳翠的忠告,整个人马上就不好了,他冲到门口高声喊“带我见姑娘,带我见姑娘!我有要事相告!” 这一次,倒是喊进来两位兵士,其中一人面无表情的道 “姑娘说,见你可以,可就这一次机会,你最好想清楚怎么说!” 孟同飞快速点头道“我定会实话实说!” …… 孟同飞被带走了,孟大躺在一堆枯草上嘴里嘟囔“实话实说?这是又要卖谁啊!” 几名随从全部垂着头,昨晚半夜的几声惨叫,他们是听到的,几人心中想的都是一样的,这怕是要为了保命把尹家卖了……还是离二姑爷远些吧! 几人各怀心思,帐子内安静了片刻,几名兵士突然进来,一人拽起一个就走,几人吓得够呛,有个胆子略大的忙问这是要带他们去哪,一个兵士回答道 “大夫说你们的病传人,可能会反复最好分开住!这是为了你们好!” 几人这才放下心来。 孟大终于可以与闺女待在一处了,而且会是好几天,因为李君要等陆海带回来的消息,所以这些人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再说孟同飞被带到李君的帐子外,着实站了好一会儿,他感觉风再狠一点,他就能倒下了,李君才命人将他带了进去。 李君的帐子里温暖如春,地上中间位置铺了一块儿大毛毯,毛毯上是圆桌,绣墩,梳妆台,正中间是张木床,帐子内还有几盆烧着银炭的炭盆,李君正坐在圆桌旁喝茶,芸娘和绣娘立在身后,胖丫和柳翠在翻李君的首饰盒,胖丫想找个步摇戴,桃红柳绿忙着收拾被褥,打理衣衫。 今日早起,胖丫看到悦儿打扮的很好看,尤其头上的步摇,随着悦儿的步伐,轻轻摇动的朱玉甚是灵动,她便也想要一个,李君对胖丫从来是要啥给啥,柳翠一听自然也想要,二人便开始在李君的首饰匣子里乱翻。 孟同飞进了帐子,便看到非常温馨的这一幕,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他不敢踩到毛毯,只能站在边上弓着身子冲李君深深一辑,甚是恭敬的说道“姑娘万福!” 李君笑了笑道“哪有你福气大,从深山里跑出来,卖了祖宗,卖了子孙后代的姓氏,换得丰衣足食还不知足,还要再卖了别人的日子,如今非要见我,你又想卖谁?” 孟同飞听得心里发凉,更加认定了是尹继昌出卖了他! “姑娘不可偏听一面之词……” “哦?你偷了家里的东西跑出来是假的?” “呃……实属万不得已!” “你带着家族的东西入赘尹家也是万不得已?” 孟同飞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碰到昨晚被李奇打掉牙的伤处,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才说道 “姑娘不知,我却有难言之隐,隐居深山,怀才不遇,这一生岂不是白活……” “哦,为了不让你自己白活,接下来你就又卖了孟家兄弟……” “这真不是卖!是我让他们过上了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既如此,你为何不跟他们实话实说?” “姑娘有所不知,他们常年生活在山中,愚钝的很,哪里懂得这些道理,与其整日在山中与虎狼为伍,不如到尹家吃香的喝辣的……” “你的好意可真是与众不同!只要你觉得,别人怎么想的,你倒是理都不理,问都不问!好吧,那之后为孟家兄弟安排娇妻美妾更是一番好意喽?” 孟非同浑身都快湿透了,最让他满心惊惧的是,尹继昌竟连这等事都说了,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厚颜无耻的道 “姑娘有所不知,他们几代人住在深山,想娶个媳妇全看天意,碰上了就有媳妇儿,碰不上,一辈子连个子嗣都不会有,孟家几兄弟也都年纪不小了,没有子嗣可怎么成?” “嗯,真真是好意!你连自己的孩子姓什么都不在乎,却关心着他们的子嗣,真是难找你这样的善人!” 李君特意着重说出善人两个字,孟同飞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声泪俱下的道 “姑娘,你可不能听信尹继昌一面之词,那尹继昌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他欺男霸女,做生意以次充好,对下人苛责,而我不过是想在尹家站住脚,将来好把山里的家人都接出来过好日子……” “你以为你到了他那个位置,你不做那些事?你只会比他更坏!” 李君一直都是云淡风轻,不冷不热,看不出怒,更看不出喜,而正是这种态度,反倒让孟同飞胆战心惊。 “姑娘,姑娘一定要信我,我不是恶人……” “哦?那我倒要问问,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称为恶人,或者,坏人?” 孟同飞想都没想便回答“随便杀人!” 李君微笑着点了点头道 “明白了,你觉得你没杀过人,所以不算是坏人,恶人,就算有人因你而死,在你看来,只要不是你亲手杀的,都赖不到你,对吧?” 孟同飞竟点了点头。 李君哈哈大笑了起来,虎妞若不是命大遇到了李奇,怕是早就没命了,孟家兄弟若不是能忍,真有了子嗣,能活下来的又有几个?孟二姑肚子里的孩子何尝不无辜?不是他孟同飞不愿意杀人,只不过还没到他觉得需要出手的时候罢了!当然,就算他真的杀了人,他也会觉得那是对方的错, 看着李君大笑,孟同飞的心里开始阵阵发凉,他不知道到底尹继昌说了什么,竟让这位姑娘对他有如此大的成见! “姑娘,我真的不是坏人,能不能,能不能先把解药给我?往后姑娘若有差遣,孟某定然全力以赴!” “干嘛以后呀,现在你就跟我说说尹家的孟家兵刃是怎么回事。” 孟同飞愣了愣,心说你不是都知道了嘛,随即又想到李君这是想要考验他,便急不可待的将事情说了。 故事有点长,足够那几个随从被兵士带着,从帐子前过几个来回的,孟同飞又是跪在门口,因为激动,声调和语速即高且快,几名随从在帐子门前过,听得清清楚楚。 几名随从是先被带到胡大夫的帐子里把脉,开药方,再自己跟着兵士去取药,再送到桃红柳绿那里熬药,最后才被带到新的住处,每到一处都要经过李君的帐子,几个人因先后把脉是分开走的,这么一折腾,把这些人听到的加在一起,差不多就是整个故事了。 当然,孟大也参与其中,做戏自然做全套! 每个随从都被身边的兵士劝说,你看你们头儿都招了,问你的时候,就别瞒着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手掌之中(二更) 再说孟同飞,讲完事情的始末已是口干舌燥,他期待的看着李君,李君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试探的问了句“姑娘,我讲的句句属实,解药能给我了吗?” 李君冷笑了两声道 “你想的倒挺美!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 “那……还有什么是姑娘想知道,尹继昌还没说的?” “你容我想想,想到了再找你!嗯,有个道理,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明白,这世上不是你说的算,所以,不是你以为的,别人就应该也这么以为,只这一点,你就是个蠢人!你不该出山!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别人感受,不择手段,欺他人心善,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只这么看,你就是个坏人!又坏又蠢的人,活在世上实在是浪费粮食!” 说罢,李君挥了挥手,两名兵士拽起孟同飞就走。 去哪?依旧被绑在了那棵树上,孟同飞想喊,被堵上嘴,几顿饭没吃,孟同飞也没有力气挣扎,只能耷拉着脑袋,任北风胡乱的刮,脑子里还时不时的响起李君的话,这是想要他的命吗?惊吓之余,裤子又湿了! 等日上三竿,李奇来了,一日一打的话可不是玩笑,只是李君嘱咐不能打脸,李奇便将孟同飞脚踝处错了位,疼的孟同飞眼泪鼻涕一大把,李奇才给他回复原位。 等李奇走后,胖丫悄悄的举着俩鸡腿来了,她并没有出手,李君跟她说,不用动手,也能让孟同飞很痛苦! 她当着孟同飞的面,一口一口的将鸡腿吃了,时不时的还拿到孟同飞的鼻子旁,让他闻闻,孟同飞馋的把堵在口中的不知是谁的袜子都湿透了,胖丫这才满意的离开,到了晚上,会有兵士过来将他松绑,带到那辆装着野味的车里睡觉,转天再重新绑到树上。 如此两天后,孟同飞的待遇陡然不同了,好吃好喝,好照顾,让以为必死无疑的孟同飞重燃了活下去的希望。 又是两天后,孟同飞身体与精神都恢复的不错,刚用过午饭,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剔牙,兵士带着那几名随从进来了。 这几人一看,孟同飞的帐子里,不仅有床,有桌椅,还有好几个炭盆,帐子里暖烘烘的,桌子上还留有孟同飞吃剩下的鸡骨头,猪骨头…… 孟大自然也在这几名随从中,他冷哼了一声道“二姑爷生活的不错啊!” 另外几名随从纷纷点头。 “我受的罪你们可没看到!”孟同飞没好气的嚷嚷。 孟大意味深长的道“是没看到。”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们几个过来就是问问你下一步干啥,这几日我们也都好的差不多了,咱们是回吴寨,还是怎么着?总得有个章程。” 孟同飞这两日吃饱喝足也琢磨这事,虽说出卖尹家的是尹继昌,但是孟家锤这事可还没问出个结果,他又身中奇毒,解药没要到,哪能这么轻易就走! 而这两日的待遇让孟同飞又开始心存希望,觉得定是那位姑娘想通了某个关节,知道他有用,或许能要到解药,并且打探出孟家锤也说不定。 “家主交代的事情还没做到便想着回去!你们吃着尹家的饭,就没有半点尽力的心思!回去我定会禀告家主!” 孟同飞拿出尹家二姑爷的气势想压一压这几个人,让他们怕一怕,再态度缓和的说一说,这样这几个人在这里不能扯自己的后腿,等回到吴寨,这些人还能帮着自己说话。 哪知几名随从不但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而是有的不屑,有的厌恶,有的装作没有听见。 只不过都没有吭声,孟大干脆道 “那你就在你的暖帐中尽力吧,我们回我们的草窝,有事你找我们!” 说罢,和其他几人转身就出了帐子,任由孟同飞在后面喊了半天,几人头都没回。 孟同飞在帐子里气得要命,正想着如何收拾这几个人,两名兵士气势汹汹的进来架起孟同飞就走,孟同飞吓得魂都没了,刚过两天好日子,怎么说翻脸又翻脸了呢? 孟同飞重新被绑到树上,那两日的折磨还历历在目,孟同飞发自肺腑的哀求 “让我见见姑娘,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绑在这棵树上!” 两名兵士很是善解人意,竟真的解开了绳子,压着孟同飞,绑到了另一棵树上…… 孟同飞吓得肝胆俱裂,饥寒交迫已经是很难忍受了,李奇还要每日一打,不,是每日一拧,那种疼,让孟同飞刻骨铭心,再加上胖丫到了饭点就来他面前用饭,那滋味…… 孟同飞痛哭流涕的哀求着“放了我吧,让我干什么都行……” 两名兵士这次想了想,其中一人道“给你次机会,你若是不把握好,可休怪我们无情!” 孟同飞猛点头道“一定把握好!铁定把握好!” 随后,孟同飞被带到一处小帐子里,帐子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张,一名兵士道 “将吴寨画下来!” 孟同飞一愣。 “要不就回去跟树一块儿待着。” 孟同飞赶紧说“我画!我画!” 另一个兵士叮嘱道“画得真假,姑娘自有办法评判,你最好想清楚再画!” 孟同飞抓着笔的手哆嗦了一下,他安慰自己,尹继昌定然是已经画过了,那位姑娘这是想印证一下真假,尹继昌未必肯老实画下真实的吴寨,那可是他们家的祖宗基业,他若是画下了与尹继昌不同的吴寨,那位姑娘会不会信他?定是会信他!尹家与他可没那么深的关联! 孟同飞深吸一口气,抓着笔开始画,奈何他大字都不会写几个,更别说画画了,横不平竖不直,纸上全是黑疙瘩。 一名兵士看不下去了,出了帐子,没多一会儿带来一位儒雅的中年人,此人面目和善,声音温和,他接过孟同飞的笔,让孟同飞说,他来画。 孟同飞虽说是尹家的二姑爷,这些年在尹家去过的地方也不少,可今日真说让他把吴寨各处说清楚,他才发现,他所见过的吴寨也不过过半而已! 孟同飞很是害怕那位姑娘不信他,赌咒发誓的说能记住的真的就这些,中年人很是温和,安慰他道 “别紧张,姑娘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放心吧。” 孟同飞的心这才稍微的稳当了些,随后他就听到中年人又温和的对那两名兵士说 “绑回树上吧!轻一点,别太使劲了。” 孟同飞如同在梦中一般,踩着中年人的温和言语,又被绑回到树上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东南西北(一更) 这位‘温和’的中年人是谁?正是与陆海一起回来的周北,人称南山北爷是也! 昨日下午陆海一行人就回来了,跟他一起的除了周北,还有周西和周南,周西将粮食送到平昌城,正打算听从张庶调遣,去牛山县运粮,便收到了周南的消息,让他与周北汇合,一起去姑娘处商议要事,等周西与周北汇合时才发现周南也在。 这一下,东南西北算是在李君身边凑齐了! 李君惊喜之余,不免有些替周恒温着急,周北慢条斯理的道 “姑娘不用担心主子,主子说了,您这里的事若是做的好,对主子便是最大的帮助,眼下主子那边太平的很,姑娘不用挂念。” 李君看了看东南西北四个人,周东忠诚,周南机灵,周西精明,而再看周北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脑子里不由得闪过金大侠笔下那位挥刀自宫的武林盟主岳老先生,其实李君是没见到尹洪山,尹洪山才是岳不群本群!而周北不过是个戏精,爱演罢了。 李君已经看过周恒温的信,对周北这句太平可不敢认同,周恒温一下子拿下四座城,还没来得及整顿,晋王就命他即刻赶回宣城,梁王趁着周恒温不在,想夺回宣城,也在情理之中,而晋王让周恒温做到,不但要保住宣城,还要趁机夺下丰城。 周恒温可是好儿子,收到他爹的指令即刻启程,因为劳累过度,骑出去不到半日便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折了腿不说,还昏迷了好几天,这个消息没守住,很快便传开了,宣城为此差点失守,齐王也趁机想夺回丢失的城池,好在周恒温及时醒了过来,被人搀扶到城墙上亮了个相,齐军就老实了,宣城也守住了,晋王也不敢再催了。 这便是周北口中的太平! 周恒温在信中说摔伤,晕厥都是假的,只为拖延时间将四座城池内外安排妥当,还说李君的粮食就是稳定民心最好的东西! 可李君却知道这表面的平静下面隐藏着怎样的汹涌!在这个时候,周恒温把东南西北全部送到她身边,可见尹家和孟家的重要!她怎能辜负他的期望! 李君先是让周北几人休息一下,等晚饭过后,才召集大家到她的帐子商量如何将孟家人救出,如何对付尹家。 东西南北自然都在,裘成业,陆海也列席,孟大也被李君请了过来,虎妞和李奇相陪,而老和尚也被李君请了来,倒是让众人心中一惊。 老和尚来的时候,众人都已经到齐了,老和尚一进帐子一眼便看到了周北,周北正惊讶的看着他,老和尚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坐到李君下首。 帐子里一下子安静的出奇。 李君轻咳了一声,严肃的道 “我叫来的都是我信得过的,你们之间的恩怨,回去自己解决,只是在我安排的事情上不可带有私怨,可做得到?” 众人你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你,有些不明所以,老和尚开口道 “小女娃放心,就凭你今日叫我来,你的事我必会全力以赴!” 这时周北起身,只见他走到老和尚跟前,抱拳道“禅师不计前嫌,肯帮助姑娘,我周北在此谢过,之前冒犯之处,禅师划出个道道,只要禅师能解气,我周北受着,绝无二话!” 老和尚挥了下衣袖“咱俩的事回头再说,莫耽误了女娃的正事!” 周北没在说什么,只是对着老和尚深深一辑,便走回自己的位置。 李君只当这事翻篇了,正色道 “眼下晋王步步紧逼,虽说血统的谣言给晋王添了些麻烦,但是还不够!”李君突然顿了顿,指了指虎妞道“虎妞与我情同亲姐妹,她家的事便是我的事,眼下她的家人被尹家扣着,我要救出他们!” 孟大起身抱拳,感激的道 “姑娘的心意我孟大领了,知道妞妞跟着姑娘生活的很好,我也就放心了,那尹家非平常的富贵人家,别说几个人,就是几千人的军队想要攻破吴寨都不是那么容易,为了我们几兄妹,不值得!” 李君道“大叔,怎会不值得?人活一世,活的就是个心情,我可不希望虎妞后半生整日为你们牵挂!再说,有时候,一件事是一件事,可有时候,一件事是好几件事!大叔就安心听着,我定要将你们都救出来!” 虎妞忙把孟大拽回到座位上,低声跟孟大说“爹,姑娘说啥就是啥,你不用操心,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不要多想,反正肯定都是对的。” 李君笑了笑接着道 “救孟家人和给晋王添些麻烦,不冲突,只是……我只想好了前面,找你们来也是想大家一起出出主意,看看后面怎么做,怎么能将事情尽量做到毫无破绽,又能对咱们极为有利。” 众人都直起身子,认真的听着。 “我想让天下人知道,孟家兵刃的传承人在尹家手里!” 周北眼睛一亮道“姑娘想将水搅浑?” “是!各方势力都知道孟家兵刃的传承人在尹家手里,有明面招揽的,便会有暗地里想把人劫走的,几个来回后,孟家人真的被劫走了,谁知道是谁劫的?”李君顿了顿接着道“原本晋王算是第一个知道尹家有孟家兵刃的,结果,这只煮熟的鸭子却飞了,他恼怒之余,怕是又要胡乱猜忌。” 老和尚问“女娃不怕晋王疑心到郡王和你的身上?” “怕呀!所以,这次回去,孟大叔便告诉尹洪山说你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孟家锤!等满天下都知道孟家人在尹家的时候,尹洪山定会说出这件事,好转移别人的视线,咱们的晋王才能放过我们!” 周北和老和尚听得直点头,其他人却是一头雾水。 “只是,若是如此说了,到时姑娘这里怕是要不消停了。”周北还是有些担忧。 “不怕,晋地之外的人来,不敢带太多人,不足为虑,晋地内的人,迫于你们主子的威名,也不敢太过直接,这都不是事!” 李君接着又道“只这一件事不足以洗清我们的嫌疑,咱们还需要在那个时候,让吴地乱起来,尹家乱起来!这样一来,晋王才能彻底相信孟家人不在我们手里。” 老和尚忍不住问“为何?” “因为晋王不认为他的儿子有搅乱吴地的能耐,谁搅乱了吴地,孟家人便在谁的手中!” 裘成业和陆海异口同声的问“为何?” “各方势力都会认为,能去尹家劫走孟家人的,实力一定不容小觑,为了防止吴地和尹家查下去,自然是让吴地和尹家乱起来最好!本来就是我劫的,我也是这么想的,世道越乱,我带着孟家人越安全!” 周北拍手称好,然后又道“姑娘想的周全!” 李君听到周北的夸奖倒像是撒了气的皮球,靠在椅子上,无奈的道“可如何救?如何让吴地乱呢?找你们来也是想让你们想想办法。” 周北哈哈大笑了两声道“姑娘莫急,有我们四兄弟还有禅师在,这种事必定能想出办法!” 李君即刻满血复活,瞪大眼睛问“当真?” 老和尚没好气的说“别的事北爷或许还会吹吹牛,这种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烧杀抢掠的勾当,他最在行!” 周北也不生气,笑呵呵的道“禅师过奖了!” 老和尚冷哼了一声,将脑袋转向一边。 第二百二十七章 细细谋划(二更) 裘成业和陆海很有自知之明,这种事等他俩出主意,倒不如指个山头让他俩攻一下,所以陆海代表裘成业发言道 “若说是派我俩去攻吴寨,我俩还能说道说道,眼下姑娘的难题,我俩怕是想不出计策。” 李奇和虎妞更不用说,李奇不好意思的道 “若是野兽,我还能出出主意,人就算了。” 于是,帐子里除李君外,只剩下东南西北,老和尚和孟大。 留下孟大是因为周北想问一些尹家的详情,可孟大兄妹几人在吴寨貌似行动自由,实则处处被监管,不单只去过的地方不多,就是人也没见过几个。 帐子里一下子安静了来, 李君仔细端详着周北,然后又看了看周西和周南,突然好奇的问周东“你们几个谁最厉害?谁听谁的?” 周东马上跟李君解释道 “我们兄弟四人,其实都是相互帮衬,周南负责为我们三人收集消息,周西利用周南的消息和周北的人脉在各地做着小生意,周北则需要利用周南的消息和周西的银子,巩固他江湖的地位,我比较单一,主要负责主子的安全,但也需要他们仨的帮助,他们要是有需要,我的暗卫也会去帮忙。” 老和尚恍然大悟的指了指周北道 “原来如此!你到处施恩,施财,笼络人心,原来用的都是别人的钱!” 周北笑呵呵的道“禅师此言差矣,我们兄弟之间不分彼此,何来你的我的之说。” 周西道“正是!这些年我的生意能在晋地之外依旧平稳,靠的也是周北的人脉。” 周南总结道“我们兄弟四人是相辅相成,互相成就,谁也离不开谁!” 老和尚听罢,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李君。 李君笑了笑道“现在你是不是更加相信我去信阳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有备而来!” 老和尚点点头道“温郡王既然已经织了这么大一张网,想来救出孟家人,将吴地,尹家搅乱,都不是问题。” 李君刚要问老和尚有什么主意,老和尚抢答道“你问北爷,他鬼点子最多!” 周北依旧笑呵呵的。 “刚才姑娘说要将孟家人在尹家的事散出去,我觉得甚好!凭我们几人,不出半个月,保准各方势力都能知道,而咱们要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将整个救人的过程想妥当,禅师要抓紧时间回到蜀地,怂恿蜀王派兵偷袭吴寨,而我也会在半个月后,不断安排人佯装救人!” 李君正惊讶老和尚竟有说动蜀王的能耐,周北又道 “等禅师与蜀王商定好偷袭吴寨的日子,咱们就在同一天动手!” 老和尚难得没有反驳周北,而是拍着胸脯说“蜀王就交给我!” 周北又道“最好是年三十晚偷袭!” 李君忙问“你若是半个月后不断的假装救人,尹家岂不会对孟家人看管更严密?” 周北神秘的笑了笑道“姑娘放心,我这么多年行走江湖,尹家也是要给我几分薄面的,所以我在尹家交下几个知己再正常不过!只要不是囚禁起来,问题就不大。” “不会留下把柄?” “不会!” …… 众人商量到快天明,总算是商量出完整的过程,而首先要做的便是弄清楚吴寨的地形,所以才会让孟同飞画图,其实周北也能弄到吴寨更详细的地形图,只是时间太紧,只得先用孟同飞提供的。 随后,除了周东还留在李君这里,周南,周北,周西,老和尚都没有耽误,老和尚忙着去蜀地,周北去吴地安排的事情多,需要周南时刻在身旁。 而周西则是偷偷与李君说,这时候可是大量囤货的好时机,等尹家一乱,各地物价怕是要飞涨,李君深以为然,只是担心如此囤货会不会引起尹洪山怀疑,周西则说以王家名义高价囤货,就说的过去了,毕竟是准备与尹家撕破脸,其他商家见王家囤货也跟风,也是说的通的,只是银子怕是需要不少,李君此时哪里还在乎银子,将自己的令牌交给周西,让他直接找张庶,任意调取! 李君明白周西说的其他商家,其实说的就是周恒温在各地的商铺,周西这是用王家做幌子,然后自己在后面狠狠的囤!开玩笑,尹家怎么会卖货给王家! 只是时间太紧,能屯多少就要看周西的本事了!或许直接解决了眼下燕地的粮食问题也未可知! 同时,为了配合半个月后的‘天下皆知’,李君必须让孟同飞他们也即刻离开! …… 被绑在树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孟同飞看着眼前正啃着兔腿的胖丫,生无可恋的道“弄死我吧!” 胖丫摇了摇头道“姑娘说你太坏,轻易的死了太便宜你了,可让你活着又觉得浪费粮食,只好让你一边饿着一边活着。” 孟同飞痛苦的看着胖丫手里的兔腿,第一万次哀求道“姑娘行行好,让我吃一口,就一口!姑娘将来必定富贵荣华!” 胖丫很认真的道“我已经嫁人了,你这么称呼不对!再说,只要跟着姑娘,我就有肉吃,荣华富贵是什么东西?” 孟同飞已经不敢再看那兔腿,他闭着眼睛,甚至想到了咬舌自尽,这么活着太痛苦了!还不如在山里,这种兔子,他一天想吃多少只都可以,是炖是烤还是自己说的算,他想起娘炖的兔肉,眼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淌了下来。 此时,胖丫已经吃完了,她用衣袖擦了擦嘴道“我走了,你那些随从也要走了,晚饭时我再来!” 孟同飞被胖丫的话惊到了,什么叫随从们也要走了?他怎么办? “姑,不是,夫人!夫人请留步!” 胖丫蹦跳着就回来了“你是喊我吗?” 孟同飞疯狂点头“夫人刚才说我的随从要走了?那……我怎么办?” “你再喊一遍!” “啊?” “再喊我一遍!” “夫,夫人!” “再喊一遍!” “夫人!” 胖丫乐得眼睛都看不到了,自打成亲以来,可没人这么称呼他。 “夫人快告诉我,我能不能一起走?” “我去帮你问问姑娘!” 胖丫爽快的答应。 孟同飞感动的快哭了。 不一会儿,两名兵士就过来帮他松绑,然后带到李君的帐子里。 李君的帐子里也在收拾东西,孟同飞进了帐子直接就跪到了地上,玩命磕头,求李君放了他。 李君头都没抬,不冷不热的说道 “留你也是为你好,你回去吴寨尹洪山怎会放过你,回去也是受罪,何苦!” “姑娘放心,我自然能应对,再说,也是尹继昌先出卖的尹家,我也是出于无奈。” “尹继昌可没有给我画吴寨的地形图。” 孟同飞愣住了。 “画图这事,你知我知,你若执意要回去,便管好自己的嘴!” 孟同飞顿时又来了精神“姑娘放心,这事我谁都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你说与不说,和我有何相干?我敢这么折腾尹洪山的儿子和女婿,你觉得我还会怕他?你若说了,倒霉的是你自己罢了!” 孟同飞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这位姑娘好像天不怕地不怕。 “桌上有碗粥,喝完再去换件干净衣服,就去找你的人吧,你那二百人的护卫,我可没有养着的道理,这几日吃的都是你们自己带的口粮,嗯,吃的有点猛,我这里又没有多余的食物给你们,就算有我也不会给,所以,尽快出发吧,到了吴地再补给,应该能活着回到吴寨。” 孟同飞都忘了站起来,他直接跪着爬到桌边,端起碗,几口就将粥喝的干干净净。 李君挥了挥手,两名兵士上前架起孟同飞就要走,孟同飞哪里肯干,挣扎着问“姑娘可否行行好,将解药给我?” “不能!要不……你留下?” 孟同飞只愣神的功夫,就已经被兵士架到门口,他急忙高声问“半年后我去哪里找姑娘?” “自会又人跟你联系!” 孟同飞很快被带到另一处帐子,换掉身上褶皱骚臭的棉袍,又洗了一把脸,这才被兵士带着去与随从汇合。 只是孟同飞不知的是,刚刚他嚷嚷着问半年后怎么找李君时,其他随从正候在帐子外不远处,等着跟李君告别,孟同飞与李君最后的一问一答,他们听的清清楚楚。 孟同飞带着二百多人仓皇的走了,他真怕李君突然变卦留下他,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只有离开,快快的离开,直到过了白河,孟同飞才想起来,还有孟家锤的事…… 第二百二十八章 各方反应(一更) 孟同飞走后,李君一行人也再次启程。 柳翠很是不解怎能这么轻易就放走孟同飞,难道要等半年后他再找来时,才能要了他的命?李君笑笑道 “他活不到那时候!” “尹家会杀了他?” “不,他会死在自己手里!” 柳翠几人虽不太明白为何会死在自己手里,却也没多问,只要能死,虎妞的仇就算报了! 其实,孟同飞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实在是高看了自己,他不过是有些小聪明,与山里那些质朴的人比起来多了些精明,可真到了山外,见得少便识得少,他哪里应付的来!他想要的和他自身有的,实在不相衬,等到他将能卖的都卖了,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一个人若是将自己看得太高,或者太低,都是件要命的事! …… 顶着风雪,冒着严寒,无论行程如何枯燥。李君始终没有进城,少了什么需要补给,周东,自会带人到路经的城里补充,一行人就这么消无声息的行进着。 因为李君不进城,郑通一路追下来,连个线索都找不到,只好直接找王家问情况,王家回复李君已经与尹家彻底闹翻,之前吓跑了尹家二儿子,这一次打跑了尹家二女婿,总之,已无任何回旋的余地,至于李君走到哪里了,王家人也不知道。 郑通气得不行,却又无计可施,只好先回信阳,想想如何应对晋王。 比郑通还着急的是方氏!自打她知道李君动身开始,便着手在晋地,李君有可能会经过的城中安排人手,打算给李君来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她不会让李君身体上受到任何伤害,只会在精神上给李君连环击,等到了信阳,她再出面安抚,她就不信还拿捏不了一个乡下丫头! 哪知李君不入城!这是方氏想都不敢想的,不入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要露宿野外!别说眼下正是数九寒天,屋都不愿意出的时候,就是平时不冷不热,方氏也无法想象露宿野外的样子,只凭着一点,方氏更加坚信,李君只是个乡下丫头,她更加迫切的想要将李君拿捏在手里! 可人在哪她都不知道!发了一大顿脾气后,方氏开始重新安排,她派出几支人马,分别在不同路上搜寻,她要求不论哪支队伍找到李君,都说是晋王派来接李君的,然后一路上不断的给李君灌输方氏手中的权利,以及跟着方氏的好处等等。 只是方氏忘了之前被她派去燕地的那些人,哪有几个回来的!方氏想出来吓唬小孩子的话,李君连机会都不给来人说,直接拿下,送回山中伐木,种地去了! 方氏在王府之中左等右等,李君的消息倒是没等到,却等到了惊天大秘密——孟家兵刃的继承者们居然都在尹家人手里! 这一下,方氏的精力又全部投入到这件事上,女人的敏感让她觉得这事必然与周恒温有关系! 尹家与王家早不闹翻晚不闹翻,偏在这件事情被炒得天下皆知前闹翻,她可不信只是凑巧! 方氏即刻找来自己的族兄方锦江,让他去逼问王家人,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方锦江皱着眉看着自己这位族妹,没好气的说道 “这晋地还不姓方!那王家已经光明正大的站到老四身边了,你让我去逼问王家人,你是嫌那位混世魔王杀的方家人还少?” “再说这等机密之事,老四是疯了还是傻了,会让他们王家知道的清清楚楚?逼问王家有什么用!” “那就这般看着?看着老四手里有四十万大军,有用不完的银子,还有孟家兵刃!”方氏控制不住的站起身对着自己的族兄嘶吼。 “你莫小看了晋王!若是此事真与老四有关,晋王必不会放过他!你有时间关心这些事,倒不如花点时间管管昌儿,让他专心正事,别整日花街柳巷!想办法多在晋王面前晃一晃,我早就跟你说过,以晋王的脾气,用了老四打江山,就绝不会立老四做太子!现在朝野上下谁不是紧盯这个事,你还有功夫盯着老四和他那个乡下丫头不放!” 方氏颓然的坐到塌上,口中喃喃自语“他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找我报仇!” “所以,太子之位必须拿到!老四不过是晋王的一枚棋子罢了,现在是不能动他,动了他,晋王也不会饶了咱们,可等晋王登基称帝立下昌儿为太子,那时候想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方氏的眼睛这才重新开始放光! 正当天下各方势力都在消化着,孟家兵刃有可能重现江湖的消息时,另一个消息犹如惊雷再一次轰动天下,尹家家主尹洪山对外亲口说,孟家兵刃之一的孟家锤,在周恒温未过门的那位乡下小丫头手里! 一时间天下躁动!甚至传出——得孟家兵刃者得天下! 尹家更是接二连三的接待着明着和暗着的造访者,各方势力打探消息的渠道,每日如雪片般向自己的主子传递着各种消息。 晋王也不例外,他同样极度关注这件事。 此时,晋王正坐在他的道观中,刚刚看完崔守焕送来的一沓子密信。 “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想离间我们父子!他们就是看不得孤有个能征善战的儿子!” 晋王将看过的密信,向边上推了推。 崔守焕点个点头道“只不知这一次又是谁的手笔。” “再往后看看。前几日郑通回来跟我哭诉,说那小丫头如何跋扈,专横,他自己办不好差使竟是厚颜的推到一个小丫头身上,天下人都在想办法欺负孤那未过门的儿媳妇儿,若是自己人也欺负,孤可就对不住在前方奋战的儿子了,你去查查郑通,最近跟谁走的近。” 崔守焕心里一阵发冷,郑通谨小慎微了一辈子,这算是折了! “你不要做出一副兔死狐悲的表情,他若是没事,孤自然不会如何,只怕他是晚节不保,自作聪明的以为投了谁,将来便可以如何如何,哼!” 崔守焕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流到耳边,他擦都没干擦,而是恭敬地岔开话题道 “臣只是觉着可惜!可,尹洪山出来说,那孟家锤……” “他若不说这件事,孤倒要好好思量一番,孟家锤的事,老四一早就与孤讲过,不过是引诱尹家上钩的把戏,如今尹家自身难保,自然想拉着老四下水,眼下吴地怕是要乱了,他祸水东引,想将各方势力的目光引到咱们晋地来,现在想想,孤那位未过门的儿媳妇儿,之所以蛮横怕是也有些道理。只是这样一来,孤的儿媳妇还能不能一路平安就不好说了。” “王爷大可放心,郑通一路都没找到李姑娘,听说李姑娘从不入城,通往信阳的路又多,想找到李姑娘怕是没那么容易,更何况是在咱们晋地。” 晋王点了点头,闭上了眼,崔守焕知道晋王这是要休息了,便轻轻起身,悄悄退了出去。 等崔守焕走了之后,晋王依旧闭着眼,却突然开口道“派些得力的人去,孟家人,孤一定要抢到手!至于尹家,不行就毁了吧!” 可惜,晋王晚了一步! …… 第二百二十九章 打打闹闹(二更) 尹洪山最近可没有消停日子过,自打孟同飞狼狈的回来,他就没收到过一个好消息! 孟同飞从过了白河以后,才稳定了情绪,专心的想如何将罪责全部推倒尹继昌头上,根本没发现跟着他的随从们都在远离他,直到吴寨门口,他才恶狠狠的警告这些随从不要乱说话,学着上一次尹继昌那些人,只说害怕,再也不去了就行,剩下的交给他。 可惜,自以为算无遗策的孟同飞,连尹洪山的面都没见到,当晚就被尹洪山关了起来。 几个随从都是实话实说,尹洪山问不出破绽,等问道孟大的时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孟同飞不仅将孟家兄弟的事和盘托出,而且孟家锤真的就在那位姑娘手中! 尹洪山一改儒雅的做派,焦急的拉着孟大问 “你当真看清楚了?” “我们虽说被看管的很严,但是因染了风寒,每过两日就要到一个大夫的帐子里,让他为我们诊脉,开方子,熬药,这个过程,我路过那个装兵器的帐子很多回,兵士们进进出出的,我才有机会看到孟家锤!” 尹洪山还是不敢信。 孟大又道“说到孟家锤,我怕是比家主还要着急,传世的孟家锤只有两个,一个因为竹子催的急,被丢在了大荒山,一个在飞雀山,而这位姑娘手里的是大荒山的还是飞雀山的,我想不出来!” “你留在大荒山的那个,会不会被别人捡了去?” “难说!大荒山可比飞雀山还要难以生存,我们在那生活了几十年,你看就剩下我们兄妹几人,再看飞雀山,听竹子的意思百八十口子是有的,能进大荒山活着出来就已实属不易,还能找到我们的居所,拿走孟家锤……恐怕不太可能!” 尹洪山没在出声,只是探究的看着孟大,孟大叹了口气道 “家主会有疑心也正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那位姑娘有意让我看到的,还是他们不小心被我看到的,若说是成心,那他们又想让家主知道后干什么?我一个山里人不懂这些。” “那位姑娘问你们几兄妹的事了?” “根本没问我们几兄妹的事,直接问孟家兵刃是不是被我们兄弟几个打造出来了,我不大会说谎,只说没有图纸,按照印象几兄弟自己琢磨出来的。” “那位姑娘没怀疑?” “嗯……她好像也不是十分在意这个事,倒是问了我不少大荒山的事,因她从苍山出来,对大荒山很是好奇,我倒觉得她好奇大荒山多过好奇孟家兵刃,不然,她扣下我便是了,为何还会放我回来?” 尹洪山是真的想不明白了,从第一次尹继昌去接触时,就被那姑娘一顿整,尹洪山想不出这个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按理说,不论是为了生财还是为了孟家兵刃,她都应该以试探为主,上来就撕破脸这种做法伤人伤己,别的不说,至少尹家不会再与王家合作,王家也别想走出晋地和燕地做生意,何苦呢?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或许只因为刚从山里出来,不懂外面的弯弯绕绕,只一味的凭自己的喜好做事? 还没等尹洪山想明白李君的意图,便收到了各方势力都知道孟家兵刃的传承人在尹家手里的消息,尹洪山是又惊又怒! 知道尹家手里有孟家兵刃和知道尹家手里有孟家兵刃的传承人,根本就是两码事! 果不其然,从那一天起,差不多晚晚都有人试着攻进吴寨抢走孟家人,好在吴寨围墙高筑,兵力充足,即便如此,尹洪山多少还是有些损失,而最要命的是,这只是个开始!尹家自此之后怕是都难消停了! 尹洪山恼怒之下,撕去平日的伪装,拎着鞭子到关押孟同飞的屋子,对着孟同飞就是一顿抽,抽的孟同飞浑身鲜血淋漓,出气多进气少才停手离开,期间一句话没有说。 奄奄一息的孟同飞还在纳闷:这又是谁陷害我了呢? 尹洪山认定这就是那位姑娘所为,只有她知道孟家人在他手里!来而不往非礼也,尹洪山马上派人四处散消息说孟家锤就在温郡王那位未过门的乡下媳妇儿手里!而这个丫头正在去往信阳的路上,孟家锤就在她身边! …… 不管天下如今被孟家兵刃搅得有多乱,李君一行人还是枯燥的前行。 李君预料到会有人来找她,一早便跟周东说,尽量留下性命,发送回大荒山伐树耕地都挺好!眼下李君缺的就是劳动力,这些人还不用付工钱,真是如‘草船借箭’般,怎么想怎么觉得占便宜! 老和尚离家出走那次后,周东就又调过来二十名暗卫,李君并不知情,周东手下训练出来的顶级暗卫拢共就不到一百人,现如今大部分都在保护着李君,这也是周恒温的意思,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倒是真的派上了大用处! 陆海的五十名兵士,加上裘成业挑选出来的一百五十名精兵,都交给周东,由他统一调遣。 李君整日无所事事,可外围整日都在短兵相接。 其实来人都是抱着试探的态度,没想真的动手,可李君说了,动了这个心思就别走了,这次不把来人拿下,难不成等他们回去带着一大帮人来取自己的小命?再说,伐木耕田,强身健体,也不是坏事。 尤其是方氏派来的一支五十多人的小分队,在发现了李君的行踪后,开心的不得了,以为功劳已经到手了,哪知连李君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绑了。 这些人一开始还牛气冲天,说是奉了晋王之命,周东连话都没让他说完,直接一挥手,五十几人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也同样没有任何抵抗力,拿下他们的速度远比那些来试探孟家锤的人要快得多! 李君知道敢打晋王称号的一定是方氏,她很是佩服方氏的锲而不舍,更好奇方氏手下到底有多少人?这一拨拨的,只出不进,闹不闹心? 一路打打闹闹的,就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了! 第二百三十章 风雨欲来(一更) 这一日周东早早的跑来告诉李君,已经抓了二百多人了,不能再这般养着了,可如何送回大荒山,或者辽东镇? 李君这个时候可不舍得将身边的人派出去送这二百多人,也舍不得浪费粮食养着这些人,便对周东说“给你主子去信,让他派五百人过来,把这些人带走送给裘将军,严加看管,玩命使唤!” 周东领命离开。 李君站在帐子门口,看着远方逐渐亮起来的天空,心中忐忑不已,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她无法得知周北那边安排的如何了,也无法得知老和尚能不能说动蜀王,更不知道救人的过程是否安全有效,这是之前他们商量好的,事情未完成之前,不送任何消息过来,以防万一! 李君的心思全在吴地,自然忘了小年的事,可胖丫一直记着李君说小年那天吃饺子,所以天一亮,胖丫看到李君第一句话就是“姑娘,今日吃饺子!” 李君这才想起自己的承诺,让这么一大帮人跟着自己荒郊野外的受罪,李君心里总觉着过意不去,又赶上过年,李君便想着,就算在荒郊野外,我也要让大家都能感受到过年的味道!小年夜吃饺子,除夕夜照样有年夜饭! 为了履行诺言,李君将众人召集一处,商量着晚上吃饺子,还有除夕年夜饭的事,看看差什么,这附近有没有能补给的地方。 周东说,现在车队就在晋地运城的郊外,快马加鞭的半日就回了,而且运城是仅次于信阳的大城,物品应该都很齐全,李君很高兴,忙让他们去统计差些什么,多多的补给,到信阳还需要一个月的路程,在吃上可不能亏了大家。 听说要进城采购,胖丫和虎妞高兴的不得了,以往这种事她们俩也会跟着去,俩人手里也有银子,见到喜欢的东西就能买,这对于一直生活在大山里的女人来讲,可是天大的吸引力! 平时这种事柳翠和悦儿是不参与的,一是没什么好买的,二是去的人多,惹人主意,怕惹麻烦。 由于这次买的东西多,李君让王鹏跟着一起去,省的这些老实人被骗,王鹏自打孟同飞他们走了以后,就赖在队伍里,只把自己的随从都遣了回去,只要悦儿高兴,李君自然无所谓,不过是多张嘴吃饭,多收点餐费就是了。 这次让王鹏领队采购,悦儿自然也要去,柳翠便坐不住了,李君只好让裘成业也跟着去,周东安排了十几辆马车,又派了一些兵士跟着,这些人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李君看着一对对的,只有胖丫形单影只,还担心胖丫心里难受,可胖丫兴奋的,走的时候看都没看李君一眼! 李君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芸娘和慧娘,这俩人死活守着李君哪也不去,敬业精神着实令人佩服,还有桃红柳绿,一天到晚忙乎着众人的吃穿,像辛勤的小蜜蜂,李君有意让她们四个一起去玩一玩,逛一逛,小桃调皮的说“我们要是去了,姑娘中午可要饿肚子了!就连晚上的饺子怕是也要明早能吃上。” 李君想想也是,今日去采买的大部分都是补给,包饺子用的肉是有的,面也有,只看看能不能买些新鲜的菜回来,可肉是要剁的,面是要和的,只胖丫一个人的食量,怕就够四个小姑娘忙乎一会儿了,李君也就没再坚持。 一行人走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来不久,眼瞅着太阳都西斜了,还没回来,李君不由得担起心来! 她是不是太大意了,这段时间她这里本来就引人注目,虽说暗卫不断的更改路线,照样能遇到不知道是谁的人马,若是城中各方势力也有安排,算准了她会到运城补给,然后设计抓住她的人,她该怎么办? 李君越想越害怕,恼恨自己没有想周全,脑子里不断涌现胖丫虎妞,柳翠悦儿她们被严刑逼供的画面,她怪自己没有提前跟所有人说,如果被抓住,问什么说什么,只要能保命! 想到胖丫的一根筋,李君更是愁的不行,她担心就算把胖丫打成烂丫,胖丫也不会松口,但是,李君心中暗自祷告那些人别动手,只需要几块儿肉,也许胖丫就松口了。 想到悦儿的弱不禁风,想到柳翠梗着脖子说不,想到虎妞一嗓子…… 李君又觉得将这些人抓住的可能性不大,最坏的可能性也会跑出来一两个人回来报信儿,李奇那一身功夫,熊瞎子都绕道走…… 就在李君胡思乱想,忐忑不安,六神无主的时候,采购的车队回来了。 李君气得冲过去就质问 “怎么回来这么晚!不知道我会担心吗?现在是……你们都怎么了?” 李君喊了两句就发现所有人的神情不对。 胖丫义愤填膺的率先没憋住 “姑娘!太气人了!那些当官的欺负那些女人,那些女人跪在衙门口,最老的老太太说是已经七十多了……” 李君莫名其妙的看向其他人,这事要想等胖丫说明白,年都过完了! 其他人还没说话,裘成业已经前一步走到前面,竟是二话不说扑通就跪了下去,柳翠也没犹豫,跪到裘成业身旁。 李君蒙了“你俩这是要干啥?拜高堂呢?” 裘成业表情肃穆,抱拳道“本来说好要送你安全到信阳,但眼下,我怕是要食言了!这一拜,算我裘成业对不住你!也望你体谅!” 柳翠含着眼泪接着说道“姑娘,我本打算风雨相随,可如今他要去做的事,生死难料,我不能眼看着不管!若有来世,我再跟着姑娘!” 李君又急又怒,瞪眼吼道 “你俩先都给我站起来!” 俩人听话的站起身,垂着头。 李君气得在俩人面前来回踱步,边走边嘟囔 “遇见什么事了也不说,回来就要死要活的,我稀罕你们陪着我!都走!现在就走!我一个人一样能到信阳!” 嘟囔两句,李君就把自己嘟囔急了,冲着面前这些人吼了起来,吼完转身进了帐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 气愤难当(一)(二更) 所有人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周东看着众人叹了口气道 “要我说你们什么好?主子总说姑娘惯着你们,你们也惯着自己,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姑娘这担心了一下午,怕你们出事,你们可倒好,回来什么也不说,只说要离开!你们就算是遇到了神仙,来接你们去仙界,你们也得跟姑娘说明原委呀,哪能一句我要走了,就完事了?你们……你们真是,你俩这一跪,说好听了是心中有愧,说难听了就是逼迫姑娘……” 裘成业急忙解释“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你跪完心里舒坦了,扭头走了,姑娘心中得多难受,你们想过吗?柳翠啊柳翠,你怎么能跟着他一起犯浑呢?姑娘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要求姑娘不是想尽办法帮你们?你一句话就要陪着他走,你就没想过姑娘心里得多难受?枉费这些年姑娘对你这般疼爱!” 柳翠早已泪流满面,她也急着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东气愤的一挥手道“不用跟我解释,去跟姑娘解释!姑娘能体谅你们,你们如何,又关我何事!” 裘成业与柳翠对视了一眼,鼓起勇气手拉着手进了李君的帐子,其他人也陆续跟了进去。 等周东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和李君的决定,肠子都悔青了!他就不该让裘成业和柳翠去跟李君解释,应该当机立断的让他们俩人离开! 原来众人进了运城之后,采买还是很顺利的,买好了东西,才让虎妞她们几个去逛逛街市,想着再一起找家酒楼用了午饭就往回赶,哪知在用午饭时,听到了酒楼里群情激昂的议论, “……别说是知府家的三公子,就是知府家的一条狗,你看看这运城里谁敢得罪?” “那可是满门功勋的孟家啊!” “那又如何?男的都死光了,剩下孤儿寡母的,不正好被人欺负!” “天理何在!” “天理也看权势,那刘知府是谁的人?满天下谁不知道,就算不知道,也被刘家下人嚷嚷的都知道了!” “刘知府当真是那位方侧妃的表亲?” “看他行事如此霸道,连满门功勋,世代忠良的孟家都敢肆无忌惮的欺负,怕是真的!” “唉,孟老将军地下有知,该如何伤心悔恨!自己家的男丁都战死沙场了,自己家的女眷却被这等黑心官员欺辱,早知如此,还不如引鞑靼铁骑攻进来,让这些黑了心肠的官员变成阶下囚!” “各位客官声音小些,巡城兵的过来了。” 酒楼里即刻安静了下来。 其实裘成业早就已经听不下去了,只听几句,裘成业便知说的是孟善孟老将军的遗孀,孟老将军在裘月生的心中犹如父亲般的存在,就算没有这层关系,只听跟自己一样的将士家中有难,裘成业也会想要帮一帮。 于是,众人便开始打听到底怎么回事,一听之下,裘成业拎起宝剑就要冲出酒楼,被虎妞一把拽住,裘成业根本挣脱不开。 柳翠走近裘成业身边,柔声道“我知你气愤难当,我也一样,但是,咱们做任何事都要想想姑娘,你若是现在拔剑去救孟家老弱妇孺,姑娘便要想办法救你!” 这句话说完,裘成业倒是冷静了下来。 是什么事让裘成业气成这样?其实不止裘成业气成这样,整个运城的百姓都气的不行,可也无计可施,就是发发牢骚,也得是私底下偷偷的,若是被巡城的官兵听见,即刻就抓走! 孟老将军和夫人李氏育有三子两女,三个儿子都是良将,两个女婿也是帅才,一家子男丁除了两个年幼的孙子,为了夏朝不受外族入侵,全部战死沙场,可惜孟老将军七十多岁还要领兵出战,死后因夏朝正是分崩离析之际,没有得到任何追封,李氏带着满门的寡妇,日子有多艰难,可想而知!可李氏等两个孙子成人,还是送到了裘月生身边,只说老爷子的愿望便是孟家世代保家卫国,不让外族踏进中原一步! 孟家彻彻底底的全是女人了,李老夫人有个小孙女,年方十八,家里属她最小,万般宠爱之下,性格活泼开朗,甚是讨喜!说亲的时候,李老夫人那是千挑万选,不图荣华富贵,门第高低,只在意人品性格,最终选定了一家商户的儿子,李老夫人只想让自己的这个小孙女一生无忧无虑,别的都不重要! 因为李老夫人舍不得小孙女,便多留了两年,与亲家定好,过完年三月完婚。哪知腊八的时候,小孙女跟着家人到城外施粥,被刘知府家的三公子看见,便死活要纳回家做妾,俩家便起了冲突。 刘知府虽说平时仗着方氏的名号为非作歹惯了,但也知道些分寸,很是明白什么叫捡软柿子捏!像李老太太这种人家,还是不要碰的好。 李老夫人虽很是恼怒,却也没有再如何,只嘱咐成亲前,不让小孙女再出门了,人家毕竟是知府,虽说那位三公子出言不逊,可这也算不得多大的罪过,只要他们不再纠缠,便只能作罢。 刘知府事后训斥了儿子几句,便当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哪知这位三公子并未死心,在他看来,他想要的怎么可以要不到? 要说这位三公子的智商实在是堪忧,属于伸手就得给,张嘴就得吃,从不会多想别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既然这次伸手没给,他想,我就去抢! 过了十天,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真的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刘家三公子带着一百多位随从浩浩荡荡的冲进了孟家的宅子,一通打砸之后,终于找到了李老夫人的小孙女,三公子上前就要施暴,小姑娘奋力抵抗,孟家自己的仆从更是拼死相救,孟老夫人带着几位儿媳妇儿,手里拿着什么的都有,自是拼了命般与来犯之人打杀到一起,李老夫人更是舍下老命去救孙女。 第二百三十二章 气愤难当(二)(一更) 等刘知府带人赶到时,三公子虽未得逞,但是小姑娘身上的衣衫也被撕毁的差不多了,整个孟家本来就没有多少仆从,这一次死伤竟有二十几人,刘知府竟以一句“不予追究!”便想哄弄过去,因为他觉得我儿子也受伤了,你们死几个奴仆算什么! 可是当晚,小姑娘不堪受辱,悬梁自尽,虽说救得及时,总算保住了命,小姑娘却是不吃不喝,竟要以死明志。 李老夫人一生命运多舛,白发人没少送黑发人,若不是心胸宽广,怕是早就与孟老将军地下相见了。 而眼前,看着自己疼爱的小孙女受了奇耻大辱,那行凶之人依旧逍遥,李老夫人再也坚持不住了,她一生秉承的保家卫国,甘洒热血,她一直坚持活下去的信念,她为丈夫,为儿子女婿感到的骄傲,全部瓦解!她只想知道,天下间的公道藏在何处! 李老夫人换上一身白衣,抱着孟老将军的灵位走到孙女的床前,温和的道“云云,祖母不拦着你,但是死的方法有很多种,可以悄无声息,也可以惊天动地,他们想息事宁人,祖母就要轰动天下!” 说罢,李老夫人抱着灵位步履蹒跚的走出孟家,后面跟着三个儿媳妇儿捧着自己丈夫的灵位,两个闺女也捧着自己丈夫的灵位一起跟了过来,再后来,活下来的仆从,抬着那些被活活打死的同伴,搀扶着受伤的同伴,一起跪到府衙门口。 府衙门口一片素白,忠烈的牌位被女人们举过头顶,她们只一遍遍的问 “如何让忠烈瞑目?!” 府衙门口的百姓越聚越多,口口相传,这件事本来看到的人就很多,那位三公子作恶又从不避人,很快便满城皆知了。 刘知府很头疼,孟家在整个晋地也是有名望的,毕竟是为了老周家,人家才一家子寡妇的,处理不当,怕是会给自己惹来麻烦,最近一段时间,方氏没少派人提点他,让他老实一点,让他的儿子老实一点,说现在是争储的关键时候,那些弹劾他的折子,最好不要再有! 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等事,他真怕自己的乌纱不保,他想找与李老夫人相熟的人,从中说项,出重金平息这件事,可惜没人愿意管。 不得已,刘知府找来运城卫所的指挥使段逊,二人臭味相投,平时没少一起想办法捞银子,遇到这种难题,刘知府希望段逊能帮他想想办法,段逊直言道 “你那儿子你确实该管管了!忒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些!孟家是何人?现在军中还有孟老将军曾经的下属年年过来探望孟老夫人,你知道那些人现在都是何等地位?如今武将比文官好使!你将她一家子得罪了,你还想息事宁人?” 刘知府听完吓得双腿发软,哀求道 “段兄可要为兄弟想个活路啊!” “办法倒是有,只不过……” 段逊冲刘知府为难的笑了笑。 刘知府自然会意,马上从怀里掏出一沓子银票,段逊这才喜笑颜开的道 “办法就是倒打一耙!” …… 李老夫人想的是举着牌位,让满城的百姓看清楚这位知府的嘴脸,然后一头撞死在府衙门前的石狮子上,哪知还没等李老夫人去撞,一帮兵士便把这些妇人,仆从都带走了,理由是,李老夫人暗中与梁地通消息,被知府刘大人知晓,李老夫人便恶人先告状!段指挥使已经派兵前去孟家查抄,且已找到通敌的证据,现将孟李氏等人先行收押,只等报与刑部,最后定罪! 有百姓为李老太太喊冤,一样被当成同党抓了起来。 段逊本想以查找同党为名封城,却被刘知府拦住了,他早就得了方氏的嘱咐,如若李君进城,一定要想尽办法安插人到李君身边,刘知府有这个任务,哪里敢封城,万一错过了李君,耽误的可是方侧妃的大事。 裘成业他们进城这日,李老夫人已经被关押了一日,是死是活尚且不知,裘成业情急之下,动了劫狱的念头,虽当时被虎妞和柳翠拦下,但他还是去探了探路,琢磨了一下救出人后的逃跑路线,这才回来晚了。 柳翠知道裘成业的心思,更知道这一趟或许便无来生可言,这才与裘成业一起跪在李君面前,她舍不得李君,可更不能眼睁睁看着裘成业去送死,好在姑娘还有别人陪着,而裘成业……柳翠没想过要他打消这个念头,便只有同他一起,哪怕是黄泉! 李君听罢整件事的原委,同样气得不行,看着裘成业脸上的坚毅与果决,气就不打一处来! “如今你是能耐了,送死都送的这么理直气壮!你去劫狱?你除了坐实了李老夫人的罪名,其他的你啥都做不到!孟老将军一辈子的英勇,李老夫人一辈子的隐忍都要葬送在你的手里!” 裘成业一愣,随即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感觉到自己的莽撞,裘成业红着脸,垂下了头。 李君又转向柳翠,恨铁不成钢的道“他要向东,你就不看西,他要送死,你就只知道跟着,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就不知道劝劝?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你们想不出来就不知道回来问问我?!杀敌两个自损一万!这就是你们能想出来的办法!” 柳翠也低下了头。 李君发了一通脾气,气顺了不少,将周东叫到身前问道 “运城城内可有我们的人?” “有几条暗线。” “让他们尽快探听清楚李老夫人她们被关在哪里,现下如何,如有可能,向李老夫人传个消息,就说,坚持住!” 帐子内的人同时一惊,几人竟异口同声的问 “姑娘,你想干什么?” “姑娘,你想干啥?” 尤其以周东的声音最大。 “能干啥?当然是救出李老太太!” 周东急的不行,想都没想大声道 “不可!” 裘成业同样焦急的道“不可!” 裘成业虽说不知道刘知府与段指挥使暗地里说了什么,但只凭段指挥使带兵抄了孟家府邸,也能想的出,这二人是穿一条裤子的!一个卫所五千多人,这位指挥使手下的兵就已经是他们的十倍,还不算府衙中的衙役,捕快等等,裘成业哪能让李君如此涉险! 第二百三十三章 久别重逢(二更) 周东更是急的脸色都变了,他声音发颤的道 “姑娘,运城不比平昌城,咱们没有足够的自己人,又是在晋地,弄不好就是,就是有去无回啊!今早我刚刚放出消息让主子派人过来,要不再等等?” “等不了,一是李老夫人年纪大了,怕是扛不住,二是那位刘知府怎会留活口?年前或许一场大火,或者一场风寒,总之,他不会让李老夫人她们活过年!” 裘成业听罢急的直转圈,周东急的直搓手,他很想说这位老太太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何苦为了她,冒那么大的风险! 李君倒像是看到了周东的想法似的,平和的说道 “先不说孟老将军与裘将军的关系,只说这位老将军一辈子征战沙场,精忠报国,你们看到他的家人被如此对待,可能做到视而不见,心中没有半分怒火?” 胖丫委屈的说“我气得午饭都没吃多少!” 李君点点头道“为何会愤怒?因为咱们还有良知!” 周东急道“姑娘刚才还说裘小将军做事糊涂,怎的现在自己也糊涂上了?咱们人手不够,怎么救?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伤到姑娘,可,可怎么跟主子交代!” 周东说到后面已经带了哽咽,他太了解李君了,她若是认定了便定会去做! 李君伸手拍了拍周东,安慰道 “你先别着急,我还没活够呢,怎么可能让自己轻易送命!李老夫人值得咱们敬重,孟老将军值得咱们敬重!如何敬重?如果连咱们都躲得远远的,还有谁能救?咱们还有什么资格去评论别人好坏!几十万的将士跟着你主子冲锋陷阵,若是有一日让他们知道,我经过运城时,眼见李老夫人受冤而不管不问,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我知道你会说他们不会知道,那咱们自己的心呢?周东……会痛啊!” “既然心中知道应该救,咱们就来想想办法,想出把握十足的办法不就成了?当年面对几十万鞑靼大军的时候,姑娘我不是照样想出了办法!所以,周东,你要相信我!你们都要相信我!” 周东早就知道,他一定会被李君说服,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可他也知道李君说的是实情,若是能将李老夫人救出,再好不过,而李君也非常人!这么想,周东舒服多了。 李君让周东尽快联络城里的暗线,将几个问题弄清楚,却快越好!周东领命离开。 裘成业不安的问“他们可会在这两天就动手杀了李老夫人?” 李君想了想道“应该不会!除非老夫人自己扛不住,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他们也会晚几天再动手,到时若有人质疑,他可以反问‘为何我当时不杀,非要过几日再杀?’” 裘成业又问“那你又怎知他们会在年前动手?” “大过年的,哪个上司愿意接到这等消息!而他们也拖不了太长时间,以李老夫人的影响力,他们怕夜长梦多!” “那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 “你去找陆海,将情况跟他说清楚,然后你们俩在自己的兵士中,挑选出身手好又灵活的……再然后,等消息!” 裘成业知道所有部署都要等城里的暗线送来消息!若是能不用李君出面那是再好不过了,可裘成业隐约觉得这事怕是只有李君出面才能解决! …… 小年夜的饺子虽然晚了一些,总还是吃到了,只是气氛少了李君想象中的热闹,大家都沉闷的吃着,忽听外边一阵喧哗,芸娘即刻起身出了帐子,随后李君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丫头!吃饺子竟然不等我!” 话音刚落,道士闪身进入帐子里,身后跟着李飞。 李君惊的差点整个饺子咽下去,慌忙吐出来,又咳嗽了半天,这才冲到道士和李飞面前,拉着二人的胳膊激动地问 “你俩咋偷跑出来了?” 道士哈哈大笑,得意的对李飞说 “我就说丫头见到我定会激动不已,咋样?你看她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 李君嫌弃的说“我这是让饺子呛的,看见你也值得我掉金豆子?” 李飞眯着小眼说 “老道说,我们跑来,姑娘见到他一激动就会忘了责怪他擅离职守,说姑娘高兴都来不及,肯定舍不得说他。” 李君笑的眼睛成了月牙,还一个劲的点头道 “老道说的对,我今日见到你们高兴,肯定舍不得责怪,明日再说!” 众人哈哈大笑,李君赶忙让道士和李飞坐下,趁热吃饺子,又让桃红柳绿去弄几个凉菜,好让道士和李飞下酒,眼看一帮女人中间已经坐了两个男人,李君索性让周东将裘成业,陆海,胡大夫,李奇,王鹏都叫了过来,拼凑出一张大桌子,众人齐聚一堂,一时间好不热闹! 道士与李飞之所以能找来,自然是有周东的指引,这是周恒温的意思,到了晋地,多个人多份保护,周恒温若是别的要求,道士肯定理都不理,可听说是要他与李君汇合,护在身侧,老道蹦着高的就来了。 老道和李飞一开始被暗卫挡在了外面,可李飞的特长一般人留不住他,几个来回就被李飞找了空子钻了进来,引起了一些骚动,周东赶了过去才知道是自己人,要放老道进来,可老道的牛脾气又犯了,必须自己打赢才肯罢休,若不是饺子的香味让他改变了主意,怕是现在还在打着呢! 帐子里推杯换盏,众人听着老道讲着一路的见闻,李飞时不时的纠正两句,王鹏时不时的嘲讽两句,众人哈哈大笑,道士也不介意,继续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讲着。 李君却只能笑呵呵的看着,滴酒未沾!自打周恒温知道她是喝了酒穿过来的,便下了死命令,李君若想喝酒,必须先斩杀了周东和芸娘慧娘! 李君虽不能喝酒尽兴,可看着大家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她就很满足了! 帐子外的兵士和暗卫,别管在哪,也都正吃着热乎的饺子,天上月光皎洁,星光璀璨,明日定是一个好天气! 转日,也确实是个好天气! 第三百三十四章 准备妥当(一更) 众人昨夜饮酒至深夜,李君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周东早就候在帐外,李君急忙将周东叫了进来。 城里的暗线今早送出消息,李老夫人一家子被关押在府衙的地牢里,只是那位小孙女不知被何人救走,段逊抄家时未能抓住,现在正满城搜捕,刘知府倒是没对李老夫人她们用刑,也没严加看管,传口信不难,只是需要时间打通关节,至于李老夫人的身体状况,现在还不得而知。 周东说完解释道“时间有点紧,没能了解到具体的消息。” “已经很不错了,再找人画张府衙地牢的地形图。” 周东点点头又道“咱们停在这里已经引起运城那边的主意了,按老规矩,来人试探就留下还是……” “我需要时间!”李君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周东没敢打扰,他知道李君在想。 片刻功夫后,李君果断的道“来人先吓走,拖一天是一天,现在我还没有完全想出来很有把握的方法。” 周东试探的问了一句“姑娘若是能不出面就最好了。” 李君笑了笑道“我不出面你们就算劫狱成功,又怎能还李老夫人清白?我不但要救,而且还要光明正大的救,像李老夫人这样的人,你以为她会在意性命?” 周东也知李君说的有道理,只是一想到要让李君涉险,他便心突突的不行。 周东走后,道士无缝衔接的进了帐子。 “丫头,我没看错你!” “知道我要救李老夫人了?” “不仅我知道了,那个叫陆海的,把这个事跟所有兵士说了一遍,兵士们各个义愤填膺,你现在在兵士心里可是这个!” 道士竖起大拇指。 “出了趟远门,学会虚溜拍马了?” “说些真话偏就没人信!” “你找我有事?” 道士低头神秘的问 “想不想运城里面有自己人?” 李君眉毛一挑 “你有徒子徒孙在运城?” “要不说,怎么愿意跟丫头你说话呢,你真真是我肚子里的……” “闭嘴!” 道士即刻捂住了嘴。 李君没好气的数落他“走了好几个月,嘴还是没有把门的!快说,城里的人靠不靠得住,有没有真本事,能不能帮到我?” “一个得我真传的徒弟,如今被那个黑心知府奉为座上宾,虽不至于言听计从,但危言耸个听啥的,还是能做到的。” 李君顿时眉开眼笑,甚至有些手舞足蹈,这何止是雪中送炭! “就说老道你厉害!关键时刻还得看你!你不仅是李老夫人的救星,也是我的救星!那么多年前播下的种子……不对,是织出的网,收下的徒弟,如今可堪大用!” 老道对李君的变脸早就习以为常,他只追着问道 “你儿子拜我为师不委屈吧?” “滚!” “诶,你这丫头,翻脸不认人,说吧,需要我那徒弟做什么?” “第一,让你徒弟想个说辞,年前不但不能处死李老夫人全家,还要善待,不然李老夫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嗯,就吓唬那狗官,比如说那狗官的寿命也到头了,这些伎俩你们更懂,只要能保住李老夫人她们的性命时间越长越好,我需要时间谋划,布置,安排!” “这再容易不过了,还有什么?” “暂时没了。” “那你第什么一!” “我愿意!” …… 有了老道这个徒弟,李君顿时觉得所有困难都能迎刃而解了,眼下时间争取到了,那就要马上了解城里的兵力分布,瓮中捉鳖这种事,李君可不想遇到,要先解决了被人围攻的可能,还要闹得满天下都能知道,才有机会安全的带着李老夫人一家子到信阳告‘御状’! 李君之所以没有冲动的直接去劫人,除了成功几率不大之外,很多后续事情也难处理!而眼下李君想要做的,事成之后,可说是一石三鸟,首先,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让她眼见这种霸凌而无动于衷,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二是,可以在军中替周恒温树立起更大的威信,李君甚至想事后成立一个军属保障部,专门为将士们的家属解决问题,以解将士们的后顾之忧!三是,给方氏和晋王添点堵,大过年的,闲着也是闲着,多给他们加点糟心事,李君想想都舒坦! 周东的暗线和道士的徒弟不断的为李君送来新的消息,李君又让周东和道士想办法把这里的事传到晋地,燕地各个地方,但是不能过河,不然会引起晋王猜忌! 李君一步步布置,等到大年二十九这一天,裘成业手下的五百兵士基本上都已经一批批乔装入了城,到指定的位置等着裘成业,只留下几十人看管那几百即将被送往辽东镇的‘苦力’,李奇和虎妞在安置这些人的四周布下了各种陷阱,安置这些人的位置又比较隐蔽,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 而陆海的五十名兵士和其他人要陪着李君大张旗鼓的入城! 李君这一日可是精心打扮了一下,她头上戴着周恒温送给她的芙蓉玉的梅花簪,还带了一只镶有红蓝宝石,中间是一颗硕大金刚石的珠花,一对东珠耳坠,手腕处是羊脂白玉手镯,腰间佩戴珠玉成串的禁步,只往那一站,便已经富贵逼人。 妆容上悦儿可是下足了功夫,粉黛红唇,肤若凝脂,腮若桃红,配上淡红色如意纹短袄和湖色月华裙,外罩那件拉风的红狐大氅,再加上李君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来的坚毅,整个人竟有种摄人的冷艳! 眼看着李君像换个人似的漂亮的不得了,胖丫急着往自己头上插各式金钗玉簪,扑粉画眉,把一边的虎妞笑的差点背过气去! 那边柳翠与悦儿忙着给李君捯饬,没人顾得上胖丫,等到忙完几个人转头一看,这一笑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李君的妆容不得不重新画过。 胖丫不明所以,被柳翠强行洗脸还拔掉了一头的金钗玉簪,很是不高兴,柳翠偷偷的跟胖丫说“姑娘这样做是为了显示身份,你要想捯饬也得等赵虎回来再说,先让别人看见了,回头赵虎该不高兴了!” 胖丫觉得有道理,便没再坚持。 李君一行人好好荡荡的向城门行进,周东已经一早入城告知刘知府,刘知府自是高兴的不得了,他可是知道,这位姑娘基本过城门而不入,所以方侧妃急的不行,如今送到他手心里,这功劳便是稳稳的拿到了,就算将来那些寡妇的事有什么难解之处,他都不用再忧心了,凭这份功劳,方侧妃定会全力帮他! 第二百三十五章 直来直去(二更) 刘知府斟酌再三,先让自己的夫人宋氏赶紧收拾出个院子,自己则带着官员迎在府右街,虽说没有出城迎接,刘知府觉得自己已经很给这位姑娘面子了,这里是晋地,一个未过门的郡王妃在他眼里,着实不算什么,若不是为了完成方侧妃的交代,他怕是连府衙都不会出! 跟随刘知府候在府右街的其他官员也正在纳闷,未过门的皇亲国戚,他们都要这般礼遇?那以后他们不用干别的了,整天就候在这里得了!晋王那么多妾室,那么多儿子,谁还没几个直系亲属,运城又是个仅次于信阳的大城池,本身就有一些王公贵族,迎来送往的不是常事? 带着不屑与不耐,在寒风里等了一个时辰才看见李君的车队,慢慢悠悠的驶进府右街。 车队在刘知府的面前停了下来,柳翠掀开车帘,李君站在车上,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零零散散,表情并不恭谨的诸位官员,笑了笑。 这一笑可就在这些官员心中炸开了锅,先不说李君的亮相确实有些惊艳,与他们收到的消息说就是一个乡下丫头有天壤之别,问题是李君这一笑,竟让他们感到了渺小与不安,只觉得这位姑娘怕是不好惹!竟是都忘了这位姑娘没有带帷帽,就这么以真面目示人! 李君深知高度的重要性,这个亮相,她可是在脑中反复演练过好几回的。 李君扶着柳翠的手,下了马车,然后冲刘知府笑了笑道“有劳刘知府!周东,你定的客栈离这里不远吧?” 周东赶忙上前道“就在这条街上。” “那咱们就步行过去,我也看看这运城的繁荣!” 李君说罢,收了收大氅,抬腿就走。 刘知府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追上了两步,严肃的道“李姑娘到了运城,怎能住在客栈,我已让内人收拾好院落,只等李姑娘过去。” “有劳夫人了!我还是愿意住在客栈。” “这……怕是不成规矩!”刘知府有些不痛快。 “哦?谁家的规矩?你们刘家的?” 刘知府被问的一怔,随即颇为不满的道 “李姑娘应随时谨记自己的身份!你若是住在客栈,皇家颜面何在?这种事怎可任意为之?!” “哦,照刘知府的意思,我之前数月露宿荒郊野外,怕是已经丢尽了皇家的脸,不差这一次!” 李君一直笑呵呵的,刘知府却被怼的不知如何言语。 李君兴高采烈的带着妇女联盟,左看看右看看,碰到百姓探寻的目光,李君还会对着人家笑一笑,赶上有拎不动东西的,李君会示意胖丫帮一帮,碰到小孩子跑到路中间来,李君便会逗一逗,看见街边卖货的,便会问一问生计如何,也不管有用没用,都会让悦儿买一些,这一路,李君表现的那是相当亲民! 这一路,也急死了刘知府,他哪里想得到这位姑娘这么有主意,且软硬不吃! 眼看就要到客栈了,刘知府只得退而求其次的道 “李姑娘既然坚持,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为保李姑娘安全,我会派些人来伺候姑娘,姑娘万不可再推辞!” “不推辞!”李君答的很痛快“你问问你主子,她派过来的人可有再回去的?只要你敢派,我就敢收!” 寒风萧萧,过往的百姓们惊诧的看着知府大人矗立在街头,像是很无助…… 客栈名曰喜来客栈,自然是全部被包下来了,自然也是周恒温的产业。 李君卸下一身的累赘,轻松的喝了一口茶,脑子里又开始琢磨明日的计划中可有半点破绽。 其实李君也明白,人算不如天算!就算你费尽心机,只一个小环节出了问题,整件事都别想成功,这个小环节也许只是个蝴蝶效应,姑且认为是天意吧!这些无法掌控的意外随时可以改变事情的结果,可李君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琢磨。 至少,李君觉得,老天爷对她还是宠爱的! 李君在琢磨,刘知府也在琢磨,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派人过去还是不派人过去,他根本想不到李君会直接将桌子下面的事情讲出来,反倒让他不知如何是好!若是不派人,谈什么安排人!刘知府即刻将几个幕僚找来,几个人关在书房,商讨起应对之策。 几位幕僚都是经历过风雨,等着见彩虹的,自然一通献策,最终刘知府将几人的意见中和,先让夫人去问安,顺便邀请李君晚上到府上用接风宴,然后席间安排两个身世可怜,又犯了错事的丫鬟,被夫人打骂之后准备逐出府去,不都说这位姑娘一心为民,心慈善良嘛,她定然会出手相救…… 刘知府的夫人宋氏用过午饭,便急急的到客栈递了帖子请见,李君倒是见了,只是听宋氏说晚上为她洗尘,邀请她过府吃酒,李君笑呵呵的道 “我可不敢!我还想活着到信阳与郡王成亲呢!” 宋氏直接傻在当场,眨了眨眼,慌张的问了句 “李姑娘这是何意?” 李君很耐心的解释道 “夫人回去问问刘知府是谁的人,我家郡王的母妃和大哥又是死在谁的手里,哦,瞧我竟说傻话,夫人哪能不知道刘知府是谁的人,又怎能不知道郡王的母妃与大哥死在谁的手里,只是夫人明知故问,我可要不高兴了,送客吧!” 李君最后瞬间变脸让宋氏更加胆战心惊,她着急忙慌的回到府里,使人找来刘知府,将李君的话一字不差的说给他听。 刘知府听罢,更觉头大!这位姑娘是真的耿直还是别有用意?即便是温郡王见到他也不会直接说这些撕破脸的事,这位姑娘难道,难道不懂什么叫脸面? 刘知府再次将那几个想要见彩虹的幕僚召集到书房,开始探讨李君的用意,幕僚们的意见倒是很统一,都觉着李君不过是想进城过个年,又不想跟知府扯上关系,如此拒人千里之外,也不过是想保护自己罢了!乡下女子没有见识,哪里懂得人情世故! 刘知府觉得有理,可如何才能安排人进去呢?这个任务若是完不成,就算没有李老夫人的事,他这顶乌纱怕是也要换个人戴了,刘知府可是知道,到目前为止,李君之前从未进过城,那些方侧妃安排的事,自然没人做到,如今可是破天荒进了他的城,他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方侧妃留他何用?! 可李君时刻都在防着他,他的任务要怎样才能完成呢?幕僚们也很头疼,要想做戏,也得有人看才行,按理说这几位常年跟在刘知府身边的人,可没少给刘知府出馊主意,从坑蒙拐骗妇女到侵吞皇家资产,从欺凌老弱到陷害忠良,可说是兢兢业业,丧尽天良! 如今碰到了李君,竟让几人遇到了事业上的瓶颈,像是不太容易跨的过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运城之乱(一更) 几人逐一为刘知府分析难处,第一李君有防备,第二李君待不了几日便会走,第三李君不通人情世故…… 幕僚们这一说就说到了太阳西下,最终也只商讨出明日仔细观察李君下人的动向,实在不行,就从李君下人身上下手,让下人们悄悄收一两个粗使的婆子或者丫鬟,比直接从李君下手容易的多! 刘知府深以为然! 李君知道刘知府会琢磨她,这也正是她想要的,就在刘知府与幕僚商讨她时,明日行动的人都已经踩好点,只等行动了! 转日便是除夕! 中原的习俗,这一日家家户户都要祭祀祖先,只是祭祀时间和方式略有不同,大多都是在天将亮时。 一大清早,运城百姓忙乎完自己的事便奔走相告,说有人在府右街上搭了祭祀台,祭祀孟老将军!百姓中不少人之前亲眼得见孟府一家子寡妇被知府欺负,只是敢怒不敢言,得知有人正大光明的祭祀孟老将军,哪有不捧场的道理,于是府右街一时人满为患,大家围在祭祀台周围,个个惊的是目瞪口呆,这个问那个,那个问这个,惊讶询问之声不绝于耳。 “李老夫人被知府放出来了?” “知府良心发现了?” “他早就没有那东西了,往哪发现去!” “可李老夫人和几位夫人,姑奶奶不是都出来了吗?” “这是老天爷睁眼了吧?” “那个漂亮姑娘是谁?孟家像是没有这么大的姑娘吧?” “呃,你说会不会是知府坏事做尽,昨晚两腿一蹬,下了地狱了?” …… 李君一身素衣,外罩白狐大氅,站在一夜之间临时搭起的简易祭祀台上。台上正中一张长香案,上面摆放着孟老将军与其子,其女婿及其祖先的牌位,还有三牲祭品,香炉等。李老夫人带着自己孀居的儿媳妇儿和闺女,准备祭祀自己的夫君与先祖。 李君端庄肃穆的站在一侧,她已经代表周恒温敬过了香,裘成业也代表自己的父亲敬了香,其实这次祭祀很多不合礼数的地方,李君之前跟李老夫人商议过,李老夫人今日能重见天日,能在有生之年再祭拜一下自己的夫君,已经是十分满足了,哪里还会在意这些繁复缛节,更何况李老夫人知道这次祭拜的目的是为了让天下人知道她的清白,孟家的清白! 眼下,四周的百姓已经多了起来,只听一个浑厚的女声穿透整个府右街 “孟老将军一生保家卫国,血染边关,忠魂不灭!跪!” 李老夫人整理了下衣衫,发髻,缓缓跪下,她身后是儿媳与女儿,还有已经出嫁,今日一大早赶过来的孙女们,大家俱是一身白衣,整齐的跪在桌前,想起这些日子的遭遇,不禁有人开始悲怮痛哭。 百姓们听到这个浑厚的女生说道‘跪!’时,便有人跟着一起跪了,慢慢的府右街上跪倒一片。 李老夫人缓缓磕了一个头,再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痕,身后众人跟着磕了头,哭声更大了。 女声再起“孟家儿郎铮铮铁骨,却埋骨他乡!愿魂归故里!” 李老夫人再次磕了一个头,抬头时已有些吃力,身后众人齐刷刷的跟着磕头。 还没等女声再起,只听有人惊恐的高声喊道“知府带兵过来了!” 百姓一阵慌乱,李君皱了皱眉,昨晚的药量下的轻了! 昨晚,李君这些人很忙! 李奇和虎妞先是要准备好搭祭祀台的所有东西,然后静等午夜过后,带着之前训练过的兵士,在最短的时间内搭起祭祀台。 所有的木料都是这几日李奇带人先做好的,这几年李奇没事看着陈雷他们劳作,耳濡目染的,弄个简单的台子和桌子还是没有问题的,就像是乐高,提前做好组装零件,今日破晓时分组装完成! 柳翠,芸娘分守街道两侧,负责将打更,巡夜的人放倒。 李飞和道士任务比较重! 李飞需要先悄无声息的给刘知府,及其下属同知,通判,推官统统下了能一睡不起的药,而且,除了刘知府,其他官员的书案上都留了一封信,大概意思就是:装睡吧,谁都不得罪才是保官保命的唯一方法! 老道要弄齐三生祭品,猪头,羊头,牛头,然后二人还要带着芸娘和慧娘,柳翠去府衙地牢救人,因为有老道的徒弟做内应,午夜一过,几人便带着李老夫人堂而皇之的从地牢出来了,道士对这等防卫很是嗤之以鼻,声称自己一个人就能把这地牢里的人都救出来。 李老夫人等人因被救出来的早了些,有了休息,洗漱更衣的时间,又有胡大夫进补的汤药,不然李老夫人怕是没有办法参与这次祭祀。 周东与裘成业,陆海的任务是将卫所指挥使及其副将全部拿下,让那几千兵士无主将指挥。 为了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周东派暗线将这几人每天的活动时间和范围都详细的探了个明白,从昨夜开始,三人便开始蹲点,一个一个的解决,快天亮时,裘成业和陆海回来了,只差段逊没有抓到,周东还有他的暗线还在找,他俩回来还有别的任务,这本就是之前说好的。 当时知道消息,李君心里突突了几下,段逊是这个卫所的指挥使,他没抓住,其他人抓了也没多大用!她眯着眼看向天边若隐若现的白光,心中慢慢平静了下来,这世上离开了谁,太阳都照常升起,人生一世不过睁眼闭眼,再说,谁说输的一定是我! …… 刘知府是在睡梦中被人扎醒的,府上养着一位大夫,专门为家里人调养身体,外面百姓聚集府右街祭拜孟老将军,而且李老夫人竟然出现在祭祀台上,这种事自然早就被刘知府的家丁知晓,跑回府中却是怎么也喊不起老爷,宋氏这才请来大夫,施针扎醒了刘知府。 刘知府带人赶到时,走路还在打晃,众衙役蛮横的驱赶百姓,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些人,反倒是将众衙役打翻在地,百姓无不拍手叫好。 刘知府此时脸都气白了,他直奔祭祀台,远远地便看到了一身素衣却更显凌厉的李君,他居然脚步顿了顿,而且脑子也清醒了很多,想到这是在他的地盘,这才迈着大步走向祭祀台,只是他不知道身后的衙役已经被全部按倒,他听到的,以为是百姓的哀嚎声其实是他的手下,不过还是有几个家丁护院时刻不离得跟在他左右。 第二百三十七章 运城之乱(二) 比刘知府还气愤的是虎妞,这次的朗诵者是她,之前李君让她练了很久,如何能声音大却不伤近处人的耳朵,她发现只要声音不尖就可以,虎妞学会了用低沉的声音,还要有感情的背出那几句话,只是还没说完呢,刘知府就带人赶来了,虎妞哪能不气!这可是她练了好几天的,而且她觉得自己表现的很好! 刘知府怒火冲天的奔向祭祀台,虎妞怒气冲冲的奔向刘知府,刘知府只觉的眼前移过来一堵墙,虎妞走进刘知府开口吼道 “哪来的,滚哪去!” 刘知府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脑子立马就又混沌了。 虎妞还是不解气接着吼道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刘知府已经被震得如进入了幻境,哪里还听得清楚虎妞说了什么。 虎妞见刘知府不搭理她,伸手拎起刘知府直接就扔了出去。 人群被虎妞的吼声震得退出去一大块儿,然后见知府被扔了过来,人群又自发的让开了开阔的地方,任由刘知府自由落体,然后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好在是虎妞不是胖丫,不论高度,远度,力度,虎妞与胖丫都还是有差距,不然,刘知府小命怕是不保! 刘知府的家丁护院一样被震的不轻,正踉踉跄跄的跑向刘知府,竟无人敢与虎妞理论。 虎妞解决完刘知府,回到祭祀台上,喊了声“继续!” 众人重新跪下。 “孟家世代忠良!永垂青史!后世子孙当铭记初心,亦当警惕妖邪祸国!” 李老夫人再次磕了一个头,李君上前扶起摇摇欲坠的李老夫人,刚要出言安慰,只听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然后便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唤着“祖母!” 李君寻声望去,看到一位一身素衣极是美丽的姑娘朝祭祀台跑了过来。 李老夫人很激动,口中喃喃着“云云!” 这位姑娘正是被段逊全城缉拿的李老夫人的小孙女孟云。 孟云跑上祭祀台先是跪地含泪连着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与家人相拥而泣。 芸娘倒了一碗酒递给李君,李君端到李老夫人面前,李老夫人拍拍孟云,接过李君手中的这碗酒,重新站到香案前,将酒哆哆嗦嗦的洒在香案前,口中呐呐自语道“他爹啊,我留着这口气,就是要带着孩子们讨还公道!你等着我!” 一碗酒很快洒完了,李老夫人咬了咬牙狠狠的将碗摔向祭祀台,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虎妞再次扬声道 “我家姑娘便是赶去信阳与温郡王即将完婚,未来的郡王妃!路经运城,得知孟家的千古奇冤!气得不行,我们姑娘也曾上过战场,最是佩服那些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将士,因为有他们不顾性命的厮杀,才有你们今日平静安稳的生活!但是,英烈们血染沙场不是为了让贪官污吏仗势欺人,陷害忠良,富贵荣华的!我们姑娘自知无权无势,但温郡王还在前方浴血奋战,试想,那些将士若是知道自己的家眷被人欺,被人陷害,还谈什么舍身舍命保家卫国!所以,我们姑娘决定,带着李老夫人一家,到信阳,告御状!” 虎妞喊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的任务完成了,看着祭祀台下不远处,骑在马上的一位将军似的人物,虎妞觉得这个人比那个知府强多了,至少没有打断她。 祭祀台下的人正是段逊,周东没有找到他,等发现段逊的时候,段逊已经带着兵士赶往府右街了,周东无法,只能一路相随,准备关键时刻,擒贼先擒王,哪怕是丢了性命,也不能让他们伤到李君。 段逊的行踪,暗线掌握的其实是对的,只不过昨晚段逊突发奇想,想起了被自己撇下了半年多的一个外室,一时心血来潮,偷偷跑了去,让周东扑了一个空不说,今早段逊得了消息,行动之迅速,也是周东没有想到的。 其实段逊在李老夫人摔碗的时候就到了,也曾想阻止虎妞说下去,只不过虎妞的声音太大,他喊不过。 城里的百姓此时被裘成业的兵士们护在街道两边,段逊带兵过来时,不似刚才那般乱作一团,虎妞自然能完整的说完。 祭祀台虽只有三层台阶,但高度够了,李君在祭祀台上背着手,居高临下冷冷的与段逊对视,段逊还以为自己只要带兵赶过来就能吓得这位姑娘慌乱不堪,哪知她不仅不慌乱紧张,而且还敢与他对视! 此时,刘知府在家丁的搀扶下也重新到了祭祀台跟前,不由得怒喝道 “你,你眼中可还有王法?!胆敢劫走通敌要犯……” 李君睥睨的看着刘知府问 “刘知府说的王法,是谁家的王法?!你家的?” “你,巧言令色,牙尖嘴利!此地乃运城,我乃运城知府,而你是待嫁之身,竟敢劫狱!我 便是收押了你,晋王也只能说我秉公办事!” 李君听罢哈哈大笑了两声,戏虐的道 “你哪只眼见我劫狱了?” “你,嫌犯便在此,你还嘴硬?!” “哦,原来刘知府平日里断案便是这么断的,问都不问,查都不查,自己想说谁有罪,便是谁有罪,运城……竟是姓刘不姓周!” 这顶帽子实在太大,刘知府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应答,只知道用手哆嗦的指着李君。 段逊只好下了马,规劝道 “刘知府莫恼,姑娘年纪轻,怕是一时听信了谁的谗言,才做了错事,咱们先把嫌犯押回狱中,再派人护送姑娘到信阳,到时,晋王自然明白刘知府的一片忠心。” 刘知府听罢,眼中一亮,如此一来,连安插人的事都一并解决了,真真是再好不过。 “那就有劳段将军了!” 段逊笑呵呵的受了刘知府的礼,又朝李君拱了拱手道 “李姑娘,那就得罪了!这些嫌犯我要派兵先捉拿归案!” 李君也笑呵呵的道 “没事!还不知道是谁得罪了谁呢!” 段逊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心中暗道:不知死活!伸手一挥,十几名兵士上前直奔祭祀台。 柳翠,胖丫,虎妞,道士,李飞,周东,李奇,七人齐刷刷站到祭祀台下面,芸娘慧娘依旧守在李君身侧。 胖丫有提前准备好的铁锅,虎妞不能用孟家锤,李君就为她准备了两个普通的铁锤! 十几个兵士冲了上来,没用其他人动手,只胖丫和虎妞几下就把这十几人打到在地,起都起不来,这一次,胖丫和虎妞可没收着力气。 李君笑嘻嘻的看向段逊道 “接着来,人太少!” 段逊的面色已有些狰狞,他不敢伤李君,晋地无人不知周恒温的脾气,惹急了,同父异母的哥哥满门一百多口,他杀的眼都不眨,若是今日伤了李君,他别说这官职,怕是一家子的命都得搭进去! 若不是有这个忌讳,他段逊哪里会受这种窝囊气!既然伤不得李君,她手下的人可就别怪他心狠了! 只听他大喊了一声“来啊,弓箭伺候!” 第二百三十八章 运城之乱(三) 段逊身后立即有五十兵士出列,手持弓箭整齐的走到前排,正准备举弓搭箭,不知从何处飞来无数飞刀,五十人不消片刻,便在一片哀嚎声中,弃了弓箭,疼的满地翻滚。 道士这几个月和李飞在一起,相互取长补短的,学会了对方的不少技能,虎妞和柳翠多少也会一些小李飞刀,只是准头不如李飞和道士,但是李君说了,尽量不要伤了性命就好,四人同时出手,速度又快,那五十人哪里反应的过来,躺地上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刘知府大喊了一声“你这是要反了吗?” 李君也大声回问“我反了谁?不让你刘知府,段将军欺辱就是反了?这里究竟是晋王的天下,还是你刘,段的天下?!” 段逊没有多说话,他看出来了,在言辞上,他们占不到便宜,只见他再次挥手,一百名百兵士拔剑冲向祭祀台。 段逊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把这个姑娘打怕了!没了这些保护她的人,她便没了气势,到时才能他们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一百兵士冲到祭祀台前,与七人混战到一起,七人平均一人分到十四个,可架不住胖丫,虎妞这种轮起来就倒一片的技能,再加上李飞飞来窜去的扬手一扔,道士挥舞着宽大的衣袖虎虎生风,同样是一倒一片,周东,李奇,柳翠反倒是中规中矩,甚是轻松的出手倒一个,出手倒一个,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百人就全躺地上了,若不是李君吩咐尽量不伤性命,可能还会更快些。 这次终于轮到段逊傻眼了,他看着地上一百多哀嚎的兵士,不可置信的看向周东他们七个人。 “他们,曾经都上过战场,与鞑靼铁骑拼过命,我们当时只有三万多人,鞑靼大军十五万!最后我们赢了!” 段逊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惊恐的看向李君。 “不知道段将军除了欺负自己人,还有些什么本事?!” 段逊能明显感觉到李君看向他时眼中的寒光,心中不禁一阵忐忑,他低估了这位姑娘的实力,后面可就真的难办了! 刘知府眼见段逊被吓住了,情急之下提醒道 “段将军,这种时候,你我可要同心协力啊!李姑娘定是被奸人胁迫,咱们只要将她身边的奸人除去,李姑娘也就清醒了!” 李君听着直笑 “刘知府急什么!我这人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护犊子!谁敢动我身边的人,结果都不太好,更何况,就凭你们……根本不堪一击!” “李姑娘,我这也是为你好!你眼看着就到信阳完婚了,何苦在这个时候出点什么岔子,万一影响到姑娘和温郡王的婚事,岂不是耽误了姑娘飞上枝头变凤凰,姑娘可要想清楚啊!” 刘知府耐着性子劝着。 “你倒真把自己当回事,就凭你也能成为那个……岔子?” 刘知府面色极是难看,他咬着牙道 “你也知道我是谁的人……” “知道呀!连她我都没放在眼里,何况是你!” 刘知府面目狰狞的问 “你是定要护着她们了?” “废话!你听好,我会带着她们,还有手中的证据到信阳,你若心中无鬼也可以一起,带着你们准备好的证据,孰是孰非肯定会有个结果,到时她们若是有罪,我便不嫁入皇家,她们若是无罪,刘大人丢官丢命,你可敢同行?” “你,你能有什么证据!我府衙地牢里的嫌犯如今可是站在你的身边!” “所以我才问你,你敢不敢与我一同去信阳,你若能拿出我劫狱的证据,我自会受到应有的处罚,而我手中若是有你欺凌百姓,中饱私囊,陷害忠良,危害一方的证据……刘大人自是也逃不掉应有的惩罚,怎么样,敢不敢同行?” 刘知府已是气急,他朝李君嘶吼道 “我才是这里的父母官!这里我说的算!” “父-母-官?你说出这话不觉得脸上臊得慌?你爹娘是怎么对你的?克扣你吃,克扣你穿,当牛马一样使唤,没事拉过来打一顿,生死不论吗?” 刘知府知道说不过李君,便直接放出狠话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在我运城犯了王法,不用等你到信阳再如何,在运城,我就敢告诉你,你的王妃梦做到头了!段将军,召集所有兵士,将反贼一举拿下!” 李君笑着摇了摇头。 段逊皱眉看了看被气得面色潮红的刘知府,心中抱怨刘知府太过沉不住气,也怪自己不该趟这趟浑水,眼见这位姑娘实力不容小觑,这件事若是闹大,对他可没有半分好处! 他只好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开始和稀泥。 “刘大人莫急,李姑娘也莫脑……” “我没脑呀,一直都是刘知府在那吱哇乱叫。” 刘知府又要急,段逊赶紧拦下,低声问道“你能从她那讨到什么便宜,你看她从一开始到现在可有半分紧张不安?她定是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你别忘了,她身后还站着一个混世魔王!” 刘知府也低吼道“那你说怎么办?她若是将人带走,你我还有活路?孟府可是你派人抄的,那些‘证据’也是你找人做的!就算我死了,只要孟家还有人活着,你早晚也跑不掉!” “所以现在不能把她惹急!先把她哄住!咱们现在需要时间想对策!” “要哄你哄!” “我哄就我哄,但你不可再出言激怒她!” …… 李君冷笑着看着二人低声商讨,没阻止,只是静静的等着。 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商讨完毕,段逊转向李君,温和的道 “刘知府眼见地牢中有人逃狱,心中不免着急,还望姑娘海涵!” 李君笑了笑,不冷不热的道 “又变逃狱了?运城的王法还真是你们俩说的算!” 段逊心中这个恨啊!这位姑娘句句带针,可怎么聊下去! 其实段逊平时也是个脑子灵活之人,只是今日事发突然,意料之外的事太多,他没机会细想,若是有商谈的余地,李君怎会不留余地! “姑娘,不如这样,咱们各退一步,今日是除夕,就允许嫌犯回家过个年,有什么事破五再说,姑娘看如何?” “你想的倒挺美!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今日之事,我已命人传信给温郡王了,这是其一,其二,我手下的人都喜欢传话,今日之事怕是用不了多久,晋地就会传开,你确定要等到破五再说?” 段逊此时想保持温和的笑容已是力不从心! “姑娘一定要将人逼上绝路吗?” “你们可曾为她们留过活路?”李君指了指身后的李老夫人等人“逼她们上绝路的时候,没想到也是自己的绝路吧?” “姑娘当真不怕死?!你年纪尚轻,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何苦趟这浑水!” “笑话!我又不下地狱,我怕啥?要怕也是你们怕!地狱里的罪,有你们受的!再说,想要我的命,你们还没那本事!” 段逊听罢,喘着粗气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是真不想走到撕破脸那一步,本来也不是他的事,谁让他为了那几百两银子便动了心!之前想来个下马威,吓一吓这位姑娘,然后他赔不是,再送送礼,这事也就过去了,温郡王就算不高兴,也不会到了要人命的地步。 可真要是撕破脸,就必须保证一个活口不留,这样他们才有保命的机会,而且几率很小,如果真如这位姑娘说的,已经命人传信给温郡王,若是这位姑娘命丧运城,谁能保证那位混世魔王能听他们解释,到时只能靠方侧妃从中周旋…… 可若是不撕破脸,这位姑娘执意要带人走,那他们连一线机会都没有! 第二百三十九章 运城之乱(四) 正当段逊犹豫不决之时,刘知府再次忍无可忍了,他冲着李君喊道 “天下人都知道,温郡王不过就是贪图你那些钱财,若是没了你,他怕是高兴都来不及,那世子之位,乃至将来太子之位或许都是他的……” “是呀,你若是帮了温郡王这么大的忙,到时你的主子,那位方侧妃怕是要千刀万剐了你!” 刘知府顿时语塞,段逊却暗骂自己蠢,竟是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他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活下去的办法,若是温郡王不深究,那个方侧妃还管不到他这! 李君乐呵呵的看着二人阴晴不定的脸,开心的道 “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我之前说了我手里有证据,不但是铁证,还是人证!刘知府,你那位没人性的儿子,已经被我送上了去信阳的路,这会儿……”李君看了看高悬的太阳,接着说道“怕是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刘知府顿时面无血色,那位三公子可是他唯一的嫡子!他现在才知道,李君这么淡定的跟他们吵嘴架,其实是在拖延时间! “不仅如此,”李君兴致颇高的接着说道“以他一贯的表现,我觉着他和你都不配有子孙后代,所以,没跟你商量就把他给……阉了!” 刘知府眼前一黑,直接向后倒去,他的家丁迅速的将他抱在怀里,躲到街边开始掐人中。 陆海没在祭祀台这里,他去了哪?自然是带着五十名亲卫去收拾刘知府的家人了! 李君确实在拖延时间,不仅陆海需要时间将刘知府的家眷抓起来,裘成业也需要时间将城门防守,骗到手,他们之前抓住了段逊手下的副将,自然会有令牌,若是骗不下来,那便只有强攻,裘成业留下二百兵士帮着李君维护百姓,剩下的三百人都跟着他去骗城门了,目的只有一个,让陆海能带着刘知府的家眷出城!只要这些人在手中,孟家的清白就稳妥了,李君也敢放手一搏! 李君一直关注着有没有人来给段逊报信,一直没有,就说明裘成业进展顺利,按时间算,陆海带人应该已经出城了! 至于那位三公子是不是真的被阉了?李君可不会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但那位三公子最后肯定是要挨上这一刀的! 能把刘知府吓晕,李君还是很高兴的,她打不过,可她也有自己的本事呀。 段逊见刘知府晕了过去,觉得时机正好,他脑子里理了一下晋王,方侧妃,温郡王还有李君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正如刚才刘知府说的,杀了李君,其实就是帮了温郡王,到时他将罪责推倒刘知府身上,温郡王就算做做样子为未婚妻讨个说法,也是找刘知府,晋王与方侧妃更是会拿刘知府问罪,他就算会受些牵连,但能真的保命! 若是刘知府清醒着,定会阻拦不让他杀,那便趁现在!段逊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低声跟自己身边的亲卫说了一句话,然后拔出自己的腰刀指向祭祀台,高喊了一声 “所有将士听令,知府大人被反贼所伤,一举拿下反贼!” 随后他身边的亲卫从腰间取出一个长如笛子般的东西,拽了一下什么,便举向天空,只听‘嗖’‘啪’李君嘟囔道“窜天猴啊!” 段逊这是在调兵! 段逊带过来一千兵士,将府右街一边堵得满满的,之前已经损失了一百多人,只这八百多人,李君不放在眼里,但是若是再来几千人,李君知道他们想安全出城的可能性会很小,所以按照李君的安排,陆海出城将刘知府的家眷送到之前看管那二百多人的地方后,还要再带着亲兵回城来援! 而为了争取时间,周东这些人,外加留下来的二百兵士,必须在段逊援兵到达之前,将这八百多人人全部打倒,最好是生擒段逊!群龙无首时,李君他们才能安全出城。 只这一战,李君和李老夫人这些中老年妇女,不能离开祭祀台半步,不然为了保护她们,便要分出兵力,李君现在哪有兵力! 段逊想的挺好,他以为李君会带着李老夫人等人在那七个人的掩护下往城门走,这样他不但方便斩杀,而且会很快与赶来的援兵汇合。 哪知李君他们不动,段逊知道祭祀台前那几个人的本事,他先是退到自己的亲兵身后,然后安排弓箭手,准备乱箭齐发。 可他不知道,也未曾注意到的是,街道两侧的百姓,早就所剩无几,而留下来的做百姓打扮的都是裘成业的兵士。 段逊这边弓箭手刚要准备好,街道两边的人便快速杀入敌军,吓了段逊一跳,只这几息间的愣神,便错过了最好的射杀机会,因为那七个人也冲了过来,近身作战,弓箭手再无机会施展! 其实李君一早想过在街道两侧的商铺二楼埋伏弓箭手,或许只需百人便可扭转局面,但是百姓的安危怎么办?李君需要民声,将他们吸引过来,岂能不对他们负责,所以最后也只能在街道两边突袭。 道士早就等不及了,挥舞着长袖直奔段逊,嘴里还忍不住的嘟囔“磨磨唧唧的,让你唠!傻了吧!就这几百人,还想拦住我们?保家卫国你们不行,欺负百姓倒是能耐不小,爷爷今日就让你们见见什么叫现世报……” 挡在段逊身前的亲兵看不清道士袖子里究竟是什么兵刃,却听得清道士说了什么,这一走神,本就不是敌手,更是不堪一击。 奔向段逊的不止道士,还有周东和李奇,谁人能挡?段逊吓得连连后退,毫不知耻的猫腰躲到自己兵士身后,有心再次组织箭攻,可这几人的攻击速度太快,两侧还有帮手,根本是有心无力,更何况,他这些兵平日里又甚少操练,毫无士气可言,只知一味的后退,段逊只得在心中焦急的盼着援兵快点到! 道士见段逊怂到只知躲在人后,气得哇哇大叫,喊着誓要把段逊活捉,然后大卸八块! 李君站在祭祀台上,却眉头紧锁。 第二百四十章 运城之乱(五) 李君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搭建祭祀台,除了挨着客栈,方便准备之外,也看中了府右街的宽度,无论你多少人来,只能几十人冲在前面,这对于七位十项全能的人来讲,一点难度没有,只要能将段逊的兵在这里消磨掉一半,李君就敢带着人冲出城去,到那时,天高地阔,这些兵士可不及江湖人有用,只要段逊敢追,李君就敢杀,只周东的暗卫怕是就能解决一大部分,当然,若是能生擒段逊就更好了! 可李君也有担心,也有怕,她担心段逊的援军从府右街另一面过来,她怕段逊退到城门,把他们拦在城内!只靠几百人想冲出去,难!只能等人来救,可这需要时间,而段逊他们一旦有了时间,李君他们算不算成了瓮中的鳖? 李君此时虽说是眼观六路,思绪万千,可还是没忘了那位刘知府,刘知府被家丁掐醒,一心只想回家看看家人是否安康,哪里有功夫管这里的混战,正当他打算悄悄溜走的时候,慧娘的剑轻轻的放在他的脖子上…… 段逊这时候可没时间想如何排兵布阵,若是这些人能攻的慢一点,给他一点点时间思考,或许他能想到退到城门处,可眼下这些人的攻击力暂且不说,就那个老道边打边吓唬人的作战方式,直接将段逊的思路卡在了自己如若被抓住,会有多少种死法上!他也只能想着下一步要躲在谁的身后! …… 李君怕的,暂时不会实现,可李君担心的却成真了。 府右街的另一端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沉重而有力,李君揪着的心一下子悬到嗓子眼。 “姑娘!我们先带你出城!”芸娘拉起李君就要走。 李君挣脱了芸娘的手,一边解身上的大氅一边玩味的说道 “你家姑娘可从不做逃兵!你还没见过姑娘我战场上的英姿,今日就叫你见见!桃红柳绿!” 桃红柳绿一直站在祭祀台的最边上,此时听天李君的召唤,四位姑娘赶紧上前。 “带着李老夫人她们进客栈,哦,还有那位知府大人,”李君看了一眼被绑成粽子的刘知府,又挨个拍了拍桃红柳绿的肩膀道“别怕!若是有人想攻入客栈,闭着眼杀就是!” 桃红柳绿自从跟着李君,平时没少被柳翠拉着强身健体,耍几下剑也是会的,用于自保或许比一般的小丫鬟强不少,但像现在这样……四个姑娘心里的紧张可想而知,但她们看着李君脸上的轻松与坚毅,竟异口同声的应了声“是!”底气十足! 芸娘与慧娘很是着急,却又知道李君的脾气,只能想着一会儿如何保护好姑娘,不让姑娘受伤。 李君脱去大氅,里面是一身素色胡服,随身带的周恒温送她的宝刀也握在手中,只见她霸气的指了指祭祀台的一角道 “那里有不少兵刃,你们四个去选个趁手的,人生在世,你们也精彩一把!”然后又看向李老夫人道“老夫人只管放心,只要我李君命在,你们必定安全!” 说罢就要下祭祀台,却被李老夫人拉住了。 “姑娘,我老了,可我这些儿媳妇儿,闺女,孙女,外孙女可都是从小就练过的,虽未上过战场,却也有些胆量,姑娘不如留下跟我做个伴,让她们去应敌!” 李君转身看着那些正在脱棉袍的女人们,鼻子一阵发酸,家里的男人都已经战死沙场,今日怎么可能还让她们再去面对生死离别! “老夫人可信我?” 李老夫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那您一家子就好好到客栈里等着,我说过要保你们平安,还你们清白,就一定能做得到!既然几位婶子姐姐有些本事,那便也找些趁手的兵刃,把你们自己保护好!对我就是最大的帮助!” 李君说罢也不等李老夫人回答,握着宝刀直接走下祭祀台,迎着整齐划一走过来的军队走了过去,只不过这一看,心里倒是放心了不少,因为对方人不多,且看着毫无斗志。 芸娘与慧娘吓得走到李君前面,却被李君拉倒了两侧,李君边走边说“这事你俩不好使!” 段逊这边早就看到援军来了,可心里恨得不行,怎么能从对面过来呢?他这边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了,他怎么跑过去?他有心命令他们赶紧过来,却又不敢冒头,只要他冒头就会有暗器飞过来,他只能狼狈不堪的弓着身子藏在兵士的身后,还要随时准备藏猫猫,一旦被发现了,便要快速的躲到另一名兵士身后,实在是抽不出时间下达命令。 周东几人也知道对方援军到了,几人讨论着谁过去,道士认准了段逊,不活捉了这厮便要连人都不做了,哪里肯离开,周东自然是知道只要段逊被捉了,也就不用再打了,但是段逊必须活着,不然,以晋王的性情,本来是给主子添彩的事,怕是要惹来一番猜忌! 可姑娘更重要!周东便交代老道一定要活捉段逊,然后准备退出去帮李君,哪知回头一看,胖丫,虎妞,柳翠早就已经跑过去了,连李奇也比他快了一步,周东只得继续留在这里。 李君迎着军队只走了几步,虎妞几人就到了身侧,李君心中一暖。 对面的兵士见过来了几个人,还都是女的,只有一个男的,便有个百夫长站出来,朝李君几人怒喝道“卫所平乱,让开!” 李君很温和的问“你们的指挥使呢?不听军令擅自行动,罪名不小吧?” 百夫长其实底气不足,虽说看到了信号,可卫所里说话好使的都不在,他小小一个百夫长能指挥的也就几十人,便又找了几个百夫长,几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不来不行,至少出来看看,万一有事也怪不到他们头上,哪知到了城里便听见百姓议论府右街的事,几个百夫长自是命人前去询问详情,百姓平时最是厌烦他们,只说卫所官兵与人在府右街发生争执,却是未道详情,几人想着怕是那些不在卫所的将领都在府右街呢,便急忙赶了过来,可他们到了府右街,边走边望,只看到对面打作一团乱哄哄,却始终没找到指挥使及其他副将,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们不知道,但是总要把自己人救出来吧。 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段逊领兵的宗旨是凭银子升官,他的这些将领自然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不但平时盘剥百姓,沾些便宜,有甚者更会如匪徒般打家劫舍,今日见几个女人挡在面前,虽说刚刚还心中没底,奈何平日里猖狂惯了,眼见只是几个女人,便勾起了平日里调戏妇女的兴致。 这位百夫长听李君说完,便开始仔细打量着李君,又看了看柳翠,只觉得这俩人看着尤为漂亮,可比村里那些村妇强太多了,只是他没注意到柳翠手里的剑,剑尖处还在往下滴血。 百夫长淫笑着上前几步道“两位姑娘莫急,先等哥哥把对面的坏人打跑,再来陪你们玩,你们先……” 百夫长话还没说完,柳翠上前就是一剑,直接解决! 对面的兵士吓傻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有拔剑的,有取弓搭箭的,总之乱作一团。 胖丫和虎妞轮着手里的家伙就冲了过去,对面站在前面的兵士吓得竟是想都不想扭头就往回跑,后面的人一看同样想都没想转身就跑,二三百人一时间挤作一团…… 李君喊住胖丫和虎妞,皱着眉头看向街道尽头,那里又来了一拨! 第二百四十一章 运城之乱(六) 李君心里一阵发凉,因为这拨人骑在马上! 他们从哪来?刚才这帮散兵可是步行过来的!他们骑着马,怕是之前被周东他们漏掉的,又或者是…… 那些人确实不在周东的预料之内,也怪李君平日里厌烦听那些官职,管辖,权利等等的政事,若是她能提前知晓,卫所上面还有都司,就是相当于上一世的军区,管辖五六个卫所,或许她就会想到,以运城在晋地的地位,都司怕是就在附近不远处! 而且,李君通过得到的消息知道段逊这位指挥使在运城为非作恶,她定能想到段逊的上司,也就是都司的都指挥使与他是穿一条裤子的! 若是知道了这些,李君怕是不会这么计划,说不准真的就变成劫狱,一切等到了信阳再说了! 周东也看到了对面的情况,心中懊悔不已,他是知道这位都指挥使的,与他家主子可说是势不两立,本来都司是要在城内设府衙的,但是这位都指挥使却非要另辟蹊径,在运城外二十里建了自己的都指挥使司,甚是逍遥自在,但是练兵却从不含糊。 周东当时只想着速战速决,就没想过会这么快惊动了都司,等他们带着人出了城,都指挥使司的人就算知道了,也无计可施! 可如今,麻烦大了!都指挥使司可有几万兵士! 李君盯着对面骑在马上的人,那人也盯着李君,那人身后是长长的骑兵队伍,街道上往后跑的兵士都被骑在马上的兵士挥刀斩杀了,鲜血染红了战马,凄厉的哀嚎声响彻街道,那人依旧面不改色的朝李君走来,连他的马都一样的傲娇! 李君使出浑身的力气才止住自己身子发颤,几百人的性命瞬间消失,他们死前的哀嚎声还在耳边回响。 转眼,那人骑着高大的骏马神色傲慢的已到了李君眼前。 李君仰望着来人,说了句“胖丫,我不愿意抬头看人!” 来人不明所以,只见一彪心大汉似的人物抡着锅直接砸向他的马,他脑子里的问号还没闪现完,只听骏马一声凄惨的嘶鸣,直接倒向地面,那人也是厉害,在瞬间向空中跃起,只是有人比他还快,李奇手提长枪,飞身而起,长枪随着李奇的手势,狠狠挥向那人的颈部,只听清脆的‘啪’的一声,枪头狠狠拍了那人脖颈一下后,二人先后落地,那人的腿受到骏马倾倒的影响,本就使了重心,又被李奇的长枪打了一下大动脉,倒地瞬间眼前一黑,再睁眼时,一把利剑指在咽喉,而他的左腿被压在倒地的骏马之下,骏马还在抽搐,每抽搐一下,他的腿都如同被重物碾压,疼得他冷汗直冒,却咬紧牙关没有喊出来。 那人身后的骑兵被眼前的一切震到了,任谁也想不到一口铁锅就把本该一边倒的局势反转了!而且,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先说上两句,将气氛烘托一下再开战吗? 这就是李君!她不按常理出牌是常事,临危不乱是本事,而大部分时候是意气用事!她就是不想仰头,就是不想低人一等,而且她有这个能力不仰头,为何不用?!她能准确且迅速的判断出利弊,擒贼先擒王,这位‘王’太轻敌了! 骑兵们下意识的举起弓弩对上李君几人,可自己的顶头上司还在人家手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柳翠蹲着身子,避开弓弩的射程,长剑横在那人的脖子上。 李君看都没看那些弓弩,她背着手走到那人身前,居高临下的道 “挺傲娇的呀!小样儿吧!觉着女人好欺负,走在第一个很威风是吧?这下好了,威风没了,人也废了!活该这两个字用在你身上,再恰当不过!来!说点正事,是你命令你的兵下马,还是我用我的方法让他们下马?” 那人心惊之余,羞愤异常,他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就算是当年的周恒毅也未曾从他手里讨得半点便宜,他更是未将周恒温放在眼里,他早两天便探得李君的车队到了运城外,便派人一直暗中看着,他知道不能动这个女人,但是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还是有人想知道的,所以今日清晨发生在府右街的祭祀,他不久后就得到了消息,他觉得这是个正大光明收拾这个女人的机会,便带着一千骑兵飞驰而来! 然后就躺在地上了…… 李君见那人只是愤恨的看着自己,冷笑了一声大声道 “虎妞嫂子,使出全力,吓疯那些马!” 话音未落,李君迅速跑到一边,蹲下身子堵着耳朵,将脑袋埋在双臂之间。 自己人都堵上了耳朵。 连柳翠都把剑丢到一边,堵上了耳朵,这个时候,她可不怕谁还有功夫玩弓弩。 虎妞也没耽误时间,真的使出全力喊了一声“下马!”然后自己不满意,想了想前段时间李君跟她讲的原理,又接着喊道“呀呀啊!”“叽叽喳!”“啪啪哒!” 这种高分贝刺耳的噪音,哪是这种骏马平时能听到的,它们本能的扬蹄嘶鸣,想要逃离这里回家!尤其是站在前几排的骏马,疯癫般的玩命扬蹄摇摆,这可苦了马上的骑兵,他们也没受过这等噪音的折磨,本就吓得不轻,再加上胯下的坐骑不安分的以各种角度摇摆,没过片刻,前面的战马都轻松的转身朝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扔下一地的骑兵。 后面的骑兵也没好哪去,虽说噪音会小一些,但是畜生就是畜生,它们很容易受到同伴的影响,要慌乱一起慌乱,很是义气! 所以,等虎妞停下来后,还骑在马上的骑兵已经没有多少了,一千人的骑兵队伍,基本上都接了地气! 虎妞的几声吼,不仅解决了这边,更加解决了那边,段逊的兵士本来就是一帮乌合之众,只不过人多,需要时间解决,如今虎妞吼了几嗓子,各个吓得扭头就跑,以为是来了什么妖怪,再加上,本来就打不过,眼看着自己人都倒下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当这些兵士一跑可就把段逊显出来了,他还在弓着身子藏猫猫呢,道士一眼便看见了他,飞扑过去就是一掌,真真是打的段逊满地找牙!没了半分逃跑的本事。 眼看着那二百多逃兵呼爹喊娘的跑远了,周东咬了咬牙没有命人去追,他知道这些人回去会给裘成业增加麻烦,可眼下姑娘这边的麻烦更大!没有什么比姑娘更重要的! 道士将段逊一顿拳打脚踢,却是没敢要了他的命,留着一口气扔到客栈,这才返回李君身边。 而这时,李君已经从周东那里知道这位被她一上来就攥在手里的人是谁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运城之乱(七) 此人名叫尚武,是运城都司的都指挥使,这个头衔是战乱之后才有的,夏朝时,整个晋地才一个都司,直属夏朝的五军都督府,晋王当时也不过只有两万府兵,当然这是明面上的。 战乱后,晋王觉得自己的希望来了,慢慢将晋地改制,守着信阳的驻军被称为禁卫军,下设二十四卫,兵力已达四十万,然后晋地东西各设一个都司,东面就是运城都司,兵力五万,西面便是陇西都司,兵力五万,这还不算晋地其他卫所的兵力,这也是晋王不怕周恒温会如何的原因之一。 再说回尚武,这个尚武是晋王的人,却又与周恒建交好,周恒毅攻打燕地时,他的都司因为离燕地近,可没少给使绊子,只在粮草上就不知暗中配合周恒建劫走多少,周恒毅一直隐忍到拿下燕地,在回晋地的途中,与尚武打了一架,不分上下,但是没过几日,尚武的幼子便失踪了,尚武年近不惑,最喜这个幼子,急得尚武差点把运城及周边翻了一个遍,奇怪的是过了十几日,孩子又被送了回来,尚武还没来得及高兴两天,孩子又丢了,这怎能不让尚武心惊!孩子回来以后,他可是安排了重重护卫,可孩子还是丢了,而这一次是过了月余才被送回来的。 尚武认定这事是周恒毅派人做的,这个仇也算是结下了,实际上这事是被尚武十分看不上的周恒温做的,周东还直接参与了,所以讲与李君听的时候说的很是详细,李君也没避着尚武,周东说的话,尚武躺在地上全都听到了。 这边周东在介绍地上的尚武,那边众人合力快速的将前面摔下马的骑兵收拾了,又与中间的部分骑兵发生了亲密的肢体接触,等到后面的骑兵摆好阵型,弓箭与弓弩齐齐对准众人时,一直一心两用的李君,将众人喊了回来,于是,双方形成了对峙的状态。 “尚将军的兵果然不俗,能如此快速的重新集结摆阵,可见平时操练的很是用心!” 李君依旧背着手,面色温和的看着尚武。 周东觉得李君这句话肯定没说完,不管怎说,这个尚武可是欺负过周恒毅的人,李君虽说见都没见过这位大哥,可爱屋及乌嘛!以李君的性格,怎么可能称赞对方。 果不其然,还没等尚武骄傲一下,李君又开口了 “只是……你躺在这里就有些煞风景了!” 尚武恨得咬牙根! “若不是你使诈……” “铁锅也算诈?你还能不能行?轻敌就轻敌,不如人就不如人,如今都已经是我砧板上的肉了,嘴硬有什么用?” “哼!你以为抓住了我,你们就有活路了?” “什么叫路?人走的地方就是路,你要听重点,是人走的地方,至少我还能走,你……站起来让我看看?” 尚武气得浑身僵直,他也知道,他这条腿怕是废了,从今往后他便再无领兵作战的可能,这种锥心之痛立刻转化成滔滔恨意,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若是我此时自尽,你们怕是随后就要跟来!” 李君笑了笑道“人多热闹,你家里人来的也不会太慢!你忘了周恒温还活着呢!” 尚武听罢,脸色更显苍白。 胖丫在旁边很是不解的问虎妞 “你说为啥这些人都说不过姑娘,还老跟姑娘斗嘴,姑娘说啥就听啥呗,你瞧他,都快被气死了!” 虎妞听罢哈哈大笑,这一笑虽说没用啥力道,竟是吓得对方不知是谁一时失手,一支利箭直接射了过来。 偏偏是朝着道士而来,道士侧身躲过,心中可就怒了,喊了声“爷爷可没动!”说罢前腿弓后腿绷,宽大的袖子一挥,数把飞刀‘嗖嗖嗖’就直接飞了出去,对面传来几声哀嚎。 李君看着道士的姿势直摇头,知道的是扔飞镖,不知道的以为打保龄呢! 随着道士这一把飞镖扔出去,战火再次被点燃,道士像是知道他们会反击,飞镖扔出去后大喊了一声“小心他们的箭!” 便开始脚踩石墩,门框,房檐,一切能踩之物,上蹿下跳,一会儿飞镖一会儿用剑,陪着他一起的只有李飞,没办法,这项上天入地的功夫只有他俩会。 其他人呢?其他人都躲到李君这,李君躲在尚武的身后,周东将尚武扶着坐了起来,便无人敢朝这边放箭。 尚武觉得自己在疼死之前,怕是很快就被气死了,想想自己曾经何等英武,今日只因一口铁锅,便落得如此下场!不但不能杀敌,反倒成为敌人的避风港! 尚武忍着痛楚看着自己的亲兵一个个被道士和李飞击倒,而那俩人却能一直安然无恙的上蹿下跳,一时冲动开口喊道“朝我这边射箭!” 兵士们一愣,道士和李飞瞅准时间又是一把飞镖,兵士们再次将目光投到二人身上,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听到。 李君在尚武身后叹了一口气道 “何苦呢?你用脚后跟想想,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谁敢射这一箭?”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虽只带了一千骑兵出营,可你才这几个人,想要将我的兵全都打倒,需要多少时间?时间若是太长,我的副将必会带人来,城门必会封死!到时你插翅难逃!” “原来你跟刘知府与段指挥使一起谋反了?还是想公报私仇?你可别当晋王是好糊弄的!” “你,你满口胡言!” “你看,你什么都没问清楚就带兵来杀我们,要么是与刘,段二人合谋,要么你就是借机报复,若真心为晋王守江山,你怎么也得问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尚武一时语塞。 其实是他自己心里有鬼,他确实想的是趁机报复,哪管孰是孰非,可他忘了,他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昂的一句话没说就被一口锅给干倒了,哪有机会问! “你这回可是摊上大事了!”李君严肃的说“或许,还会连累家眷!晋王这么信任你,给你这么大的官,你却满心想着公报私仇,唉,你说你要是个王,你最恨手下做什么?你好好想想,你一定最恨手下把你当傻子!如今你不就是把晋王当傻子吗?与那刘,段之流有何区别?以为天高皇帝远呢是吧?觉得晋王好糊弄是吧?我就告诉你,就算今日我们都死在这,晋王也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怎么他是王,你是臣呢!” 李君一番胡说八道之后,尚武竟然安静了,他像是在思考什么。 李君说一堆有用的没用的不过是想争取时间,尚武说的对,一旦让都司里其他将领发现不对,封了城,他们真的就插翅难飞了,可刚才虎妞吓走了那么多的马,它们肯定都回家了,只要它们到了家,离封城就不远了! 能怎么办?必须先出城!李君想忽悠尚武以家眷为念,悬崖勒马,立地成佛。 晋王身边的人,哪个不知道他多疑,今日这件事一旦做成,尚武倒不怕自己如何,他已经废了,他怕的是自己的家眷受到牵连,先不说周恒温,只晋王怕是就不会放过他,他本来也没打算要李君的命,只是想报复下周恒毅当初偷子之仇,吓唬吓唬周恒温而已,可今日偏偏是个不死不休的局势,若说是就这么放走李君,他不甘心!不放,后果实在有点难以承受,在放与不放之间,邪恶的念头产生了,他今日若是羞辱了李君,便等于羞辱了周恒温,他只需寻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晋王便会护着他,周恒温便不敢如何! 尚武这是伤了腿连着脑子一起伤了,他忘了自己已经是个废人,对晋王来讲一个无用之人,晋王怎会护他,周恒温又怎会不敢如何! 第二百四十三章 运城之乱(八) 羞辱李君的念头一旦产生,尚武莫名的兴奋起来,只觉得此计甚好,既替自己解了恨,又解决了日后的麻烦! 于是,尚武嘿嘿笑了笑道 “小丫头,你也知道再不出城此生就出不去了吧?这么多江湖的能人义士跟着你,想来你也是个懂义气之人,今日我这条腿被你废了,只要你让我解了气,我立刻送你们出城,也省的因你连累这么条无辜的性命,如何?” “说来听听,如何才能让你解气?” “你杀了我这么多将士,我总要对他们有个交代,你便为我和我的将士们舞上一曲……” 周东听到这里伸手就是一掌,打在尚武身上,带动了那条压在马身下的腿,撕裂的疼痛让尚武一时没忍住凄惨的喊了一声,声音传到前方,那些兵士自觉地僵直了身子,不再动了。 李君也对道士和李飞喊了一声“先别打了。” 重新躺到地上的尚武,忍着疼痛,想到羞辱了李君,周恒温被气的脸色发青的样子便开始嘿嘿直笑,这一次周东和柳翠一起拳脚相加,尚武惨叫连连,二人犹不解气,柳翠提着剑就要刺,李君赶忙拦住,对面的兵士听着惨叫声,一步步谨慎的逼近。 尚武趴在地上,气息微弱的道“又让我受了这么多的疼,等一下跳舞的时候,你可不能穿这身衣服,我要,我要能看到肉,白嫩的……” 虎妞终于听懂了,她抡起铁锤就要砸向尚武,李君一惊,知道自己的力气拦不住,只好全力撞向虎妞,虎妞的铁锤砸偏,直接砸死了奄奄一息的骏马,骏马身下的那条腿也算是彻底报废了,李君吓得一身冷汗,那条腿怕是粉沫性骨折了,若是这一锤砸在尚武身上,尚武是铁定领盒饭了,而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胖丫很着急“你们这都是怎么了?这个坏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君哪敢让别人翻译给胖丫听,直接先说出利害关系“你们听好了,他现在不能死,他现在死了,咱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城!” “可他……” “一个将死之人,他想说啥就让他过过嘴瘾,再说,你们看我啥时候吃过亏?” 几人想想也是。 李君看向尚武问道“你想好了?决定就这么做了?” 尚武趴在地上,咬着牙说道“对!你们再敢动我一手指头,我就让你脱光了跳!” 没等其他人急,李君上前伸出一只手指头戳了戳尚武,道“看见了?我动了你一根手指头!” 老道赶过来的晚,之前的话都没听清楚,可这句老道听清了,撸起袖子,伸出手指头就要去戳,李君也没拦着,只是背着手走向对面的兵士几步,高声道 “我是温郡王未过门的妻子,我叫李君,很多人看我是个小姑娘,便觉得我好欺!三年前,我与镇守辽东镇的裘将军一起,以三万对十五万,战胜了鞑靼大军!那一年我十三岁!我手里杀过的鞑靼人比你们杀过的敌人要多得多,那一日,杀到最后,我拉不开弓,举不起刀,说不出话!” “我身后这几个人都曾参加那一场仗,有的失血过多差点丧命,有的同门六人只剩他一个人,有的杀敌之后昏迷数天,那一日战场便如炼狱,你们可见过血流成河,堆尸如山?鞑靼铁骑让我们饱受了多少年的苦痛?孟老将军一家男丁全部战死沙场!你们可想过你们的爹娘若是知道你们战死沙场会如何肝肠寸断?孟家的李老夫人不仅送走了自己的夫君,还送走了自己三个儿子!即便如此,她还是送自己两个孙子去当兵!说保家卫国是孟家的家训!” “这样英雄的家族难道不值得我们敬重吗?可身为知府的刘大人都做了什么?他的儿子带着一百多人闯进孟家,欲对孟家的孙女行暴,孟家上下全力抵抗未能让那畜生得逞,结果如何?反被刘知府诬告孟家通敌!不仅抄家还想要灭族!你们都是兵!都是随时有可能命丧战场的兵!若是你在战场上拼杀,你的家人却在遭受欺凌,你可还挥得起刀?!” “我本是要到信阳与温郡王完婚的,路经此地,得知此事,试问若是你们是我,会如何做?我告诉刘大人,这事我管定了,因为还有万千兵士跟着温郡王冲锋陷阵,为了恢复我夏朝疆域,浴血奋战!我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温郡王爱兵如子,晋王更是!若是晋王知道,又怎会容他一个知府猖狂,不过是被蒙在鼓里罢了,所以,我要带李老夫人一家去信阳,告御状!” “诸位将士,我可有做错的地方?” 不知是谁竟喊了声“没有!” 李君接着扬声道 “就因我执意要将孟家通敌案带到信阳去审,刘知府便联合段指挥使派兵连我一起抓,抓不住就一起杀,杀不掉就喊人帮忙来杀!若不是心中有鬼,他们怎会如此丧心病狂!” “结果,你们来了!你们来之前知道要干什么吗?有没有人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没有吧,因为他!”李君指向尚武“因为他想公报私仇!便想拖你们下水,报他自己的私怨!他刚才逼迫我说,城外几万人随时会过来封城,到时我和我的这些朋友,便全部都要命丧运城,他说若是想出城,便要我在你们面前跳舞,他知道他是活不了了,只想以此来羞辱温郡王,却要你们跟着陪葬!” “温郡王是谁?是在战场上身中数剑也不会下战场的英雄,是有仇必报的狠人!你们可曾听说过,他同父异母的二哥,杀了他同胞大哥,他拎着剑杀了他二哥府中上下一百零七口!若是今日我被他逼着在你们面前跳舞,凡是看过的人,你们和你们的家人能活下来几个?!” 说到这里,李君转头低声对尚武道“你的家人一个也活不下来!包括你的幼子!” 尚武趴在地上,此时道士正带着周东,李飞和李奇伸着手指一起戳他,他却没有半分反抗的力气,然后再听了李君一大通慷慨激昂的演说,更是止不住的心惊,而李君最后一句话,却让他彻底清醒,可惜已经晚了。 李君再次转头面向对面的兵士,昂头问道“为了我朋友的性命,这支舞,我跳!你们谁看?今日我要带李老夫人出城,你们谁拦?” 对面一片安静,无人应答! 突然,身后响起马蹄声,由远而近,让李君再次心惊,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浑厚有力! “本郡王倒要看看谁敢!” 第二百四十四章 介不介意(一更) 李君在听到那声音传来时,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卸掉了,之前的种种坚毅与果决,统统不见了,只觉得心中万分委屈,鼻子一酸,眼泪便汹涌而出,她没有回头,她握紧拳头想要把眼泪忍回去,可泪水不听话啊! 没人会知道,李君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能让他们出城,这支舞她可以跳!她知道这对于周恒温来讲是天大的羞辱,对她何尝不是?可她更知道一旦都司那边派人来封城,尚武一定会变卦,她现在能做的只有说服这些兵士,不看!不拦!她兑现诺言,尚武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便不敢变卦,她先带着人出了城,再要了尚武的命! 好在,她的周恒温来了! 李君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浑身颤抖着,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温柔的说 “你穿的太少了!冻坏了,我会心疼!” 李君哭的更凶,片刻之后,芸娘取来了大氅,周恒温将李君交给芸娘,转身走到尚武身旁,尚武惊恐的看着周恒温,周恒温想都没想,一句废话没有,一剑斩下尚武的头颅,“尸身拿去喂狗!头颅挂到城门上!” 周东应是。 周恒温又看向对面战战兢兢的兵士们,高声喊道 “哪来的回哪去!本郡王念你们不知情,不予追究!” 兵士们即刻转身利落的跑走了。 这时,周恒温带的兵才刚刚进了府右街。 …… 喜来客栈里,客堂之中,李老夫人要带着一家子给李君和周恒温下跪,周恒温拦下之后,反倒是朝老夫人行了礼,哽咽的道“老夫人受委屈了!是我周家的不是!” 李老夫人哪里想过堂堂郡王竟会哽咽,一时不知如何劝解,焦急的看向李君。 “这可真是折煞老婆子了,郡王,李姑娘,这……” 其实李君这时候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周恒温不在的时候,好像什么都不能击垮她,可周恒温一出现,她便丢了那份坚强,只想躲在周恒温身后,脑子放空,什么也不想想。 可李老夫人看着她,她又不能不理,只好牵强的笑了笑道“老夫人,今日除夕,咱们先好好过个年,其他事,过了年再说。” 李老夫人哪能看不出李君的疲惫,赶紧道“好孩子,这些日子定是累坏了,快去好好歇息,今晚的年夜饭,就交给我们了,你们两个只等着好好吃一顿吧!” 周恒温和李君就等这句话呢,二人都是累的不行,周恒温更是心疼的不行,牵着李君的手,也顾不得什么规矩,说了句“全凭老夫人安排。”便带着李君上楼了。 客房中,桃红柳绿早就备好了热水,李君和周恒温分别沐浴之后,又一起喝了热粥,李君这才觉得舒坦了许多,忙问周恒温怎么赶来的? 其实周恒温是想来给李君过生日的,他的‘腿伤’不能好的太快,但是他是个好儿子,所以稍微能动了,他便带兵启程往宣城赶,当然,这些是做给晋王看的,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李君的生辰!谁让顺道呢! 本来因为他的‘腿伤’,行程并不快,按照周恒温的预计,除夕夜能见到李君,哪知三天前收到周东的消息,李君要救人! 周恒温可是知道尚武就在运城附近,若是无事,尚武想招惹李君,指不定谁最后被欺负了呢,可李君要救人,这事就麻烦了! 周恒温情急之下,留下两千骑兵跟着他,其他人赶赴宣城。 这样一来,速度就能快一些,而周恒温更是从马车中出来,瘸腿骑马,赶赴运城! “你刚才杀尚武的时候,那两步走,可看不出有腿伤!”李君舒坦的歪在塌上,笑嘻嘻的说。 “那时还能记得装?我现在都后悔这么一剑就要了他的命,应该千刀万剐了他!”周恒温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咬牙切齿的说。 “不用,他死前可没少受罪!不说那腿伤,就说身上被周东和柳翠一顿打,伤处也少不了,你没见老道他们几个在那戳他,呵呵呵,老道多坏啊,能只是戳戳?” 周恒温当时一人骑马先入城,留下自己的骑兵帮裘成业和陆海平定城门口的纷争,等他赶到时,远远的便开始隐隐听到李君的慷慨激昂,知道大概,却不知细节,忙问 “他们几个为何要戳他?” 李君的脑细胞这个时候都休息了,所以想都没想,当讲笑话般的说道 “尚武一开始只说让我在他和他的兵士面前跳舞,周东和柳翠把他一顿打,他又还不了手,便说把他打疼了,所以要我跳舞时得露点肉,虎妞又急了,差点一锤解决了他,他便不知死活的说,再敢动他一手指头,便让我脱光了跳,我就上前先戳了他一下,然后道士他们也开始戳……” 李君边讲边笑,想着当时几个人围着尚武,你一下,我一下的样子,笑的更欢,可抬头一看周恒温,李君不笑了,也不说了。 周恒温的面色难看的吓人,李君第一次在周恒温面前有害怕的感觉,她想了想自己说的话,发现了问题,可能对于这一世的人来讲,这种事不能当玩笑。 “内啥,我觉得头有点疼,会不会是又染上风寒了?”李君皱眉扶额,装作难受的样子,只是变化的有点快,刚才还笑的像一朵花呢! “我不该让你出山!应该让你等在靠山屯,等我报了仇,再回去娶你!” 周恒温的严肃,让李君极不适应,多大个事,咋就后悔了呢? 李君觉得,至少到目前,她所遇到的困难,对她的性命都还没有造成威胁,哪怕今日有些凶险,真想要她的命,怕也没那么容易。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想起后悔了呢?” “若是我没有及时赶到,你若是受了辱,就算最终逃了出去,你会如何?” 李君眨了眨眼,想象了一下,然后觉得不会如何呀,还没等李君回答,只听周恒温又接着问道 “等你到了信阳,以方氏为首的那些贵族女子若是以此羞辱你,你又会如何?” 这次李君想都没想道 “骂回去呀!” 周恒温愣了愣神,小心试探的问道 “你不会觉得羞愤难当,就像,就像李老夫人那位小孙女那样……” 李君恍然大悟! “原来你是怕我想不开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在意名声!” “有些名声不理也罢,可有些事……” “若是我当真跳了这支舞,你又会如何?可会因为这个便不敢娶我了?”这次轮到李君认真了起来。 周恒温倒是没犹豫“当然不会!” “可你心里还是会介意对不对?”李君坐直了身子,盯着周恒温问。 第二百四十五章 除夕之夜(二更) 周恒温愣住了。 李君心中有些失望,不由的叹了口气道 “嗯,怎么说呢,我与这里的女子想法不一样,不是我不在意脸面,而是我会分辨利弊,有能力将这份羞辱降到最低,人的性命是最重要的,只为了别人说什么就不要命了,这种事我不会做!只要你能明白我,别的我都不怕,谁若是敢造谣生事,我便敢打到她府上,逼她道歉!当然,除了你爹!” 李君顿了顿接着又道“若是你介意,我也没办法,想让我为了保全你的名声,丢了所有人的性命,对不起,我做不到!以后,若是遇到类似的事,我依旧会这么处理,事后,如果你还需要我,我可以继续帮你,又或者你可以凭此事与我就此分开,不管如何,我希望听到的是实话!不要藏在心里!”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怕,怕你受辱后想不开,我又不能时常在你身边,万一,万一……我怕我会疯掉!怕我会杀光所有人!” 李君看着瞪着眼睛的周恒温,知道自己误会了,心中感动之余,美滋滋的走到周恒温身边,蹲下身子,拉着周恒温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抬头深情的看着他道 “我答应你,无论多艰难,我都留着性命等你来救,你也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留着性命,等我来救!” 周恒温眼中的柔情快将李君融化了,才狠狠点头道“好!” …… 除夕之夜,喜来客栈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有道士在,不沸也不太可能。 此时大家围坐两桌,男一桌女两桌,周恒温也没计较规矩,正热热闹闹的吃着年夜饭。 人人面前都有酒,只有李君面前是茶,李老夫人劝了几次,李君都是咬牙说“不喜饮酒。”还是周恒温隔着桌子说了一句“她身有顽疾,饮不得酒,大夫说,饮酒会要了她的命!”李老夫人这才罢休。 李君斜眼看了看周恒温,心中怒骂:你才有病呢! 胡大夫听罢,赶紧闷头吃饭,这病可不是他诊出来的,可别问他!这二人最喜做殃及池鱼的事! 道士两杯酒下肚,又开始看周恒温不顺眼了,他是事后才听周东说了详情,那些他漏掉的,尚武威胁李君的话,把道士气得要去挖尚武家的祖坟,这时看见周恒温满面春分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老四!那畜生是不是死前给你送礼了?你咋就那么痛快的一剑就解决了他呢?” 这正是周恒温眼下最后悔的事,被道士一说,面色即刻难看起来。 李君这个愁啊,不过是让她跳个舞,就是穿得少一点,也不至于过不去这个坎了呀! “老道,路上我新认识了一个和尚!不仅功夫了得,说出的话也是句句在理,过几日应该就会回来了,方方面面吧,你都比人家差了那么一点。” 李君本意是想祸水东引,哪知说完才想起来,今日是除夕,吴寨那里这时怕是要有大动静了!不由得紧张的看向周恒温。 李君的表情让老道领会错了意思“这么难对付?他们这些人加一块儿都不行?” 周东尴尬的轻咳了一声道“反正我是打不过!” 胖丫嘴里塞的都是肉,说不出话,着急的直举手,道士眉头皱得更紧了“连胖姑娘都败了?” 胖丫使劲咽下嘴里的肉才道“我把他收拾了,用铁锅,烧热的铁锅!” 道士眉毛一挑,像是感受到了那种热量般的倒吸一口凉气道“胖姑娘的锅术又进益了!恭喜恭喜!” 胖丫高兴的回答“同喜!同喜!” 这在老道听来完全是一种威胁,同喜个头啊!这岂不是又多了一种制他的方法! 接着胖丫又道“之前一直忘了跟你和李飞说,我嫁人了,你俩还没给我银子呢!” 柳翠一口酒喷了出去,好在及时扭头,不然这桌菜谁都别想再吃了。 胖丫皱着眉头,有模有样的训着柳翠“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虎妞则直接说“哪有追着找人要礼金的道理!” 胖丫不解的道“我不要,他们也不给呀!” 李君听得哈哈直笑,看着道士和李飞道“胖丫这是没拿你俩当外人!” 这次轮到道士不解了“不是跟我开玩笑啊?胖姑娘,真嫁人了?谁这么想不开,不是,谁这么有想法?莫不是图丫头你偏疼胖姑娘?” “别瞎说!赵虎听见可要不……”李君说到一半才想到,周恒温来了,赵虎没来!李君又一次紧张的看向周恒温。 “赵虎?咱们屯子里的赵虎?跟洪武一起的那个赵虎?”道士还在追问。 周恒温看着李君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无能为力的轻轻摇了摇头。 周恒温怎么会把胖丫的事时刻记心上呢,更何况这次又是如此匆忙,再说,也不可能一次又一次的为了胖丫破规矩呀。 李君根本没听见道士问了啥,胖丫可是听见了,开心的问道士“就是那个虎子,我俩般配不?” 道士赶忙点头,发自肺腑的说“般配!” 胖丫开心得不得了,李君却在担心胖丫若是问起赵虎啥时到,她该如何回答。 可直到年夜饭吃完,胖丫也没问,而且喝的有点多,被虎妞和柳翠联合搀扶回了房间。 整个年夜饭,李老夫人一家很安静,李君也没去过多的打扰她们,更不会以恩人自居,大家刚刚开始相处,拘谨是难免的,只是李老夫人的那位小孙女孟云总是会时不时的偷看李君,李君发现了几次,都是礼貌的冲她笑了笑,孟云也笑了笑,倒是没有羞涩之意,看着倒像是个爽利的人。 用过年夜饭本该守夜,首先是大部分人用酒过量不得不睡下了,再有,守夜的习俗本来是为了父母新的一年无病无灾,可这里的人,父母健在的不多了,李奇或许会陪着虎妞在房间里守夜,别人会如何,李君就不知道了,她只需知道周恒温会陪着他,就够了。 二人在李君房内,坐在桌前喝茶。 运城的事,自有周恒温的人处理,两人无需为此事操心,在晋地,周恒温的影响力目前仅次于晋王,运城都司的那些副将自然不会与他为难,更何况他们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更是只剩下积极配合! 虽说不用为眼前的事操心,可二人对今日吴寨那边的情况却都是很挂念,若是能成,虎妞一家就能被救出来,吴寨乱了,吴地不会坐视不理,又是蜀地出的兵,后面会如何可想而知,白河以南乱了,晋地也不消停,这一切都有利于周恒温,也只有这样,那些人的目光才会被引开,周恒温才能偷偷壮大! 但是,若是事败,会败成什么样子?去救孟大他们的人会不会被擒?还能不能有机会再去救?被擒的人会不会说出幕后主使人是他们? 李君担心的一大堆的问题,而周恒温却在琢磨着孟大他们如果被救出来是否会为他所用,因为他了解李君,李君不会要求虎妞的家人做什么,可周恒温却需要他们。 第二百四十六章 吴寨之乱(一更) 二人沉默了良久,李君突然张口问道 “你好像没问我老和尚的事?” “你说千手禅师?” 李君点点头。 周恒温笑了笑道 “周北跟我说了,你真是有运气,连他都心甘情愿的帮你,可见咱们想不成事都难!” “老和尚这么厉害?” “他可说是蜀地的国师,蜀王对他言听计从,他却对蜀王不屑一顾,始终漂泊与江湖,他的出身至今是秘密,有说他是我们皇族后裔,有说他是前朝皇室后裔,总之身份贵重,在江湖上也颇有些地位,一身功夫更是出神入化,你说,你是不是运气很好?” 李君听完反倒更加不解了。 “这么一个有能耐的人,会听谁的安排,来阻止我去信阳呢?” 周恒温轻轻弹了一下李君的额头道 “就是喜欢瞎操心,你只要知道他是善意便可,其他的,他不说自有他的道理,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何苦费心思琢磨这些!” 李君想想也是。 周恒温趁机问道 “等虎妞的家人被救出,你打算如何安排?” 李君看了看周恒温,又低头想了想才道 “我知道你很需要他们,但是他们有祖训,我不想难为他们,更不想逼迫他们,若是那样做,咱们跟尹家有何区别?” 周恒温轻轻叹了一口气,倒没再说什么,只是心中不免有些怅然,若是他能有孟家兵刃,他可真的就不惧他父王了! 李君看着周恒温的表情不忍心的道“要不这样,等他们安全了,我问问他们?” 周恒温笑了笑道“好!” “一定能救出来吗?”李君又紧张的问。 周恒温抬手摸了摸李君的头安慰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按说周北做事还是能信得过的,这次还有千手禅师帮忙,蜀王只要肯出兵,吴寨必乱!周北那些江湖朋友可都是人物,比吴寨里那些家兵可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孟家人又会做内应,尹洪山除非能提前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将孟家兄妹全部囚禁在隐蔽之处,如若不然,今日除夕,孟家兄妹本来就是可以一处用年夜饭的,趁乱一起救出,问题不大!” 李君想想也是,她导演的那出戏,就是为了让尹洪山觉得叛徒是孟同飞,而孟大很老实,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大过年的将孟家兄妹囚禁起来,毕竟还要继续用呢! …… 李君和周恒温在这边猜测,那边吴寨却是在一片火海中苦苦挣扎,焦急的等着吴王派兵来援。 尹洪山如何也没想到,蜀地当真敢派兵来攻打吴寨! 吴地与蜀地相邻,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和谐的很!而今日除夕,在无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突然来攻,尹洪山知道蜀军意在孟家兵刃的传承人,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蜀军是怎么过来的呢?各地关防都回家过年去了?竟没人拦着?让蜀军进入吴地,犹如进入无人之境!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尹洪山心中慢慢浮现,虽说一开始收到蜀军来攻的消息时,这个念头曾经闪过,但是被他自己否掉了,或许是太自信,又或许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随着派去给吴军送信的人走后,一直没有消息,尹洪山的心中才越来越肯定,这次怕是蜀吴联手了! 这正是老和尚给蜀王出的主意!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吴王连着换了仨,次次都有吴寨的影子在里面,老和尚利用的就是吴王对尹家的这份不满,只让蜀王派人密见吴王说三句话,一,尹家狼子野心。二,削弱尹家实力,不耽误银子和粮食,而且会更听话。三,孟家兵刃你一件,我一件! 吴王哪有不应的道理,三任吴王,哪个不是觉得尹家如鲠在喉,可又贪恋那些银子和粮食,如今与蜀地合作,真真是两全其美! 其实一切都是尹洪山的自大与贪念作祟,他不甘心做一介商人,哪怕富可敌国又怎样?见到那些官员还是要低头,辛辛苦苦挣到的银子,如流水般进了那些贪官的口袋,他能养活成千上万的人,可那些官员却只知克扣,压榨,哪管百姓死活!尹洪山觉得若是自己做了这吴地的王,吴地便会是天下最好的地方!等他将吴地建好,手中还有孟家兵刃,那夺下天下又有何难!既然王公将相宁有种乎?那为何这天下不能姓尹! 尹洪山隐忍了这么多年,背后推动着换了三个吴王,只为了阻止吴王稳固的统治吴地!一次又一次的战乱洗礼着这片沃土,百姓艰难,沃土荒废,如此一来,则更显出尹家的地位卓然!如今眼看着便能心想事成,只要再等一等,等他把那些兵刃打出来,能够让他的家兵人手一把,哪怕不是真的孟家兵刃,但是他试过,虽说只试了两三次便被别人发现,但是确实好用! 他一开始并没有在意有人知晓他有孟家兵刃,他以为各方势力定会抢着拉拢他,他只要拖住时间,一切照样按部就班,直到水到渠成! 眼下尹洪山坐在议事厅里,双目空洞的看着大门口,堂中坐着族中有辈分的老人和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可堂中却出奇的安静。 吴寨能守住吗?自然能!吴寨当初改建的时候,尹洪山特意精心设计了难攻易守的高大院墙,上边处处机关箭弩,院墙之上可站千人,堪比城墙!不论谁来攻都会头疼! 围而不攻?想耗尽吴寨的粮食?吴寨地下暗道无数,四通八达,不论是想逃走,还是想补给,都不是问题! 可尹洪山要的不是守住,若是被吴王窥探到他的心思,守住又有何用?!更何况,就算守住,他的损失要多久能弥补上?他暗中谋划的一切,都要在这个除夕夜毁于一旦了吗? 尹洪山铁青的面色让整个议事厅的人都胆战心惊,他们还以为吴寨要完了呢,一位白胡子老头颤颤巍巍的问了一句“要不,咱们逃吧!” 尹洪山不屑的看了一眼白胡子老头,冷笑着问“二叔是觉得活够了?” 白胡子老头便不敢再说话了。 这时,一位家兵跑了进来,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道“家主,蜀军火攻后喊话,交出孟家人,不然,不然就换水攻!” 尹洪山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水攻?他能将白河的水搬来,淹了我吴寨不成?!” 家兵紧张的道“蜀军喊话说,说水攻地道!” 尹洪山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地道?他们知道吴寨的地道!若是水攻了地道,他们可就真的完了!吴寨下面的地道,条条相通! 其实在通不通这个问题上,尹洪山当年还犹豫过,最后还是觉得,条条相通利大于弊,只在关键几处做有暗门,若有外人发现出口,进入地道,尹洪山根本不惧!地道星罗棋布如迷宫,条条都有机关和专人把守,你进得来未必出的去!可水不是人,如何防得住! 尹洪山怒火中烧,他知道家族里出了内奸,可现在不是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尹洪山眯了眯眼睛,高声道 “去对蜀军讲,退出去五里,不然,我杀了孟家人!” 家兵喊了声“是!”便急急跑了出去。 “来人!”尹洪山又喊了一声“将孟家兄妹全部绑了带到院墙之上!” 第二百四十七章 生日礼物(二更) 尹洪山要赌,而且是豪赌!就赌这些人不敢让他伤了孟家人,他不但要蜀军退出去,而且还要蜀军去攻打吴军,他要用孟家人做筹码,换吴王的位置!蜀王既然与吴王能合作,便也能与他合作! 尹洪山一生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紧要关头,无数次力挽狂澜,可从没有像今日这般豪情万丈过!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去绑孟家兄妹的人还没有来,尹洪山的豪情万丈,被慢慢的消磨没了,取而代之的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又是一炷香的功夫后,一个家丁哆哆嗦嗦的到了议事厅,颤抖着声音禀报 “禀家主,孟家兄妹找不到了!” 尹洪山跌坐到椅子上,随即又腾地起身,双目泛红的嘶吼道 “找!给我仔细的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们!” …… 其实,此时的孟家兄妹刚刚被带出吴寨,尹洪山若是能早些想起他们,就算周北再有本事,也救不出孟家兄妹。 要怪也只能怪尹洪山太过自大,总是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中,他想表现的如君子般谦逊和善,光明磊落,让孟家兄妹心服口服的帮助他,却又自作聪明的用孟同飞做恶人,与他红脸白脸的一起唱,他以为如此便天衣无缝,孟家那些山里人被他拿捏的死死的,自然放松了戒备,更何况今日是除夕,他更要表现的君子些,让他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如此倒是成全了周北,即便他手中有吴寨的地形图,上面分别标注着孟家人的住处,可时间不等人啊!吴寨实在太大了! 所以他们选在除夕之夜行动,孟家人都聚在一处,各处防守也较平日松散,再加上蜀军来攻,周北又用多年的人情换得了地道的地形图,还有专人带路,再加上尹洪山的疏忽与自大,孟家兄妹就这么轻松的被救了出来。 这边孟家兄妹终于呼吸到自由的空气,那边尹洪山拎着剑面目狰狞的踹开了关着孟同飞的房门! 孟同飞还活着,只是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此时见到尹洪山突然闯入,还以为自己的大限将至,竟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尹洪山自己本就是伪君子,偏更加看不上孟同飞这样的小人,他是真想一剑杀了眼前这个人,可他还有用。 “闭嘴!再哭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孟同飞果然收声。 尹洪山将剑尖轻轻“你那些有用的族人都被人救走了,可外面的人还在找我要人,你说怎么办好呢?” 说罢,剑尖狠狠刺进孟同飞的胳膊里,然后又迅速拔出,随着孟同飞的一声惨叫,鲜血顺着伤口涌了出来。 “所以我只好将你先交出去,可人数不够啊!”尹洪山又将剑尖轻轻放大到孟同飞的大腿上“把飞雀山的地形图画下来,我要三日内能找到你的家人!” 说罢,尹洪山微微用力,孟同飞已经高喊“我画,我画!” …… 除夕之夜,几家欢喜几家愁! 周恒温一直陪着李君待到子时,到了子时正,周恒温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雕琢的木盒子,小巧可爱,递到李君面前,温柔的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李君惊喜的接过小盒子,只这个檀香木雕花盒子怕是就很值钱吧,李君心中美的不行,脸上更是笑成了一朵花,她拿着盒子前后左右的仔细端详着,越看越喜欢。 “生辰礼吗?”李君美滋滋的问。 “嗯!不过,不是这个盒子,是里面的东西!”周恒温宠溺的轻轻敲了一下李君的脑袋。 李君傻乎乎的笑了笑,这才打开盒子。 当她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表情慢慢地变了,笑容不见了,而眼泪不争气的一颗颗掉了下来。 这下周恒温可着急了! “是不喜欢吗?是做的不对吗?那你别哭,你告诉我哪不对,我去改!” 李君闭上眼,将盒子捧在胸口,使劲的摇着头,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她不是伤心,而是感动! 盒子里是一枚钻戒!准确讲是一枚金戒指上镶了一颗金刚石! 之前李君在与周恒温闲聊的时候,说起过,上一世的人都是自由恋爱,觉得两个人合适,男人要拿着戒指求婚,家里条件好的,就是钻戒,周恒温问什么是钻戒,李君想了半天,想起这一世见过周恒温送她的金刚石,便说就像金刚石,打磨成好看的形状,镶在戒指上。 这一世的戒指大多是金戒指,或者金镶玉,金镶各种宝石也常见,当然都是富贵人家女人的首饰,可李君从未见过在金上镶金刚石的,当时只是这么一说,可周恒温却放到了心里。 李君不知道的是,金刚石就是钻石的原石,最是坚硬无比,要想将金刚石打磨成钻石可是需要颇多工艺,周恒温能做出这样一枚戒指可是花了很多心血,不知找了多少工匠才勉强做出来。 李君如获至宝般捧着盒子的样子,让周恒温放下心来,他正想着说些吉祥如意的生辰贺词哄哄李君,李君突然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了他,口中轻声说着“谢谢你!” 周恒温只稍一愣神,便欢喜的不行,这可是投怀送抱过来的,他赶紧伸出手臂,也紧紧的搂住李君,忍着心内的狂喜柔声的问 “你还想要什么?” “嗯……手机!” 李君自己说完自己便开始笑。 周恒温自然听李君讲过什么是手机,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出来,有心给李君额头来一下,又舍不得松开双臂。 哪知李君笑起来没完没了,不得不挣脱开周恒温的怀抱,周恒温还没抱够呢,忍不住埋怨道 “一个手机就能让你笑成这样?!” 李君摆了摆手道“不是!”然后接着又笑,忍了忍又说道“我想起那年,你和将军来屯子里,你吓我,我窜到你身上……” 说罢又开始笑,周恒温被李君一提醒才想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抱李君,不对,准确的说,不是李君第一次抱他,当时的情景在周恒温脑子里一闪,周恒温也大笑了起来! …… 第二百四十八章 分头行动(一更) 到了正月初三,周恒温终于收到消息,一切进展顺利,孟家人暂时被安排去蜀地,以老和尚在蜀地的威望,他找的地方绝对安全,周北打算一个一个的分头往燕地送,先偷偷送到平昌城,再送回辽东镇。 而尹洪山用孟同飞先是稳住了蜀军,本来想与蜀军谈合作,但蜀军不见兔子不撒鹰,不把孟家人交齐一切免谈,然后吴军知道了这个消息,便派兵围了吴寨,如今那边的情况真是乱做了一锅粥,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至于最终如何解决的,周恒温和李君暂时都不感兴趣,他们要将精力放在自己的事情上,只盼着那边乱的时间越长越好! 收到这么好的消息,李君自然第一时间通知了虎妞,而且还让她与李奇即刻动身回平昌城,一来看看孩子,二来等等家人,虎妞这次倒没再与李君争执,极高兴的应承了。 李君看着虎妞欲言又止,虎妞看着李君的表情,以为自己的家人中有谁遭遇了不测,瞬间就有嚎啕大哭的趋势,李君吓得赶忙说出实情。 “我就是想让你到时问问你爹,你叔们,就是,内啥,我知道你们家有祖训,但是,如果有可能,有没有办法,嗯,帮帮周恒温?” 李君说道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虎妞不可置信的问“就这事?” 李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虎妞凝视着李君很久,看得李君都有点不知所措,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正在纠结的时候,虎妞开口道 “姑娘,不是我说你,这事用得着这么为难吗?直说就是了,你对我们什么样,只要长了心的,就都知道!家里的事很多我不懂,我见到他们就直接问,他们若是有难处帮不了,或者能帮,我和李奇都是要回来的!” 李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我怕你家里人误会,以为我们救他们有什么企图。” “他们敢误会!这事,姑娘就别操心了,他们若是愿意自然好,不愿意也不许误会!我自会与他们讲清楚!” 李君舒了一口气。 要说算计别人,李君从不手软,可她却打心底里不愿意自己人之间有这样那样的想法,要不然怎么叫自己人呢!哪能跟外人一个待遇? 李君刚跟虎妞聊完,胖丫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拉着李君的手就问“这都过去三天了,虎子咋还没到?” 李君顿时就傻了,原来胖丫之前没问,是因为她觉得会像上次一样,周恒温先到,赵虎在后面两三日才能到。 李君只好硬着头皮和胖丫讲了军队中的规矩,也答应胖丫,尽快安排赵虎过来看看她。 胖丫这才没耽误吃喝。 …… 周恒温一直陪李君到初五,这才不得不准备离开,不过不是去宣城,而是去信阳! 昨日周恒温收到晋王的书信,晋王自然得到了消息,知晓了除夕那日在运城的事。 在信中,晋王先是大大的夸赞了一下李君,然后命周恒温先带着刘知府与段逊到信阳受审,再让运城都司的人出兵一路护送李老夫人到信阳,这样一来,李君也不得不跟着一起,对李老夫人确实是真的护送,可对李君,周恒温和李君都知道,这是一种变相的监视,那位多疑的晋王,如何会相信李君真的是恰巧赶上了这桩事! 李君很担心周恒温杀了尚武回到信阳会有麻烦,周恒温却说 “不会!尚武此次行事实在太蠢!我不杀他才会让父王疑心!” 李君想想也是,以周恒温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对李君的感情,在听到那些话之后不杀了尚武,混世魔王的称号算是白得了。 李君又担心周恒温腿是假受伤的事被晋王发现,周恒温更是笑道“这种伤不似伤寒,把脉就能知道真假,我的腿又不是没断过,放心吧,我应付的来!” 李君又想了想,这里又没有x光,确实比别的病好糊弄,这才放下心来。 李君担心周恒温,周恒温也担心李君,若是李君一行人自己到信阳,周恒温反倒放心,不过是吃点苦,他知道李君不怕吃苦,可一旦被晋王派兵护送,这一路的安全倒是保障了,可消息却难传递了,真发生了什么事,李君应对起来可就麻烦了。 李君也知道,可没办法,谁让晋王是王呢!既然想不出办法,索性就开开心心的上路,也就二十多天的时间就能到信阳,人家派兵护送可由不得李君拖延时间,二十多天还是看在李老夫人的面子上,慢慢走了。 只是虎妞和李奇的离开,还有道士和李飞的出现,怕是会惹来晋王的猜忌,李君身边都有谁,一早就让许峰报给晋王知了,如今少了俩,又多了俩,晋王怎会不瞎想? 可李君坚持让虎妞和李奇回去,反正李君如何做都会让晋王猜忌,那就一次让他猜个够! 不过,李君还是暗自庆幸,道士与李飞到信阳数月,始终没能打入到上流社会!不然这次怕是真的要暴露了。 周恒温临走时拉着李君的手万般舍不得,一再嘱咐李君到了信阳,发现不对只管跑,什么都别想,李君狠狠的点头道“放心吧!我惜命着呢!” 二人依依不舍的道别,看得旁人都觉得伤心。 周恒温从两千骑兵中,分出三百人送李君抓住的那些劳力去辽东镇,剩下的一千七百人跟着他压着刘知府一家,还有段逊,快马加鞭直奔信阳! 等周恒温离开,柳翠忍不住的问李君“既然都是去信阳,晋王为啥不能让郡王带着咱们一起走?” 李君情绪低落的说“因为晋王着急用那位刘知府和段指挥使平民愤!周恒温他们快马加鞭的几日就到了,带着咱们这一帮老弱妇孺太耽误时间!” 柳翠还是不明白。 李君低声道“咱们都低估了李老夫人的分量!晋王不早早拿出个态度,给个交代,他怕失了人心。” …… 李老夫人的分量有多重?看看正月初二那日的信阳王府便知道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李老夫人(二更) 这一日一大早,晋王难得的回了王府,哪都没去,直奔方氏的凤翔宫! 方氏还在梳妆,被突然闯入的晋王吓了一跳,刚要起身行礼,晋王几步走到她面前直接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使出了晋王吃奶的力气,方氏被直接打翻在地,整个凤翔宫里宫女太监吓得全都趴到地上,大气不敢喘。 晋王犹不解气,伸腿又是一顿踹,方氏想躲却没有经验,不知往哪躲,而方氏身边的几个大宫女想上前护着,被晋王带来的亲卫拔刀一指,便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不敢再动了。 晋王踹了几下便没了力气,喘着粗气坐到塌上,指着方氏怒斥道 “蠢妇!这些年还当你有点见识,哪知竟是高看了你!” “你在晋地四处安排,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是能干?若不是孤睁一眼闭一眼,觉得你还有用,你以为你和你那几个蠢儿子还能活到今天?!” “那孟老将军是谁?那李老夫人是谁?你的人竟猖狂到如此地步!谁的主意都敢打!谁都敢欺辱!这天下还没到你手中呢!”晋王说到气处,站起身来又去踹了方氏几脚,方氏只知抱住头惨叫! 晋王气喘吁吁,像是力不从心,可怒火并没有消除,他弯下腰,使劲拽起方氏的头发,扯得方啊啊大叫。 晋王面目狰狞的瞪着方氏,狠狠地说道“等你的表弟到了信阳,孤会活剐了他!” 说罢,扔下方氏,走到门口扬声又道“周建昌品行不端,不学无术,贬为庶人!即日起搬出府邸,更不得再进入王府!违者杀无赦!” 方氏听完便直接昏了过去。 等方氏再次醒过来,已经躺在塌上,方家族长,她的族兄方锦江坐在不远处的圈椅上,看到方氏苏醒,却无半分欣喜之态,反倒是冷哼了一声。 方氏到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挣扎的起身,碧玉赶紧将方氏扶起。 “兄长可知发生了何事?为何晋王如此恼怒?还,还将昌儿连累的……” 方氏本就有些虚弱,想到儿子被贬为庶人,一时竟控住不住的呜呜哭了起来。 “你还有脸哭!”方锦江很是恼火,他不止一次的劝过这位地位显赫的族妹,结果如何?这位族妹总是自作聪明,如今可好了! “我不知道说过你多少次,用人不仅要可靠也要确有能力,你可听进去了?运城的知府,那是什么样的差事?你外祖家的那些人有这个能力?如今好了,你一直护着的表弟,将你儿子连累的成了庶民,这下你可满意了?” 方氏止住了哭,不明所以的看着方锦江。 方锦江便将运城的事气哼哼的说了,然后接着道 “那位李老太太也是你那表弟能随便动的?孟老将军在世时,手下多少强兵强将,他又爱兵如子,多少将领视他如父!如今晋王的禁卫军里,你可知有多少人受过孟老将军的恩?而如今,这些人又都是什么地位?逢年过节,又有多少将领会去祭奠孟老将军或者探望李老夫人?你那个表弟诬陷谁不好,偏去诬陷李老夫人通敌!她一家子寡妇,通哪门子敌!通敌能得什么好处?想改嫁吗?!孟老将军只留两个孙子还在裘月生那里从军,你表弟欺辱人家的时候不用用脑子吗?!” 方氏呆呆的看着方锦江,突然喊了一句话 “又是那个李君害了我!” 方锦江听罢气得起身指着方氏骂道“你就是个蠢妇!都这个时候了还怨别人!方家早晚让你连累死!” 方锦江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出了凤翔宫。 刚走到院中便听见身后传来哗啦啦,噼里啪啦,瓷器等东西落地的声音,还有宫女太监的哭喊声,方锦江摇了摇头,他这个族妹怕是已经疯癫了,方家要赶紧换棵大树才行! 其实方锦江也没有完全的说出李老夫人的重要性,他还差了一条,也是晋王最看中的一条,除了晋地,其他势力中也有孟老将军曾经的部下,同样十分敬重李老夫人,这几年也不乏有人想要将李老夫人接走颐养天年,李老夫人都没有答应,世人不知的是李老夫人的娘家本是在楚地,孟老将军的老家也并非晋地,而是吴地,若说通敌,也不会通梁地! 孟老将军年轻时曾做过运城卫的指挥使,也就是段逊现在的位置,那时,李老夫人就带着孩子搬到了运城,一住就是几十年,都说落叶归根,可李老夫人却未动过离开运城的念头,不是她不想,而是这里全是回忆。 晋王对李老夫人一直也是礼遇有加,只是李老夫人为人低调,不善应酬,平日里关起门来,很少与他人走动,人们也就很容易将她们满门的孤寡忘掉。 可李老夫人越是这样,那些孟老将军的部下,孟家三位儿郎的同袍战友,更是觉得李老夫人值得敬重,若是真让那位刘知府将李老夫人一家子弄死在打牢,再诬陷说她们通敌,晋地怕是要热闹喽!晋王也甭想着登基称帝的事了,先想办法平息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心中的怒火吧!到时哪怕是真的千刀万剐了刘知府,也未必有用!毕竟人没了…… 所以,晋王从心里感谢李君,这是帮了他天大的忙!同时也从心里怀疑李君,为什么会这么巧让她碰上呢?敬重李老夫人的将领,远的不说,只禁卫军里就不少,晋王哪能不疑心! 晋王的这种担心化成实际行动便是在去信阳的途中,李老夫人的马车和李君的马车中间隔了运城都司派出来的几百兵士,谁让李君自己也有五百兵士呢! 说是一同护送到信阳,真真就是一同走罢了,二十多天的行程中,李君只与李老夫人见了三次,还都是李老夫人主动要求的,晋王的这等幼稚的手段,李君能明白,李老夫人自然也明白,二人见面也只是随意的寒暄几句,从不避人,倒是李老夫人的小孙女孟云,总是喜欢缠着李君,没事就跑到李君车上,一待就是一天。 孟云其实比李君大两岁,可在李君面前却像个妹妹般,喜欢听李君讲山里的事,讲战场上的事。 一来二去的,孟云不仅跟李君混熟了,跟李君身边的人也都混熟了。 第二百五十章 信阳的城门(一更) 李君自然也是知道了那日将孟云救走的人是谁,正是孟云要嫁的那位商人之子薛义,孟云每每提起薛义都会脸红,李君再看看没事就跑去给裘成业送吃的喝的,趁机聊上一会儿的柳翠,和没事就与王鹏一起忍着寒风骑马并行的悦儿,李君感觉自己的言行就像上一世的东北方言般,太容易传染了!这俩丫头现如今的脸皮已经快赶上她了,李君想,到了信阳跟陈雷和陈氏商量完,便把悦儿的婚事给办了! 至于柳翠,唉,李君想到那位王夫人就头疼,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多了运城都司这几百人的护送,这一路上倒是没有了再来试探的人,只是运城都司负责领兵护送的副将彭辉倒是没事经常过来和裘成业,陆海套近乎,甚至问起了虎妞和李奇,裘成业回答说,知道晋王派兵护送李姑娘到信阳,李奇两口子姑娘这里安全了,便抽空回去看看孩子。 同样一件事,这位副将又问了陆海和周东,甚至裘成业手下的兵士,所有人的回答都是一样的,这位副将才安心。 接下来彭辉又开始打听道士和李飞,裘成业说这二人身上有功夫,都是江湖人士,之前在燕地没觉得危险,然后便说起李君遇袭的事,说经过了这件事后,便开始不放心到信阳这一路上的安全,才找来了这两位江湖朋友,彭辉追问是谁找来的,裘成业说 “嗯,这我就不知道了,二人突然就来了,姑娘像是知道,彭将军这是啥意思?需不需要我去找姑娘问清楚?” 彭辉连忙挥手说不用,然后又跑去问周东,恰巧被道士听见,道士大声道 “嗨,你问他干嘛!他知道个球啊,来,来问你道爷!你道爷我这前半生,那可精彩的很,待道爷我慢慢跟你讲来!” 于是,道士便从光屁股开始说起,彭辉认真听了一会儿,本想听听始末,辨辨真假,哪知道士光讲儿童时期就花去两个时辰,彭辉实在听不下去了,找了个机会尿遁了。 转日,彭辉没敢贸然前来,可道士却自己找来了,非要给彭辉接着讲,说是无论如何今日也要讲到少年,彭辉又不能直接轰人,只好耐着性子听,然后频频给身边的亲兵使眼色,亲兵一开始没明白,后来自己听的都嫌聒噪了,这才领会到将军的意思,马上行动起来,谎报前方有敌情,彭辉刚要借口去处理,道士的身影已经飘向远方,空中留下道士的声音“有你道爷在,谁敢造次!” 彭辉看着道士的身影,已经完全相信他是江湖人士了,哪个军营里若是有这般身手的猛将,怕是早就扬名了。 又过一日,彭辉依旧没敢再去李君的车队,可道士还是不请自来了,把彭辉愁的呀,忽然灵机一动,想到比武这个方式,既能解决道士那张嘴,还能试试道士的腿,彭辉觉得自己真是天才! 于是,彭辉带的兵便在午休的时候,在雪地中围成圈。 道士每场以一敌三,车轮战,彭辉这边可以随意选人,哪三个人若是能把道士打倒,道士便认输,直到道士和彭辉一方认输为止。 既然有比武,李君这边的人不来给道士助助威哪行!李君特意让裘成业带着一些兵士过来观战,最主要的是,还带了王鹏,而且李君强调,王鹏必须坐在彭辉旁边…… 比武开始了,彭辉得意的坐在场边观战,左边是裘成业,右边是王鹏。 道士在场上挥动着肥大的袖子,一阵阵劲风吹得对面三人站立不稳,道士的嘴也没闲着 “道爷我可还未用全力,三个娃娃就顶不住了?” “拿出吃奶得劲儿,你们断奶也没多久,咋就忘了怎么使劲了呢?” “完犊子!再换仨!” “你们仨是一家的吧?长得挺像!有鼻子有眼的……” “……这也太不禁打,就不知道躲一下?长胳膊腿干啥用的?摆设呀!” …… 大冷天的,彭辉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场上,道士边打边叨叨,场下,他的身旁,那位王公子也在不停的叨叨。 “……将军可知这江湖人士最喜什么?” “他们最喜人多的时候遇到弱的对手,俗称人来疯!” “若真是势均力敌,或者没有把握,他们就会找人少的地儿,比如山顶,山谷,荒漠,总之哪人少去哪!万一输了也丢不了什么脸。” “有一年,我跟着家里的车队去蜀地,便遇到过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蜀山双煞,将军知不知道,这江湖中坏人也很多,只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好人吧?可我只跟他们打了一个照面,送给他们一百两银子,他们便帮我把拦着车队的山匪给赶跑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江湖人都讲义气!” 彭辉觉得身旁这位喜欢自问自答的公子可能与那道士是一个门派的,便没忍住的问了一句 “你与道长是一个门派的?” “将军可真抬举我,我杀鸡都杀不死,不过,讲到门派,这里面可大有文章,将军听我慢慢道来……” 彭辉心有不耐的看了看左边的裘成业,意思是‘你管不管?’ 可裘成业正专心的看着场中的比赛,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彭辉左耳朵听见道士的声音“小娃儿哪里人?成亲了没?”右耳朵是王鹏的声音“白眉一派凋零了,真是可惜,若不是因为个女人,哪至如此!所以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说到美人,将军觉得哪里的女人最美?我也算行过万里路,阅女无数,我觉着还是吴地的美人儿更多些……” “你这男娃长得太过秀气,怎么杀敌!你看他,脸阔嘴方的像个爷们!……” “……女人喜欢的首饰中,步摇最受欢迎,将军可知为何?……” 彭辉觉得自己的头都快炸了! 李君觉得彭将军既然喜欢听八卦,就让他听个够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从那日起一直到信阳,彭辉都没有再到李君车队这边来过,每日还要防着道士或者王鹏去找他,他这日子过得紧张又刺激。 可对别人来讲,行程可就枯燥无趣了。 终于,在枯燥无趣了二十多天之后,二月初一,信阳巍峨耸立的城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二百五十一章 第一次交锋(二更) 李君原本以为到了城门这里,她就要与李老夫人分开了,哪知晋王传来口谕,让她们一起到王府,晋王等着呢! 李君心不甘情不愿的只好跟着一同前往王府,而裘成业的兵士和彭辉的兵士只能在城外扎营。 车内,芸娘问李君要不要换一身体面点的衣裙,李君心情不好,懒得动,只说“我就这样,他们愿意看就看,不愿意看就算!” 芸娘看了看慧娘,慧娘看了看柳翠,柳翠耸了耸肩,众人无奈,只好由着李君性子来。 车队很快进了城,李君对外面的世界一点兴趣没有,她现在最想的是见到自己的房子,院子,还有床!当然还有陈雷和陈姨,这俩人可比晋王他们好看的多! 车队进了城,缓缓的行驶着一阵子,突然停了下来,李君以为到了,芸娘朝车窗外看了一眼,警惕的道 “没到呢!街道两边都是兵!没有百姓!” 是没有,因为晋王出了王府二里地亲迎,哪里还会让百姓留在街边! 李君知道后,暗道晋王的面子工程做的好!别管是给谁的面子,这是给足了! 哪知,等李君下了马车,才知道,这面子何止是足啊! 只见街道两边旌旗招展,二十四匹御马也夹杂在旗阵之中,再往后是青龙旗与白虎旗,下方依品级战列着朝中官员,整个队列之中还穿插站着着手握兵器的步甲兵。 而街道正中央,晋王的步辇摆在正当中,有禁卫军高级将领随护左右,还有几名宦官伺候在侧,步辇后面是孔雀扇,晋王一身黄袍站在步辇前面,身侧站着一位一身白衣,散着头发,素面朝天,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饰品的中年妇女。 李君排在李老夫人一家子身后,缓缓向晋王走去,她在人缝中偷偷打量着那位素衣妇人,很快意识到这个女人扁是方氏! 方氏要以这种形式向李老夫人一家认错! 晋王见李老夫人行至眼前,竟是上前两步,伸手扶住了要下跪的李老夫人。 李君离得有些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看着方氏站在一侧抹着眼泪,向李老夫人屈膝行礼,李老夫人想拦着没拦住,只得受了方氏这个礼,然后又带着众位女眷要给晋王下跪,又被晋王拦住,李君跟着众人一会儿蹲一会儿起的,最终还是跪了,李君跪在地上,自己对自己说:全当给古人上坟了! 众人行了礼,都站起身来,只听一个太监的公鸭嗓高声唤着李君的名字,唉,还是没躲过!李君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前去。 李君没让任何人跟着,这么危险的活动,她自己还好脱身,跟着她的那些人,没一个懂规矩的,就算是桃红柳绿,现如今也被她惯得敢因为不懂规矩被如何了,她可就难办了。 李君忐忑的走到李老夫人身侧,抬起头看向眼袋浮肿,面色蜡黄,身材消瘦的晋王,笑了笑,然后没皮没脸,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爹!” 晋王正自以为面带慈祥的看着李君,刚想夸她救了李老夫人有侠义心肠,李君的一声‘爹’把他喊的忘了词。 周围不知道是谁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晋王显然被李君打乱了思绪,连着说了几个‘好’之后,说了句 “今日你们都乏了,回去好好歇息,后日王府设宴,再聚!”又对方氏冷冷的嘱咐道“安排好李老夫人一家,不得再有闪失!”便转身上了步辇,一个宦官高声喊道“起驾回观!”。 街道两边的仪仗也开始慢慢撤离。 李君心里这个乐啊!她随着众人垂头行礼恭送晋王离开,虽时间长了些,可第一次面试总算结束了,除了晋王,她还怕谁! 送走了前呼后拥的晋王,又跟李老夫人寒暄了两句,李君就要朝自己的马车飞奔,却被方氏喊住。 李君刚才没注意方氏,还以为跟着那一大帮人走了呢。 方氏极不愿意以这种样子跟李君见第一面,可也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晋王平息怒火,让她再度在王府内掌权,既然让李君见到了自己的不堪,方氏便想着从其它方面找回来。 方氏高傲的昂着头,冷着脸问道 “见到本王妃,不行礼吗?再是山野之人,见到长辈也要知礼才对!” 李老夫人要替李君求情,李君拉着李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方氏问 “你谁呀?” 方氏被噎的瞪大了眼睛,碧玉在身侧大声斥责道 “大胆!见到晋王侧妃还不行礼!” “叫唤什么,不过你比她强,你至少还知道说个侧字,她脸皮厚的自己把侧字给删了,这么想当王妃,跟我爹说了吗?” 方氏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君,李老夫人垂下了头,当做没有听见。 “这是其一,其二,我正经的婆婆是晋王妃,虽说她老人家不出面,可名分在那呢!你出来咋呼什么?我这是还没完婚,等我与温郡王完婚了,你见了我怕是真得行礼了!我是正室,你不过是我爹的一个侧室,与妾室分别不大!况且就你这做错事的能耐,说不定下次就直接变妾室了!再看你今日这身打扮,本是来认错的,我爹一走就变脸,这是装给谁看呢?你不老老实实回去闭门思过,还有脸在这找威风!你说怪我说你吗?好了,今日我也乏了,后日见了再训你吧!” 说罢,李君扬长而去。 方氏在后面气得眼看就要背过气去,还不忘高喊“来人!来人!把她给我绑了!”喊完才晕了过去。 李君头都没回,心里可吓得怦怦直跳,今日这出戏演的属于临场发挥,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不过有一样她心里有底,方氏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绑她,至少今日不会! 确实不会有人来动李君一根毫毛,方氏如今在信阳的地位可说是一落千丈,李君因为二十多天乖乖的赶路,不许传递任何消息,所以很多事并不知情,当然,马上她就都知道了。 只是在方氏看来,她如果想要重回事业巅峰,貌似只有拿捏住李君这一条路了! …… 第二百五十二章 叮咛与嘱咐 李君高高兴兴的坐着马车到了自己的宅子,迫不及待的冲进了院子。 前院的梧桐树下,陈雷和陈氏早就等的心焦,又不敢迎在门口,之前没人知道周恒温给李君买了两处宅子,方氏一直以为李君到了信阳便要住在王府中学规矩,毕竟还没完婚,直接住到郡王府自是不成体统,哪知前几日周恒温压着刘知府回来后,便于晋王说,为了安全,李君到了要住在外面,虽没明说,却也等于明说了,晋王自然知道周恒温怕什么,便没有阻拦,晋王不阻拦,方氏便更没办法阻拦了,除了砸些物什,打打宫女太监出出气,只能另想别的办法。 周恒温为了防止晋王查出这宅子早就买下了,便在前不久又过了一道手,这回直接落在了李君名下,而陈氏作为上一任的房主,便在旁边又买了一栋小宅子,所以今日相见,颇有些偷偷摸摸。 而另一处宅子,除了陈雷和李君,无人知晓。 李君见到陈雷和陈氏自是高兴不已,几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陆海则趁机将宅子四周巡视了一遍,又在陈雷徒弟的引领下,见识了一些机关与密道。这下陆海算是彻底放心了。 陈雷拉着李君也开始介绍宅子。 这座宅子表面上与其他宅子没什么区别,甚至跟这条巷子里的其他户比起来,还略显寒酸,只为显示一切比较仓促,谁不知道李君有银子,只是来不及修整罢了。 可里面却是内有乾坤,且不说前院后院的很多房间可以互通外,最主要的便是地下有一条通道,直接通到李君另一个宅子,因那座宅子在城边上,更加方便修建出城的地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李君遇到急事或者情况危急的时候,可以悄无声息的出城。 李君看一圈,很是满意,本来这里就不是她会长待的地方,等秋收,她还要赶回平昌城,今年的收成至关重要,如何分配也要仔细斟酌,算算时间也不过在这里住上两三个月,硬件设施如何,李君不是特别在乎,只要后路安排妥当了,她也就安心了。 为了能住下陆海的五十名兵士,陈雷特意将前院的倒座房,耳房,厢房全部改做大通铺,连本该是未出阁的姑娘住的后罩房,都改成兵士们的就寝之所,只留二进的院子给李君用,却也是足够了。 芸娘和慧娘是不离李君左右的,自然一起歇在正房,正房的东西两侧自然是卧房,中间的厅堂可用作待客之所,东西厢房足够桃红柳绿还有柳翠胖丫,悦儿愿意住在这里,地方也是够的,愿意跟陈氏和陈雷住到隔壁,也不过是睡觉时见不到而已,更何况,两处暗地里也是通的。 陈氏知道李君一定是疲乏极了,赶紧让厨房将准备好的粥端上来,又命人准备了热水,李君喝了粥,沐浴之后,躺在舒服的大床上,只想着其他事都等睡醒了再说吧!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李君是真的累了,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月上柳梢头才醒来,用了碗粥便又睡下了。 转天,用过早饭,休息了一会儿,李君便将大家都召集到自己的正房,反正外人也看不到,规矩不规矩的,李君才不计较。 大家新到一个地方,新鲜好奇在所难免,可他们不比常人,做什么说什么肯定要特别注意,不然后果难料,尤其是李君在清早时,将各处一直没有传过来的消息都看了一遍,更要嘱咐大家几句才能放心。 李君坐在上首只觉得全身上下都酸痛,动动身子就龇牙咧嘴得,胡大夫说就是平日里绷得太紧,放松之后自是如此。 听了胡大夫的话,众人不解,这一路看着李君轻轻松松,遇到事也鲜少着急上火,处理起来云淡风轻,怎会绷得太紧呢?陈雷指着众人道 “你们啊!只知吃饱喝足,玩笑嬉闹,也不想想,这一路何以如此顺畅?唉,说了你们也不懂,你们只需记着,姑娘不容易!平日里少给姑娘添麻烦!” 众人都低下了头,李君笑了笑道 “哪里有老先生说的那么严重,只是如今到了信阳,不比之前,你们说话做事在咱们自己地方倒也无妨,若是出了这宅子,可要万分小心!尤其是道士和李飞,你们俩曾经在信阳周边出现过,万一被人认出,虽说能说得通,但是经不住细查,所以,你俩非有必要,白天就别出去了。” “胖丫绝对不可以单独出去,桃红柳绿也一样,嗯,你们不管谁出去,都不可以一个人,万一遇到什么事,争取能有人回来报信。” “若是万一被抓起来,逼问你们什么,记住,保住性命最重要,有脑子的动动脑子,没脑子的问什么答什么,我会想办法救你们出来。” 此话一出,一屋子人都呆住了。 李君看了看大家的表情,赶紧道 “我可不需要你们为了什么秘密把命丢了,你们也不用想着什么背叛不背叛的,我只要你们留着命等着我去救你们,可听明白了?尤其是你们!”李君指了指周东和芸娘,慧娘“不要把你们门派的那些东西带到我这来,我不需要你们用生命去证明什么!” “再有,一旦遇到咱们同时被围,我若是跑不了,你们也别跟着瞎耽误工夫,找机会跑出去,才能找人来救我,基本上没有人敢马上要了我的性命,有人跑出去了,我才能有机会得救!到时,可别让我废话!咱们……” “你在这女娃儿倒真是心善!”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李君,随后众人便见到老和尚闪身进入屋内。 道士没见过老和尚,警惕性又很高,高喊了一声“哪里来的和尚,看打!” 喊罢抡起袖子就要挥掌,被胖丫一把拽住,然后淡定的告诉道士“自己人!” 道士与老和尚都在胖丫手里吃过亏,尤其老道,对胖丫有种天然无污染的惧怕,所以,他被胖丫拉回来后,倒是老实的没再多事。 第二百五十三章 和尚与老道 李君惊喜的上前拉着老和尚,也没来得及跟道士解释,只是开心的问道 “你咋回来了?蜀地那边没事了?” 老和尚也开心的拍了拍李君的头道 “还能有什么事,虽没弄到孟家兵刃,但是得了一大笔尹家的赔偿,蜀王美的找不到北,老衲懒得看他那副嘴脸!想着你到信阳怕是少不了麻烦,便过来看看。” “用你?你哪来的?丫头,你怎么什么人都信?随便往家里带人!” 既然不让动手,道士最擅长的动嘴怎能放过! 李君很无奈的看着道士,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道长脾气有些暴躁,对你升仙之路可是阻碍!莫急,莫急!” “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成佛之路怕是也不好走!” “善哉,善哉,解人于危难,也是修行!” “后巷有个寡妇,辛辛苦苦的带着孩子不容易,你去解解她的危难!” “人生在世,机缘天定,因果相随,随缘而已。” “你是哪个庙的?大冷天的不好好在庙里萝卜青菜,跑出来跟谁随缘呢?别怪道爷我没提醒你,丫头年轻,没有江湖经验,容易被骗,道爷我可是南北通吃!小心你连萝卜青菜都没得吃!” “道长说……这女娃儿容易被骗?” 道士转头看了看李君,李君也正歪着头看着他。 “得了,你们聊吧,全当我什么也没说!”道士挥了挥衣袖,重新坐定。 “老道就是嘴碎些,但人极好!这几年没少帮我,老和尚莫计较!快坐!” 李君的话,道士很受用,之前的不满也就消散了大半。 老和尚慈祥的笑了笑,坐到李君下首一个空位子上道 “女娃身边都是这种重义之人,老衲倒是更加放心了!只是,老衲行走江湖几十年,却是从未听过道长的名号,不知道长这南北通吃是怎么个吃法?” 李君一听,这还没完了! “怎么着?老和尚是不是也要问问老道师从何人?他师父说不定你也认识?”李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以后都是自己人!谁还没吹过几句不上税的牛!废话都少说些吧,咱们先说说正事!能不能活着离开信阳,全看咱们准备的得不得当!” 陈雷惊诧的问“这么严重?” 李君点点头。 陈雷焦急的道“那你就不该来!出谷之前我就劝过你,你不听,如今可如何是好!” 李君赶紧解释“老先生,我只是说如果,我的意思是万事准备妥当了,不是更安全嘛!您说我这一路走来为啥比较顺当?还不是那些人轻敌!以为我一个乡下姑娘,如何如何的,咱们可不能犯了同样的错!” 陈雷听罢这才放下心来,又想起之前李君说的话,再次紧张的问 “那你刚才说什么被抓,什么先跑的,都是未雨绸缪?” “我收到消息,方氏因为李老夫人的事被牵连,那位刘知府和他的儿子,还有段指挥使刚被押送到信阳,晋王就下令腰斩于街市,三王子已经被贬为庶人,方氏自己也差点失了王府后宫的掌控权,眼下她三个儿子废了俩,你们说她有没有可能出些昏招,杀敌一千自损一万二的那种昏招?” 老和尚笑呵呵的点头道“会!方氏自诩聪明,实则心黑无脑!” 陈雷看了看老和尚,老和尚双手合十,自我介绍道“老衲千手禅师!” 陈雷也赶紧拱手道“老夫姓陈名雷,一个盖房子的工匠。” 老和尚站起身惊讶的问“可是修建了皇家别院,制出陈氏烫样,工匠为官第一人的陈雷,陈老先生?” 李君都愣住了,老和尚确实是识人很广啊! 陈雷起身连道不敢,谦逊的道“正是老夫!” 老和尚刚要开口表达荣幸之至,道士不满的嚷嚷道 “你俩一会儿再相互崇拜,眼下正说方氏胸大无脑呢!说正事!” 李君无奈的看向道士,周东好心的提醒“是心黑无脑!” “都一样!她无脑,便会做出一些一眼便能看穿且不顾后果的把戏,丫头说的事不得不防。” 老和尚和陈雷倒是没有因道士的话而难堪,二人互相抱了抱拳,意思是稍后私聊,便重新坐定,与大家一起商量如何应对方氏。 “我来之前,想的是吸引方氏的注意力,让她无暇顾及到周恒温,如今看,我真正应该吸引的是晋王的目光和精力!” 道士忙问“为何?” 李君答“方氏接连犯错,却依旧不倒,为什么?” 老和尚道“为了制衡你们!” 李君意味深长的看着老和尚道“你应该说,‘是为了制衡我们!’你不是我们当中的一员?” 老道总算逮到好机会,赶紧奚落道“怎么着?闹了半天不是自己人啊!” 老和尚略有些不自在的说“我只是帮你们一段时间……” 李君道“兼职也算自己人!以后别你们你们的,咱们是一家子!是我们!” 开玩笑!企业文化是非常重要的,李君可不允许自己的队伍里有人思想上有偏差! “好好,晋王留着方氏是为了制衡我们!” 老和尚虽不懂兼职是什么意思,但看着大家的眼神,他竟有些心情澎湃,着重在我们二字上加了重音。 “所以,其实方氏已经不足为惧,她不过是晋王的一枚棋子,如今只想着如何拿捏住我,咱们反倒可以利用这一点,给晋王添些麻烦,但若想吸引晋王的目光和精力,只靠方氏远远不够!还要再找些由头,把信阳的天捅几个窟窿才好!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不能让他有功夫登基称帝!” 道士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问道“丫头,你刚才说万一咱们的人被方氏派人捉了去,只要能保命,问啥说啥?” 李君点点头。 “那你,你这丫头也别把自己的打算说给大家听呀!这,万一那方氏真的这么做了,比如,抓住了胖姑娘,胖姑娘实话实说了,不等于把你卖了!晋王若是知道了,怎么还会留你命在!” 胖丫在旁边很严肃的问“为什么被抓的不是你?” 道士忙解释“我是说假如,就是打个比方。” “打个比方,被抓的为什么不是你?” “因为,因为他们抓不住我。” “为什么能抓住我?” 道士很想说因为你傻,可又怕被胖丫扔出去,支支吾吾了半天。 第二百五十四章 安排与打算(一更) 李君笑的不行,柳翠不得不解围道 “打比方我被抓了,你俩就别在这事上较劲了!快听姑娘怎么说!” 李君正色道“首先,你们的性命是最重要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被抓,桃红柳绿,还有陈老先生和陈姨,尽量就别出门了,其他人就算要出门也要结伴出行,别管谁来请,谁来叫,哪都别去!有人用强就往死里打!” “万一被抓,记住,不用担心给我惹麻烦,因为不论你们说了什么,经方氏的嘴到了晋王的耳朵里,晋王都不会轻易相信,所以保命要紧!当然,还是那句话,最好别被抓!” “明晚我要去王府赴宴,带柳翠胖丫,芸娘慧娘,其他人守在宅子里,我感觉方氏明晚会对你们动手,想趁我不在如何如何,到时好要挟我,周东!咱们也不能干等着,你派人查查那位被贬为庶子的周恒昌在哪猫着呢,还有方氏其他的亲朋好友,咱们也得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敢派人来,陆海!来多少,留多少!然后咱们再抓几个她的人,让她再丢丢脸!” 老和尚皱了皱眉道“女娃儿啊,你这时候不是应该示弱,让晋王减少猜忌吗?你如此行径,等同展现实力,到时不怕晋王对你下手试探?” “怕!可我不能拿大家的性命当赌注,再说,我示弱他就能放过我了?更何况,我要牵制他们的精力,不暴露自己,怎么为周恒温争取时间?” 老和尚叹了口气,像是呐呐自语道“你们都一样,都不曾考虑自己的得失!” 李君听到了,却没有追问,她总觉得老和尚也有故事,只是时机不到,到了再问吧! 众人又商讨了一会儿,发现老和尚来的很是及时,不然,只能靠周东和他的暗卫,传递和搜集消息相对麻烦些,如今有了老和尚,以他的功夫,可说来去自如,再加上他说在信阳也有自己人,如此一来,李君踏实了不少。 到了午饭时间,大家分头去用饭了,如今宅子里的采买都是王家人负责,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厨子也是周恒温早就安排好的,一直跟着陈雷他们的,很是信得过,如今虽说人多了,可加上桃红柳绿的帮忙,也还算忙的开。 用过午饭,李君一个人歪在塌上,脑子里想着眼下的局势,想着自己如何做才能减少风险。 从得到的消息看,尹家算是完了,想要恢复元气怕是难! 那日被尹洪山派去飞雀山找孟同飞家人的那些人,全被周北的人截杀了,如此一来,尹洪山跟蜀军谈的条件没有完成,只是留着一口气的孟同飞已经到了蜀军手里,可以说尹洪山是一点筹码都没有了。 这时吴王倒是命人领兵来了,只是未与蜀军开战,而是与尹洪山秘密商谈了很长时间,结果,吴王的人一走,尹洪山什么话都没留,拔剑自刎了! 尹家顿时乱了,没谁注意尸骨未寒的尹洪山,而是为了家主之位争论不休! 李君很是为这位商界奇才感到可惜,若不是太过贪心,何至于此! 最终,尹家新一任家主不是自己选出来的,而是吴王和蜀王商量好定的,这位便是尹洪山众多侄子中最不显眼的一个,尹继远!因平时过于内向和懦弱,没谁会睁眼看他,可却被吴王和蜀王看重,这位新任家主不单只赔了一大笔银子给蜀王,又给吴王捐赠了不少粮食,而且还把尹洪山辛苦打造出来的孟家兵刃一分为二的送给了吴王和蜀王,虽然不多,却让吴军和蜀军在名声上占得先机! 至于孟家锤,尹家人跟吴王和蜀王的解释是,当时尹洪山记恨李君对尹家的藐视,正好之前家兵在与王家起冲突时,见到了不同一般的锤,尹洪山为了转移大家的视线,便祸水东引,散出了李君那里有孟家锤的消息,实际上连孟家人自己都不会用,更别说打造了。 晋王知道了这些会如何?肯定会十分着急!他想登基称帝的前提一是正统,二便是军事实力!不然那宝座屁股还没坐热,怕是就被别人赶了下来。 若说在发生蜀军攻打吴寨之前,这天下能征善战的非周恒温莫属,虽说晋王无水军,无法过河,过江,一下子统一天下,但是河那边的也不敢过来不是!他有时间慢慢来,等拿下梁地,便可在白河上训练水军了! 可眼下的局势,吴地和蜀地若是因为得了些孟家兵刃,一时忘了自己姓甚名谁,着急忙慌的过河来战,晋王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晋王会如何应对?李君都替他愁,本来儿子的血缘问题还没对外说明白呢,外面的敌人却突然强大了…… 不管晋王会如何,李君却是很高兴,因为周西这次赚的是锅满盆满,尹家没出事前,他用王家做挡箭牌,囤了一堆的货物,尹家出事后,市面上很多东西开始涨价,本来就已经赚到了!可好机会又来了,尹家因为要付给蜀军一大笔赔偿金,手中没有那么多现银,只得出手囤在自己手里的紧俏商品,比如粮食,丝绵,甚至细盐等,因货量大,能一时间凑够银钱的商家不多,周西便有了机会全部拿下,这中间还有老和尚的功劳,别的商家凑银子需要时间,蜀王等不得,周西有银子,但是因为战乱的关系,很多钱庄的银票只在本地好使,出了本地如同废纸一张,所以周西运银子也需要时间,可蜀王就能等! 尹家这买卖也只能跟周西做! 即便已经赚到了,李君想到已经到了蜀王库房的那些本来属于自己的银子,还是心疼,她准备找时间跟老和尚聊一聊,怎么再把那上百万两银子弄回来! 如今这天下最有钱的是李君,粮食最多的也是李君!晋王若是命人好好查定能查出跟尹家做这笔买卖的背后主使之人,只是不知道晋王有没有那精力去查! 或许可以制造点事端出来,让晋王不但没精力查这些事,也没精力管李君,最主要能让晋王觉得片刻离不开周恒温! 如果能做到这样,即便是在信阳,她李君照样可以横着走! 第二百五十五章 悦儿的婚事(二更) 李君想到这,不自觉的美了一会儿,突然,脑子里闪过悦儿的影子,李君腾的从塌上坐了起来,眉头紧锁! 李君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悦儿是一定要嫁给王鹏的,可怎么嫁?! 悦儿是她身边的人,这一点,许峰早就报了上去,若是让晋王或者方氏知道,他们这个宅子之前的主人,现在住在隔壁的陈氏便是悦儿的母亲,那所有的安排都会不攻自破! 悦儿怎么出嫁?陈雷和陈氏不露面,从她这出嫁?悦儿也曾经在信阳住过一段时间,会不会被认出来?虽说那段时间,陈氏和悦儿很少出门,但凡事都有万一! 李君不敢耽误,赶紧把陈雷和陈氏找来,商量对策。 陈雷和陈氏昨晚便已经知道悦儿与王鹏的事,只要能对悦儿好,父女俩倒是没有意见,今日一听李君的担忧,不由得都发起愁来,陈雷知道自己在信阳见不得光,只能藏在暗处,如今连陈氏都不能亲眼看着女儿出嫁,确实让人心伤,可就算不出面,眼下从这里出嫁都是问题,难道要让自己的孩子不声不响的嫁过去? 陈氏想到这,泪水止不住的流,只觉得自己和女儿都命苦。 李君也着急,甚至想劝劝父女二人,不行就让悦儿和王鹏旅行结婚吧!各处去玩一玩……还是算了吧,先不说外面动荡不安,就是这种方式,这一世也没人能接受! 就在三个人都愁眉不展,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李君的脑子闪过一个人影,谁?苏明起!按理说,悦儿出嫁应该从苏家出门,而苏家……好像还有一个谁在信阳! 李君赶紧命人把悦儿叫来,苏明起的事没人跟陈雷和陈氏说过,他们更加不会知道苏家还有人在信阳。 悦儿进屋以后,李君先是让她把苏明起的事跟她外祖父和娘亲说一说,陈氏一听到苏明起的名字,马上浑身颤栗,悦儿心疼的拉着陈氏的手,可怜巴巴的望着李君,意思是不说行不行。 李君很无语,人都没了,还怕啥?若不是自己事情多,记得不全,她自己就跟陈氏和陈雷说了。 “这是好事!为啥不说给你娘听!先说结果,苏明起已经死了!” 陈氏先是一愣,随后起身快步走到李君跟前,拉起李君的手,哆嗦的问“真的吗?真死了?” 李君狠狠的点了点头道“死的透透的!” “怎么死的?”陈雷激动的问。 悦儿这才把怎么遇见苏明起一行人,王鹏怎么稳住他们,李君最后怎么收拾他们说了。 陈雷和陈氏听得又惊又怒又欢喜,最后祖孙三代竟是抱头痛哭。 李君叹了口气,一个人渣连累了多少人的生活! 可她今日的目的不是为了告诉陈雷和陈氏曾经发生了什么,而是要商量悦儿出嫁的问题,苏明起的事只是个引子,李君的时间并不多,她还要仔细想想明日去王府赴宴有可能会面对的刁难,然后如何利用这些刁难! 所以,李君狠心打断了祖孙三人如释重负的宣泄。 “悦儿,你可记得苏明起说过,你有位叔叔在信阳?” 悦儿抽噎着点了点头道“是三叔。” 陈氏边擦着腮边的泪边惊讶的问“你三叔也在信阳?” 悦儿点了点头。 “悦儿这位三叔人品如何?” 这才是李君真正想问的问题。 陈氏忙道“他们苏家也就这位庶出的儿子还有个人样,平时对我们母女也算照顾,因是庶出,他自己也没少受那……受他嫡母的欺负,唉,也是个可怜的老实人!” 李君‘啪’的一拍桌子道“那就让悦儿从她三叔家出嫁!你们二人到时也可以隐在人群中,到时我来安排!” 祖孙三人先是一愣,悦儿觉得莫名其妙,陈氏没想明白区别在哪,陈雷仔细琢磨了一下倒是明白了,赶紧起身对李君行礼道“姑娘大恩,陈雷没齿难忘!” 李君赶紧拦着陈雷,很是恼怒的道“老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咱们之间还需要这等虚礼?那我是不是得给您磕一个,答谢您为我改造房屋?” 陈雷眼含热泪,频频摇头道“我帮姑娘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姑娘帮我们的却是需要好好谋划,费力伤神……” “那也是因为想要两全其美,既要完成悦儿的心愿,又要顾及到诸多牵连,本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家人的事,老先生这般客气,我可真要生气了!”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悦儿先不成亲,再等等……” “那可不行!我可怕俩人背地里骂我!”李君促狭的看着悦儿,悦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所以,我才要谢,以姑娘如今的地位,本可以……” “没那么多本可以,都是一家人,相互帮助才是应该的,老先生莫要再多言了,我还得先找到三叔在哪,找到三叔安排妥当,再让王家提亲,在咱们离开信阳前,把婚事办了,时间紧任务重,老先生全当心疼我,您就等着喝你外孙女的喜酒就行!” 陈雷还要再说什么,被李君直接拦住,只说让陈雷去跟陈氏和悦儿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在悦儿三叔那里出嫁,终是将祖孙三人送走了。 李君这才长出一口气,又赶紧命周东找到悦儿三叔苏明瑞在哪,才好安排后面的事。 其实陈雷说的是对的,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悦儿和王鹏再等等,等到没了这样那样的危险,等到不再有后顾之忧!可李君觉得世事无常,她可不想推来拖去的最后成了遗憾!尹家便是最好的例子!昨日风光无限,今日虎落平阳,谁能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就算不能及时行乐,也要为了那丝希望努力! 苏明瑞是真正的苏家人,悦儿无父,从叔叔家里出嫁再合规矩不过,苏明瑞住的地方又没人见过悦儿,只需一场偶遇便可亲人重聚,只是陈雷和陈氏需要隐在暗处,就算方氏和晋王派人细查,知道了悦儿是陈雷的外孙女又如何?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才是蒙人的至高境界!更何况,等他们派人查明白,也许李君已经离开信阳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宴前的较量(一更) 安排好悦儿的事,李君又叫来道士和李飞。 路上的时候,李君已经问过许峰两个孩子的情况,还有许恒的情况,李君早就让道士收集许恒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道士去接李君时,便把这事交给了自己的徒弟,现在李君叫二人过来,是想等月黑风高时,让道士去找徒弟问问。 李君觉得以许恒的官职,搅和一下官场,让晋王生生气,走走心思还是能做到的,只不过这一趟需要几日才能回来,道士有些不放心李君明日的王府之行。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今晚就算不去,明晚也只能在宅子里待着,有什么区别?” “若是那个女人强行将你留下,我还可以去救你!” “只要他们不敢伤我性命,就留不下我!以现在周恒温在他爹那的地位来讲,没人敢动我,想吓唬我?你忘了吓唬人的本事我是祖宗!所以,放心的去做你的事,咱们时间紧,我就靠你给晋王再添点堵了!” 道士说不过李君,也知道李君说的都是实情,只好当夜离开。 而李君找来李飞,是想问李飞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王府后院,她想找到小九,不将小九带出来,早晚是隐患! 李飞的回答让李君很感动,李飞说,他刚到信阳的时候,就想着要试试夜探王府,他担心等李君到了信阳,万一被方氏抓了起来,或者关了起来,他也能快速的将李君救出,可惜王府戒备确实森严且实在太大,他不断尝试,也只能在王府里的边边沿沿走动,若是想往里探,难度太大。 李君拿出一张图交给李飞,李飞打开一看居然是王府的地形图! “记脑子里后就烧掉!有了这个,应该对你有帮助,小九住在玉清小筑,你看看,方氏真是费尽心机,小九的住处真真是九曲十八弯……” 二人一起看着王府的地图,直看到李君两眼发花,李飞说“可以烧了!” …… 转日,李君从一起床,便被安排着试穿各种颜色的衣裙,搭配各种首饰,尝试各种发髻和妆容,李君一开始还算配合,一顿饭的功夫之后便不干了。 柳翠低声跟桃红柳绿说“我说什么来着?非要等到下午再弄,姑娘肯定是又要一身胡服,素面朝天的去赴宴了!她现在是烦了,过一会儿等她过了这个厌烦的劲儿,咱们再试,用过午饭下午再试,总能哄着她穿的像模像样的!” “姑娘若是肯好好打扮,必是会艳压群芳的” “我就觉得咱们姑娘什么样都好看,只是穿着打扮上要是用点心,也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说的就是,听说今晚信阳城所有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都要去的,姑娘若是肯好好打扮,定能让她们惊掉下巴!” …… 李君听着柳翠和桃红柳绿悄声说着,心里却在想,今晚,方氏可千万不要让她失望啊! 到了中午,李君刚用过午饭,柳翠正拉着她准备再去试穿,周东过来禀报,说方氏派了王府里的两个嬷嬷,两个宫女过来,说是来教李君规矩礼仪,免得晚上赴宴时丢了王府的脸面。 李君听罢高兴坏了,柳翠却气得不行。 李君赶紧让胖丫去把人带到院子里,又让桃红柳绿搬了椅子圆桌放在屋檐下,自己穿戴严实,捧着个汤婆子,坐到屋檐下的桌边,圆桌上的茶壶吐着热气,李君笑嘻嘻的看着院中的两个婆子,两个姑娘。 方氏派过来的是自己的贴身嬷嬷王氏和卢氏,宫女也是大宫女,金钗和金簪。 王嬷嬷腰板挺得笔直,高傲的昂着头,对于李君把她们留在院中很是气恼,没等李君问话便先训上话了。 “老奴是王妃身边的贴身嬷嬷,从王妃还未出阁时便跟着了,今日王妃派老奴来,是看得起姑娘,还望姑娘能明白王妃的好意,认真学习,不可辜负了王妃的一番好意,也不可丢了王妃的脸……” “胖丫,掌嘴!”李君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说。 胖丫嗯了一声,过去就是一巴掌,王嬷嬷直接趴到地上,连啊都忘了喊。 “姑娘,掌嘴是打几下?”胖丫很认真的问。 李君看了看地上正顺着嘴角往外淌血的王嬷嬷,叹了口气道 “下次换个人吧,你这一下,就没法再来一下了,不过瘾啊!” 王嬷嬷像是刚反应过来,张嘴刚想喊,嘴里就掉出几颗牙,她惊恐的跪坐在地上,捧着手里带血的牙,不可置信的看向李君。 李君扶额,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以后啊,别做那出头的鸟!不打你打谁?拢共说了几句话,牙没了!值不值?” 旁边的卢嬷嬷本还想义愤填膺的说两句,听罢李君的话,赶紧闭紧了嘴。 王嬷嬷张开血盆大口,捧着牙,像村妇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李君皱了皱眉,看向卢嬷嬷问 “这就是你们想让我学的规矩?” 卢嬷嬷强装镇定的道“王嬷嬷这是悲从心起,情有可原!” “哦,”李君点点头“那,不悲从心起的规矩,应该什么样?” 没等卢嬷嬷回答,李君看向那两个宫女道 “来,走两步,让我看看有规矩的腿应该怎么迈!” 金钗,金簪傻在当场,卢嬷嬷自以为聪明的赶紧道 “姑娘要学,应该有个学习的样子,找间宽敞点的屋子,姑娘走一走,我们来……” “柳翠,掌嘴!” 柳翠的速度可比胖丫快多了,李君话音刚落,那边就‘啪啪’的两声,卢嬷嬷倒是没摔倒,可左右脸立即肿了起来。 柳翠转头问李君“姑娘,还打不?” 李君看着惊恐的卢嬷嬷问“还插嘴吗?” 地上的王嬷嬷也不哭了。 “我也有规矩,你们不守我的规矩,挨打是肯定的,等到赴宴前,要是被打死了,可不怨我,只能怨你们的主子,没教好你们!” “好了,你俩也别看了,走起来吧!对了,你俩叫什么?” 金钗,金簪报了名字。 “你们主子这么缺首饰啊!” 芸娘扑哧笑出声来,李君没再废话,挥了挥手,金钗和金簪就围着院子走了起来。 那边金钗,金簪一圈圈走着,这边,李君玩味的看着王嬷嬷和卢嬷嬷问 “方氏派你们两个老太婆来是想教我什么?” 卢嬷嬷的心提溜到嗓子眼,不知道怎么答。 “不回答也要挨打呦!” “教,教姑娘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用餐时……” 于是,两个肿脸的老太婆,头,书掉了就要掌嘴。 …… 第二百五十七章 比比谁更狠(一) 王府晚宴需要在申时正到王府,李君到的时候,该来的都来了。 晚宴被安排在凤翔宫后院的玉兰小筑,此时正是玉兰花开的时节,晚宴开始之前,众位夫人小姐,正在小筑周围赏花,这里不仅有玉兰花,还有桃花,梨花…… 春寒之中,纯洁的白色与温暖的粉色,高高的绽放在枝头上,清清的,淡淡的花香,若有还无,飘飘袅袅…… 李君看着连道“可惜了!可惜了!” 李老夫人一家到的早,李老夫人陪着方氏在小筑中寒暄,眼睛却一直注意着门口,孟云在院子里被一群衣着靓丽的小姐们围着,叽叽喳喳的,孟云勉强应付着,眼睛也盯着小筑的入口处。 “孟小姐,听说,你见过那位?是不是又丑又傻?”户部侍郎家的宋二小姐趁着周围人不多时,小声的问孟云。 “你说的是谁?”孟云一时没听明白。 “就是那位要嫁给郡王的……” 孟云眉头一皱,还没等她出言反击,郑通的孙女听到了这边的声音,马上大声道 “哼!那位山里的,可厉害的很!你们最好都小心些,人家可不是咱们这些知书达理的人能应对的,不讲道理又没见过世面,听说还杀过人呢!” 一群小姐听到杀人,顿时吓得用帕子捂住了嘴。 “温郡王怎会看上这等女人?” “听说她有很多银子……” “是不是长得像画本里的母夜叉?……” 孟云早就听不下去了 “你们又没见过,瞎说什么?李姑娘可好了!长得也好,脾气也好,谁说她不知书达理!她懂得可比咱们多多了!” 郑小姐冷笑了一声道“怕是在杀人这方面比咱们懂得多吧!” 孟云刚要发怒,便听到李君那句“可惜了!” 眼见李君背着手走了进来,孟云蹦蹦跳跳的就冲了过去。 “你怎么才到?” “早到了也无趣。” 李君笑呵呵的说罢,不屑的看向那一群官家小姐。 所有人都惊呆了,李君怕冷,今日依旧穿着那件红狐的大氅,里面是身杏色胡服,脚下一双短靴,头发高高束起,戴着芙蓉玉的梅花簪,脸上施了薄粉,画了淡妆,一脸英气不说,一双美目黑亮无比,漂亮的让人不愿移开眼睛。 还没等众人从李君的长相中回过神来,便看到方氏身边的两个嬷嬷,两个大宫女,垂着头走向方氏待的正房,而李君像是展览战利品般,背着手,昂着头,跟在她们四人后面,柳翠几人则跟在她的后面。 众位夫人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知道,这下有热闹看了,大家心照不宣的跟着进了正房。 方氏今日是准备要拿出威风,好好整治李君一番,不但要找回前日的羞辱,还要想办法将李君拿捏在手中,在穿着上自是要穿出气势,只见她内着竖领长袄,外罩大红色大衫和珠饰霞帔,高髻之上佩戴着用整片黄金雕刻的牡丹,妆容精致,凤目有神,可说富贵端庄又不失威严。 此时,方氏正极力的讨好着李老夫人,话里话外都是若不是李君这么巧的赶到,刘知府必不会这么做,她还让李老夫人仔细想,李君虽说进城时是腊月二十九,可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到的城外? 下首坐着几位年纪大些的老夫人,她们中有平时与方氏走动频繁的,这时也没敢搭茬,方氏那位表弟被腰斩仿佛是昨日的事,信阳城中眼下谁不知道这位李老夫人的分量,万一接错话说不准就是祸患! 李老夫人似笑非笑的听着,也不回话,方氏只得继续努力的分析,她不求李老夫人一下子明白什么,只要能在李老夫人心里种下疑惑,她便成功了。 方氏正卖力的胡说八道,宫女禀告李君到了,李老夫人没等方氏说话,便抢先迎了出去,方氏气得直咬牙,她本来是想让李君在外面候着,春寒之中,杀杀她的威风!眼见李老夫人迫不及待的样子,她知道自己刚才的一番‘肺腑之言’算是白说了! 方氏坐在主位上,想着等李君进来给她行礼时再好好调教,哪知还没见到李君,却看见自己派去的四个人,狼狈的进了屋,两位嬷嬷高高肿起的脸让方氏一下子没想明白,紧跟着李老夫人拉着李君的手一起进了屋。 屋里很暖和,柳翠帮李君脱下大氅,李君不客气的坐到李老夫人身边,根本没有向方氏行礼的意思,只和孟家几位夫人寒暄了几句。 眼见院子里的小姐们都进了屋子,方氏冷着脸道 “当初温郡王说要娶个山中的女子,晋王与我本是不同意的,就怕是个不懂规矩的丢了王府的脸面!奈何郡王不知是中了什么邪,非你不娶,晋王也是一片爱子之心,便同意了。今日,我好心命人去教你礼仪规矩,哪知回来后竟是这等模样!你眼中可还有王府!你心中可还知好歹!还不跪下!” 方氏说到最后,突然声调拔高,一声喝问,吓得在场的夫人小姐大气都不敢喘。 李君可是受过虎妞训练的,这等声调对她根本形成不了任何威慑。 只见李君冷哼了一声,慢悠悠的道 “好心?你长哪了?温郡王的母妃怎么死的?温郡王的大哥被谁杀的?温郡王的胞妹能活到今天,也是用你家人的命换来的吧?你能对我有好心?你问问鬼信不信?” 方氏自以为威力十足的开场白足以震慑住李君,哪里能想到李君不但不怕,而且将那些私底下才会说的话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摆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时之间,她竟不知如何应对。 李君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方氏,她接着慢悠悠的道 “准备来信阳之前,温郡王就与我说过,他与你有不共戴天的仇!让我跪你?你试试刀架我脖子上,看我的腿会不会打弯!” 方氏的面色已是难看至极!要说她与周恒温的关系,那属于不言而喻的,没有谁不知道,可说在明处的,这还是第一槽,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官宦家属,方氏若是今日被李君就这么给吓住了,她便真的可以谢幕了,她一旦失了在王府中的权利,后院里等着寻她报仇的人可排着队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 比比谁更狠(二) 方氏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却依旧凌厉的说道 “大家族里面有些误会再正常不过,你作为郡王的未婚妻,更应该时刻劝导郡王,以家族和睦为先,以王府脸面为先,温良贤淑才配做皇家儿媳,你出身山野,先前不懂,现在到了信阳,我若还置之不理便是我的错……” “你错的地方多了,也不差这一点!说道家族和睦,温良贤淑,我倒是很好奇,你能做到什么样?不如明日我派人杀了已经是庶人的周恒昌,你温良贤淑一把让我学习一下如何?” 方氏一时没控制住,愤然起身,怒喝道“你敢!” “你看!那个金钗呀,金簪呀,步摇呀什么的宫女们,快给你们的主子拿面铜镜来,让她照照镜子,看看什么是温良贤淑!” 方氏气得身子发抖,下面坐着的一干人等都心里暗暗叫苦,就好比人家家里婆媳吵架,街坊四邻的听个热闹倒是说的过去,可这两人是谁?这种热闹也是能瞧的?晋王是不太要脸,可也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如何如何呀,可这二人今日看样子是不气死一个誓不罢休,该说的不该说的定会不受控制的都往外说,她们的耳朵不是个摆饰,这要是全听进去了,将来秋后算账时可有的受的! 几位夫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李老夫人,这里也只有李老夫人能有这个面子,止住这二人剑拔弩张的气势。 李老夫人很是善解人意,她拉着李君的手,轻轻拍了拍,又慈祥的看着方氏说道 “我是个嘴馋的,一直惦记着信阳的翠竹鱼,不知今日的酒席上可有这道菜?” 这个台阶,李老夫人给的很是妥帖,方氏只要迈一步就下来了,坐在下面的众人刚要松口气,哪知方氏根本不理李老夫人,仍旧狠狠的盯着李君,想着怎么整治她方才解气。 方氏的表情让李君觉得方氏随时有可能扑上来咬她一口,赶紧对方氏身后的人说 “你们最好拴住,不是,最好看好她!我身边的人下手都重,她若是如疯狗一般扑过来,我可不保证不打死她!” 李君的话像是提醒了方氏,方氏顿时眼前一亮,高声道 “来人啊!将李姑娘拿下!送至惩戒祠,禁足一个月!罚抄写女戒五十遍!” 李君笑呵呵的看着双目放光的方氏,轻轻说了句“你也配!” 方氏气得欲亲自上前捉拿,好在被身后几个嬷嬷宫女拦住了,这要是传出去……几人看了看下面,这肯定能传出去! 片刻功夫后,几名太监进屋,其中一人冲李君躬了躬身子,开口道“请李姑娘跟我们走。” 李君冷哼一声道“美的你!她不是让你们拿下我吗?你们试试!” 李君站起身,走到屋子正中间,柳翠,胖丫和芸娘慧娘紧跟左右。 李君转头看了看方氏道“想抓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方氏怒喝一声“拿下她!” 方氏话音刚落,几个太监就躺地上了。 李君背着手,昂着头,看着门外的洁白,感伤的道 “当年面对十五万鞑靼铁骑,我眉头都没皱一下,拼到力竭也没让他们伤到我,今日,我站在自己的地界儿上,若是被自己人伤了,哈哈!不知笑出声的除了鞑靼人和你,还会有谁?” 李君这句话说完,李老夫人的心反倒踏实了,李君虽不大占理,却占了义!只这一句话,若是方氏还有脑子,便应该罢手,以后再找机会! 可惜,李老夫人高看了方氏,她这时已经被怒火冲的没了理性,眼见几个太监竟然被李君身边的人轻易就放倒了,只愣了片刻便扯开嗓子喊道 “调禁卫军!在这晋王府,还轮不到你李君猖狂!今日,今日必要拿下她!” 至于李君说了什么,方氏根本没听到,可所有人都听到了! 李君依旧背着手戏谑的回头看了看方氏,笑着道 “我真是小看了你,你还有调禁卫军的权利?你可要想清楚,别一时冲动给自己惹了麻烦!” 方氏的表情已经有些狰狞,她皮笑肉不笑的道 “我能做的事多着呢,慢慢我会让你知道,得罪了我,会是多么可怕的事!” 李君挑了挑眉道 “比你的长相还可怕?就怕……你调不来禁卫军,那你今日的脸面可真的是丢光了!我就在门口等着!” 王府的府兵之前可不叫禁卫军,不过是为了满足晋王称帝的虚荣心,方氏自己改称的,其实就是之前的府兵,因为晋王不住在王府之中,方氏还真有权利调动府兵,之前为了快点把李君拿捏在手里,方氏派出去的人大部分都是府兵里的亲信,也算是有点本事的,不过现在都在大荒山里伐木呢! 李君站在玉兰小筑的院子里,气定神闲的欣赏着院子里的美景,屋里的那些夫人小姐聚到屋内一角,不知如何是好。 方氏此时的心情说不出的舒坦!她急急的走出小筑,她要亲眼看着李君被抓住,然后被压到她面前,跪在地上求饶!想到这些,方氏忍不住的想要大笑。 李老夫人被儿媳妇儿搀扶着也走了出来,站到方氏身侧,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方侧妃当真要如此做吗?” 方氏这才想起李老夫人的存在,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的道 “老夫人也看到了,她实在太没规矩!不好好管教管教,如何做我周家儿媳妇!” “李姑娘有没有规矩我不方便评论,只是方侧妃的所作所为我老婆子可有点看不下去了!想来在运城,我们孤儿寡母就该死在你们方家人手里,也罢!活到今日,也算是沾了李姑娘的光,孩子们啊!像那日李姑娘护着咱们一样,将李姑娘护住,谁若敢伤她性命,便需取走咱们的性命!” 孟云率先跑了过去,其他人也朝李君疾步走去。 方氏不可置信的看着李老夫人问 “老夫人这是挑明了要与我晋王府为敌?” “方侧妃托大了,凭你……还不配称作晋王府!” 说罢,也朝李君走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比比谁更狠(三) 方氏此时被冷风一吹,多少清醒了一点,她想不明白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她今日调了禁卫军,明日便要有拿的出的理由,李老夫人若是站在李君那一边,她怎么跟晋王交代? 又一阵冷风吹过,方氏又清醒了几分,如今虽说骑虎难下,可几十年的王府生活早就练就了她能屈能伸的刚毅品质,利害关系在她清醒的脑子里一过,她即刻又有了新主意。 此时被她调过来的禁卫军已经到了玉兰小筑,几十名府兵手拿利刃,整齐的站在院门口。 方氏款款朝李君走去,她觉得,这几十名兵士,足以吓到一个乡下丫头了。 李君正在做李老夫人的思想工作,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她不想李老夫人牵扯其中,以晋王多疑的性子,李老夫人今日的举动,足以让他展开无限瞎想。 李老夫人只问“你那日救我们时,可想过那么多?” “当然,不仔细谋划哪行,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谋划的时候,可想过不救?” 李君愣住了,她想了想,好像自始至终她都没想过不救,不过就是方法的问题。 李老夫人拍了拍李君的肩膀道“当时你只要有一个不救的念头产生,你便真的不会救了!人就是这样,别有念头,有了就麻烦!我老了,可魂还在,人若没了魂,活着也是白活!” 李老夫人说到这的时候,方氏在八个宫女的簇拥下也走了过来。 她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很无奈的道 “本来只是想管管你的坏脾气,唉,你这孩子呀,跟长辈说个软话能有什么亏吃!真说当着外人的面打打闹闹的,丢的也是咱们王府的脸!” 方氏说完又看向李老夫人,意思是,来,该你出场了!这时候,李老夫人若是说一句‘就是,快认个错,就都过去了!’这事,也就过去了,可惜,李老夫人装作没看见,只静静的站着。 李君笑了笑道“你让我见见小九!” 李君最是擅长跳跃式思维,你说前门楼子,我跟你聊胯骨轴子!总是在这不经意间的跳跃,将对方整的不知所措。 “你对我都能用上禁卫军,可见对小九会是什么样!我要亲眼见到小九!现在,马上!” 方氏被李君的态度再次激怒 “郡主也是晋王的女儿,你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晋王的孩子你祸祸的还少吗?” “你!” “我再说一遍,我要见小九!你心中若没鬼,便让小九出来让众人看看!” 小九是方氏眼下唯一握在手中,可以拿捏周恒温的利器!怎会让李君见! …… 道观中,一位将领正急急的跟晋王禀报着 “……那位李姑娘便带着四个随从将五十名府兵打倒,直奔九郡主的住处,一开始李姑娘及其随从手中无兵刃,李姑娘便用身体直接迎着刀剑,府兵不敢伤她,她便夺下府兵的兵刃扔给了自己的随从,方侧妃又调来百余名兵士,还是没能拦住李姑娘见到九郡主!” “李姑娘见到郡主……太过消瘦,像是怒极了!说是要带郡主走,方氏又派了五百府兵围了郡主住处……” 晋王面色极是难看,他冷冷的问了句 “百官的家眷都还在王府里?” “是!” “蠢妇!愚蠢至极!”晋王狠狠的骂“后来呢?” “李姑娘说,今日就是死也要带郡主逃出方侧妃的魔爪,她,她便真的带着郡主和四名随从冲向五百府兵!” “……府兵可能是想着不能伤了李姑娘,便朝那些随从猛攻,李姑娘像是疯了般,用身体拦下几次府兵的刀剑……” “可伤到了?” “是!李姑娘,李姑娘,末将赶来报信时,身上已伤了多处,怕是很难坚持,李老夫人看不过,便带着一家子……女人也冲进五百府兵中……” 晋王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可以看出已是怒极! “方氏可有收手?” “没!”这位将领像是也在隐忍着心中的怒火,咬着牙道“方侧妃说……杀了,都杀了!” 只听‘咣当’一声,晋王竟是推翻了旁边摆设的八卦炉! “你即刻带兵前去!拿下方氏!”晋王嘶吼着,眼睛都快从眼眶中掉出来了! 李君还没收到消息,但晋王知道,这两天周恒温便要带兵攻打丰城了!趁着吴,蜀两地还没调整明白,周恒温要拿下梁地白河以北的地方! 今日方氏为了一己私愤,惹怒了周恒温,那位混世魔王会如何做?只他妹妹便能让他杀了方氏娘家的人,如今加上个李君,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周恒温混世魔王的名号不是白来的,他还能继续帮晋王攻城?不会!他会拎着剑杀回信阳,他会杀了王府内所有府兵和方氏,还有方氏所有家人! 晋王的称帝美梦会因为一个疯妇彻底破灭,他怎能不急,不怒! 其实李君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她今日主要的目的是为李飞提供条件去探路,等她准备离开信阳的时候,再将小九救出来! 她成心将方氏激怒,调用府兵,李飞只要趁乱摸清去路便可,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一切全在计划之内,只是当李君见到小九时,那是真的怒了! 小九是周恒温在这世上唯一亲人,她比李君小一岁,却骨瘦如柴,发疏面黄,声音细弱如蚊蝇,连站起身来都需要人搀扶! 小九见到李君,漂亮的大眼睛装不下那份惊喜,在一位老妇的搀扶下抓着李君的胳膊,弱弱的问了句“可是嫂嫂?” 只这一句,李君便不行了,泪水狂飙!十五年!方氏用各种手段折磨了这个无辜的小姑娘十五年!今日李君见到了,怎能还留下她在这里受罪! 李君下定决心,抹了把脸上的泪,说“今日,嫂子要带你离开!外面都是府兵,嫂子要带你杀出去,你可害怕?” 小九轻轻摇了摇头,轻轻的说“四哥说嫂子可厉害了,小九不怕!” 李君听罢,转身对着柳翠几人,利落的单膝跪地抱拳道“今日李君为自家私事,未能未雨绸缪,怕是要连累你们了,或许有性命之忧,李君先拜谢!若……” 没等李君说完,柳翠一把李君拽了起来,哭着说“姑娘怎么能这样!” 胖丫听不懂别的,却知道李君遇到难事了,哭着到处找锅。 芸娘和慧娘什么都没说,只一边抹泪一边从手中的刀剑中选一把趁手的。 李君也没再矫情,只嘱咐四人,还有小九身边的嬷嬷,府兵不敢伤她和小九,完全不用管她们二人,只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便可,只是为了防止小九被抓回去,李君要求几人尽量的把小九围在中间。 几人纷纷点头! 第二百六十章 比比谁更狠(四) 柳翠几人都心怀必死的决心! 李君第一个杀进府兵之中,果然,无人敢伤她,却都奔着柳翠几人下狠手,几个人带着小九开始向外一点点的攻,谁都没想到李君快速游走在众人之间,哪里有惊险她便伸胳膊挡剑,或者伸腿扛刀,等府兵发现是李君的胳膊腿,想收起刀剑已是不能,但多少会卸掉一部分力道,可皮开肉绽是避免不了的。 府兵想先抓住李君,免得再误伤,那位混世魔王的威力在府兵心中影响颇大,可李君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你敢近身,她就敢往你刀剑上冲,根本无视身上的那几处刀伤,剑伤,更何况李君手中还有一把刀!挥刀时,伤口撕裂鲜血喷涌,晃得府兵心惊胆战,连连后退! 就这样李君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着众人艰难的向外冲! 柳翠几人眼见李君被伤,又气又急,使出浑身解数只求少些危险,李君也能少受一些伤! 李老夫人赶到时,李君已经浑身是血,李老夫人怒不可遏!她指着在一旁观战的方氏怒斥道“晋王身边怎会有你这等妖妇!今日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太婆必要让你陪葬!” 说罢,便不顾自己年迈之躯,带着一众儿媳孙女冲进府兵之中! 府兵哪敢伤了这些妇人,举着刀剑不知该落到哪,反倒被这些妇人一个个推倒,李老夫人声音不大,却不停歇的一直说“倒下,倒下保命!” 方氏本就对李君一再的挑衅失了理智,哪怕冷风如何吹,也没再吹醒她!再加上李老夫人的怒斥,方氏看着眼前的混战失心疯般的嘶喊着 “杀了!都杀了!” 方氏一时忘了晋地姓什么,府兵的兵士可没忘了,杀谁?就能杀那几个身上有功夫的,还被未来的郡王妃用身子护着,其她的女人,杀了哪个,都是要了他们的命!最好的办法就是……倒下! 于是,当晋王派的兵到的时候,五百府兵已经倒地一大半了,除了李君和小九的那位嬷嬷,其他人都没有受伤,可就只李君一人受伤,这事都足够晋地颤上一颤! 方氏很快便被按倒在地,她还在玩命的嘶喊着 “你们谁敢动我!我是晋地最尊贵的女人!我儿子将来就是晋王……” 那些官员的家眷,远远的看着,各怀心思!只一条,众人的想法是一样的,惹谁也别惹这位郡王妃!这是狠起来都能对自己下手的狠人啊! …… 李君被送回宅子的时候,还紧紧抓着小九的手,直到见到了周东和老和尚冲过来,才舒了一口气,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胡大夫看着李君一身的血,吓得自己差点也晕过去,老和尚一掌,胡大夫反倒淡定了些,刚把上脉,晋王那边派来的御医便到了。 李君胳膊腿后背一共十余处伤,都没有致命的,晕过去也是因为失血过多,众位御医对李君的伤口束手无策,只能交给柳翠几人,教她们如何清洗伤口,如何上药,然后一起商讨出方子,便去亲自熬药,胡大夫站在一边,心里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 柳翠几人看着李君身上的伤,泣不成声,哪里还敢触碰伤口,胡大夫便趁着几位御医商量方子熬药的功夫,把李君身上的伤口清理干净,上了药包扎好。 这边大家忙着照顾李君,那边周东刚把小九安排好,便被晋王的人叫出了院子,来人是晋王身边的总管太监陈公公,意思很明确,就是让周东把嘴闭严了,先不要给周恒温传递消息,免得影响晋王大业! 周东不无遗憾的道“公公来晚一步,消息已经递出去了,而且是飞鸽传书,怕是难追回!” 陈公公不信“咱家可是跟着众人一起来的,你就算再快,也得有时间书写,你这般哄骗咱家,当真觉得晋王不能把你如何了?” 周东赶紧做出害怕的样子道“公公先别恼,您想,李姑娘是我们郡王心尖上的人,她去王府赴宴,我们怎能放心,虽不能跟进去,那也会在王府外等着,一有消息,马上就传出去了!我等下确实还要再详细的写封信,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如,公公教我怎么写?” 陈公公也知周东说的是实情,李君赴宴,王府门口不可能没有接应的人,就连府兵之中怕是也会有周恒温的人,这消息,想来早就传出去了! 眼下想要安抚住周恒温,也只能尽量将事态说的轻松些,把李君的伤说没了,着重讲一讲晋王关押了方氏等等。 周东皱着眉想了想道“我们主子那脑子可是随了晋王,聪明着呢!这般敷衍怕是更加引起他的猜忌,再说,今日在王府得见整个过程的人可不少,我瞒下又有何用?等主子知道了,怕是会更加恼怒!” 陈公公想想也是,百官的家眷看到了,就等于百官看到了,这嘴可怎么堵!可晋王来之前的意思就是想尽各种办法安抚住周恒温,至少要等他攻下丰城再说。 “公公不如回去跟晋王说说,与其瞒着我们郡王,不如先替郡王出出气,郡王气消了,只剩担心,我再说些李姑娘已经大好了,九郡主也安好的话,这才管用。” 陈公公点点头,什么也没说的走了。 周东在黑暗中看着陈公公上了车远去后,面色紧绷,眼露寒光!整个对话没有一句晋王对李君伤势的询问,好像只要死不了便可!而今日方氏之所以敢如此妄为,谁能相信这里没有晋王的默许?不过是方氏被李君气得一时乱了方寸,才酿下如此大祸! 周东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日他要杀了晋王! 晋王派来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御医们亲在熬药,陈雷这才带着陈氏和悦儿悄悄的通过暗门过来,等看到床上面色惨白的李君,连陈雷都受不了了,更何况陈氏和悦儿,尤其是听说李君身中十几刀,陈雷气得狠狠的拍打自己的腿,直后悔当初没有拦住李君出山! 第二百六十一章 众人的想法 眼下李君的屋里全是人,李君的卧房在东屋,小九被周东安排在西屋,可小九哪里坐得住,她的嬷嬷也受了伤,刚被胡大夫医治完,如今正躺在东厢房里,眼下是小红和小绿伺候在旁。 小九常年生活的环境,让她有话不敢说,她很想去看看李君,可她的身子无法独自走过去,她怯生生的看了看小桃和小绿,又垂下了头。 “郡主可是想看看我们姑娘?” 小九赶紧点头。 小桃温和的说“我带郡主去!郡主以后想干什么直接吩咐我们就行。” 小九红着脸点了点头。 小九到了东屋看着床上面色惨白仍旧不省人事的李君,眼泪哗哗的流,刚刚收住泪水的柳翠几人,又开始陪着小九哭。 就在这时,李老夫人一家子来了,东屋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人,小九只得又回到西屋,整个正房灯火通明,直到天亮。 李老夫人歪在塌上凑合了一宿,其他人都是找个地方趴一会儿,坐一会儿,谁都不肯离开,只想等着李君醒来,可天亮了,李君仍旧未醒。 几个御医又是一通把脉,商讨,开方子,熬药,到了黄昏,李君依旧未醒! 院子里前前后后急的不行,陆海命人偷偷把裘成业找来,二人躲在一个耳房中,陆海提议攻进王府杀了方氏,再攻下道观,杀了晋王! 陆海说的时候咬牙切齿,与他平日里温吞的样子大相径庭,可见气得不轻! 裘成业听罢热血沸腾的来回踱步,像是认真的想着陆海的提议。 一直紧盯裘成业的老和尚在外面听到了陆海的话,叹了叹气,摇了摇头,然后推门而入,找了把椅子坐下,缓缓开口道 “晋王道观周围,你们见到的那些商铺,全是他的亲兵卫队,人数不下五千人,道观里面,地上面人倒是不多,几个道士,几个道童,几个太监,除了炼丹的道士,其他人各个武艺高强,有的还在我之上!地下面,暗道无数,藏兵若干!” “再说王府,府兵两万,强弓暗弩无数,你们五百挂零的人数,去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你脑子让驴踢了?” 陆海和裘成业愣住了。 “你们这根本谈不上思虑不周,就是无计可施又咽不下这口气!” 陆海梗着脖子问“是!我们无能!可你说怎么办?就这么看着姑娘,看着她白挨了十几刀?!” “你们去送死,女娃儿才是真的白挨了十几刀!” 裘成业咬紧牙关双手抱拳道“还望法师指条明路!” “我没有好办法,若是有,根本不用你们到信阳,我早就结果了那个晋王!还是等女娃儿醒了,听听她的吧,你们跟着她的时间长,她做事肯定都有下一步!” 二人相互看了看,这才暂时歇了心思,只盼着李君赶快醒来,。 可李君一直不醒!不但不醒,还发起热来! 这下连晋王都惊动了,李君可不能出什么意外!晋王派了陈公公过来给御医们传了一句话,“明日若是李姑娘还没醒,你们就都闭眼吧!” 几名御医吓得瘫倒在地。 眼见天色又暗了,胡大夫找到周东,很严肃的表达了这事得我来的意思,那些御医没人知道李君曾经受过什么伤,得过什么病,胡大夫着重讲了一下那一次他从鬼门关把李君拉回来的壮举,最后真诚的威胁道“若是再这么拖下去,姑娘怕是真回不来了!” 周东被吓得不轻,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李君曾经有过命悬一线的事,他赶紧将几名御医叫到一起,弄了桌好菜,又配上好酒,几位御医以为这是要给他们送行,死活不吃,周东说 “你们只管在这里用饭吃酒,姑娘那里有人医治,如果明日姑娘还未曾醒来,我自会跟晋王解释,或许能保你们的命。” 几位御医听到能保命,即刻答应,踏实的用起饭吃起酒来。 胡大夫终于可以安静的给李君诊脉,然后拿出那包银针,发了一会儿呆,这才遣退屋里的人,只留柳翠和芸娘慧娘。 这次与上次不同,李君身上伤处太多,有些穴位正好在伤处,胡大夫一边施针一边心疼一边担心,施完针后,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然后又马不停蹄的熬药,喂药,拔针,等都忙乎完,已是过了子时。 众人又都回到屋里,等着李君苏醒。 直到天蒙蒙亮,李君才微微睁开眼,她只看了一圈,看到每个人都在张嘴,却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觉得很累,眼皮很沉,她想,再睡儿吧! 李君又昏睡过去了,众人齐齐看向胡大夫,胡大夫很无辜的说 “你们看我有什么用?姑娘这次流了多少血你们又不是没看见,她本来身子就虚,平日里思虑又重,之前又长途奔波,哪是施一次针就能解决的!” 李老夫人忙问“无性命之忧吧?” 胡大夫道“姑娘从小饥一顿饱一顿,当年差点饿死,后来到山里一时半会儿的也没补过来,底子本就不好,一次伤寒差点要了命,与鞑靼交战差点力竭而亡,老夫人想,几次差点要了命去,平日里还不断地想着这个惦记着那个,不然,山里几百口人怎么就能吃饱了肚子?当初都劝姑娘莫出山,山里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了,可姑娘不听,为了郡王,什么都舍下了,您说山外这些人,哪个不比野兽可怕?一路上姑娘就差长出三头六臂,千里眼,顺风耳,才能保着大家伙一路平安,平时还要操心这几位姑娘哪个心情不好了,哪个因何事恼了,哎呀,我想想都累!所以,老夫人问我的问题,我没法回答!这次的伤虽不至于伤到性命,可也损了姑娘身体的根本,若是还有下一次……” “你个江湖郎中!还盼着丫头有下一次!” 随着吼声,道士推门而入!只看了眼床上的李君,便一把提溜起胡大夫。 “都两日过去了,怎地还没醒?” 周东赶紧将胡大夫解救出来,安抚道士道“已经醒过一次了,之前都是晋王派来的御医负责诊治,昨晚胡大夫才上手。” “我去杀了那几个御医!”道士转身就要出房门。 第二百六十二章 众人的想法(二) 老和尚及时出现在房门口,喊了一声阿弥陀佛,缓缓道 “道长太过心急了,莫急!莫急!” “和尚你最好让开,道爷我现在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可以倾诉,人死却不能复生!” “他们还有脸复生?!” “冤有头债有主,道长欺负几个御医又有何用?” “和尚少拿话激我,杀了御医我就去杀了那个方氏!然后再去杀了晋王!” “道长托大了,方氏若是能杀还轮得到你?晋王若是好杀也轮不到你!” “秃驴!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衲想说,女娃儿带着你们这样的人,一路居然还能活着,真是我佛慈悲!” “秃驴!你当你道爷听不出去你话里的意思?” “老衲确实觉得你听不明白!女娃儿何苦挨这十几刀?女娃儿为何要挨着十几刀?!” 老和尚这一问还真把道士问住了。 “你们看看女娃儿伤在何处?可有致命的伤?她自然知道那些府兵不敢伤她,可他们敢杀了柳翠胖丫,芸娘慧娘!女娃儿用身体救下众人,就是为了等你回来再把她们的命都送了?道长,留得青山在,何苦急于一时?等女娃儿醒了,她自有打算!” 道士颓然的垂下头,他那日走之前便有不好的预感,哪知成了真!当他听说李君为了救郡主身中十几刀时,差点吓得背过气去!十几刀还能有命在?!等再仔细打听,知道命还在,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眼下被老和尚说了一顿,多少也清醒了些,可还是心有不甘,想到那十几刀砍在李君身上,道士浑身就疼的不行,这口气不出,道士怕自己疼死! 老和尚看着道士垂头却不丧气的脸,便想到他不会善罢甘休!这些人平时被李君惯着,宠着,照顾着,虽是什么也没说,可李君只要一句话却又都是会舍了命去做,不会有任何怨言,如今李君受了这等磨难,别说他们,老和尚看着都心疼,都想为李君出面,可那样,李君便真的白挨了这十几刀! 所以,老和尚觉着这里没几个明白人,他必须替女娃儿守好大门,看好这些人!在李君没醒过来之前,不让他们出去惹祸! “道长若是不甘心,不如仔细问问当时女娃都说了什么,或许能解开道长心中的疑惑!” “道爷有个屁疑惑!道爷只想杀几个人出出气!告诉那些人,丫头,丫头不是他们能伤的!” 道士说道后面竟是有些哽咽了。 道理谁都懂,可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周东叹了一口气,说是先让道士休息一下,便带着道士出了门。 老和尚没拦着,他信得过周东,他将目光又锁定了一直蹲在门口的李飞! 李飞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守在门口,老和尚早就知道李飞擅长什么,极是不放心,从当晚便开始注意着李飞,昨日还找李飞谈了谈心,什么也没谈出来,老和尚不罢休,等道士被周东拉去休息,他便又来到李飞身边,站了良久,李飞也没理他。 老和尚白白的摆着道貌岸然的姿势站了半天,眼见李飞头都没抬,只好作罢,想着也只能紧盯着了。 李飞却突然开口道 “你是不是觉着大家都是没脑子的人,只因平时姑娘对我们不错,我们便心怀感激,却不过是一群事后不知如何是好的傻子?” 老和尚被问得愣住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姑娘做事,向来有章法,我们不及,所以言听计从!姑娘对人,向来恩怨分明,不分贫富贵贱,只求个理字!所以,我们言听计从!姑娘心中有大义,不惧生死,如男儿般洒脱,我们敬佩,所以,言听计从!谁若敢伤了姑娘,便如同伤了我们自己,不是简单的因为姑娘平日里对我们好,而是,姑娘若是不在了,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那种怕,和尚你不会懂!” 老和尚认真的听完,又认真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李飞的意思是告诉他,他们不是傻,他们是怕! 老和尚想了想问“然后呢?” 李飞站起身来,没好气的道“没有然后!伤了姑娘就是不行!” “你们若是在女娃儿受伤之前都这么有主意,女娃儿不但没有这么辛苦,或许也不会受伤!女娃儿无性命之忧,你们等她醒来再商讨报仇之事岂不是更稳妥?女娃儿不是个能吃亏的,放心吧!” 说罢,老和尚甩甩袖子竟是放心的走了。 老和尚表现出来的放心,像是给李飞吃了颗定心丸,李飞像是明白了什么,赶紧跑去找道士,他觉得老和尚说的对,姑娘定是有一番安排,只等她醒了,他们照做就是了。 众人守着李君,胡大夫每日施针,李君每日都能醒,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众人这才轮番开始休息,李老夫人一家也放心的回了住处,只是每日都会来探望。 等李君能说几句话时,已是七日后了。 众人齐聚床前,李君有种交代遗嘱的感觉,忙让胖丫将她扶起靠在垫子上,又让大家都坐下,这才开口,她先是夸了一下大家在她昏迷期间能冷静等待,没出去惹祸,让她倍感欣慰,然后又说出自己的打算 “那日确实事发突然,来不及细想,但我身上的伤,大部分是自找的,你们也知道,我想让晋王多废些精力,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既然已经闹到那等地步,不好好利用一下,也对不住晋王。” “本想着回来跟你们说清楚,哪知没能撑到最后……” 李君正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着,只听院子中一阵骚乱,周东马上起身去看,竟看到周南与几名兵士打作一团。 周东赶紧喊停,周南这才停手,几名兵士也没问什么,转头接着站岗去了,怕是心中也知,这位爷若是真要还手,他们哪还有命在,定是自己人无疑。 周南没跟周东客套,快速的冲进屋内,看到虽说虚弱但清醒的李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李君见到周南眉头一紧问道 “你怎么跑来了?周恒温呢?” 李君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身边的人都很听话的没有闹,可周恒温呢? 果不其然,周南答道 “主子不敢来看你,先去王府了,让我过来看看姑娘是否真的好多了。” “他,他去王府干啥?” 周南嘿嘿傻笑,嘟囔道“还能干啥?” 李君瞪眼问道 “那是五百府兵!他全能杀了?” 周南耸了耸肩。 老道兴奋的一拍大腿道 “老四这回争气!我去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得上的!” 说完,还没等李君喊出声,人已经出了房门,李飞没吭声的跟了出去,陆海和裘成业相互看了一眼,陆海眉头紧锁着道 “这俩人别惹出什么祸事来,咱俩得去看着!” 说罢,二人在李君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迈着正义的步伐出了房门。 李君无力的问了句 “还有谁想出去?” 柳翠和芸娘慧娘同时迈了一小步,胖丫已经到了门口。 李君忙使出全力喊了一句 “把她拉回来!” 便瘫倒在床上。 柳翠几人终是没能离开,因为李君又昏了过去,胡大夫说这次怕是气的。 老和尚摇了摇头看着周东和周南说 “女娃儿还以为这些人多懂事!如不是老衲我挨个看着,挨个说教,怕是早就不知惹出多少祸事了!唉……” 老和尚说罢转身就要走,周东忙问“禅师去哪?” “我去看着他们!哪些人能杀,哪些人不能杀,我得看着……” 老和尚走的快,声音从远处传来,已经不很清晰,周东和周南互相看了看,竟是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笑意,他们既然不能去,有人去替他们动手,也是好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愤怒的郡王 古朴的道观中,晋王气得已经砸了能砸的所有东西,犹不解气,却是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他这段时间明显感觉到越来越力不从心,而且非常容易暴怒,他问道长为何如此?道长说清心寡欲才可使药力发挥到极致,还劝晋王凡事不可动怒,不然那些丹药便会失了功效。 可现实不配合他!先是方氏一再的犯错,已是让他怒不可遏,今日又得知周恒温在攻打丰城眼看就要拿下时,突然撤兵,然后拎着剑带着二百亲卫,直接快马加鞭回了信阳城,杀进晋王府,将那日听命方氏的几位将领斩杀,又将周恒昌抓来,扔到被关在惩戒祠的方氏面前,当着方氏的面,刺了周恒昌二十多剑,剑剑避开生死要害,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本已走了的周恒温突然又回来,一剑阉割了周恒昌!方氏本就有些疯癫,这回算是彻底疯癫了! 这还没完,听说周恒温现在正在审那五百府兵,李君身上的十几刀究竟是谁的刀!不知这五百府兵能活下来的有多少! 那些听话早早倒地的府兵暗自赞许自己的聪明,那些想表现下自己英勇无畏的府兵,如今怕是只能等下辈子再升官发财了! 晋王有那么一刻想要派人杀了周恒温,他并不是心疼周恒昌被阉割,更不是生气府兵将领被杀,而是恼怒已经到手的丰城就这么放弃了!哪怕你拿下丰城之后再回来大开杀戮呢! 可杀了周恒温,谁来帮他打江山呢?他信得过的将领,得留在身边保护他,不可轻易调动!他那些儿子没有能马上立得起来,接手军队的! 晋王慢慢平静下来,想到周恒温这样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他有软肋在自己手中,李君既然在信阳,可比小九好用的多,只不过方氏是个蠢的,没能按照他的意思拿捏住李君,他要再选一个,选一个听话的,聪明些的! 转念一想,方氏母子若是没了,周恒温会不会带着受伤的李君从此归隐山林,不再好好为他打江山了? 只见晋王扭脸对暗处的人影道 “给落霞山的别院再派些兵,务必保护好老二的性命!老四若是去了,便绑来见我!” 暗处的人应了一声是。 …… 周恒温并没有像晋王想的那样去落霞山杀周恒建,也没有到道观找晋王承认错误,将王府变成地狱后,便直接去看李君了。 李君此时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 胡大夫这时候不论要什么名贵的药材,几个御医都会全力配合,再加上他自己从苍山找到的好药材,李君这几天才会恢复的这么快,可真要将身体养好,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周恒温带着人回来时,胡大夫正在给李君上课 “……身体是自己的,你忧思过重,小小年纪身体如此损耗,将来上了年纪有你受罪的时候!再说,也会影响子嗣……” “这么严重?” 周恒温一脸严肃的冲了进来。 胡大夫吓得又一次坐到了地上。 周恒温上前提溜起胡大夫,着急的问 “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可有办法医治?” 李君虚弱的问 “你是怕我生不出孩子还是怕我老了受罪?” 周恒温忙放下胡大夫,坐到李君身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君,诚恳的回答道 “都怕!” 胡大夫叹了一口气,整理了下衣衫道 “从现在起,姑娘怕是药不能断了!先吃上几年,平时少些思虑,也能慢慢好起来。” 周恒温这才放下心来,再看李君时,面色便铁青了起来。 “你身边的人在你心中都很重要,这我知道!但你去拼命挨刀的时候可有想过我?!” 胡大夫赶紧溜走。 李君撅了噘嘴,刚要解释,周恒温又厉声道 “你不要跟我说你心中有数,不会丢了性命!我只问你,若是我在攻城时,也如你这般勇猛,你会如何?”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府兵是不敢杀你,可刀剑无眼,万一呢?” “四哥,你莫要凶嫂嫂,嫂嫂是为了救我!” 小九眼泪婆娑的,被小桃扶着站在门口处。 周恒温赶忙迎了过去,上下打量小九,他这两年实在太忙,看小九的次数不多,今日看到小九瘦弱成这个样子,心中也是心痛不已。 “你说,我看到小九这个样子,还能把她留在那吗?” 这么多年,周恒温也想把小九带出来,可放在哪能放心?他注定要四处奔波,更何况晋王也不会让他将小九带出去,表面上看是方氏在控制小九,可背后若没有晋王的默许,方氏怎么敢!至于方法,晋王并不关心! 如今,李君拼了命将小九带了出来,晋王至今没有吭声,除了因为要考虑周恒温的感受,更多的是因为在晋王心中,李君和小九虽没在王府,可只要在信阳,便等于在他的手掌心里。 周恒温轻轻抚摸了一下小九的头,柔声说道 “以后跟着你嫂子,再不用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了,想做什么,吃什么只管跟她说。” 小九点点头,又噘着嘴央求道 “那四哥别再说嫂嫂了可好?” “四哥不是在说她,是在……讲道理,你看她这次险些丢了性命,若是还有下次,你担不担心?” 小九想了想,歪头看了看李君,李君冲她做了个鬼脸道 “你哥不敢把我怎么样,放心吧!” 小九这才放心的回了西屋。 周恒温转过头就变了脸 “我不管你当初是怎么想的,我只问你,若是你有一日听说我身中十几刀,会如何?” 李君垂着头,低声道 “我知道错了!当时只想着他们不敢伤我性命,就疼那么一下下,可能换来好多好处呢!” 李君说着说着便眼神放光,嘴角上扬。 周恒温恼怒的问道“你的命若丢了,我要那些好处有什么用!” “你小点声,吓到小九!我知道了,下次不敢了!” 周恒温气呼呼的坐到一旁。 “虽说我行事,嗯,勇猛过头了,可你呢?你杀进王府前,也该先来看看我,听我说说计划,这可倒好,平白的丢了些好处!” “我怕我先来看你,杀的便不止是王府的府兵了!” 李君抿了抿嘴,她很想一头扎进周恒温的怀里,撒个娇,可身上的伤……疼啊!怎么办? 李君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鼓起勇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抱抱!” 周恒温还在气头上,一时没听清,绷着脸问 “什么?” 李君重新吸气,呼气,上嘴唇轻轻碰了两下下嘴唇,轻轻的发出两个音 “抱抱!” 周恒温愣住了,眨了眨眼问“抱抱?” 李君看着周恒温不解风情的样子,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第二百六十四章 无巧不成书(一更) 周恒温这才反应过来,李君刚才是要他抱抱她,至于后面的字,周恒温激动的直接忽略掉了,伸开双臂刚想俯身将李君拥入怀中,忽的想起周东信中的描述:刀伤大多在手臂处…… 周恒温张开手臂不知道该落在哪,最终双手轻轻的落在李君的肩头,咬牙问道 “疼吧?” 李君使劲眨了眨眼,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疼!” 周恒温只觉得自己浑身也跟着疼了起来,柔声道 “江山可以不要,仇也算是报了,咱们现在就回靠山屯,我也会打猎,能养活你!” 李君忍痛抬起手,轻轻的抚摸周恒温的脸,心疼的道 “你若不是生在这样的家族中该多好!眼下咱们想走,不知会赔上多少人的性命,他们会放过咱们吗?” 周恒温轻轻将李君的手臂放回到床上,心如刀割般的疼。 “既然没得选,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好!我一定好好留着性命,你也是!等到天下安定了,你要陪我回靠山屯住一段时间,你打猎,我在木屋等你,晚上一起看星星,我给你讲好多好多故事!” “好!” 周恒温俯下身子轻轻在李君额头上亲了一下,鼓起勇气正准备往下挪一下,便能碰到李君的双唇,院子里却在这时传来一阵喧闹,还有女人的哭泣声。 周恒温心中又升起了杀人的心! 李君轻轻推了推周恒温,意思是快去看看。 周恒温忍着怒火,紧绷着脸走出房门,一眼便看到跪在地上的李飞,紧紧抱着已经哭晕过去的小九身边的嬷嬷。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小九身边的嬷嬷正是李飞苦苦寻找了二十年的母亲吴氏! 当年,吴氏带着李飞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被族人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想将母子四人分开卖,能多卖些银子,吴氏死命的护着孩子,玩命的给人牙子磕头,几个孩子也哭喊着,人牙子哪里会心软,只是先安抚住母子几人,想着先离开吴地再说。 吴氏没有给人牙子机会,当晚便带着三个孩子跑了,可又不敢回到家中找李飞,只好东躲西藏,饥一顿饱一顿,只敢露宿野外,不敢进城。 就在李飞各地找寻母亲与弟妹的时候,吴氏带着孩子始终在吴地过着几年野人般的日子,后来终于在临近京城的郊外开出几亩荒田,日子刚安稳几年,李飞的弟弟妹妹也都长大成人了,京城乱了,吴氏便带着子女跟着人群逃难到燕地,因李飞的妹妹长的有几分秀气甜美,便被流民中的几个壮汉看中了,想要抢了去,吴氏与两个儿子死命的护着,被几个壮汉打的不轻,可三人依旧不松手,吴氏口中喊着 “只知道欺负老实人的孬种!打死我们,看你们能活到几时!” 李飞的大弟弟也喊道 “想欺负我妹妹,便先将我们哥俩儿打死!” 当时周恒温便在不远处,本来没想管这等闲事,可听到这两句喊声便让人将吴氏母子四人救下,当时也正赶上方氏因小事把小九身边的嬷嬷打伤,周恒温收到消息,便将吴氏和李飞的妹妹安排到小九身边,两个弟弟不能去做太监,便安排在四王子府里做起了小厮。 吴氏得了周恒温的恩情,对小九呵护有加,方氏看着碍眼,几次想要收买吴氏,都被吴氏骂了回去,方氏哪是好得罪的,没过多久,周恒昌就到玉清小筑‘看望’小九,顺便看上了小九身边的小宫女,李飞的妹妹,当天便要带走,小九勇敢的说了不,可丝毫不起作用,李飞的妹妹还是被周恒昌强行带走了。 李飞的两个弟弟知道了,便跑到三王子府要人,被三王子府上的人一顿揍后关押了起来。 方氏又命人找吴氏,你三个孩子都在我手上,你听不听话?吴氏是个知恩图报的,而且这十几年的辛酸苦楚,练就了她坚毅刚烈的性子,她对来人说 “你们有本事就杀了他们,不然,等四王子来看郡主,我定要讨个公道!” 方氏怒极,便命周恒昌好好折磨吴氏的三个儿女,命留着便好! 等半年后,周恒温赶回来看小九,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先是找到了周恒昌,周恒昌倒是很识相,笑呵呵的将三人送还给周恒温,还说不过是几个奴才,看在周恒温的面子上才留了这三人的命,莫要因为这事伤了兄弟间的感情,那时周恒毅还活着,晋王的儿子们还能保持面子上的和谐。 周恒温冷笑,命人先把三人送回去诊治,然后对周恒昌说 “我的奴才跟你的奴才不一样,我的奴才若是伤了一处,我便让你的奴才伤十处!” 周恒昌以为周恒温只是说说,吓唬吓唬他,哪知仅过了一日,周恒温便带着人打进三王子府,周恒昌这才知道,周恒温可不仅仅是吓唬! 这次的损失让周恒昌跟方氏抱怨了很久,只废掉了周恒温三个人,周恒温却是废了他几十人! 方氏找晋王告状,晋王问“你做了什么?” 方氏说“不过是几个奴才罢了,兄弟之间何至于此!” 晋王又问“你做了什么?” 方氏解释道“几个不听话的奴才,我让恒昌帮着管了管……” 晋王还问“你做了什么?” 只是语气已是冷了不少。 方氏这才觉出这状怕是告不成了。 可李飞弟弟妹妹的身体也好不起来了,李飞的大弟弟双腿都废了,二弟弟瞎了一只眼,废掉了一只胳膊,而妹妹,今生都没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周恒温将他们养在府中,不是奴才,而是如宾客般被伺候着,敬重着,而且,周恒温还为李飞两个弟弟娶了媳妇儿,吴氏这两个儿媳妇儿都是孤儿,人品性情却极好,这几年也陆续为李家添了丁。 周恒温也算用心了,吴氏对小九自然更加维护照顾,奈何吃穿用度都在方氏手中掌控,平日里没事就派人过来教小九规矩,吴氏也不是只知道维护,她对来人说 “若是郡主哪次学习规矩时晕倒,或者伤了,方侧妃那里是没事,你们还有没有命在就不知道了。” 这是实情,因为九郡主被周恒温杀死或者打残的奴才可不少,谁心里还没个数,反正方氏也不会真的来看,折磨小九时,来人也会手下留情,不然,小九身体不会先如何,精神怕是要先崩溃了。 再说回今日,吴氏那日身上也被砍了几刀,在东厢房养了几日上,小红一直伺候着,吴氏也没出过屋,今日听说温郡王来了,吴氏想着怎么也要行礼问安,这才挣扎着起身,让小红搀扶着东了西厢房,哪知在院子里看到了李飞,正和道士神采飞扬的聊着刚才在王府内的痛快! 吴氏不敢信,只一遍又一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李飞,李飞感觉到目光,扭头看了过去,二人都怔住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各自的道理(二更) 近二十年未见,曾经的容颜虽依稀可见,却抵不过年轮的修刻,吴氏或许出于一位母亲的敏感,李飞却是源于执着,近二十年的执着,早就将母亲的模样深深的刻在脑子里。 吴氏浑身颤抖着,李飞浑身僵直着,老道瞪着牛眼,像是发现了端倪,惊讶的不敢出声,裘成业和陆海换去带血的长袍,也在这时来到院中,还有老和尚,周东周南本就在院中,大家都被李飞与吴氏的样子惊到,却都不敢出声询问。 等了许久,吴氏才颤抖着声音,试探的问了句 “是……老大?飞哥儿?” 只这一声,李飞便真的飞了过去,扑通跪到吴氏身前,大声的喊了一句“娘啊!儿子找你们找的好苦啊!” 吴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还没等说话,便昏厥了过去,李飞吓得魂飞,紧紧抱着吴氏,只知玩命的喊娘,小红站在一边更是不知所措,道士赶忙扯着脖子喊 “老胡呢?快把胡大夫叫来!” 众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整的有点蒙,道士一声喊才都反应过来,有上前掐人中的,有去找胡大夫的,周恒温便在这个时候推门出来了。 …… 李君知道了,高兴的直掉眼泪,众人在道士添油加醋的讲述后,也知道了李飞二十年千里寻母的故事,无不唏嘘,老和尚感叹世事皆在因果之中!道士不乐意听 “老和尚,既有因果,那晋王怎么还好好的活着呢?” 老和尚笑了笑,看你了看李君道 “晋王的因果在女娃儿身上!” 李君没兴趣理会老和尚的故弄玄虚,她眼下只关心李飞母子,忙问胡大夫吴氏的身体状况,胡大夫笑道 “吴氏无事!李飞守着呢,姑娘放心!” 屋里这些人此时都忘了刚才意气风发的去王府出气的事,只你一嘴我一嘴的评说李飞和吴氏的遭遇,道士无意间抱怨了一句 “老四,不是我说你,刚才抓住那个周恒昌,只阉割了他,实在是轻了!看看他们娘俩儿把李飞一家害成什么样!刚才就应该听我的,连四肢都废了,只让他留口气躺在床上受罪!” 道士说着说着便看出众人的表情愈发的不对,声调也越来越小,老和尚却在这时起身,边说边往门口走“人老了,需要休息!” “去哪休息?”李君淡淡的问。 “自然是回屋歇着。” “干什么累着了?” “没干什么,就是老了,老了就得多注意休息……” “去趟王府没干什么?” 老和尚已经准备推门了,不由得哀叹一声道 “也罢!女娃儿啊,你也得通通人情,大家憋了这几日没去惹祸,今日郡王带头,我们只是顺带着出出气,不然,真憋出病来,可如何是好?” 道士极是赞同 “老和尚难得说了一回人话!正是此意,丫头,就说你有你的打算,可这口气你得让我们出!不然就是你不讲理了!再说,有老四在前面顶着,我们去不去的不大显得出来。” 周恒温坐在床上,心里这个气呀!这个时候甩锅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强!刚才在王府里,就数这几个人最是勇猛!怎会显不出来! 李君叹了口气道 “我知你们大家都很担心我,可如今咱们在信阳,若是在燕地,你们就算把天捅了个窟窿,我也能保你们无事,在信阳就不同了,凡事必须谨小慎微,吃点小亏不要紧,要着眼大局!” 道士瞪眼道 “你这叫小亏?!” 李君耐心的劝说道 “不过就是多留了些血,身上多几道疤,可得到的更多呀!你们想,这次闹这么大的动静,以后的王府我还能去吗?是不是有借口避过了很多麻烦?再者,经过这一闹,那些人会如何想我?还有谁敢没事招惹我?再者,我病倒在宅子里,想偷着干点啥不行?咱们一共在信阳也待不了多久,时间紧任务重,不偷偷摸摸的干点轰轰烈烈的事,都对不住这一趟千里跋涉!而最重要的是,小九带回来了,咱们便真的没有顾忌了!可你们一闹结果是什么知道吗?” 李君此时的面色或许是因为激动,有些潮红,精神也不再萎靡,说了一大段仍旧精神,道士起身很紧张的问 “丫头,你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周恒温一脚揣在道士身上,道士一屁股坐到地上。 “狗嘴吐不出象牙!” 柳翠气愤的为周恒温的行为配音。 道士像是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太好,拍拍屁股站起身来,竟是没跟周恒温计较。 李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不是我回光返照,是一想到你们痛快完,我又得替你们收拾烂摊子就着急!你们想,方氏咱们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也就这点本事,这一年咱们收了她多少人?她还能剩多少人?晋王为了平衡关系,总要立个人在咱们面前,你们说是这位咱们知根知底的方氏好,还是换一个咱们什么也不清楚的什么氏好?” 众人都不说话,垂着头认真的听着。 “你们若是不闹,晋王罚了她,再让她出面道个歉,我再给个台阶下,这事也就过去了,接下来,咱们便可以可劲儿的欺负她,甚至利用她的愚蠢和急躁尽快的达到咱们的目的!可眼下,咱们把脸撕的这样破,怕是没办法复原了,晋王势必要再立起一位来,到时,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丫头,就算我们没去找方氏算账,你都伤成这样了,晋王还会继续留着方氏?” “道长是不太了解晋王,莫说女娃儿伤成这样,就是他自己的亲闺女伤成这样,他看他可会如何?除非对他自己利益有影响,不然谁死谁活他不会关心!方氏是郡王的仇敌,有她牵扯着郡王,晋王自然觉着再好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换人!” 周恒温皱眉探究的看了看老和尚,不知道为何这位和尚如此了解晋王。 老和尚也看了看周恒温,洒脱一笑道 “郡王不用好奇,我认识晋王时,还没你呢!有了恩怨,便多些了解,时候到了,你们自然知晓!” 周恒温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道士很同情的道 “老四,你这个爹……还不如没有呢!” 没人理会道士,李君说了一堆话,终是有些撑不住了,只听她虚弱的嘱咐道 “之前,晋王巴不得我与方氏斗的你死我活,之后,不管他立起谁来与我周旋,你们都要小心行事,在不了解对方之前,万事谨慎!” 周恒温朝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便一个挨一个悄悄的退了出去。 李君闭着眼,皱着眉,胡大夫的安神药起了作用,她想睡,可伤口的疼痛又让她睡不踏实,她紧紧闭着嘴,生怕一时管不住,疼的呻吟出声,平白惹周恒温着急。 周恒温哪能看不出来,他受过不知多少次伤,伤口的疼痛他再清楚不过,看着李君痛苦的样子,他多希望躺在这里的是他自己,哪怕再多上十几刀,他也愿意! 而如今,周恒温能做的,只有握着李君的手,陪着她慢慢熬过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父子间的对话(一更) 时间一点点过去,李君终于睡踏实了,周恒温轻轻走出房门,柳翠,胖丫,芸娘和慧娘便进了东屋。 周东走到周恒温身侧,低声道“王爷派人来催过三次。” 周恒温点点头,没有说话,直奔胡大夫住的前院厢房。 胡大夫正在忙着配药,不仅要配李君的,还要配九郡主的,还有吴氏的,见周恒温进来,刚要放下药行礼,便被周恒温拦住。 “我来只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药能减少疼痛?” 胡大夫想了想道 “不瞒郡王,给姑娘的药里,我稍稍的加了些止疼的药,但也只能加少许,多了对人身体无好处!姑娘也知道,还特意嘱咐我尽量别用,我只能将每晚的安神药加大剂量,先让姑娘晚上睡好,白天,也只能忍着!况且,最疼的那两日已经过去了,姑娘那段时间睡睡醒醒的,也算是少遭了些罪。” “还要疼几日?” “唉,姑娘身上的伤深浅不一,浅的那些怕是已经开始痒了,这又疼又痒的才是难受……” “我问你还要几天?!”周恒温有些恼怒胡大夫答非所问,他听不得李君要受的罪,胡大夫偏还想说的再细致些。 “怕是还要再遭三五天的罪,不过会一天比一天轻!” 周恒温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门。 若是有办法,胡大夫不会不用,这里的人对李君的在意,周恒温是知道的。 周恒温站在院中,抬头望着天,他这才发现已经是漫天星辰了,之前他竟连天色都没注意到。 …… 周恒温没有马上去道观见他的父王,而是又去了趟王府,到他母妃住过的院子里坐了坐,又到他大哥的府邸门口坐了坐。 等在道观的晋王得了禀报,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他一直都觉得周恒温年少冲动,这时候去他母妃和大哥的故地是何意思?会不会就此撂挑子不干了呢?晋王心里直打鼓,让他马上选出一人替代周恒温,他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更何况吴地,蜀地都已非昨日模样,晋地一旦发生什么大的变动,怕是这两地联手梁地攻打晋地也说不定! 晋王第一次紧张到坐立不安,他一直认为所有人都在他的掌控中,今日却发现,他根本掌控不住周恒温,换句话说,周恒温一旦发起脾气来,不管不顾,鱼死网破的劲儿,他管不了!这便是祸患! 所有的女人和孩子,晋王的宗旨都是自生自灭,今日他第一次生出杀掉周恒温的念头,便自此开始生根发芽! 只不过,晋王清楚的知道,眼下可不是能杀周恒温的时候,杀了他便等于自杀!要先哄,哄好了,等他拿下梁地之后…… 周恒温快到子时才来到道观,晋王竟是一直等着,他倒是想给这个儿子点颜色看看,不见!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儿子也敢扭头就走,不见就不见! 屋内灯火昏暗,晋王疲态尽显,周恒温面色凄苦,屋内若是再有第三个人,便会明显的感觉到,这父子二人在比苦! 你看爹爹多可怜,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你看儿子多可怜,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 父子二人沉默了很久,晋王实在撑不住了,便先开了口道 “你莫再气恼,方氏你也惩处了,那位李姑娘也无大碍,你安心的回去尽快拿下梁地,加官进爵,看以后谁还敢对你们如此猖狂!” “如何安心?我在前方浴血奋战,有今天没明天,我的女人在我自己家门口被人砍伤,父王!我只想知道,我图什么?!” “图什么?图祖宗基业的传承!图周家江山的稳固!” “周家给我什么了?” “你!” “父王有这么多儿子,他们守在父王身边,每日舒坦的过日子,我却在拼命!可拼命之后,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孤知道你心有怨气,这样,你八弟为人还算刚勇些,你好好带带他,也算多个人为你分忧!” “多谢父王!” 周恒温赶紧跪下磕头,晋王假意拦了一下,心中不无得意,这可是周恒温自己要求的,可怪不到他! 然后又慈父般的训斥道 “好了,别使性子了,赶紧回去休息,尽快回去拿下丰城才是正事!” “是!我明日便带八弟回兵营,将众将军交接给八弟,八弟定不会辜负父王的期许!” 周恒温说罢,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就要走,晋王这才反应过来,怒喝了一声“胡闹!” 周恒温只得重新跪坐在蒲团上,莫名其妙的看着晋王。 晋王心中这个气呀!他想让老八进兵营,又没让他现在就接手,他接的了吗?!而周恒温的意思也很明确,你要往我的军营里放人,我就直接放权! “老八哪里能担得起这么大的担子,还是先让他在别处历练下再说吧!你不要老想着带着媳妇儿避世隐居!就算你不在意富贵荣华,孤还舍不得自己的孙子受那农耕之苦呢!” 周恒温刚要开口说话,晋王一挥手,不耐烦的道 “你莫要解释,等你拿下梁地,孤不仅为你风风光光的办了婚事,封王进爵,还会给你个藩地,到时你也算继续为孤分忧!” “父王知道,我不在意这些!我只在意李君在信阳时的安危……” “浑话!方氏愚蠢,还能人人都愚蠢?放心吧,王府我会换个人掌权,不会再有这种发生了!” “父王也知我的性子,恼了之后不管不顾,我怕李君一旦出事,晋地血流成河!” 晋王气得差点再次掀翻旁边的八卦炉,这是周恒温明目张胆的威胁! 周恒温没等晋王说什么,又磕了一个头,起身直接出了房门,剩下晋王随着烛火的摇曳,身子也跟着摇曳,差点被气晕过去。 …… 周恒温并没有如晋王期许般的尽快赶回军营,而是踏踏实实的陪着李君熬过了疼的厉害的那几日后才离开。 周恒温确实一时无法对他爹如何,可让他老人家气一气,急一急,愁一愁还是能做到的。 晋王也没辜负儿子的一片苦心,那日被气得卧床了两日,知道周恒温一直没走,又急得满嘴起泡,本以为老八相比较其他儿子能强一些,叫来聊了聊才发现,也就是比其他儿子强一些,可比周恒温差的还远着呢!想要短时间内取代周恒温,怕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可道长说不让他生气,也不能着急,只有清心寡欲才能发挥丹药的最强药力,怎么办?晋王觉得只有多吃丹药才能抵消耗损!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刻不得闲(二更) 周恒温走的时候,李君已经能下床溜达了,伤口愈合的也不错,身边的人也都安心不少。 李君本想把李飞的弟弟妹妹都接出来,再买一处宅院,让他们一家子住在一起,弥补下二十年的离愁,可仔细一想时机不对,李君如今正是需要谨小慎微的时候,多一个人便要多一份保护,方氏之后晋王会安排谁来对付李君?那人会用什么手段?李君尚且不知,如何能确保李飞家人的安全? 至少住在郡王府里是安全的! 李君找来李飞,跟他解释了一下,李飞自是明白事理,郡王府他可以随时去,一家人的团聚不急在一时,李君担心他家人的安危,李飞也担心李君的安危,更可况,李飞已经很知足了! 晋王没让李君等多久,新的侧妃诞生了! 晋王大概是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小范围的传播了一下,方氏因德行有失被降为妾室,苏氏温良恭谨又育有品貌皆佳的八王子,晋升为侧妃。 李君收到消息时只觉得耳熟,还是道士提醒道 “这个苏氏便是那许恒的表妹!” 李君这才想起来,之前让人查许恒的背景时,确实是提过许恒表面上与八王子这个外甥亲近,实则是晋王的人,苏氏的姑母便是许恒的母亲,许峰的嫡母。 李君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身侧的桌子,心中想着晋王立起苏氏和八王子,一共是几个意思呢? 晋王府凤翔宫,新主人苏氏歪在塌上,心中也在琢磨着李君。 苏氏比方氏年轻几岁,长相甜美,笑起来嘴角处还有两个梨涡,一张讨喜的娃娃脸让岁月年轮都做出了让步,比起方氏的威严,苏氏更显柔和,像是更易亲近。 然而伺候在苏氏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位主子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苏氏并没有因为晋升而欢喜多一会儿,晋王便派人来交代了第一个任务——将李君与九郡主接到王府居住! 晋王的想法,苏氏只猜对了一半,她觉得晋王是想把李君和九郡主控制在手里,实际上晋王觉得只要在信阳,就等于在他手里,只不过在王府中更妥当罢了,而另一个原因却是给周恒温添堵! 哪能只有儿子气老子,老子也要气气儿子!顺便也考察下苏氏的能力,女人嘛,晋王有的是,总有一款适合李君! 苏氏并未轻敌,连方氏都败了,她怎会不小心谨慎! 她积极的收集李君各方面的信息,想尽快了解李君的脾气秉性,找到软肋,才好出手! 晋王可不会给她太多时间,而凤翔宫她能不能踏实住下去,便要看她能不能完成晋王交代的这件事,至于晋升的喜悦,便留待那时再庆祝也不迟! 而眼下,关于李君,苏氏从所有得到的消息中总结出两条,一是蛮横,二是护犊子,苏氏闭着眼想着该如何利用这两点。 趁着苏氏还没想到要如何做,李君本可以消停的养养伤,大家想尽办法不让李君思虑过多,但脑子长在李君头上,谁管得住呢?看着每日李君又开始发呆,众人都很着急。 这时,悦儿三叔苏明瑞被周东的暗卫找到了,周东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李君,说了怕李君操心,不说怕耽误李君的大事,周南又跟着周恒温走了,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周东正犹豫着,被道士看到了,道士追问之后很是气恼。 “要我说你什么好?这种事还用犹豫?这是喜事儿,虽说悦儿那丫头眼光不咋地,可也是喜事!是值得高兴的事,你不想让丫头高兴高兴?真是!” 说罢,也不等周东解释,直接嚷嚷着就进了内院。 “大喜事!丫头,大喜事啊!” 周东想喊住道士,可已经是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进了内院。 听说有喜事,众人又齐聚李君的正房,等知道了是什么事,陈雷的脸上便没了笑容,柳翠几人也没有开心的表情,道士很是纳闷。 李君自然很高兴,她要在走之前把悦儿的婚事办了,时间不多了,可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 首先便是先弄清楚苏明瑞的为人,跟他讲明利害关系,看他愿不愿意让悦儿在他那里出嫁,若是愿意,便要安排一次偶遇,才能有后面的事,李君可不喜欢难为人,若是不愿意,李君还得想想别的办法。 然后不论苏明瑞愿不愿意,李君都要把悦儿的大伯扔到大荒山里去,既欺负过陈氏母女,就该去受些罪! 在这期间,若是被那位新上任的苏侧妃知道了,她会做些什么事呢?李君的脑子哪里能得闲! 李君让周东尽快将苏明瑞带过来,她要亲自跟他谈一谈,陈雷马上拦住周东,然后很是郑重的对李君说道 “姑娘,悦儿的婚事还是再等两年吧!眼下不是准备这些的时候!” 李君微微一笑道 “老先生不用担心我,没有悦儿的事,也一样有这事那事,真说做到少思虑,我怕是要彻底的不用思虑了!就让我思虑这几年,往后日子太平了,我便只做个闲人,任事不管!” 陈雷摇了摇头道 “你不用糊弄我,悦儿的婚事若是如普通人成亲一般,我自会张罗,也让姑娘跟着高兴高兴,可如今咱们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悦儿的三叔还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明知是你身边的人,王府那边怎会坐视不理?万一查出什么,影响了姑娘和郡王爷的大事,那才是得不偿失!姑娘就听我一句,就让悦儿再等几年吧!” 悦儿也上前拉起李君的手,红着眼眶道 “好妹妹,姐姐愿意再等两年,你就不要再为这些事忧心了!” 李君拍了拍悦儿的手,轻声道 “你愿意等,我不愿意呀!既然不知道明日会如何,不如就把今日过好!只你这件事,还不能把我愁成什么样,只要咱们事先安排妥当,时间选的恰当,就算最后那边查出了什么,咱们都已经离开了,怕啥?” 陈雷刚要开口便被李君直接拦住了。 “老先生莫再劝了,悦儿的婚事必须办,看着她们一个个嫁出去,我是打心眼里高兴!有什么困难咱们一起克服!再说,事情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若是危险很大,老先生想想,以我的性子,必然会先提出过两年再说。” 陈雷想想也是,李君确实不是个莽撞的人,他这把年纪了,若是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悦儿出嫁自然是再好不过,便没再坚持,只说跑腿的事大家做,李君只需说出来,有事也要大家一起商议,李君自然笑着应承。 第二百六十八章 频繁的试探(一更) 道士并不知道苏明起的事,等他听出悦儿的婚事不是这么简单时,才想起来问周东到底怎么回事。 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道士才明白自己莽撞了,若是悦儿的三叔一直找不到,丫头也就不用劳力费心了。 李君这边等着与苏明瑞见面,苏氏派来探病的赵嬷嬷领着宫女和一大车礼品却先到了。 赵嬷嬷是苏氏身边最得力的嬷嬷,见到李君恭敬有加却又不带任何讨好之意,说了一堆吉祥话,又送上一堆珍贵药材和礼品,便告辞了,没有多说一句旁敲侧击的话。 但李君知道苏氏已经开始试探了。 赵嬷嬷一行人前脚刚走,周东带着苏明瑞就到了。 周东带着苏明瑞到了李君的正房,李君等在正堂中,周东上前低声说了句“无人跟随。”便退了出去。 苏明瑞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周东讲了事情原委,知道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娘俩儿已经不在了,苏明瑞竟激动的差点当场下跪,又听说李君要把他大哥带走,一时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当时周东便想,这真是一个老实人,怕是平日里被自己这位大哥欺负的够呛! 所以,当苏明瑞见到李君时,便像是见到恩人般,跪地就磕头,虽说他觉得直接进内院不太守规矩,可恩人就是恩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李君坐在上首,由着苏明瑞磕了三个头,这才让他起身坐下,这期间李君一直在打量苏明瑞,三十多岁的年纪,华发早生,脸上的皱纹也不少,想来这些年的日子也不好过,只是眼神中除了紧张而显出的慌乱外,竟是澄清而无杂念,确实是个憨厚老实的! 李君也没耽误时间,直接便问了可愿意让悦儿从他那里出嫁,苏明瑞赶忙回答道 “来时那位周大人已经跟我说了,这是应该的!苏家,苏家现在也只有我这里了,应该的!” “你知道我是谁吧?” “知道。” “悦儿若是从你那里出嫁,怕是会给你添麻烦。” “再是乱世,再不讲道理,我自家的侄女出嫁还能犯了谁家的忌讳?” 李君盯着苏明瑞看了看,三叔怕是真的没想那么多,或许也想不到。 “姑娘,”苏明瑞被看得更加紧张“二嫂与悦儿之前命苦,我,我帮不上,如今悦儿要嫁人了,这事就得我来张罗!” “好!悦儿从你那里出嫁,怎么做会有人教你,嫁妆我来准备……” “那不行!我虽没什么钱财,可,可砸锅卖铁也会为侄女准备好嫁妆,不让婆家看低了她!” 李君看着苏明瑞坚定的表情,只轻轻叹了一口气,老实人若是一根筋了,也很麻烦,还是让周东慢慢劝吧。 后面的事,李君就交给了周东,即便是叔侄俩偶遇,也尽量低调处理,只求有个人证物证的就好,时间若是拿捏的好,到婚礼之前才被发现是最好的了!至于陈雷和陈氏,苏明瑞一直不知他们就在信阳,对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边周东与苏明瑞联系着,这边,王家人也开始跟陈雷,陈氏见面,商讨婚礼的事。 李君没再参与,因为她要与苏氏周旋。 自从那日赵嬷嬷来探望了李君后,赵嬷嬷每日都到,今日带些补品,明日便拿些炖品,后日就是一些点心,总之,日日不停歇的来报到,却又什么都不提。 李君也有耐性,你来我就笑脸相迎,你不提,我也不问!送来的东西,照单全收,总之,你恭敬,我客气,和谐得很! 如此过了五六日,苏氏便沉不住气了,她倒没想过几样东西就能让李君感动,但是以她目前对李君的了解,冲动且易怒,她日日派人过去,李君早就该不耐烦了,早就该问赵嬷嬷这是什么意思,赵嬷嬷才能趁机哭诉苏氏的难处,探探李君如何才会同意回王府。 可这么多天过去了,李君的态度始终如一,是她看错了?还是李君经过了之前的事,也有了息事宁人,好好相处的心思? 苏氏认真想了半天,觉得应该是后者,这也说得通,毕竟是要嫁进王府的,方氏确实与周恒温有仇,可她没有,李君为何与她对立? 想到这,苏氏觉得只要再添一把火,递个梯子,李君带着九郡主回王府便指日可待了。 李君当然稳得住,她本来就在耗时间,周恒温攻打梁地的进程也在配合李君的时间,而李君除了等秋收,还要等裘月生的边关修建进程,等到大苍关修建完成时,裘月生手里十几万大军便可全力帮助周恒温! 眼下,李君得到的消息,大苍关因准备充分,人员充足,又舍得花银子,从去年深秋开始,到现在,除了三九天实在开不了工,其他时间都是紧锣密鼓,目前修建完成一小半,预计年底便可完工,比李君预计的快了不少! 而燕地在今年春耕时,会大面积的种植土豆!而那些鸡鸭,猪羊的饲养地,也要大面积扩建!还有各种修路搭桥,张庶来信也讲了,如今不少流民从齐地逃到燕地,依照牛山县的先例,又在平昌城,保安城附近建起几座村落,大片荒地被开垦出来,若无天灾,今年的收成确实可以期待一下! 李君把自己当成诱饵送到晋王嘴边,只为了给燕地和大苍关争取时间!在这期间,能消消停停的岂不是最好?别人不找事,李君乐不得的清闲,她可以背地里给晋王添堵,然后等到快走时,把悦儿的婚事一办,最后再一块儿逃跑,到那时,就算查出什么来又有何用? 可惜,李君想拖,有人可拖不起! 就在赵嬷嬷依旧雷打不动的来探望的第八天夜里,李君住的巷子里一阵阵的喧闹,炒得李君觉都没睡好,早晨醒来,府衙便派人来请罪,说是昨夜死牢里被劫走了个死囚,是个杀人惯犯,这次劫狱成功,怕是同伙不少,昨夜追捕过程饶了贵人休息,特来请罪。 李君只说无事,便送了客,什么都没问! 来人准备好的一大堆吓唬人的说辞,只能憋在肚子里。 第二百六十九章 苏氏的算计(二更) 这么一闹,李君也知道了苏氏的意图,她想将李君和九郡主吓唬回王府,李君笑着摇头,这些人总是小瞧她,都说乱世出枭雄,她觉得自己遇到的都是狗熊,齐王的懦弱,吴王和蜀王也强不到那去,若不是这次有周恒温的人在里面穿针引线,吴王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也许用不了多久便又会换人了,而蜀王如此轻信老和尚,又能有多少智商? 再说梁王,战乱一开始便迫不及待的进攻晋地,至少打之前先了解一下,晋地有个大王子领兵,能力如何?打不打得过?‘趁火打劫’的想法是对的,可也得量力而为,结果弄得自己损兵折将,元气大伤,还白白送给晋王攻打梁地的借口,何止是得不偿失啊! 最后说说晋王,李君觉得,这是一位不论在思想上还是行为上都不太正常的王!他对自己有迷之自信,他不信任任何人,可却信常人一听便知是谎言的长生不老!他心中无情,连儿女都不曾放在心上,却总想着在人心二字上下手! 李君甚至想过,若是敌方暗地派人来策反晋地的大臣,怕是很容易成功,跟着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主子,何谈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明日还能不能保命都说不准,他的自信源自何处呢?除了手中的生杀大权,晋王一无是处! 乱世!或许还没乱到头,又或许,正因为都是狗熊,天下才会乱这么久,不然怕是早就平定了。 所以李君想,正因为如此,这才有了她蹦跶的余地,若各个英明神武,她怕是一出山就领盒饭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苏氏的意图,李君更加不着急了,你们喜欢演,我看着便是。 接下来两天的夜里,巷子里一直打打杀杀的,李君觉得好笑,真说逃犯在这附近,那还不当天就拿下了!还用等每天夜里准时出来打卡? 赵嬷嬷依旧每日过来探望,也开始表露出无限的担忧,李君只说没事。 苏氏以为给李君个借口,李君便会屁颠的回到王府,与她把关系搞好,做出一副待嫁的模样,哪知又是石沉大海般,一点动静没有。 没办法,苏氏只好想到亲自劝说,哪个女人不想要体面?李君现在最缺的就是出身,这个苏氏给不了,可体面,苏氏给的了! 巷子里的逃犯不知道抓住了没有,李君却是收到了苏氏的邀请,邀她带着九郡主明日到王府赏花…… 小九在李君这少了烦心的事,又有胡大夫为她调理身体,只十几日的时间,面色却是明显的好看了不少,身上也开始长肉了,走路也不晃了,可把吴氏高兴的不行。 可胡大夫私底下却对李君说,小九的身子从小到大亏得太厉害,怕是难长寿!李君理解就是长期的营养不良。 方氏虽不再下毒,却伤了小九的脾胃,没有经过调理,一味的大鱼大肉,小九反而吃不下去,久而久之,身体越来越差,周恒温还说不出什么,吴氏不知道多少次想要一碗粥,厨房都说不行,永远是大鱼大肉的油腻之物,小九见了便想吐,后来吴氏趁着周恒温回来探望时,提出要建个小厨房,单独给郡主做吃食,这才缓解了一下,可食材上,吴氏是无法把控的,采买是方氏的人,周恒温常年不在,很多事情根本说不清楚,小九的身子便一直被耽误着。 李君可不信邪!在她眼里,小九还是个孩子,只要好好调养,再加上好好锻炼,一定能长命百岁! 于是,小九刚刚站稳,便拜了柳翠为师,李君千嘱咐万叮咛,练功不可过量,定要适可而止,逐渐增加,不然,适得其反。 小九和柳翠都明白李君的意思,每日也只从抻筋压腿开始,小九本性活泼,跟着柳翠,胖丫这几位大姐姐一起,每日笑声不停,李君哪里舍得让她跟着去受那份活罪! 转天,李君只带着柳翠胖丫,芸娘慧娘,便出发了。 这一次,苏氏照例请来了多位夫人小姐作陪,方氏丢的脸,她今日要找回来!不仅如此,她还要给足李君面子! 所以李君到了王府,在内侍的引领下,没走多一会儿,便看见了一身华服的苏氏,她竟带着众位夫人小姐,在半路迎着她。 李君心下了然,笑呵呵的与众人见礼,你们热情我便知礼,你拉我的手,我便虚扶着你,你嘘寒问暖,我便家长里短,你夸我貌美,我便赞你肤白,总之,这一切的礼遇,没能让李君有一丝的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苏氏这才知道,自己怕是又想错了! 李老夫人一家没有来,只因李老夫人前段时间太过为李君忧心,等李君好起来,李老夫人却病倒了,李君命胡大夫去看过几次,胡大夫说倒无大碍,只需静养。 没了相熟的人,李君这次王府之行倒也不算寂寞,苏氏始终拉着李君的手,生怕被谁抢了去似的,到了后花园都未曾撒手。 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又是一日中最暖和的时候,后花园里摆放了桌椅,李君挨着苏氏坐在上首,众位夫人小姐坐在下首,每个人的身前都有热茶点心在桌上。 后花园里的花还未尽放,在绿叶的衬托下,其实并不显得如何姹紫嫣红,反倒是众位夫人小姐的衣裙,颜色亮丽,远望着倒有点花团锦簇的意思。 苏氏说了简单的开场白,意思不过是不要拘谨,想如何便如何,坐不住的小姑娘们可以到花园里走一走,还说自己没有女儿,看见别家的小姑娘就羡慕的不得了,真想有个姑娘陪在身边云云。 李君始终有礼貌的笑着,听着,她觉得这时候,该有人接话了。 果不其然,坐在靠近苏氏位置的一位夫人马上笑呵呵说道 “李姑娘迟早是要嫁入王府的,何不趁着婚前先搬进王府陪陪侧妃,也省的侧妃看着别人家的闺女眼馋。” “就是!”旁边的夫人很认真的道“听说死牢里被劫走了个死囚,诶呦,李姑娘住在外面,别说侧妃,就是我也老是揪着心,眼看就要大婚,真要出点什么事……呸呸呸!” 李君扑哧笑出声来,道 “诸位夫人严重了,侧妃有八王子,也到了议亲的年纪,我这个儿媳妇怎好占了人家正经儿媳妇儿的位置?再说,别说是个死囚,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敌军首领,我也没怕过,诸位夫人着实不用为我担这个心,说实话,有些日子没挥刀杀人了,真还有点想!” 第二百七十章 一招又一招(一更) 花园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李君却没吓唬够“不如侧妃同府衙的人说一说,让我抓逃犯吧!真是手痒的很,上次在王府里,因为是府兵,我也没办法下狠手,只好伤了自己,可若是别人就不同了,这种死囚是不是可以直接杀了?” 李君眼睛放光的看着苏氏,样子很是迫切,苏氏心里怦怦直跳,面上却是宠溺的拍着李君的手,温言劝说道 “你这孩子!竟说些孩子气的话,你说话就要嫁进王府,可不能整日喊打喊杀,应多学学琴棋书画,读读《女训》《女戒》。” “苏侧妃这是真心疼李姑娘,不像有的人,一味只知打压……” “就是!李姑娘巾帼不让须眉,那是真的上过战场的人,可战场总归与家宅后院不同,李姑娘迟早也是要相夫教子,主持中馈的,苏侧妃若是不提这些,也没谁能说什么,可就苦了李姑娘,到时免不了被人笑话,苏侧妃对李姑娘真是好!” 李君笑眯眯的看着说话的夫人,频频点头,可就是不开口接话。 “我倒觉着李姑娘真是应该搬进王府来,侧妃可不要怪我给您找麻烦,我是越看李姑娘越喜欢!李姑娘无父无母没个依仗,想起来就让人心疼,侧妃又膝下无女,李姑娘何不把侧妃当成母亲般孝敬,多了依仗不少,也多个人疼!” “正是这个理儿!咱们都是过来人,李姑娘怕是还不知道这深宅大院里的艰辛,没个娘家可不行!真是让人欺负了去,连个帮着说话的人都没有!” 李君认真的听着,突然说了句“没事!谁欺负我,我杀了她就是,省事还简单。” 花园里又安静了。 李君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解释道 “你们别担心,虽说我脾气不好,但我不会杀你们!等温郡王忙完他的事,我们就住到山里去,平日里咱们也没有交集,更说不上你们得罪我,所以你们不用怕!” 不解释时,几位夫人的面色就已经很难看了,李君解释完,几位夫人面色苍白的齐刷刷看向苏氏。 李君紧张的拽了拽苏氏的衣袖问“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苏氏心中正在气恼,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个乡下丫头不但不吐口,竟还吓唬上了!可谁不怕?若是没有半个月之前的那一出,或许大家还只当李君吓唬人,可在座的当日都在场,那场面怕是一辈子也忘不掉,李君说她敢杀人,谁不信?若是别人的媳妇儿还好说,偏又是那个混世魔王的媳妇儿!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管苏氏心中有多着急,多气恼,她依旧保持着和煦的微笑,两个梨涡依旧甜美,只是因为僵硬,嘴角有些抽搐,李君看到,竟是心有不忍起来,可听了苏氏后面的话,李君不禁连连冷笑。 “这孩子怕是嫌王府规矩多,也罢,亲不亲近的不在住的远近,常来王府看看我,我也知足!只是……郡王府里之前那些姬妾,唉,说实话我是真不想管,可郡王当初说轰了出去便都撵走了,怎么说也是伺候过郡王的人,且娘家也都是清白人家,虽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可郡王还是草率了些,如今人家找到我这,晋王府的脸面总还是要的,我也只能先将人接近王府里,等你过了门,你想着如何安置吧,哦,对了,郡王之前养在外面的一个女人最近身体不太好,唉,也找到我这里,我也只好先接近王府,也等着你和郡王完婚再交由你安置吧” “这事去年闹得确实不小,听说有个妾室的爹已经是五品同知,虽说给了不少安置银子,可这般将人家女儿送回去,谁能干?”一位夫人赶紧接话道。 “可不!听说那位养在外面的,已经跟了郡王五六年了,至今没给个名分……” 现在换李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她冷冷的看着几位仍旧津津乐道的夫人,她不想听,却忍不住的仔细听,心里的那个醋缸便粉粹性爆裂了。 “郡王不要的,我也不会要!侧妃愿意留着便留着吧,至于那位养在外面的女人……郡王能养她五年就能养她到死,侧妃还是哪来的送回哪去的好!” 李君面无表情,她可没有苏氏的功夫,心中已经怒的不行,还要强装无事,保持微笑,至少这些人不配让她有这种应对。 正说的带劲的几位夫人被李君的话打断了,她们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李君,又看了看苏氏。 苏氏这回心里可美的不行,有这几个女人在手里,她就不信李君在外面还能踏实住着!一个想要飞上枝头的麻雀,最怕的莫过于谁把这个枝头给占了!温郡王总还是要回来的,若是不小心与这些女人旧情复燃,这个乡下丫头怕是哭都找不到调!除非……紧紧盯住! 苏氏心里美,面上却极为难的道 “唉,我就说不想管,可偏在这时候,这种事落在我手里!好孩子,听我句劝,男人都一样,要顺着,要大度,要忍让,他一时气恼将人都轰走,你将人接回来,他只会觉得你好!再说都是伺候了他好几年的人,哪能一点感情没有,与其等他偷偷找回来,不如你把在手边仔细盯着,咱们这种地位的人家,最忌讳有庶长子!” “侧王妃真真是,唉,亲娘也不过是把话说到这份上吧,李姑娘可真是有福……” “可不是,若是说战场上的事,咱们这些人都插不上话,可论起家宅后院这些事,李姑娘,你可要听侧妃的话,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李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颇有些无力的道 “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被这时暖时冷的春风一吹,有些不大舒服,今日我就先回去了,各位尽兴吧!” 苏氏赶忙又是一顿嘘寒问暖,还特意派了暖轿将李君送到二门处,亲眼看着李君出了王府的大门,这才得意的笑了笑,心道“我看你能忍几天!” …… 第二百七十一章 吃醋的威力(二更) 李君确实觉得不大舒服,回到宅子里还没等胡大夫诊脉,便发起热来。 道士站在院中,气得哇哇叫,嚷嚷着要去烧了王府,老和尚递过去个火折子,说 “去吧,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道士没理那个火折子,而是认真的问老和尚 “你说丫头是不是跟王府犯冲?怎么一去就倒霉呢?” “这种事道长应最擅长,想来是勘破了玄机,才要去烧了王府,老衲在这里为道长祈福,道长快去吧!” “老和尚!你的慈悲心呢?如此盼着我去送死,成佛之路不走了?” “原来道长也知是去送死,老衲还以为道长有通天的本事,可保无恙!” “我就过过嘴瘾,碍着你念经了还是碍着你打坐了?等等,老和尚,你一个出家人却与蜀王关系非浅,却从未听你提及缘由,是何缘故?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陈年旧事?” 院子里的其他人,本来都在听二人打嘴仗,突然道士问及这事,个个竖起耳朵听着。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女娃儿虽说年纪比你们小,却是比你们不知强了多少去!女娃儿从知道我与蜀王有渊源那一日起便没问过老衲,你们可知为何?” 道士不屑的道“丫头不愿与你多废话!” “女娃儿比你们明白何为机缘!时机未到之时,强求无用!” …… 李君躺在床上,院子里的声音多少也能听到一些,听到老和尚的话,李君想笑,老和尚倒真是看得起她,她一直没问是因为没有时间顾忌此事,而且凭她的经验,这必定又是一个悲怆,凄苦,甚至壮烈的故事!或许与一直关心她的人有关系。 这里的人,人人拥有一个故事,比上一世人人有一部手机还普及,可眼下她哪有时间听故事,还是留着有一天能放下所有戒备,泡一壶好茶,嗑着瓜子再听吧! 李君翻了个身,面冲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之前在王府的满心醋意并没有挥发多少,如今依旧呛得她鼻子发酸,尤其是脑子里反复想着那几个字‘伺候了好几年’!怎么伺候的?李君一想到这,心里就难受的不行!她有心叫周东过来问问详情,又觉得丢脸,就好像背地里调查男友的前任的小女生…… 其实周恒温当初的安置也算是稳妥的,与其在四王子府后院里青灯古佛,不如回到娘家有亲人相伴,也可再嫁,至少银钱上周恒温是给足了的,有些力所能及的要求,周恒温也尽量满足了,如今当初的四王子府变成了郡王府,这些人被苏氏轻而易举的劝了回来,宁可回来接着做妾,也不要再嫁他人为正妻,不知是聪明还是愚蠢! 李君喝了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问的问题,被柳翠和胖丫代劳了! 自从上次王府受伤之后,柳翠四人心里都明白,李君身上的伤大多是为了保护她们四人的性命留下的,没有谁比她们四人更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那些府兵对她们四人下手极狠,若不是李君舍命相助,她们四人今日能留下几个真是不好说,这一点连胖丫都知道!李君在苏醒后一直强调自己另有打算,只不过是不想让大家把这份罪责放倒她们四人身上,更不想让她们四人过分自责! 四人虽一直没有多说什么,可心里对李君的保护可就加了一个更字!如今也只有四人知道李君为何心情不佳,旧疾复发,怎能坐视不理! 李君睡着后,四人叫小柳小绿守着,来到院中便把周东推倒西厢房内,准备严刑拷问! 这等热闹其他人岂能放过,西厢房里顿时挤得满满登登的,道士纳闷的看着老和尚问道 “和尚,这等俗事你也参与?” “道长怎知是俗事?” 道士一时语塞,赶紧认真听听是不是俗事。 果然,众人知道了始末,纷纷对周东投去同情的目光,同时对周恒温送去遥远的祝福! “老和尚,这回你怎么说?” “道长听到了什么?” “道爷我不仅听到了,还闻到了!这酸味,呛鼻子!” “就没再听到点别的?” 周东正被柳翠逼问周恒温那些姬妾的由来及周恒温与每个人的关系,这是送命题啊!让周东怎么答?忽闻老和尚颇有深度的问题,一下点醒了周东,周东赶紧反问柳翠 “柳姑娘就没想想,苏氏为何这般安排?那些姬妾早就被主子安置妥当了,一年没生事,怎么偏偏这时候出事了呢?” 陆海慢慢悠悠的道 “除了酸味,我还闻到了别的味道,姑娘可别真的上当才好!” 这里只有他跟周东曾经是周恒温身边的人,这时候不帮周东什么时候帮? 柳翠紧缩眉头想了想,扭头看了看胖丫,觉得看错了人,又赶紧扭头看向芸娘和慧娘,这二人本也是没主意的,更不懂得什么阴谋阳谋,柳翠只看了看便长叹一口气,跌坐到椅子上问道 “那你们说怎么办?我不管苏氏目的是什么,如今姑娘真的伤了心,谁能去将姑娘劝好?” 道士赶紧道 “非老和尚莫属!” “道长此话怎讲?” “你连佛祖都能骗,还骗不了我们凡人?” “骗?” “不,是哄!” 老和尚笑呵呵的也不恼“道长说的不错,劝导开解……”老和尚看了一圈西厢房里的人“也只能老衲来做。” 道士乐了,笑问“听这意思,与情事上,老和尚你有经验?” 老和尚老脸一红,连忙摆手道 “非也非也!” “没经验你吹什么牛,还只能你来!” 老和尚怒了“你去?!” …… 李君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只感觉浑身无力,一点劲儿都没有,勉强的坐起来喝了一碗粥,便又躺下了,脑子里又琢磨起周恒温和他之前的女人们,那些没有说出口的故事,然后随着自己的种种假设,让自己沉浸在酸涩与恼怒之中不能自拔! 老和尚来过,甚至说了一些话,李君竟浑然不知。 第二百七十二章 轻松的应对(一更) 老和尚颇有些挫败感的出了正房,直接去找周东,直言眼下李君一时半会怕是脑子都不会清明了,他让周东赶紧给周恒温去信,讲明缘由,周恒温的宽慰抵得上别人万句良言,同时让周东想办法在信阳城内散播些消息,比如李君伤未痊愈,被请到王府受冷风吹,回来后高烧不退等等,尽量传的严重些,既然李君现在不好过,那罪魁祸首也不能消停! 周东觉得很有道理,他马上找到道士,将散播谣言的任务交给了他,这下可把道士乐坏了,用他的本职工作来替李君出气,再好不过! 这世上唯一可以与风比速度的怕就是谣言了。 苏氏信心满满的等在王府,却等来了李君旧疾复发的消息,先是吓了一跳,仔细听清楚后,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是谁如此歹毒?将她说成有意让李君病重! 苏氏急得在殿中来回踱步,突然灵光一闪,她赶紧叫来赵嬷嬷,让她准备好暖轿,直接去李君的住处接人! 既然有人说她想要如何害李君,那便只有将李君接进王府,好生照顾着才能使谣言不攻自破! 苏氏觉得自己找到了无懈可击的理由,李君根本推诿不了! 哪知赵嬷嬷带着人到了李君的住处,连李君的人都没见到,直接被守在宅子里的兵士连打带骂给轰了回去。 赵嬷嬷气急败坏的回了王府,谣言也跟着进了王府,说苏氏上一次没能害死李君,这次居然明目张胆的派人想将李君强行带入王府,手段之狠辣,用心之歹毒真真是未曾把温郡王放在眼里! 苏氏听了谣言,又看了看狼狈的赵嬷嬷,心惊之余觉得哪不对劲,这谣言也太快了吧!还没等她想明白,晋王派的人也到了。 来人自然是晋王派来训斥苏氏的,言明若是周恒温又被招惹回来,苏氏做侧妃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苏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来人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赵嬷嬷赶紧出主意道 “王妃先别想别的,先稳住李姑娘那边,多说些好话,让她稳住郡王,千万不能让郡王回来啊!” 苏氏哆嗦着站起身来,声音发颤的道“更衣,我要亲自去探望李姑娘!” 李君本来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只顾着沉浸在自己酿制的醋缸里扑腾,还是晋王派来的几位御医前来诊脉时,柳翠坐在一旁一边抹眼泪,一边絮絮叨叨,将那日王府赏花说成王府送命,说苏氏带着一帮夫人围着体虚的李君,胡说八道,又是威胁又是吓唬,李君出了汗又吹了风,自然就又病倒了。 李君这才明白过来,大家这是在利用她这次生病,想要绝了苏氏接她回王府的念头!李君很是欣慰,终于不用事事都由她来操心了,于是,更加安心的在醋缸里扑腾了。 几位御医将脉案和听到的病因都如实的说给了晋王身边的陈公公,陈公公又说给了晋王听,晋王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陈公公忙安慰道 “想是苏侧妃太过心急了!” 晋王很想砸些东西宣泄下心中的不满,可惜力不从心,只能自己劝自己,等他得道成仙,再好好收拾这些蠢妇! 可还没等晋王将心中的愤懑消化掉,新的打击又来了,苏氏为了洗清自己,竟然想直接抬李君进王府,不但被李君的人给打了,还闹得满城风雨,坐实了苏氏想要谋害李君之心。 晋王直觉血冲头顶,随即一股甜腥涌到喉咙,晋王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吓得陈公公几声大叫,道观里的人都涌了过来。 晋王吐了口血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也舒坦了许多,他赶紧让陈公公派人,一是去警告苏氏,二是去警告周东,若是周恒温再次弃了战场跑回来,谁都别想好! 晋王的警告能吓住苏氏,却对周东无用,虽说无用,但周东还是极其配合的表现出了紧张和无奈,他站在前院的屋檐下,小声的对来人说 “公公说句公道话,咱们做奴在的能如何?主子交代的事做不到,不等王爷如何我,我主子就把我如何了!” “先瞒过这一时,等打完了仗再说,也就是几板子的事,总比丢了命强。” “公公还不了解我家主子?几板子?再说,如今信阳城谁不知那苏侧妃的用意?就算我不说,我家主子也有别的办法知道!” “那你说怎么办?王爷吩咐的话咱家是传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公公是传到了,我若是没做到,公公怕是也要吃瓜捞呀!” “你……” “公公先别急,这样,我想办法将大事说小,也烦劳公公回去禀明王爷,让,让那些女人消停会儿吧,别这次盖过去了,没两日又来一出,那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敢瞒了!再说,我家这位姑娘,也没怎么着啊,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非得要了她的命?” “可不敢乱说,咱家回去定会将你的话如实说与陈公公听,王爷那里会如何,咱们做奴才的可不敢随意揣测。” 周东躬着身子连声说是。 送走了来人,周东赶紧去找老和尚问下一步做什么,老和尚慈祥的拍了拍周东道 “接下来就等你主子回信将女娃儿劝好!” 话音还没落,苏氏的步辇就到了。 按照规矩,李君是应该迎出门外的,可李君如今躺在床上两日,心情郁闷,低烧不断,哪里有力气站起来。 可李君还是强撑着迎到了二门外,惨白着小脸,虚弱的样子像是风一吹就能倒,她坚持不让人搀扶,见到苏氏,规规矩矩要行礼,吓得苏氏赶紧上前搀扶,口中不由自主的喊着“可使不得,可使不得!” 然后李君便一头扎进苏氏的怀里‘晕’了过去,俗称“碰瓷!” 李君前脚‘晕’过去,院子里的女人们鬼哭狼嚎的声音顿起,犹如有人指挥一般,整齐划一,又各司其职,有哭的,有喊的,有求苏氏饶命的,有嚷嚷我们姑娘没有非分之想,只想着完婚后隐居山中的,好不热闹! 苏氏被吓得丢了魂魄,慌忙将李君往外推,李君的身子经过芸娘不经意的拦了一下,轻轻落地,只听周东怒喝道 “苏侧妃是要亲手杀了李姑娘吗?!” 苏氏看着倒地的李君和李君身侧身后那一堆的女人,呆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嬷嬷不敢再等,拽着苏氏仓皇逃出了门。 李君也即刻被胖丫抱起,送回了房中。 …… 第二百七十三章 郡王的解释(二更) 晋王刚刚服用了丹药,觉得通体舒坦,刚想躺下小息片刻,陈公公便急匆匆的进来了,然后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晋王,不知如何开口。 晋王急忙坐起,一阵心悸让他闭目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苏侧妃,她,她亲自去探望李姑娘,李姑娘拖着病体迎出门,后来,后来就晕在苏侧妃的怀中了,苏侧妃可能是吓到了,随手一推,李姑娘便直接倒地……” “蠢妇!禁足!禁足!先禁她一个月的足!” 晋王抓着胸口处的道袍嘶吼着。 他想不明白这些女人为何都如此愚蠢!他不是不想换人,可更换速度实在太快了!况且,这时候换人,便是坐实了王府里的女人各个想要李君的命,这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周恒温还怎么好好替他打仗! 苏氏狼狈却匆忙的回到王府,还没等喘口气,禁足的旨意就到了,苏氏跌坐到地上,还没想明白,哪里出错了呢? …… 李君重新躺回床上,指着胖丫说 “你也学坏了!” 胖丫笑嘻嘻的道 “挺好玩的!下次她再来,咱们还演,我刚才哭的可大声了!” 老和尚笑道“她可不敢来喽,女娃儿能消停几日了!” 道士很遗憾的道“没意思了,没意思了!” 老和尚问“让你查的许恒的事可办妥了?” 道士瞥了一眼老和尚“你今日的经可念了?” “道长说没意思,老衲想着或许有些事,道长喜欢做,既然道长没情趣,老衲这就去念经!” “你想用许恒搅一搅晋地的官场?” “闲着也是闲着,女娃儿正在养病,咱们都老实的待在宅子里,院门都不出,外面有什么事与咱们这个宅子可无半点关系。” “你说若是佛祖知道有你这么弟子,会不会显灵将你带走?” “阿弥陀佛!世人多贪嗔,总要有人点化他们,老衲辛苦些,倒也无妨。” “别说,今日道爷我看老和尚总觉得特别的慈祥!走,我那有二两好茶,老和尚不嫌弃,去我那品品?” “甚好!甚好!周东,陆海,李飞,裘小将军,咱们一起去道士那里品茶!” 众人起身说说笑笑的出了屋。 柳翠指着众人的背影,扭头问床上的李君“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李君笑了笑道“他们怕我忧心,自己想办法给晋王添乱去了。” 柳翠了然的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耀着‘我家孩子终于长大了!’般的欣慰与骄傲。 李君也很欣慰,今日苏氏突然到访,他们没有时间商讨对策,李君只说了一句‘接着演!帮她把谣言坐实!’大家便心有灵犀的演了起来。 许恒的事,李君一直想用来给晋王添点堵,可眼下她实在没精力去想这个问题,大家竟能同心协力的主动为她分忧,她哪能不感动,若是放在以往,李君可不敢让他们去筹划个什么事,如今有老和尚坐镇,李君倒是安心的很! 又过了一日,李君这边已经知道苏氏被禁足,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来逼迫她们回王府居住,也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她们的生活,李君的心情多少强了些,病情也明显见好,只是兴致依旧不高。 用过午饭后,李君拉着小九在地上溜达,周东飞跑进院子,吓得正在屋檐下偷吃的胖丫差点跳起来。 周东推门进屋,将一封信塞进李君手中,便站在一旁傻笑。 李君先是被周东的速度吓得一愣,随即看到手中的信,便知道怎么回事了,想扔回给周东不看,可又好奇周恒温会怎么解释,犹豫间,屋里已经没人了。 李君拿着信,噘着嘴,不断的冷哼,也不知道哼给谁听,然后又极不情愿的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一页纸,“就一页?!”李君觉得这分明是诚意不足! 李君不屑的瞟了一眼信纸,随即哈哈大笑。 只见信纸上画着一个太阳,一个月亮,下面是一位翩翩美少年,双目含泪,身上背着一口黑黝黝的锅,画的下方有一行小字,李君仔细一看,写的是:年少无知,偶有妄为,多为构陷!三千繁华,一世红尘,无你何欢?! 李君抿了抿嘴,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她坐到床上,静下心来想了想,谁还没几个前任?以周恒温当时的处境,就算没有主动找,怕是也少不了有人安排,这一句偶有妄为,也算是诚实了,李君抿着的嘴慢慢弯成了月牙,莫名其妙的,李君觉得压在心中的不快瞬间就不见了。 宅子上空的天,也终于阴转晴了! 可道观上空的天却阴沉的可怕! 晋王最怕的事情发生了,蜀王与梁王联手了,阵前喊话周恒温,不仅要守住丰城,而且要夺回宣城,进而攻下晋地! 梁王和晋王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都姓周,而蜀王却是因为祖上的战功,被封为异姓王,本姓谢,几代世袭下来倒是始终本分,也未曾荒废谢家的武将本事,所以蜀地一直是重武轻文,再加上蜀地本就山多地少人稀,始终富足不起来。 战乱头几年,各处战火纷飞,蜀地虽穷困,却也因为这种穷困,未如何经受战乱的侵扰,蜀王也有隔岸观火的意思,观了几年,如今自以为有了孟家兵刃,便有了些想法也正常。 李君也很快得到了消息,她首先明白了为何周恒温没有长篇大论的解释,只是画了张图,想来是没有时间。梁军早就伤了元气,好对付,可加上善战的蜀军,周恒温怕是要头疼了! 然后李君便开始钻了牛角尖,为何本是同根生,不一致对外,却急于将最熟悉的人除去,留下实力强悍的陌生人,这是怕自己被虐的不够,死的不够难看? 情急之下,李君找来老和尚,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埋怨! “蜀王是觉得我们家周恒温好欺负?梁王没脑子,蜀王也传染了?手里有几把山寨版的孟家兵刃就找不到北了?饭都吃不饱,裤子够穿吗?出山来嘚瑟,还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那梁王有几把刷子蜀王心里就没个数?跟他联盟合作,就不怕把自己搭进去?” 老和尚本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着听着也就明白了,他也不恼,只慈祥的看着李君道 “你家郡王可有让你找老衲帮他跟蜀王说些什么?” 李君没好气的回到“没有!” “为何?” 李君刚想开口,突然想到什么,深吸了一口气,便不吭声了。 “女娃儿心急了!若是战场上遇到难事,郡王知道老衲与蜀王有些渊源,也知道老衲就在你身边,怕是不会放着老衲不用。” 李君也回过味来,周恒温没提这件事,想来是自己还能应对。 “再说……”老和尚格外慈祥的道“这时候拿下丰城,晋王该多高兴啊!” 李君静下心来一想,确实是自己着急了,真正着急的人应该是晋王!她应该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再接再厉的给晋王添添堵,高高兴兴的为悦儿筹备婚事,多关心关心燕地的发展,战场上的事还是交给周恒温自己处理吧,如果用得到她,周恒温一定会讲。 第二百七十四章 许恒的秘密(一更) 晋王确实急的够呛,导致卧床三日,御医们轮番上阵,也不敌道长几个字,御医们就都回家了。 加大了丹药的用量,晋王终于能坐起来了,便赶紧对外宣称‘孤好着呢!’,只是谁也不见。 八王子周恒远日日到道观门前问安,虽日日见不到他爹,但日日坚持,颇有孝心。 周恒远自从被他爹叫到道观,聊了会儿天,成为周恒温外唯二的进过道观的王子后,心里面欣喜之余便多了些想法,紧接着他的生母又被升为侧妃,这些想法便在心中蓬勃发展起来,在如此紧要关头,晋王的举动是否暗示着什么? 不仅周恒远这么想,很多官员也这么想,这段时间跑到周恒远这里的墙头草可不少,就连被阉割后留住了命的庶民周恒昌也在努力的讨好自己的八弟,不为别的,只为了报一刀之仇! 周恒远来者不拒!别看周恒远才十八岁,脑子却比周恒昌好使多了,以前没敢往世子,太子上想,如今仿若看到了那条通往王府的笔直大道,便禁不住以世子的视角看待周遭的人与事。 而在通往太子的那条路上,周恒远清楚的看到唯一的阻碍便只有周恒温!什么用情至深,什么隐于山林,谁会甘心打下江山再拱手让人? 眼下他正值用人之际,敌人的敌人必定是朋友,哪怕人品再如何不堪,周恒远看中的是周恒昌背后的力量,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如今方氏疯癫后被关在王府,周恒昌不仅是庶人还是废人,但是,这么多年方氏用心织的网还在,靠着方氏母子吃饭的人还在,最主要,方家还在!落霞山上的周恒建还在!他是除周恒温外,唯一跟军队将领有关系的王子,而周恒远自认跟周恒温只差在手中没有军队,噢,还差一个……有钱的媳妇儿!但这个……不急。 周恒远极是热情的将周恒昌养了起来,周恒昌也极是大方的将手下的人给周恒昌用,而且哥俩儿没事就会对时局做一番探讨,周恒昌极力劝说周恒远除去李君,这种除去不是让李君死,这个时候李君死了,对周恒远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死怎么除去?周恒昌自有一番计划,他要让李君生不如死,他要让周恒温怒到挥剑杀了所有人,他要让整个晋地变成炼狱,要让所有人为他陪葬!每每想到这里,周恒昌的心情才会真正的愉悦,脸上的笑容才会从心底发出的,眼神中才会迸发出摄人的光!只不过坐在一旁的周恒远次次看到这张狰狞的脸,除了一些怕,便是满满的厌恶! 若不是想要利用周恒昌,周恒远真想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三哥一剑杀死,谁让他一句话没说,只表情便让周恒昌连做了几日的噩梦! 周恒昌之所以没有将谋害李君的过程说出来,是因为他怕周恒远年纪轻,嘴不严,传出去被李君提前知晓,他便前功尽弃了,他只需说动周恒远同意除去李君,到时帮他将李君请出来就行,整个信阳城,能将李君从那个宅子里叫出来的可不多,苏氏便是其中一位! 周恒远有自己的打算,他是刚刚崭露头角的世子人选,方方面面都有待加强,这时候只适合接纳,不宜树敌太多,但是关于李君,周恒远还是愿意看着周恒昌折腾的,成了自己有好处,败了周恒温也是找周恒昌算账,一个废人罢了! 李君自然想不到,如今整日惦记着她的不再只有王府里的女人,还有……不男不女的人! …… 几日时间,主要是那一张画,李君算是彻底痊愈了! 这一日用过午饭,李君正在东厢房里认真的看着桃红柳绿和悦儿做女红,为悦儿赶制嫁衣,柳翠突然冲进来嚷嚷道“来了!来了!” 胖丫起身就道“我去找锅!” 柳翠拉住胖丫问“找锅干啥?” “你不是说来了吗?” “谁来了?” “你问谁?你喊着来了,不是敌人来了吗?” “哪来的敌人?是许恒家的那几个妾室的家人来了!” “许恒?谁呀?” 柳翠拍了拍胖丫道“我看厨房今日好像是要炖鱼……” “别打岔,许恒是谁?妾室的家人来了,你为何如此紧张?你做了啥让人家找到这来了?” 柳翠张着嘴,惊诧的看着胖丫,这哪里还是胖丫!不仅略过了吃,还学会了想,知道了问! “我看厨房除了有鱼,好像还有一根羊腿,不知道准备怎么吃。”李君慢悠悠的说。 胖丫听见羊腿,浑身像是一机灵,她这段时间一直跟猪较劲,已经很久没碰过羊了。 “我去看看,可不能放太多调料,味道都变了!再说,一根羊腿够谁吃的?……” 柳翠吃惊的看向李君,李君耸耸肩道 “胖丫早就吃腻了鱼!” 柳翠这才了然的哦了一声,然后又兴高采烈的道 “老和尚和道士真是有办法,那几个妾室的家人不仅说话头头是道,而且说哭就哭!我差点以为是真的……” 自从老和尚和道士知道了许恒家中那些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秘密后,便忙了起来,如今一切安排妥当,好戏也该上演了! 许恒的母亲苏老夫人不知从何时起,便动不动的打杀下人,性情暴虐,手段残忍!许恒拦不住,只得为母亲善后,正因为苏老夫人这个毛病,许恒不敢把小妾养在府中,苏老夫人尤其热衷于折磨妾室,谁的妾她不管,只要是妾就别想活着走出许府的大门!府里的妾室折腾死了,苏老夫人便开始对略有姿色的丫鬟下手…… 日积月累,苏老夫人手上的人命两只手早就数不过来了,老和尚和道士这次正义感爆棚,除了要惩治许恒外,更是要替无辜死去的女人们讨个公道!给晋王添些糟心事反倒排在了最后。 那些被无辜害死的女人的家人们,绝大部分都被许恒用钱财疏通好了,可依旧挡不住道士徒弟们细细查问,花银子买消息!这个时候,银子真是万能的,不出几日,许恒家这点子脏事便收集的甚是详尽。 许恒处理这些事时也是看人下菜碟,好欺负的便吓唬几句,容易惹事的就多给些银子送到远点的地方,所以老和尚和道士想要将这些人都找到,短时间内做不到,那就只有找人假扮! 道士培养出来的人不输于北影中戏科班出身的演员,他那些徒子徒孙各个解放了天性,又有常年与宅院妇人打交道的经验,再加上本就都是穷苦人出身,演起这出戏来得心应手的很! 李君担心许恒狗急跳墙,对这些‘家人’下黑手,老和尚说,一开始许恒会觉得自己能解决,不会有念头下黑手,等他想明白了,便也没了下黑手的机会。 今日便是大戏登台的首秀,当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开始多的时候,信阳府衙门口便迎来了二十几个穷苦百姓,呼喊着跪到地上,高声喊着自己的冤屈,求青天大老爷给个公道! 这二十几人清一色全是男的,没办法,道士不收女弟子,听惯了女人的哭诉,换个男声听听,也算新鲜。 柳翠和周东早早的就等在附近,等到人到了,又听了一会儿,俩人才离开,剩下的就交给暗卫和安排在府衙里的人了。 周恒温在信阳虽很少结交官员,但不代表各个衙门口里没有他的人! 第二百七十五章 许恒的秘密(二) 崔守焕很快就知道了府衙门口的事,不禁头痛欲裂,这段时间诸事不顺!晋王要他劝解百官不要再想着立世子的事,可百官不但想着,而且越闹越大,若不是晋王冲动之下连杀几名大臣,他自己怕是已经被晋王咔嚓了! 然后晋王又让他查明血统这个谣言出自哪里,等知道出自自己够不到的地界儿,晋王又命他想办法在晋地止住谣言!怎么止?百姓最喜这种事,没事还能传出点事呢,何况晋王对待自己孩子的做法确实与众不同! 谣言还没止住,梁地和蜀地居然联手了!晋王的脾气是一日大过一日,身体却一日差过一日,连他想见一面都难,更无从揣测晋王的心思,崔守焕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今日府衙门口又来了一堆告状的,告的还是许恒! 别人或许不知许恒是谁的人,还以为是八王子的人,可崔守焕知道许恒是晋王的人!若是小事,能遮掩过去,崔守焕也不着急,可今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没个说法怕是过不去,崔守焕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命属下将郑通找来,怀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这个案子就交给郑通吧,反正他也差不多到头了,临了帮他挡一箭也算是功德无量吧! 曾经的提刑按察使司被晋王改为了刑部,只是郑通虽掌管刑部,但三品臬台这个品级没有变。 郑通接了案子,将原告人等接进刑部,先是一通威胁吓唬,看看是不是诬告,二十几人鬼哭狼嚎的折腾了一通,仍旧咬死牙关告许恒罔顾人命,只是也多少承认,许恒之前给的银子花光了,再找许恒,许恒不认,只好告官。 郑通本无意亲审,还是他的幕僚献策说若不做出点什么来,怕是要被晋王弃掉了,郑通只看李君到了信阳之后的待遇,便知道自己之前怕是得罪了周恒温也惹恼了晋王,如今虽未被如何,怕也是晋王没腾出功夫,若是再不做出点成绩,等晋王想起他时,便也是他仕途终止之时,这才亲自审理。 …… 郑通听着这些乡下人的说辞,笑了笑问道 “你们有的被送到蜀地,有的被送到陇西,有的被送到燕地,吴地,怎么会走到一处?莫不是有神仙给你们每个人托了梦?指引你们在同一个时间到了信阳?” 一名被打了几板子,正龇牙咧嘴的中年人扯着破锣嗓子喊道 “大人明察啊,我们这些人可不是一个时间到的呀,有的根本就没走!我都到了一年多了,若不是许大人迟迟不给银钱,我们也碰不到一起,也不会被逼到这一步!” 郑通脑子里过了一下状纸上的内容,以他几十年的工作经验,他觉得这些人说的话,十成里有九成是真的,也就是说,那位都察院的佥都御史,没事就会上折子说这位官员家教不严,那位官员行为不检的御史,自己也不干净,或者说更脏! 走出刑部大牢,郑通命人将原告带到衙门里的耳房歇息,毕竟不是罪犯,压在牢里可不行,被哪位御史知道了,告他个随意关押,他可吃罪不起。 郑通并不知道许恒是晋王的人,崔守焕不知有意还是忘了,反正没有提醒他,所以郑通还在琢磨着这位八王子的表舅许大人,他该秉公还是防水…… 许恒得到消息时,心中多少有些忐忑,毕竟这些事确实是真的,他一开始真以为是那些人贪得无厌,后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若是贪财应该先找他才对,怎会一上来就告到府衙呢?他心中顿时明白,这是有人要算计他! 没等郑通找他,他先到刑部来找郑通了。 一顿寒暄之后,许恒便开始有意无意的示意郑通,自己是晋王的人,这次怕是有谁想要算计他,还望郑大人明察秋毫云云。 郑通更加肯定此事是真的,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同朝为官知晓许大人为人,定会还许大人清白,可接下来许恒的话,让郑通很是不爽。 “郑大人也知,如今八王子今非昔比,怕是有人看着眼红,这次郑大人若是能查到幕后主使之人,王爷自是会有嘉许,八王子那里也定会对郑大人赏识有加!” 郑通在官场上从不站队,这也是晋王看重他的地方,许恒却自作聪明,以为加上八王子,分量更重些,哪知却引来郑通的不满,且提醒了郑通,他能有今日的位置全因不偏不倚,若是有所变化,晋王怎会再留他! 许恒得意的离开了刑部回到都察院,到了下午便有家中下人火急火燎的来报,说刑部派人到府上说是要带走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问话,老夫人不准,命家中下人将衙役打出府,如今正僵持着。 许恒气得火冒三丈!他一是气郑通翻脸太快,二是气母亲任性妄为,那衙役是能随便打的?他又是御史,自家都如此枉顾律法朝纲,他还如何指责他人? 许恒急匆匆的回到府中,便看到刑部主事带着的衙役身上都是伤,许恒气得直跺脚!赶紧上前给这位刑部主事连连作揖。 刑部主事不过是个六品小官,此时却也气得脸色发青,捂着自己的伤腿没好气的说 “许大人莫要如此,下官担当不起,只是例行公事,还望许大人行个方便,不然,郑大人若是真的按规矩办事……”刑部主事顿了顿低声道“听闻,埋尸之地就在府中,若是强行搜查,许大人可没有后路了!” 许恒听罢,心惊不已!连忙道 “还请这位大人通融片刻,我去找郑大人……” “许大人不必找郑大人,来之前,郑大人让下官告诉许大人,例行公事,悠悠众口总要堵一堵。” 许恒像是明白了什么,又不是很明白,可眼下怕是不让带走是不行了! “那就烦请大人稍等片刻,我进去与母亲讲明缘由!” 没等刑部主事回答,许恒匆匆进了二门。 第二百七十六章 许恒的应对(一) 苏老夫人正气怒气冲冲的换着衣裙,她脸上那些如刀刻般的褶皱,此时更显凌厉,一双三角眼也是炯炯有神!她准备进王府找苏氏告状,看见儿子闯了进来,不但没生气,还宽慰道 “你莫急,我这就进王府找你表妹,哼!我要让今日来的这些人全部被革职查办!” “够了!”许恒突然朝着母亲大吼,吓得苏老夫人一哆嗦,手中的宽袖背子滑落到地上。 “你进王府见谁?你那个侄女被禁足了你不知道?你整日待在后宅,只听好的,不听坏的!是不是以为咱们许宅眼下在信阳无人能及了?我告诉你,你那个侄女眼下自身都难保!” 苏老夫人显然没有想到儿子会如此对她,更没有想到侄女刚升了位份便被禁足,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让你的几个丫鬟跟刑部的人走!” “不行!” “不行也得行!”许恒吼完又长叹一口气,语气缓和些道“你先让她们过去,我自会想办法!” 苏老夫人哆哆嗦嗦的后腿几步,跌坐到塌上,口中嘟囔 “那些人都该死!我是主母……” “母亲,先让你的丫鬟跟刑部的人走……” “不行!她们知道太多来了!” “那怎么办?等刑部的人过来将尸骨挖出来?到时我被罢官你被收监?” 许恒表情狰狞的又冲苏老夫人嘶吼,苏老夫人惊恐的看着儿子,不知道是害怕儿子刚刚说的结果还是害怕儿子的表情。 许恒曾不止一次的劝解母亲,不要再伤人性命,尤其是许峰的生母,她还有用!可苏老夫人全凭自己性子来,许恒又不可能全天看着,没几年许峰的生母便被苏老夫人折磨死了,至此,父亲的妾室通房一个不剩!许恒也知道,就算晴姨娘不死,那种模样也没办法让许峰见。 晴姨娘死后,苏老夫人像是失了什么,直到有一天又盯上了许恒的妾室,这才重新找回了乐趣。 许恒除了原配之外,正经有七八个妾室通房,等他反应过来,已有两人送了命,许峰只好将所有妾室通房养在外面,苏老夫人为此还与许恒生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气,直到她将目光又转到有些姿色的丫鬟身上,母子之间才恢复如常。 许恒也知道母亲这样不对,可既然劝不住,便只能悄悄的收拾烂摊子,今日事情暴露,许恒哪能不气! “早就劝过你别折腾了,你不听,偏要由着性子来!如今好了,我看你到了地下如何与父亲交代!来人!” “我与他交代什么?是他负了我!”苏老夫人也冲着许恒吼了起来。 许恒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见家中护院到了,便指了指苏老夫人的丫鬟们,有气无力的道“绑了!交给刑部的人!” “你们谁敢!”苏老夫人如同疯了一般,歇斯底里的吼着“你个不孝的畜生!你要害死亲娘!今日你若想绑走她们,就先杀了我!” “你可知父亲临终前对我说过什么?”许恒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显然已经怒极,可声音却很柔和,甚至有种愉悦“父亲说,一生的错事便是娶了你!等你死后,绝不合葬!” 苏老夫人像是被人定住了般,一动不动…… 最终,苏老夫人的丫鬟是被自家的护院绑了交给刑部的,而许峰亲眼看着交完人后,便马上赶去了八王子府。 周恒远中午就听说了这件事,只以为是许恒平日里得罪了谁,想着问问许恒后,找人去说合一下也就罢了,可见到许恒焦急的样子,周恒远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了,手里这么多人,真的被他认定为自己人的并不多,却包括这位表舅,若是许恒出了什么事,连累到他可如何是好! “你不要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只说这事是不是真的?” 周恒远面色铁青的看着许恒,只从只言片语中,周恒远已经感觉到许恒在僻重就轻。 许恒支吾着,不知道如何说。 周恒远看到这,哪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顿时火冒三丈! “你!你们胆子可真大!那是人命!实在看不顺眼卖了就是,何苦粘的一手的腥!” “我也劝过!可母亲……唉,母亲嫁父亲算是低嫁,本来以为能与父亲琴瑟和鸣一辈子,哪知父亲没过两年便开始收通房,纳妾室,母亲一直忍着这口气……” “行了,行了!净说些没用的,哪个男人没有几个妾室通房?你少了吗?你的夫人可有打打杀杀?怎地偏她要例外?!” 许恒垂着头,也不知是羞愧难当还是悲愤交加,反正周恒远看着还是心软了。 “你也不用臊眉耷眼的,我这就派人去找郑通,看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些人不过是想得些银子,你多给些也就是了。” “怕是没那么简单,若是为了银子,为何不直接来找我?” 周恒远也想到会是有人在背后算计,可眼下没办法即刻揪出幕后指使,只能先将实情盖住,再从长计议! 送走许恒,又派了人去找郑通后,周恒远站在院子里沉思,此时夜色已浓,微微凉风吹得周恒远更加清醒,其实算计许恒就是算计他,如今他便如那出头的鸟,被所有人注视着,稍有差池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就像许恒这次,几条人命本不算什么,可发生在他的人身上,怕是不会那么容易不了了之! 突然,周恒远感到脖子处一阵阴风吹过,而后一个森冷的声音从背后飘了过来。 “定是那妖女所为!” 周恒远觉得毛骨悚然,又不敢回头看,僵直着身子只盼能有人过来救他! 过了良久,那个声音又出来了! “八弟,你这么站着不累吗?” 周恒远这个气啊!腾的转过身子,怒视着周恒昌骂道 “你有病吧!不人不鬼的吓唬谁呢!” 周恒昌被周恒远的愤怒吓得一愣,随即便阴恻恻的笑了笑道 “原来八弟一直觉得我……不人不鬼!” 周恒远还想再骂两句,可对上周恒昌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竟觉得有点怕,索性甩了甩了袖子走人了! 至于周恒昌刚才说了什么,周恒远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许恒的应对(二) 周恒远派去找郑通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说是郑通不在衙门也不在家,周恒远知道这只老狐狸又躲了!这么看,许恒这件事怕是很难善了!唯有将郑通说服,才能大事化小,周恒远决定明日一早,早早的到衙门里候着这只老狐狸,他就不信,以如今他的地位,亲自去说项,郑通还敢拒他? 转日天刚亮,周恒远就到了刑部门口,没想到这么早刑部的人就已经开始忙碌了,进进出出的,像是有什么大案子。 周恒远坐在轿中没有下轿,命随从去问问,随从跑过去拉住一个衙役询问了几句,便面色难看的回来禀告道 “回主子,那位衙役说,梧桐巷里一处宅子的女眷不知为何起了争执,两死三伤……” “这等事也用不着郑通亲理,命人去通报……” “主子,那宅子……是许恒,许大人的!” …… 郑通看着手中的口供,不断的冷笑,这位许大人如今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其实许恒若是昨晚没有因为苏老夫人连气带吓的病倒了,住在了老宅,而是如往常般,只在老宅用饭,歇息在外面的宅子里,昨晚的事也不会发生! 许恒的那些妾室通房,有跟了他许多年的,也有这两年才纳的,昨日二十几人在府衙前告状,告的内容又是许家多年的秘密,很快宅子里的女人们便从下人口中知道了告状的事,那些新进门的自然兴致勃勃的找人打听,几个经历过当年那些事的妾室却是吓得不行,连忙制止院子里再传这个事,新纳的小妾风华正茂,自认为正得宠,又都是妾,没有谁高谁低,新人更加不将老人的话放在心里,一个下午都上蹿下跳的打听,年长的妾室眼见说不通,只想着等老爷晚上回来禀明了此事,老爷自会有定夺,这不是平时无关痛痒的嚼舌头,这是人命啊! 可惜,许恒当晚没有过去,新人打听了一天,也没打听出个所以然,真正知道内情的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在苏老夫人身边,这里的下人不过影影绰绰的听到过些风声,说出来的也不过是些猜想。 老人赶紧吓唬这种事不可再提!新人觉着老人如此紧张定是曾经曾与其中,几句话后女人们便动起手来,最初的争斗被下人拉开了,几人脸上身上都有伤,几人回去可能都是越想越气,竟是极有默契的在凌晨时分再战!结果…… 李君知道后连说‘这就是天意!’ 老和尚和道士确实想用许恒的外宅搞搞事情,可没想过这么早用,怎么也得先看看风向如何,这回倒好,不用他们费劲了,可见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罢了! 许恒呆呆的坐在刑部大堂之中,只一夜的时间,他便不再是昨日的许恒了。 郑通静静的等着,同朝为官,刑讯逼供这事不好上来就用,些许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是八王子的表舅!只不知那位八王子要如何自保。 昨日二十几人府衙门口告官,便已经在百姓间传开了,今日,梧桐巷的命案更是传的飞快,这时候怕是晋王也该知道了! 许恒在官场中摸爬滚打了多年,又是在晋王手下做事,心理素质早就练的杠杠的,沉默了一段时间,许恒开口缓缓问道 “郑大人,下官可否见见那些……苦主?” “许大人想威胁?” “郑大人说笑了,在郑大人的眼皮子地下,我如何威胁?只不过……总要见见,心里也能知道究竟是谁要害我!” “许大人怕是想错了,你若未作过,属陷害!你若做过,何来害你之说?” “那些人说是我做的了?” “虽非许大人亲手所为,可包庇纵容之罪,怕是躲不过了!” “郑大人还未定案,所言怕是不妥!未免言之过早了些!” “也罢,你想见,便让你见见!” …… 许恒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见到的人没一个是真的苦主,他一个也不认识!气得许恒哈哈大笑,指着那二十几人,眼神中迸发出无尽的怒意 “郑大人就凭这些冒名顶替之人,便要给我许恒定罪?” 郑通微微一笑问道 “许大人何以知道他们是冒名顶替之人?” 许恒一下子被定在原地。 郑通很是不屑,原本以为这位许大人能有什么好办法,却原来是如此拙劣的表现。 今日许恒过来是配合问话,还没到将他缉拿归案那一步,毕竟杀人者不是他,问完自然是可以走了,他什么也没认,也什么都没否认,可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是真的不多了! 许恒出了刑部,马不停蹄的直奔八王子府,可把周恒远气的够呛,见到许恒便是一顿埋怨 “你如今正是被盯得紧的时候,这般着急忙慌的寻我,是怕别人不知道咱们俩的关系,还是生怕别人想不到我会帮你?” 许恒这一天一夜的经历本就已经使他濒临崩溃,眼见八王子嫌弃的嘴脸,怒火便直窜头顶,索性撕去伪装,狠狠的道 “你听好!我的事不用你管,凭你也管不了!别以为王爷见了你一面,你娘升了位份就自以为如何,我便实话说与你听,你不过是王爷立在前面的一个靶子!咱俩谁死前面还不一定呢!原本今日过来是好意,是想告诉你,那二十几人全是假的!摆明了是有人要算计我,而在明面上,我是你的人,算计我便是算计你!我在帮你挡箭,你却这副嘴脸!哼!想做世子,做梦去吧!” 说罢,许恒甩袖而去! 周恒远傻傻的站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怎么就怒了呢?怎么敢怒呢?什么叫表面上?那实际上呢? 这时,讨厌的声音又来了。 “定是那妖女所为!” 周恒远大喝了一声“滚!” 周恒昌被下人拉着往外走,边走边喊 “不听我的,你们迟早让那妖女害死!” “从今往后,没得我允许,不许他出他的院子!” 周恒远气急败坏的嚷嚷,他知道周恒昌为何这样,周恒昌自认为想了一个非常好的办法整治李君,周恒远无可无不可,反正是成了对他有利,败了周恒昌让周恒远按照他指定的时间,找苏氏将李君约出来,周恒远一听哪里敢应,若是周恒温知道自己的媳妇儿是他娘配合着约出来的,他还想有子孙后代吗?这事便一拖再拖,然后苏氏就被禁足了,再然后周恒昌急的就不太正常了。 所以,对于周恒远来讲,如今周恒昌的价值便只剩下手下那些人了,周恒昌总有一日拿不出银子养活这些人,周恒远觉得只要耐心的等着,这些人迟早是他的! 再说许恒出了八王子府的大门,怒气冲冲的直奔道观。 第二百七十八章 许恒的应对(三) 道观外的一处商铺里,许恒与一位中年魁梧男人坐在桌前,许恒难掩悲愤之情,显然已经诉说过自己委屈和事情的原委了,中年人一脸凝重的安慰道 “许大人一片孝心天地可鉴,可,摊上这样的母亲,你也别无办法!前几个月你满城搜捕的是不是就是那些告状之人?” 许恒心中一紧,那时是为了找到许峰的两个孩子,可这事他不敢明说,只好说有下人偷了府中财物。 中年人看许峰紧张的样子,以为自己猜对了,笑了笑又极认真的道 “许大人莫急,未必是坏事,王爷今日才知晓此事,只说罪在有罪人的身上……” 屋内安静了,许恒在琢磨晋王这句话的意思,越想越是心惊,片刻后中年人又道 “世人大多同情孝子,到时你再上一份请罪折子,也就是撤职后闭门思过,用不了多久便会重新启用,那时或许六部已经改制完成,我觉得吏部不错,吏部侍郎比都察院佥都御史强多了!你也算因祸得福!” 许恒顿时眼里放光,他就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只是…… “好好处理家里的事,处理完……这事也就过去了!” “那……背后主使之人……” “许大人无需多理,你明面上是八王子的人,有人会这么做实属正常,没人做,王爷才会寝食难安呢!” 许恒频频点头,感激涕零的表达了一番自己的忠心,这才出了铺子,一步步走回府。 许恒回到府中,先是沐浴更衣,这才来到苏老夫人的正房,屏退所有人,屋内只有母子二人。 苏老夫人昨日便病倒了,今日略有好转,歪在塌上闭目养神,理都没理许恒。 许恒坐在离苏老夫人最近的一个绣墩上,喃喃自语。 “……我不知道何为慈母,从小见到的母亲就是发脾气,砸东西,打杀下人!” “这次来人告母亲手中十余条人命,可母亲知道,何止?” “有时候我很纳闷,你晚上是如何睡着的呢?不怕那些冤魂来找你索命吗?” “她们都该死!”苏老夫人猛地睁开眼睛,眼神凶悍至极! “哦?她们都该死,那……你呢?” 苏老夫人一怔。 “母亲可知道儿子最喜欢吃什么?最喜欢什么颜色的长衫?春夏秋冬儿子最喜哪个季节?” 苏老夫人又是一怔。 “你不会知道,因为你心里只有你自己,却要身边的人都以你为重!父亲为何厌烦你?与那些女人何干?” “你,你不孝!” “我不孝?我是不孝,我对父亲不孝!父亲因为你,一直对我不亲近,我便一直心怀怨怼,连他生病之时也不愿床前尽孝,我愧对父亲!” “他活该!他就不配有儿子孝顺他!” “你配吗?你从心底看不起父亲吧?他一个穷酸儒竟敢求娶苏家嫡出二小姐,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也看不起我吧?因为我身上流着父亲的血……你瞧,因为你,父亲不待见我,因为父亲,哼,你也不亲近我,我这个儿子做的,唉,也罢!你之前草菅人命,我为你遮拦也算是全了咱们母子之情,今日事发,与其你被抓入大牢,连累许家后世子孙,不如就在家中……以死谢罪吧!” 苏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儿子,慢慢坐起身来问道 “你再说一遍!” “你这一世只为自己算得失,从未考虑过旁人,今日就算是你这辈子为儿子做一件事吧!你自裁在家中比死在牢里体面的多!” “胡说!我怎会被抓进牢里!我侄女是晋王的侧妃,八王子是未来的世子!谁敢动我?!” “母亲,别做梦了!方氏做了那么多年侧妃,可为她儿子争取到了世子之位?侧妃也好,八王子也罢,不过都是王爷立在前面挡刀枪的,只会死的更快,不会有什么特权!” “你,你可是朝廷命官!怎能让你母亲被抓入狱?你官声不要了?” 许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笑了半天,眼泪都笑了出来。 “母亲还知道儿子要官声?你杀人的时候可想过儿子?你一时痛快的时候,可想过你还有个儿子要立于官场,他还有仕途,他还有脸面,他还要养活家中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人!” 苏老夫人看着完全不同往日的儿子,心中开始生出惧意,尤其是儿子咄咄逼人的眼神,看得苏老夫人一阵阵心惊,她像是意识到危险,急忙开口喊人“来人啊!来人啊!” “母亲不用喊了,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在!”许恒笑的很温和“母亲一辈子没有为儿子做过什么,如今不过是为了母亲的体面,死在家中罢了,还能挽回些儿子的官声,母亲不愿吗?” “你,你这是不孝!” “母亲也不慈啊!儿子愧对父亲,这些年让你为所欲为,伤了许家根本不说,还伤及那么多无辜的性命!你若还活着,还要葬送多少人的性命?许家的将来,哼,许家也就没有将来了!” “我,我不杀了,我再也不伤人性命了……” “晚了!” 许恒从怀中拿出一条干净的,叠的十分整齐的白绫,扔到苏老夫人身上,苏老夫人像是看到了毒蛇,啊啊大叫着将白绫扔回地上。 许恒慢慢的蹲下,拾起白绫,一步步走向母亲…… 黄昏的时候,许家挂起白灯,四处报丧…… 转日,许恒的请罪折子就递了上去,据说,许恒的母亲眼见事情败露,悔不当初,便自尽于家中,许恒一时接受不了晕死过去,半夜爬起来写下了这份请罪折子,意思是母罪子担! 晋王的处理意见很快下达,罪人已死,不予追究,念许恒心怀孝道,免去许恒一切职务闭门思过,以示惩戒! …… “完了?”李君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周东问。 周东点点头道“完了!” 道士更是义愤填膺,可除了骂一顿,又无计可施。 老和尚面色也不好看,精心准备的一出戏,刚开罗就完事了!虽说那个该死的老太婆死了,可这远远不够! “你们信那个老太婆会自尽?”李君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问。 道士问“不然呢?” 老和尚眼中精光一闪道“她平时任性妄为,心无畏惧,从无悔过,何以会这么快自尽?” 周东道 “当时只有许恒与她在一处,整个院子的人都被许恒遣走了。” 老和尚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道 “这就对了!人性本就贪生,尤其她那种人,不到最后一刻怎会轻易了结自己的性命!”“他……他这不就是畜生吗?”道士也听明白了,气得牛眼快要瞪出眼眶。 李君愤愤的道 “虽说那个老虔婆该死,可也不该这么死!这个许恒为了升官发财,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通知许峰,该出场了!我倒要看看,没了这个庶弟,他还有什么价值让晋王留他!” 第二百七十九章 添堵的来了(二更) 老和尚担忧的问 “这么做会不会让晋王起疑心?” “会!可这个时候,许峰不出面,也说不过去,许恒最担心的应该就是这个庶弟,出了这么大的事,许峰的亲娘和孩子可是在他手里的,怎么安抚住许峰,让许峰继续为许恒所用,便是他接下来闭门思过时要想的,许峰是许恒想升官发财的法宝,他必会无所不用其极!若有一日让晋王自己觉得一直被骗,许恒完了,许峰也才能安全!” “你这女娃儿倒是心善,老衲问的是你与郡王会不会被晋王怀疑,你却想到的是许峰的安全,老衲不知许峰是何许人,老衲只关心这事对你是否有不利!” “和尚,我发现我现在越看你越顺眼!正是这个意思,丫头你没事老想着别人作甚?你现在便在这龙潭虎穴之中……” “老道,你那些徒子徒孙们可还安全?” “真是说你胖你就喘上了!刚刚还只想着一个人,马上便想着一堆了!丫头放心吧,那些人都是人精,不然也活不到今天!不过这次他们算是捞着了,你给了一份酬劳,许恒装作息事宁人的样子也给了不少,前脚给完,后脚就派人去追杀,好在有暗卫帮衬,如今他们早就远走高飞,许恒想查出幕后之人,真真是自不量力!” 老和尚笑了笑道 “说到底还是要归功于晋王!他巴不得自己的儿子们相互厮杀攀咬,才懒得管谁在陷害谁……” 道士很认真的打断道 “和尚,你如此了解晋王,说说看,你俩到底有怎样的前尘往事?我想唏嘘一下!” 柳翠,胖丫,悦儿几人正围坐在圆桌旁,悦儿绣着自己的嫁妆,柳翠认真听着李君他们的对话,胖丫一边听一边看,听到道士的愿望,不乐意的皱了皱眉道 “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扔出去!悦儿和翠儿都还没成亲呢!” 道士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胖丫,李君一口茶水喷了出去,然后笑出了鹅叫。 道士问老和尚“我哪说错了?” 老和尚摇了摇头道“或许胖娃娃只是不想让你知道太多!” 胖丫赶忙道“我也想知道,只是问就问,想嘘嘘去茅房!” 道士听罢老脸顿时涨的通红,指着胖丫不知该说什么,其他人则笑的前仰后合。 …… 一通说笑后,李君刚开始的那丝不甘心也被笑没了,只嘱咐大家最近莫生事,更无须担心她和周恒温,等许峰那边的消息就是了。 众人刚要散去,李君突然喊了一声周东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周东愣了一下,又眨了眨眼才道 “那个,本想过两日再说,那个,那位方姑娘已经在来信阳的路上了。” “谁?”众人异口同声! 李君和柳翠实属一个字的惊讶感叹,她们俩怎么可能将方小姐是谁都忘了呢?! 悦儿和胖丫属于这个名字似曾听过,一时想不起来,道士与老和尚可就是纯粹的问了。 周东也是才得了消息,想着还有四五天才能到信阳,便想拖两天再说,他总怕李君忧心过重伤了身体,可李君太了解他了,他不过是犹豫了一下便被李君看了出来。 方琼到信阳的目的不言而喻,反正不是来赏花的,本来一直想给晋王添堵,还没添明白呢,给自己添堵的人却要来了,李君的心情一下子烦躁起来! 柳翠更是火冒三丈,几句话讲清楚了方琼是谁,道士一听这个方姑娘就是当初偷袭刺杀李君的那人,刚要发飙,却是晚了一步,只见胖丫腾的站起身来,喊了一句 “道士和尚跟我走!咱们城门外候着她去!看我不一锅拍死她!” 李君被胖丫突然上身的土匪,不是,是侠女气质震到了,竟忘了拦着。 柳翠瞪着眼,张着嘴也忘了拦,还是悦儿弱弱的问了一句 “你可知道她从哪个城门入城?” “对哦!周东,她会从哪个城门入城?” 周东看了看胖丫,对李君道“她这次来,方儒派了两千骑兵护送!” 胖丫站在门口没再动,也没再问,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道士也老实了,他看了看严肃的老和尚,又看了看眉头紧锁的李君,低声问道 “要不,丫头你先撤!咱好汉不吃眼前亏!” “凭啥?”李君眼一瞪“别说她只带了两千人,就是两万人我也不怕!这是信阳,不是荒郊野岭!她动我一个试试!” “道长的胆子属实小了些……” “老和尚你休要胡言!我是担心丫头受欺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她那两千骑兵又进不了城,道长怕什么?” “我怕什,我啥也不怕!我就怕丫头有个好歹!那女人早就生了害她的心,一早就在算计,咱们在明,人家在暗!” “若论算计人,老衲还没见过强过女娃儿的,道长多虑了!” 李君见道士真的急了,也劝慰道 “信阳不是她的地盘,她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是怕我与周恒温突然完婚,她没了希望罢了。” “女娃儿的意思,她这次来是奔着婚姻之事来的?” “不然呢?不过……只看她带兵过来就知道,至少她来信阳这事,晋王是知道的且准她带兵两千,不然,她的兵到了陇西便会被拦下!” “正是!”老和尚难得严肃认真“此时正值梁蜀联手之际,那位方将军怕是有心利用一下。” 李君冷哼了一声道 “也不知道周恒温好在哪?一个个的前仆后继,之前齐王为了闺女,甘愿献上齐地,不知方将军这次为了闺女会献上什么!” 众人相互看了看,心中的想法却是大致一致“你还不是一样!连命都可以献上!” 道士本来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说出来了,被柳翠一个警告的眼神,又生生给憋回去,好不辛苦! 只老和尚还在认真思考,认真回答。 “那要看他有什么,还要看晋王看不看得上!” “他只有十几万军队!” “晋王不会要,晋王不傻,只要郡王娶了方将军的女儿,十几万人便是郡王的!” “我想不出他还能拿的出什么!” “他还有几十年守卫边关的功劳!” “晋王可不会在意这些!” “他还有守着的边关要塞!” 李君眯起了眼睛…… 第二百八十章 各方的心思(一更) 老和尚沉思了片刻道 “他若以守着的峂峪关威胁晋王……眼下梁蜀联手,吴地,齐地怕是也在观望,若是此时西边的关口失守,晋王腹背受敌,吴地和齐地怕是会趁火打劫!晋王不会想不到!” “方儒应该知道晋王最恨别人要挟他!” “由此可见这位方将军将宝压在了郡王身上!只要他的女儿能嫁给郡王,将来的父子之战,他赌郡王赢!自然不会过多考虑晋王。” 李君冷着脸道 “他想得挺美!” “女娃儿先不要自乱阵脚,晋王如今正是骑虎难下,同意的话,无异于让郡王如虎添翼,不同意的话,有可能失了江山……我若是晋王,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才好。” 李君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将那醋缸保护好,没让它碎裂。 “所以,晋王肯定什么都没答应,只是让方琼过来商议?” 老和尚笑了笑道 “晋王生性最是无耻,这个难题他怕是会推给郡王,若是能以此激励郡王快速拿下梁地,方儒便不足为惧!还有一种可能!”老和尚收起笑容,皱起眉头道“他若是答应了这门亲事,便是动了杀掉郡王的心思!” 李君心中一颤,咬牙道“那我就先送他下地狱!周东,想办法尽快传信给齐地的文郡主,告诉她,那位方姑娘来信阳逼迫晋王同意周恒温娶她,让她快马加鞭的赶过来!让他爹也学着方儒的方法,派人跟晋王聊一聊!既然要乱,就乱的彻底一点!” …… 其实李君与老和尚猜对了大部分,只是晋王还有一个心思,那便是让方琼‘移情别恋’! 方儒自以为想了一个极好的方法为女儿争到这门亲事,他暗地里派人到晋王跟前,先是一通表忠心,只要女儿能嫁给郡王为平妻即可,像是知道周恒温没有二心,将来连王爷也不会做,毕竟王妃只能有一人,而百姓却是可以有平妻的,方儒觉得他如此善解人意,又退了一大步,晋王会犹豫,然后来人再跟晋王抱怨边关的艰苦,羌族人的狠辣,言谈之间透露些许守卫艰难的意思,像是告诉晋王,快点收编了我吧,不然,我快守不住了! 晋王哪能听不出方儒的言外之意,‘我女儿必须嫁给周恒温,不然我就让你腹背受敌!’晋王差一点就冲动之下斩杀了来人,好在陈公公及时劝阻,他才有了冷静的时间。 激怒了方儒,先不说他会不会带着十几万兵马拿下陇西,只要他不好好守着边关,便够晋王头疼的,晋王知道,方儒可不像裘月生那般正气凛然!而是奸诈的很! 冷静之后的晋王,竟是很快找到了可利用的地方,周恒温在前方的进攻速度始终不能让晋王满意,若是早一点拿下丰城,就算是梁蜀联手也不足为惧!所以,晋王想趁此机会给周恒温一个教训,若是不能马上拿下丰城,那便娶了方琼吧!在拿下丰城与方琼之间,晋王会逼着周恒温做个选择! 若是周恒温就坡下驴真的娶了方琼呢?晋王嘿嘿一笑,他会将方儒的兵马全部送到周恒温麾下,等到拿下丰城,周恒温也就可以与他母妃,大哥团聚了!他不会再给周恒温任何机会和时间! 当然,这是下策! 晋王又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可能,那便是将方琼许配给八王子,这样一来,晋王便有了与周恒温抗衡的靶子,若非必要,他还是想多用用周恒温,毕竟这样的儿子不多,若是两个儿子都能征善战,他的江山便真的指日可待了! 如何才能让方琼‘移情别恋’呢?总要见到人才行! 晋王想起李君曾经差点死在方琼手里,这二人的恩怨倒是可以利用一番,于是,晋王命人传信给方儒,只说李君已经到了信阳,方方面面都很让晋王满意,也难怪周恒温非李君不娶,婚姻之事虽说是父母之命,但晋王这个做父亲的却不想太过为难这个儿子,娶不娶的,全在周恒温自己! 这个球算是又踢给方儒了,方儒这段时间没少联系周恒温,可惜周恒温任你说破大天,只一句‘不想引起父王猜疑!’便回绝了。 方儒这才明白,周恒温不是另有打算,而是铁了心只想娶李君!方琼知道后,几次又想骑上宝马,拎着宝剑去杀了李君,方儒气得差点吐血,只跟方琼说了一句 “你杀了李君,你便是周恒温的仇人!别说让周恒温娶你,他不杀了你都算我方家烧高香!” 方琼便哭的死去活来,只嚷嚷着这辈子只嫁周恒温,若是嫁不成便不活了…… 方儒不知有多少个不眠之夜,他想不明白,自己的闺女哪不好?怎么别人都是求娶,到他这倒贴,人家都不要呢? 好在方儒还是有些幕僚在的,他们父女二人乱了心神,可幕僚清醒啊!幕僚们研究完之后,一语道破症结所在,你不就是想嫁吗?管他还娶谁! 方儒醍醐灌醒,赶忙找闺女一通说教,你先嫁过去,再将周恒温的心抓住,到时,你管她李君王君沈君的,不就全在你手里拿捏着了! 方琼经历了一番心里争斗,这才勉强同意了,她再不同意他爹也真不管了,方儒觉得自己一员征战沙场的武将,如妇人般说出那些话已经是极限了,他告诉方琼 “你爹就这些本事,你若还执迷不悟,便重新投胎找个有本事的新爹去吧!” 方琼好不容易认了与李君平起平坐,再加上有方儒破釜沉舟的要挟,以为晋王和周恒温铁定能答应了,哪知晋王依旧把球踢了回来,周恒温依旧还是那句话! 知道了李君在信阳,知道了晋王对李君很满意,方琼哪里还坐得住!反正方儒还要派人继续与晋王商讨,方琼便要去信阳会会李君。 方儒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他已无力再做什么,想去便去吧,他反正也无挂念了,若是闺女有个好歹,那便杀他个血流成河,让你们周氏父子谁也别想称王天下! 第二百八十一章 老八的烦恼(二更) 对于方儒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的强硬态度,晋王一开始还很高兴,以为有了威胁周恒温的法宝,然后更是沾沾自喜,自己略施小计便骗得方琼来信阳,哪知周恒温根本不买账,爱谁娶谁娶,反正我不娶,至于战事,依旧僵持!而且周恒温还直截了当的告诉他爹,你敢应我就敢撂挑子! 刚被自己儿子威胁完,还没从床上坐起来,晋王又收到方儒的信‘我女儿若是在信阳出现任何差池,我保证让晋地血流成河!’晋王直接昏厥了过去! 等晋王刚刚调养了两天,能正常喘气说话了,齐王的信到了‘我女儿不日就会到信阳,若是不能做温郡王的平妻,齐地大军便要与吴地联手,血洗燕地,晋地!’ 晋王这次先吐了一口血才昏厥过去! 而这时,方琼已经到了信阳城外,正准备入城,接待她的竟是八王子周恒远! 周恒远前几日被晋王召到道观,晋王直截了当的告诉周恒远,若是能让方琼动了芳心,愿意嫁给他,成亲之日便是他被选做世子之时! 周恒远晕晕乎乎的从道观里出来,只觉得前方便是康庄大道!一个女人罢了,容易至极! 随后几日周恒远才慢慢了解到,这位方姑娘不仅芳心在周恒温身上,而且曾经偷袭过李君,人家来信阳就是为了来跟李君较量的,周恒远这才知道,这件事远比他想想的要难!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机会…… 方琼带来的两千骑兵全部驻扎在城外,她自己则带着七十多个随从入城,这是她参照了李君的配置,凡事只要比李君多一些便好! 如今正是春意盎然时,周恒远挑了一身嫩绿色的长衫,颇为自得的迎在城门口,只这个颜色,方琼想看不见都不行! “方姑娘一路辛苦!”周恒远带着春风般和煦的微笑,走到方琼的马前,得体又不**份的抱拳行礼,随从马上上前恭敬介绍道 “方姑娘,这位是晋王八子。” 方琼坐在马上皱着眉头,非常厌烦的看了看一身嫩绿的周恒远,只抱拳拱了拱手,话都懒得说,催马就要走。 “方姑娘请留步,方姑娘远道而来,四哥不放心,便命我多加照顾。” 方琼刚想问‘你四哥谁啊?’突然脑子里蹦出之前对周恒温的称呼‘四哥哥!’激动之下,利落下马,不避嫌的拉着周恒远的衣袖,期待的问道 “你四哥可是周恒温?” 周恒远心中一阵不喜,面上却依旧温和,只见他点头道 “正是!我自小与四哥亲近,只想着能成为像四哥……” “你四哥是如何嘱咐你的?快快说与我听!” 周恒远虽有心理准备,却实在没想到这位方姑娘如此不要面皮,表情难免不自在,方琼可不在意这些,只期待的等着周恒远的回答。 周恒远清了清嗓子,使劲将嘴角向上提了提才道 “四哥如今正与梁蜀的联军苦战,也没过多讲什么,只是捎了个口信,说是故人之女,要我在你停留信阳期间,多加照顾。” “没了?” “没了!” “没交代让你如何照顾?” 周恒远使劲的抿了抿嘴,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心中的话骂出口。 方琼看周恒远表情为难,想到周恒温确实不是那种会唠叨的人,便挥了挥手道 “没事,没说就没说吧,你是他的弟弟,便也是我的弟弟,我爹在信阳有处宅子,回头告诉你在哪,你有时间可以来找我,你可会骑射?” 周恒远抿着嘴摇了摇头。 “那你来找我,我教你!可会些功夫?” 周恒远又摇了摇头。 “你,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呢?来找我,我教你!” 说罢,方琼还拍了拍周恒远的肩膀,然后才上马离去。 周恒远气愤的回到府中,冲进书房便嚷嚷道 “父王竟然让我娶这样的女人!粗鲁不堪!哪里有半分温良贤淑!将来如何母仪……” “八王子慎言啊!” 等在书房的一位老者赶紧制止了周恒远。 这位老者正是周恒远的授业恩师沈玉明,如今留在府中为周恒远出谋划策,沈玉明前半辈子致力于功名,后半辈子致力于利禄,可惜都不太如愿,好在他能忍,忍到今日总算是看到了曙光。 “老师是没见到那位方姑娘,真是,唉!难怪四哥死都不要她!” “怎么?脾气不好长得还难看?” “长得……倒还行!可,可性情实在是太过粗鲁!” “她爹手中有十几万兵马,八王子现在最缺的也是军中力量,周恒温在信阳城恐怕远没有你有根基,若是你手中再有了兵马,高下立现!” 周恒远听罢却像撒了气的皮球,跌坐到椅子上道 “怕是难啊!那位方姑娘心中满满的都是四哥,我只按照咱们想好的说是四哥让我照顾她,老师是没看到,她立即跳下马,拉着我便问四哥是如何嘱咐我的,还嫌弃我什么都不会,要教我骑射和功夫!” 沈玉明捋着胡子笑呵呵的道 “八王子不用气馁,女人不过那几种,没有哄不到手的女人!你只要了解到她的喜好,再投其所好,趁着你四哥不在身边,将她据为己有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周恒远立即坐直了身子低声问道 “老师,若是我直接将她……她便不得不嫁我,岂不是更省事?” “八王子切勿鲁莽,方姑娘若是个刚烈性子,反倒弄巧成拙!” 周恒远颓然的靠到椅子上,没再说话,娶谁为妻他倒是不在乎,天下间的女人在他眼里只有一个作用,那便是生儿育女,可让他为了个女人费心费力,他不由得心中一片哀嚎! 沈玉明像是知道周恒远的想法,笑呵呵的道 “八王子想太多了,女人嘛,历代皇帝废后的可不在少数,到时还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 周恒远听罢眼神顿时回复神采,对呀!不过是个工具罢了,周恒昌他都忍了好几天,一个女人还忍不了几日了?一旦婚事定下来,便以婚前不宜相见为名,不再见她就是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任性的方琼(一更) 这边周恒远想着事成之后如何摆脱,那边方琼心里美滋滋的到了自家的宅子。 这是一处五进的大宅子,是方儒刚刚买下的,只因方琼知道李君有三进的宅子,便死活都要一个五进的,方儒这些年入不敷出,手中银钱已经捉襟见肘,还是咬牙满足了女儿的心愿,全当是准备的嫁妆吧! 因是刚买的宅子,还没来得及修缮,方琼倒不计较这些,就算不修缮也比她在边关住的舒服多了。 沐浴更衣之后,方琼就在琢磨着如何给李君一个下马威,好让李君知道自己的厉害,最好是能让她自己滚回山里,不然定会让她好瞧!随后她又想起周恒远的话,周恒温既然会让他弟弟照顾她,必定是对她有情,一想到这,方琼心中美的不行,突然自信满满的喊道 “备车!我要去会会那个李君!” 方儒身边两位幕僚这次跟着过来,就是怕方琼冲动之下做了什么不当的举动,影响后面的事。 两位幕僚听说大小姐要主动去找李君,急忙跑来拦住,讲了一堆道理都不管用,还是其中一位脑子好使,忙说 “大小姐怎能自降身份去见个乡野女子?” 这一句倒是很管用,方琼立即打消了去见李君的念头,还没等幕僚得意,方琼道 “你们去让她来见我!” 两位幕僚快哭了,这位大小姐平时虽说有些许任性,但是还能听进去道理,做事也算明事理,怎地一沾上李君,即刻没了脑子! “大小姐想想,人家为何会听咱们的?我去让李君来,李君就来的话,您何苦还用来信阳!” 方琼想想也是,可想见李君的冲动实在难忍!她想去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人会让周恒温连她都不要,她想去问问李君可知自己是周恒温的拦路石,她更想告诉李君,周恒温安排了人在信阳照顾她!周恒温心里有她! 两位幕僚低估了李君在方琼心中的位置,这两年,李君便是方琼的执念!多少次要骑上宝马,拎着宝剑,千里寻李君,如今近在咫尺,还有什么能拦得住她! 红霞满天的时候,方琼如愿以偿的到了李君宅子的门口,她深吸一口气,又让丫鬟看了看自己的妆有没有花,这才款款的下了马车,傲然的站在门口。 这一站便站到了天彻底黑透了,李君连门都没让开! 方琼气得呀,可不论她如何命人砸门,如何门前叫骂,大门纹丝不动! 春日的夜晚还是比较凉没有爽的,方琼今日又为了漂亮,穿上了显身材的衣裙,单薄了些,此时冻得直哆嗦,仍旧不肯离去!她后悔今日没有骑宝马,就因为没有骑马,所以连宝剑也没带,若是带了宝剑,她一定用剑砍了这扇门!然后冲进去杀了李君! 方琼身边的人劝说的话说了几箩筐,方琼依旧站得笔挺,半步不退,大有你今日不开门,我就站死在这的意思! 就在门外的人们绝望的觉得要站一宿的时候,大门竟然开了,随即一大桶脏水被泼洒出来,门口的人无一幸免的被浇了个透心凉,且还散发着屡屡臭气。 门口洒水的胖丫面无表情的道 “别走啊!一会儿还有一桶!兵士们分批次洗脚,一桶一桶的来,你们别着急!” 说罢,胖丫重新关上了大门。 整个过程,门外的人一直做呆傻状,直到胖丫关了门才想起自己被泼了一身的洗脚水!还想起刚才那个人说一会儿还有一桶,那是桶吗?那是缸! 方琼被气疯了,用一切能用之物去砸门,口中污言秽语不停,都是平日里在军营中听到的,这会儿倒是全用上了! 李君是没开门,可别人家会开门看呀,这等热闹怎会不吸引人?先不说本巷子的人,就是前巷后巷也早就来了代表,最远的是坐着马车赶过来看的,方琼泼妇般的举止与市井混人般的措辞算是深深的刻在了群众们的脑子里,假以时日,必定开花结果,遗臭万年! 最终,方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宅子里的,只转天醒来后,想到自己昨日的行为言语差点又拎着剑去找李君,因为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李君害的,她只是想告诉李君,周恒温心里有她方琼,李君为什么不开门?若是开了,哪里会有后面的事! 两位幕僚从昨晚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便已经气得不行,他们想到过李君会不见,可没想到方琼这么执拗!还以为吃了闭门羹也就回来了,哪知竟丢人现眼到如此地步! 两位幕僚在军中多年,性子可说不上绵柔,气急之下二人也不管身份的差别,指着方琼一顿痛骂后甩袖而去,去干啥?去给方儒写信告状! 方琼被骂的脸色铁青,处在发飙的边缘,丫鬟婆子正手足无措,就在这时,周恒远屁颠屁颠的来了…… 方琼像是看到了救星,拎起剑拉着周恒远就往门外走,下人们想拦都被方琼踹到地上,周恒远吓得直往地上出溜。 “方,方姑娘,有话,好好说,你这是,要,要去哪?” “去找李君!我去她不开门,你去她必定受宠若惊,你见到她,亲口告诉他,温郡王让你在信阳照顾我!” 周恒远听罢,一屁股坐到地上,任方琼怎么拽也不起来,丝毫不顾王子的身份! 那李君是谁?是敢从都司手里救人,敢跟五百府兵拼命,到了信阳没几天,便将把持王府十几年的方氏拉下马的女人!周恒远疯了去招惹她!而且那句用来哄方琼的谎话,周恒远可不敢当着李君的面说,这一下得罪的可是两个人,他那位四哥……他是从心里惧怕!如今他羽翼未丰,哪里敢轻易招惹! 周恒远坐在地上,脑子拼命转动,想着如何才能两边不得罪。 方琼看着周恒远的样子气得差点伸脚踹,周恒远两个随行小厮可不是吃素的,只往前走了一步,站到周恒远身侧,怒视着方琼,方琼真就没敢踹。 其实只要不粘上李君,方琼的智商还是在线的,傲娇可以,动手是要挨揍滴!毕竟人家是堂堂王子! 第二百八十三章 无奈的苏氏(二更) 周恒远趁着方琼忍着怒火,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方姑娘你先听我说,我母妃不日便会宴请方姑娘,为方姑娘接风洗尘,那时,信阳城内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都会到,李,李君也会,方姑娘何不到那时当着众位夫人小姐的面,再给那李君不堪,比之今日过去闹,岂不是强上百倍?” 方琼听罢眼睛一亮。 周恒远赶紧起身,急急的说了句 “我今日来就是告诉姑娘这事,等定下日期,我再命人通知姑娘……” 周恒远话没说完,人已经到了门口,动作之迅速,让方琼根本来不及反应。 逃出方家的宅子,周恒远稳定了下心神,赶紧上马赶回府中,与沈玉明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 沈玉明捋着胡子笑眯眯的道 “这倒是个机会将你母妃禁足的事给解了!” 周恒远双眉一挑,赶紧细听,沈玉明低声一顿解说,周恒远频频点头。 当日,周恒远便在晋王那里要到了苏氏解禁的旨意,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到王府,兴高采烈的向苏氏讲明事情的缘由。 “你说解禁是为了让我办接风宴?” 周恒远得意的点了点头。 “而这个接风宴还不许李君参加?” 周恒远狠狠的点了点头。 “你去跟王爷讲,接着禁我的足吧!”苏氏生无可恋般指了指大门道“现在就去!” “母妃!” “你当那李君是谁?我说不让来,她就乖乖的不来了?王府里那些你四哥之前的姬妾,我费了多少心力才弄进府,你看她可用正眼看过一次?这位方姑娘可就不同了,咱们宴请一位与她争郡王的女人,还不许她参加!她若是因这件事记恨上我,真闹出些事情来,咱娘俩儿谁兜得住!你,你真是想得出来!” “那还能如何!我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那位方姑娘,母妃根本想象不到何等粗鲁!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昨日刚到信阳就去招惹李君,被关在门外几个时辰,下人们出言不逊也就罢了,她自己还亲自上阵砸门不说,污言秽语骂的那叫一个溜!今日信阳城都传遍了,说,说谁娶了这样的女人,那就是祖宗没积德!母妃听听!” “我今早不知昨日发生了什么,硬着头皮去讨好她,她竟拉着我要去找李君对质,母妃想想,我那些哄她的话,怎可让李君知道!无奈之下才想到接风宴的主意!我也知母妃难做,可,可父王说,唯有我娶了这位方姑娘,才会给我世子之位,她又满心都是四哥……” 苏氏长长叹了一口道 “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为了你,就是要了我的命去我也愿意!可就怕如那方氏一般,还没看见世子的影子呢,咱们母子就被人……唉,也罢!不试试怎么知道一定不成!” 周恒远狠命的点点头! 李君先是收到了苏氏解禁的消息,随后,苏氏身边的赵嬷嬷就来了,与李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自家主子的难处,只为跟李君解释接风宴可不是为了给方琼长脸,而是看在她爹的面子上,女人嘛,不懂男人间的事,可晋王吩咐了,苏侧妃也没办法。 李君只微笑着听着。 赵嬷嬷的悲情表演像是投到大海中的一滴水,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她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说道 “……主子的意思,姑娘刚刚大病痊愈,没必要跟这样的人置气,不见也罢,不过就是场寒暄客套的宴席,主子也怕姑娘觉得无趣……” “你家主子真是善解人意!” “那是!主子心善,听说了昨日的事,气的不行,直替李姑娘叫屈!面都没见过,却挨了一通骂,招谁惹谁了!好在温郡王心中只有姑娘,姑娘不搭理她也就是了。” “唉,苏侧妃越是替我考虑,我越是不能坐视不理!这毕竟是因我家郡王而起的事,怎好让苏侧妃一人扛着!赵嬷嬷回去告诉苏侧妃,就说我李君那日必到!让那位方姑娘有什么冲我来!” 赵嬷嬷张着嘴,像是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赵嬷嬷回去告诉苏侧妃不用惦记我的身体,虽说大病初愈,可收拾几个人的力气还是有的,不是我说大话,得罪我的人,到目前来看,好像都没有好结果,也算是上天眷顾吧,我不惹事,但事也别惹我!” 赵嬷嬷哆哆嗦嗦的回王府复命去了。 道士和老和尚本就在外偷听,见赵嬷嬷一行人走了,马山进了屋。 道士问“这是要唱哪出?” 李君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他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实在让我看不下去!他们不想让我去,我偏要去看看!” 老和尚问“女娃儿不怕是他们欲擒故纵的戏码?” “赵嬷嬷的表情出卖了她,若是我看错了,那我也认了!吃一堑长一智,只不过我会更好奇,他们想要干什么!” 三人正说着,周东急匆匆的进来了。 “有人跟踪苏明瑞!” 坐在李君身后正在赶制嫁妆的悦儿紧张的站起身。 李君双眉一挑,苏明瑞与悦儿刚刚在街上‘偶遇’没两天,苏明瑞就被人跟上了! “谁的人?” “按照姑娘的规矩,来了就没让回去,刚审完,周恒昌的人!嗯,也听命于周恒远!” 李君拍手道 “呦呵,哥俩儿联手了!” 周东点点头问道 “后面咱们怎么办?” “派暗卫盯紧了!我倒是很好奇周恒昌手下还有多少人!” 周东又点了点头,然后犹豫了一下道 “李飞说,他想做暗卫,想盯着那些人。” 李飞肯定想报仇,就像周恒昌想找周恒温报仇一样,只不过周恒昌知道他惹不起周恒温,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报复李君。 “你告诉李飞,别着急,总有一天我会将周恒昌交到他手上,随他处置!暗卫的事就算了,快四十岁的人了,有那时间找个媳妇儿是正经!只要有看上的,只管来跟我说,我去做媒婆……” “丫头!可不敢再与年长的女人一处聊天了!十几岁的小丫头,竟已经有了些老娘们的谈吐气质!这可如何得了!” 李君怒视着道士,柳翠和胖丫哈哈大笑,悦儿也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第二百八十四章 执着的方琼(一更) 小九刚在院子里踢完毽子,这是李君给她安排的每日必练的一项,吴氏将门推开,正好听见老道这句话,小九进门噘着嘴道 “道长不可这么说嫂嫂!” 李君站起身一只手拉着小九,一只手给小九擦脸上的汗,温和的说道 “道长跟嫂嫂逗着玩呢!这样有说有笑的才有意思。” “丫头,我可没跟你逗着玩!你本来就有些妖孽,再来点老态,真真就变成了老妖精了!” 还没等李君发飙,胖丫两步过去揪起道士,道士赶紧求饶 “胖姑娘,别冲动,我跟丫头逗着玩呢!” 看着道士狼狈的模样,小九笑的跌到李君身上。 众人说笑一通,李君才又嘱咐道 “这段时间除非必要,都先别出门!许峰那边这两天也该有消息了,晋王怕是又要疑心了,好在有方姑娘,过两天还会有文郡主,咱们使劲将这潭水搅浑,到时就能安全的离开!” “丫头这话说的我都听不懂,又不让我们出门,又要将水搅浑,这差事如何做?” “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只要道长不动,这水自然就浑了,因晋王会动!” “和尚你爱动不动!道爷我可待不住!” 李君没好气的说“那你就去后院劈柴!洗菜!数蚂蚁!” …… 赵嬷嬷回到王府,将李君的话跟苏氏重复一边,便开始不停的抱怨。 “……奴婢跟着王妃也算见了不少人,就没见过她这样的!真真是不识好歹!不是奴婢多嘴,您是王妃,王府设宴想请谁不想请谁,是您说了算!她再不讲理,也不敢越过您去,硬闯王府吧?” 苏氏靠在塌上,揉搓着手中的佛珠,想了一会儿道 “咱们是一番好意,她领不领情我就不管了,你说的对,这王府还是我说了算!” 一天后,王府苏侧妃要在三月初一宴请方姑娘的消息就传了出来,可李君并没有收到请柬。 春日的午后,阳光和煦,春风舒爽,李君带着妇女联盟在院子里舞刀弄剑,晒太阳补钙,柳翠趁着休息的时候问李君 “他们为何不想让姑娘去赴宴?怕姑娘与那姓方的打起来?” “如果怕,可以不设宴,那位方姑娘不过是个将军之女,在没有跟周恒温确定关系之前,设不设宴都两可,尤其是苏氏还在禁足。” “可晋王却为了这次接风宴解了苏氏的禁!” “所以嘛,他们必定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 “会不会是……郡王答应了?” 李君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柳翠的头道 “动动脑子,先不说周恒温不会,就算答应了,也不是用这种方式能瞒住的,跟何况……都是平妻了,王府何苦踩我抬她?” “那咱们怎么办?硬闯?” “你家姑娘这么有素质的人,怎会做这种事!他们不想让咱们去,可有人想啊!” 胖丫听罢,仔细的盯着李君的脖子看,李君没理她,而是接着说道 “眼下信阳城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与那位方姑娘,这么好的机会看热闹,谁不积极!只散布一些闲话,就说王府知道那位方姑娘粗鲁不堪,不敢让我同时赴宴,那位方姑娘听说后,定然会有所行动,她想见我,想的已经望眼欲穿了,就让她替咱们去试探试探,反正还有两日时间。” 柳翠听得似懂非懂,胖丫还在盯着李君的脖子看。 李君拍了一下胖丫,没好气的道 “看什么看!我说的是素质不是鸡嗉子!” …… 正如李君预料的那样,方琼很快便从下人的口中得知李君不会赴宴,气得带人直奔八王子府。 周恒远听说方琼找上门来,吓得就要躲起来,他也听到了些外面的传言,也知道方琼为何来找他,可他没有应对之策,除了躲起来还能干什么? 沈玉明叹了口气道 “躲不是办法,老夫陪你会会这位姑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她明白现在不是见那位李姑娘的时候也就是了,不难!” 沈玉明的结论下的太早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就后悔了,因为无论他怎么说,方琼都要见李君,任你将后面几十年都说到了,方琼还是想尽快见到李君,沈玉明无法,只好搬出晋王,说是晋王交代,为了避免两个人见面闹的不像样,这次只宴请方琼。 方琼倒也干脆,出了王府直奔道观!周恒远在后面紧追不舍!他深深的为自己的一句谎言感到痛彻心扉的后悔,就算当初方琼不理他,他还可以制造别的机会,可那句话说出去了,是收不回来的,他完全没想到这位方姑娘如此厚颜,竟要说与李君听,而眼下这件事若是闹到晋王那里,晋王会如何看他?这点小事便弄得鸡飞狗跳的,世子之位如何能安心的交给他? 其实周恒远多虑了,只要他能将方琼娶进门,让晋王跟他一起骗,晋王也会答应! 可惜,方琼路不熟,在快要到道观的时候被周恒远追到,他将方琼拉进茶楼,找了个包间,喝了几杯茶后,周恒远这才颇为无奈的问道 “你这般行事可有想过我四哥?” 方琼此刻也冷静了下来,也觉着自己有些鲁莽了,她知道晋王还在病重,为了给她面子,连被禁足的侧妃都被解了禁,只为筹办这次洗尘宴,她这般不管不顾的冲去道观,除了显出她不通情理,行事鲁莽外,怕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而她与周恒温的婚事还没说定呢,晋王可是对李君一万个满意。 方琼忙道 “刚才是我鲁莽了,这样,洗尘宴李君不去就不去,你现在带我去找她,只要告诉她你四哥嘱咐你的话,我在离开信阳之前,不见她就是了!” 周恒远这个气啊,他咬着牙,闭上眼,内心翻江倒海般的翻腾,就为了一句话!引来多少祸端! “你让她知道这些干嘛?有什么用?我四哥心中还是她最重!对你,我四哥只是嘱咐我一声,对她,那是恨不得将自己身边所有人都放到李姑娘身边才安心!你怎么比?!” 方琼使劲瞪着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她何尝不知这些,可哪怕只是嘱咐了一个人,那也是对她的一份关心,并非对她全然无视,这无异于久旱的沙漠中突然得了一滴水,那便是走下去的动力! “我就是要让李君知道,温郡王对我并非全无半点情义,她得意不了多久!今日只嘱咐你一人,明日或许就会是两个,你怎知将来对温郡王来说,我不会是那个最重要的!” 周恒远知道今日若是不将方琼这个念头打消,必然会后患无穷,既然希望他是给的,那他再拿回来便是! “本来不想说,方姑娘既然如此执着,我怕是再隐瞒反倒是害了方姑娘!” 方琼僵直了身子,想说‘你别说!’却又好奇周恒远会说什么。 “四哥不止让我照顾你,还有……过些时日就会到的齐地郡主!说起你们会到信阳,全因我四哥,四哥礼貌性的交代,怕是李姑娘那边早就知情,方姑娘何必自取其辱?我拦着方姑娘也是为方姑娘好,不忍心……” 方琼如遭雷击,整个脑子嗡嗡作响,她刚刚抓住的救命稻草,只几天就没了,一时间如溺水的人般,连呼吸都困难,她只能看到周恒远的嘴在动,却听不到他说什么…… 第二百八十五章 你来和我往(二更) 方琼病了! 三月初一的洗尘宴也只好作罢。 李君虽不知道周恒远与方琼说了什么,却是知道方琼都去了哪里,便也不难推断出方琼的病因——周恒远定是说了什么让方琼接受不了的话,一下子将方琼击垮了。 晋王自然也知道了,气得他命人去王府和八王子府足足骂了苏氏和周恒远一个时辰!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消磨着晋王的身体,可他的脑子还是清醒的,眼下的乱局只有周恒温能解决,只要他快速击败梁蜀联军,拿下梁地,别管是东边的齐王,还是西边的方儒都不敢再如此嚣张! 可前方的战事总是在那拉大锯般,今日周恒温夺下丰城,明日又失守,后日差点又失了宣城,又过两日又差点夺下丰城,如此拉来拉去,让晋王的精神饱受折磨,他总觉着周恒温没有尽力,思来想去,或许只有李君能让周恒温拼命,可如何有效的利用李君又不会把周恒温惹急,这个分寸拿捏很关键,不然,李君出点什么事,周恒温这个时候跑回来,或许不仅丰城没攻下来,怕是宣城也丢了。 还是周恒远要办洗尘宴给了晋王些许启发,若是他能好好利用这个方琼,让她去欺负李君,周恒温或许会想到赶紧拿下梁地,再帅兵去收拾方儒! 方琼到信阳后的举动,晋王也是知道,他觉得这种鲁莽泼妇般的性子再好不过,再加上方琼带来的那两千骑兵,远远多于李君,不管从哪方面看,只要让俩人见面,吃亏的都是李君,到时他只需做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谁让方儒咄咄逼人呢!周恒温也只会将帐算在方儒头上! 晋王这边想的很美好,甚至迫不及待的等着洗尘宴那日看热闹,连给周恒温的信,他都准备好了,只盼着李君的委屈能让周恒温一鼓作气先解决了梁地,再收拾了方儒,晋王就可以安然的登基称帝。 可他等到的消息竟是洗尘宴取消了,他派人细查之下才知道,苏氏根本就没有邀请李君,方琼也是在与周恒远说完话之后病倒的,这让晋王怎能不气! 气归气,事情还是要做的,晋王又给了苏氏和周恒远一次机会,推迟两日,三月初三洗尘宴必须办!李君与方琼必须见面!见面后不管二人闹成什么样,谁都不许管,只要保证二人不伤及性命即可! 于是,赵嬷嬷又来了。 这次赵嬷嬷倒是没哭天抹泪,只带了不少补品,说是苏氏想小九了,这次洗尘宴若是小九身体允许最好一起去。 李君惊讶的问“不是不让我去吗?再说不是因为方姑娘病了取消了吗?” 赵嬷嬷赶紧答道 “王爷的意思,礼数不能缺了,只好推后两天。之前主子是怕姑娘你受欺负,这次看那方姑娘病了,想来掀不起什么风浪,主子想着姑娘你本也想去,便想着不如劳烦姑娘带着九郡主一起去散散心。” “哦,这样啊!可我现在不想去了呀,那日嬷嬷走了以后,我想了想,确实是不去的好,人家远来是客,我又是个不吃亏的,真说闹起来,苏侧妃也难做,我还是年轻不太懂事,枉费了苏侧妃的一番苦心,嬷嬷回去跟苏侧妃说,我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宅子里,等郡王得胜归来完婚,别的事一概不理!” 赵嬷嬷再一次的张着嘴定在那了。 …… 这一次苏氏可真的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办法,以她的身份想不让李君来确实做得到,但想让李君来,除了李君自己愿意,她无计可施! 相比之下,方琼这边就容易多了,她只病了一日便好了,一是周恒远请了御医前来诊治,二是,本就是心病,方琼这些年早就练就了钢筋不坏之心,一旦想开了,便又充满斗志,参加洗尘宴一点不耽误。 三月初三日,王府为镇守峂峪关的方将军之女洗尘,李君则一早带着众人去落霞山春游了。 当晋王得知李君去了落霞山,连骂了苏氏无数声‘废物’后,又倒下了!他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四肢沉重的不听使唤,可他脑子不敢放松,落霞山上的王府别院中还圈禁着周恒建! 那里虽有重兵把守,闲杂人等上不去山,可边边沿沿的景致不错,春秋之季总还是会有人来踏青赏秋的。 可晋王觉得李君不会平白无故的去落霞山踏青,城外有的是地方可以游玩,李君也不可能不知道周恒建就在山上,就算是为了避嫌,她也不该去落霞山,可她还是去了,她为何还要去? 就在晋王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李君为何要如此做,苏氏怀着万分忐忑的心情准备着洗尘宴的时候,李君带着众人在落霞山的脚下,清水河岸边,正在愉快的野炊。 对生活在城里的人们来说,偶尔一次踏青野炊或许很是新奇,可对于李君他们来讲,这便是之前几个月的日常生活,没有什么乐趣可言,可李君依旧很开心,因为她知道,这一天,晋王的心不会老实的蹦跶,苏氏的各种打算都将落空。 那日赵嬷嬷走后,苏氏不断派人来劝说,越是如此,李君越笃定这是鸿门宴,怎会上当!对于苏氏的锲而不舍,李君选择避开,同时也知道不是苏氏非要她去,是晋王非要她去,不然,苏氏不会前后反差这么大。 为何非要她去?李君和老和尚一致认定晋王有意要李君与方琼发生冲突,仔细一想便知晋王的打算,晋王想转嫁矛盾,想给周恒温压力,想看着方琼欺负李君,想让周恒温快速解决与梁蜀联军的战事,再去找方儒报仇,这样不仅解决了梁地的问题,顺便也解决了方儒,至于齐王,显然没被任何人看在眼中,一旦这些矛盾都解决了,齐王只会乖乖归顺。 既知道了晋王的打算,李君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不给晋王点颜色看看,他怕是除了中毒还会中邪! 第二百八十六章 轻松的反治(一更) 李君背着手抬头看着眼前的落霞山,郁郁葱葱,半山腰处灰色屋顶若隐若现,杀了周恒毅的周恒建应该就在那里! 李君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正午,方琼该出城了。 以方琼对李君的那份执念,知道李君在城外,没有院墙大门护着,那还不是想见就能见到!方琼怎会放过这次机会!反正洗尘宴是在晚上,方琼收到消息后会马上带人出城! 既然晋王想看俩人的争斗,李君便成全他!只要他不着急就行! 晋王怎会不急!当他收到消息方琼出城去寻李君时,终于想到了李君的目的,她要趁乱杀了周恒建! 方氏与周恒昌已经废了,活着与死了无异,而周恒建只是手脚不太好使了,人还好好活着!若是这次死于意外,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李君派人做的,不然死了都是白死! 而周恒建一死,周恒温的仇算是报完了,他会不会扔下几十万军队,带着李君藏到山中?那梁蜀联军谁去打? 晋王想到这里,汗都下来了,他赶紧命人去拦住方琼,绝对不能让李君与方琼在落霞山下碰面! 十几名亲卫行动也算迅速,不单只很快出了城门,快马加鞭,飞驰电掣般追了上去,还抽空从八王子府里揪出周恒远随行,最好周恒远能劝说方琼回来,若是不能,也只能绑回来了。 周恒远一路都在心中哀叹,之前也没觉着二哥三哥他们有什么难事啊!怎么到了自己这,都是过不去的坎呢! …… 李君一行人用过了午饭,便在各自的活动范围内活动,最外圈是裘成业那五百兵士,再往里是陆海的五十兵士,中心区域是柳翠,胖丫,芸娘,慧娘,桃红柳绿还有周东,至于老和尚,道士和李飞则被留在了宅子里,一是即便在宅子里,小九也需要人保护,二是老和尚说怕有人认出他,道士和李飞是李君怕有人认出他们,也不管道士如何耍赖,最终还是被留在了宅子里,这个时候,道士要么正跟老和尚斗嘴,要么就是自己跟自己唠嗑,李君想想都觉得好笑。 李君优哉游哉的赏着春景,周东突然低声道“来了!” 李君顺着周东的目光望了过去,那里正乱作一团,很快,李君的人都收缩了圈子,退出那片嘈杂,李君也看清了那边的情况。 正如李君和老和尚所料,方琼带着随从,骑着宝马,拎着宝剑来了,同时晋王的亲卫也追了来,本来李君怕时间上会出现偏差,想的是自己的人,可能需要在外围拦住方琼一行人一段时间,晋王的亲卫才会到,没想到时间上他们双方配合的这么好,倒是省去了李君很多麻烦。 此时,方琼的随从已经跟晋王的亲卫打了起来,周恒远扯着脖子喊“都是自己人!快快停手!” 奈何方琼要见李君的心实在太过灼热,眼见李君就在不远处,这个时候谁拦着她都不好使! 其实就算方琼见到了又能如何呢?她没有功夫想这个问题,只想见见将周恒温从她身边抢走的人究竟长了几个脑袋!却不想想,周恒温何时在她身边待过? 可惜,方琼见李君的梦想再一次破灭了,只因她的随从跟晋王的亲卫比,实在算不得什么,几个来回就全部打趴下,然后将方琼拍晕带回了城! 表演很快就结束了,李君意犹未尽的道 “唉,看热闹的感觉真好!” 柳翠问 “这下咱们能消停几天了?” 李君答 “应该能吧!这事还得看那位方姑娘的脑子,若是见不到我就活不下去了,怕是很难消停,若是回去睡一觉突然想明白点什么,就能消停几日。” “她能想明白什么?” “想明白我在信阳的实力,想明白晋王会护着我!”李君冲柳翠坏坏的笑了笑。 “对哦,她不会知道晋王为啥不让她见你,只会以为晋王护着你。” “是呀,晋王也不会告诉她为何将她绑回去!”李君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落霞山,小声说道“总有一日,我会杀进那座别院!” …… 黄昏时分,李君一行人回到了宅子里,道士闻声而动,急赤白脸的想要知道热闹好不好看,没人理他,只有胖丫好心的讲给他听,什么水很清,鱼很肥,山很高,树很茂,草很绿,花很艳,道士越听越急,他不想听这些,可胖丫只知道这些…… 同样很着急的还有晋王,他的亲卫回来就禀报了李君一行人的人数,站位,说起来并不为过,可晋王心中一旦动了疑心,李君的这种安排便成了一切都计划好了,只等鱼儿上钩! “他们要杀了老二!” 晋王口中一直在呐呐自语,他像是看到了周恒温要弃他而去,不再帮他打江山! 他本想利用方琼,哪知李君也想利用方琼…… “来人!命人盯紧李君!再去查查曾经跟着她的那些江湖人都去了哪里,今日怎么没有出现!再派人盯着方琼,不许她见到李君!” 既然想不出来李君打算如何利用方琼,索性就不让她们见到!晋王以为自己勘破了李君的真实意图,这个乡下姑娘是真的没有心思做什么王妃,皇后!她一心只想把他的儿子拽回到山里,远离朝野纷争! 若是其他的儿子找了这样的媳妇儿,晋王或许会很高兴,但是周恒温不同!他不许周恒温有想当世子的念头,也不许周恒温有想避世隐居的念头,晋王觉得有用的人,必须要让他用! 想到李君要扯他后腿,晋王气得坐起身来,今日若是让李君得逞,明日周恒温是不是就会消失了? 晋王越想越气,越想越急,干脆将整个落霞山及周围五里之内全部封锁了起来!再派重兵把守! 李君最不理解的就是晋王的用兵之策,眼睁睁手里有几十万精兵良将,却如胆小怯懦的齐王一般,全部用来保护自己了!用自己的儿子当然也无可厚非,可他还不信任,又离不开!犹如怨妇般,心中充满着对男人的怨怼,却又不想分开! 第二百八十七章 晋王见李君(二更) 昏暗的烛火下,晋王的脸更显狰狞。 如今他的手脚不太听使唤,道长一再的嘱咐他不要动怒,不要操劳。后者他一直坚持的很好,所有大事小情全部放心的交给自己的臣下,从不主动操一点劳,可动怒这个事,他力不从心啊!主要是周围的人和事也不配合他! 这不,刚刚将方琼和李君拆分开,又收到消息,齐地的文郡主这两日就要到了,据说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生怕来晚了,平妻的位置没有她的份,齐王这次也学聪明了,不光口头警告,直接派兵驻守边境,大有女儿若是不能如愿,我也不活了的意思! 文郡主的速度是大大的出乎了晋王的预料,他本打算着将方琼送走之后再迎来文郡主的,齐王与方儒这道选择题,实在是不太好做,谁在这个时候动了,对晋王来说都极为不利! 刚刚还在想如何处理李君的晋王,如今又将所有希望放到李君身上,他当然不愿意周恒温娶什么平妻,就这俩闺女若是真的嫁给了周恒温,他直接可以退居二线了!最后顶多做个太上皇! 可若是不答应,怎样才能使俩闺女的爹不动呢?想让周恒远娶方琼,那属于远水解不了近渴,什么事就怕争!本来还可以拖,如今俩人都到了,还怎么拖? 晋王脑子里转悠了半天,突然阴恻恻的笑了笑道 “明日宣李君觐见!孤要当面嘱咐她几句!” …… 转日阴天,都说春雨贵如油,李君站在院中望着天,希望老天爷别光阴沉着脸,整点有用的,轰轰烈烈的下一场! 周东走到近前,担忧的道 “晋王派人来了,要见姑娘。” 李君挑了挑眉道 “该来的总会来!” “要不,咱们现在就撤吧!” “他现在不敢对我如何,不过是闹心那两位姑娘,想让我出面解决,哼!没什么本事,只知道甩锅,却不想想这锅可是自己家的!” 老和尚,道士,李飞,陆海闻讯都过来了,晋王派来的人等在前院。 众人聚集在李君的正房,小九死死地拽着李君的衣袖不肯撒手,对于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小姑子,李君总是会母爱泛滥,拿她不知如何是好。 其他人都是一脸愁容,柳翠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姑娘身边不带人怎能行?万一……” “那也要分去哪!去道观带你们没用,你们留在外面才有用!” “我不管,我不在姑娘身边不放心!我必须跟着!” 李君无奈之余,心中也是万分感慨,她耐心的劝道 “晋王这时候差不多四面楚歌,他得多没脑子才会选择用我要挟周恒温!再说,他那个道观,老和尚应该知道,我带人去可有半分用处?” 老和尚诚实的摇了摇头道“若是有用,晋王的命早就没了!” 李君又道 “你们在外面用处可大了,如果真出现你们想的万一,万一晋王脑袋让丹药胡死了,想把我抓了要挟周恒温,你们在外面人多力量大,才能想办法救我!跟我一起在里面能管什么用?” “还有你!”李君拍了拍小九的手,装作生气的样子道“嫂嫂要去气你爹,你拦着是不让吗?” 小九马上松手,着急的解释道 “我是担心嫂嫂!” “嫂嫂知道,嫂嫂逗你呢!你放心,你们大家都放心!若是有一丝危险,我可能比你们跑的都快!正因为没有危险,我才敢单枪匹马!” 道士已经急得快将假发揉掉了 “丫头你记着,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老周家就别想有人活着!” “好!这话我转告晋王!”李君一本正经的应着,接着还问“还有谁想让我给晋王带话?” 没想到还真有人开口,而且竟然是陆海,只听陆海慢悠悠的说道 “姑娘,郡王麾下四十万兵马如今都养得肥壮!可晋王已经年余没有为郡王的军队支付饷银了,俗话说,有奶便是娘!将士们心中都有数!” 李君明白陆海的意思,李君的背后是几十万大军! 晋王是无心之人,便从未想过如何收服人心,本来军中饷银就总是拖欠,去年周恒温还受李君的启发,连最下层的兵士每月也有饷银拿,晋王一看,既然你找了个有钱的媳妇儿,那我就不出钱了,从此便再也没拨过饷银给周恒温。 或许晋王还曾沾沾自喜过,殊不知人心这东西,丢了可就是丢了!这么好的宣传机会,李君可不会放过,她厚着脸皮让周恒温不间断的在军营里宣传,所以陆海今日所言不虚! …… 最终,李君还是一个人出发了,所有人在李君离开院子的那一刻,心就提到嗓子眼了,道观周围,连周东的暗卫都很难接近,他们也只能等在宅子里。 来接李君的陈公公无论如何没想到,这位姑娘竟然是孤身前往,而且素面朝天,毫无惧色!这下反倒把陈公公整的有点蒙圈,这是山中野兽见多了不知道怕,还是没把晋王放在眼中? 陈公公觉得应该是前者,他伺候在晋王身边几十年,还没见过谁不怕晋王,呃,好像温郡王确实差了那么一点点。 李君可没工夫搭理一个太监的面色好坏,她饶有兴致的在车内欣赏着车外的街景,脑子里却在飞速的转动着,对于等一会儿的博弈,李君准备扎扎实实的表演一番! 晋王为了不让李君察觉到自己身体有恙,让人将他抱到正殿中,蒲团是做不了了,干脆搬来一个床榻,道童帮着把晋王摆成慵懒的靠在塌上的样子等着李君,虽说不雅,但总强过一副卧床不起,病入膏肓的样子! 李君下了车,一路蹦蹦跳跳的进了道观,来到大殿,见到靠在塌上的晋王,先是一愣,随即悲痛的喊道 “爹,你咋了?可是身体不适?哪不舒服?御医看了吗?” 说罢扑到塌前,吓得晋王浑身一震,想躲却身不由己! 李君还没完,她指着殿内的道童道 “我爹的面色也只比死人强些,你们瞎的吗?不知道问问?不知道请御医来把把脉?” 晋王暗自懊恼忘了给脸上施粉,他赶紧出声拦住李君的质问道 “没事,孤身体康健的很,你不用大呼……不用担心!” “我不信!爹,您下来走两步!” 第二百八十八章 生不完的气(一更) 殿内所有人都愣住了,空气一度凝结成冰,晋王的脸色实在是已经很难看了,再冷上几分,阴上几分也不大瞧得出来。 “爹,您为了晋地鞠躬尽瘁的,身体不舒坦也不吭声,我知道爹是不想让儿女担心,可别人不知道呀!万一哪天瞒不住了,那些怀人指不定还会造出什么谣言来!” “我那有个大夫,挺有本事的,我几次从鬼门关溜达都是他把我提溜回来的,我把他叫来给爹看病!” 说罢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陈公公赶紧拦下道 “哎呦,我的李姑娘呦,瞧您这话说的,真真是打我们做奴才的脸,王爷略有不适,哪能不请御医诊治的道理,李姑娘放心,御医……还是信得过的。” “信得过?上次我中了十几刀,他们差点没把我送走!” 陈公公汗都下来了,他偷偷看了一眼晋王,赶紧对李君道 “诶,李姑娘还是先听听王爷有什么吩咐吧。” 李君很是乖顺的点了点头,然后一屁股坐到塌边上的蒲团上,仰着头看着晋王道 “爹您说,想让我干啥?杀谁灭谁,我都不会含糊!前几日周恒温,额,温郡王来信还说战事焦灼,我就想着要不要带人过去帮忙,爹,你是没见过我战场上的英姿,不比你儿子差!冲锋陷阵根本不在话下!你就说让我打哪吧?打仗可比跟那些女人说话容易多了,能手起刀落的解决,何必废那么多唾沫星子!烦!” 晋王瞪着眼睛看着李君,从进门到现在,这个女人没有消停,一直在叨叨,把他想的思路全都打乱了! “爹,你怎么不说话?别担心我,温郡王早就刚跟我说了,到了信阳除了爹之外,谁都不用忍让,惹我了挥刀干就是,他会给我兜着!” 李君说完竟还表现出几分羞答答的样子来。 晋王话到嘴边生生咽了下去,这是啥意思?李君若真把方琼和文郡主伤了,人家的爹能坐视不理? “凡事要以大局为重,不可任性妄为!”晋王还是忍不住的训斥上了。 “爹放心,只要不招惹我,我才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呢!虽说有郡王在后面护着我,可我也不能老给他添麻烦呀,这个道理我懂!但是,我不是个能忍的性子,爹你想,在山里遇到猛兽,我倒想忍忍,可野兽不干呀,忍了就会被吃掉,我还是挥刀吃它的肉吧!所以说,性子也是慢慢练出来的,我也知道这样不好,这不,到了信阳,基本上不出宅子,就怕自己一时没忍住,杀了谁,砍了谁,或者被谁杀了,谁砍了,那梁王和蜀王可就乐了,郡王一定会扔下军队跑回来,那岂不是耽误了爹的大事!郡王说,婚前一定要帮爹拿下梁地,我若是出点什么事,没吃亏还行,若是吃了亏,他肯定往回跑,往回跑就会耽误战事,耽误战事就是耽误我们的婚事,这笔账我会算!” 晋王闭上眼,无力的挥了挥手。 陈公公马上上前低声道 “王爷乏了,李姑娘先回吧!” “还没说让我干啥呢!” “以后再说,以后再说,王爷现在需要休息!” “哦,你们可要照顾好我爹,若是有什么偏差,郡王和我都不会饶了你们……” 李君被带走了。 晋王觉得清净了! 虽说准备的的话一句没讲,晋王却也听到了最想听到的话——婚前拿下梁地!晋王的心里舒坦了不少,至于昨晚对李君生出的杀念,便也随着八卦炉里的烟雾散了。 至于方琼和文郡主,晋王闭着眼琢磨着苏氏有没有这个能力在二人之中周旋?陈公公举着一封信进来了。 晋王还在诧异,刚刚见李君这事,再快也不能即刻就被周恒温知道呀,这般八百里加急的信……莫不是战事出了什么变化? 陈公公赶紧拆了信封,将信展开,放倒晋王眼前。 只看了没几句,晋王就已经怒不可遏了!陈公公拿信的手忍不住的开始哆嗦,这一哆嗦,晋王可就看不清信了,好在大概意思已经看完了,后面全是周恒温的怒火,不看也罢。 晋王喘了几口大气,还是没能把怒气压下去,只听他大声喊道 “去将许恒给我乱棍打死!” 周恒温的信中说的就是许恒与许峰的事,说是燕地一位知府告状告到他这,说多年来被自己的兄长逼迫着搜集燕地,以及李君,郡王的消息,说是这位兄长听命于晋王,因自己的生母与两个孩子都在兄长手中,兄长便以此为要挟,令这位知府这些年做了很多违心的事,前段时间听说家中出事,屡屡找兄长要人,兄长都以各种说辞拖延,才想到或许生母和孩子早就不在人世了,悲愤之下这才找到周恒温告状。 周恒温像是在极怒的情绪下写的这封信,不断的重复问他爹‘为何如此不信任我!’ 对于儿子的质问,晋王只能怪罪到许恒身上,好像许恒真的是那个挑拨他们父子二人的真凶! 许恒这些天寝食难安,许峰一直咄咄逼人,声称要亲自到信阳一探究竟!许恒又是吓唬,又是威胁的,却也知道拖不了太长时间,唯有将这个庶弟杀了,才能永绝后患!可杀了许峰,他还有什么可用的人呢?有!还有那个牛一声! 许恒觉得自己真是有大才之人,他去过几次牛山县,除了见到许峰之外,也见到过牛一声,只稍微提点了几句,牛一声就唯命是从了,那次李君病重不能启程,许恒就是命牛一声去探的真假! 既然手中还有可用之人,许恒便暗地里派人去路上截杀许峰! 好在这次的安排不是让许峰真的到信阳,而是带着媳妇儿出了牛山县后,便直接改道去与儿女团圆了! 李君觉得,就算许恒不动手,晋王也不会留着许峰!许峰活着便是分分钟在提醒周恒温,你爹派人监视过你!所以,许峰最好消失一段时间,等天下太平了,再出山! 李君暗地里命人带话给许峰: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团聚更重要的事!还应承许峰,许恒绝不会痛痛快快的死掉! 周恒温的怒火有多大,晋王派人折磨许恒便会有多狠! 第二百八十九章 李君的判断(二更) 眼下李君还不知道晋王收到周恒温的信,她开心的回到宅子,众人见她这么快就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无不放下心来,感天谢地! 只有老和尚注意到李君是真的高兴,她不仅眼睛放光,还吩咐桃红柳绿今晚要多做几个好菜。 众人关心且细致的问李君离开宅子后都发生了什么,一人问两个问题,眨眼就一筐问题了,李君没有回答,只是很严肃的看着老和尚道 “晋王寿命怕是不长了!” 屋内瞬间就安静了。 李君环视一周,最终停留在老和尚震惊的脸上。 “晋王追求长生不老,迷信丹药,本就有损身体,我今日看他面色青灰,眼袋浮肿,四肢无力,眼下怕是只能待在床上,他若依旧执迷不悟,狂食丹药,或许用不了多久晋地就没有王了!” “女娃儿能确定不是晋王有意做给你看的?” 李君不乐意的撇了撇嘴道 “原来在法师心里,我是这么好骗的!” 老和尚却依旧极认真的看着李君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晋王命不长了?!” 李君也很认真的点点头道 “他的身体肯定已经破败的不成了,但是若是突然醒悟,不再食用丹药,好好调养,或许还能多活两年?我不懂这些,这得找个大夫把脉才能说得准,但是他若还坚持吃丹药,就看他现在的模样,嗯,再加上生点气,着点急,可真就不好说了。” 老和尚继续追问 “女娃儿如何得知他吃的丹药不是有益身体的?” “这我可以跟你保证,他吃的那些道士炼的丹药只会对身体有害,不会有任何益处!” “难道……郡王……” “老和尚!差不多得了,郡王虽对他爹不满,还不至于做什么!要怪就怪晋王自己什么都不懂,你也不看看炼丹都用些什么东西!是不是人的身体能克化的!他一心想长生不老,脑子早就不好使了,你……” 李君话还没说完,老和尚人风一般消失了。 道士看不明白了,问李君 “丫头,你说老和尚这是盼着晋王死,还是盼着晋王活?他这是去报信儿去了?给晋王提醒去了?还是找地方偷着乐去了?” 李君望着门口,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道 “他怕是去查丹药的成分了。” 道士没听懂问“什么玩意儿分了?” 李君没再理道士,而是对周东说 “想办法给你主子传句话,一定要稳妥!就说……自作孽差不多到头了!” 周东重重的点了点头离开。 ……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李君发现,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开心,不是应该很开心吗?这样的爹活着,就像在身边埋了一个雷,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炸了,伤及无辜不说,自己能不能保命都是问题!可再差也是周恒温的爹,周恒温还是会难受吧! 李君这一夜睡的不太安稳,转天早晨,她便得知许恒被压入死牢,罪名是弑母!虽说之前大家在一起有过这种猜想,可今日再听到还是忍不住骂他畜生! 当初为了许峰的安全,没有让他来信阳,而是让周恒温以质问的方式直接逼晋王动手,晋王要杀谁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但是下面的人总还是要想个办法按上一个罪名,许恒这次被打入死牢可以有其他的罪名,只说他家后院那些白骨之中有他的手笔,许恒必死!可一夜之间,弑母的罪名就定了! 李君站在院中,已经连着两日阴天了,可雨还是没下,李君长长叹了一口气,弑母!若是没人提点,许恒怎会冒险这么做?果然,苏老夫人死后,许恒马上没事了!这说明什么?晋王!永远站在后面,摆弄着前面的人,他只要对自己有利,不论他人生死,不管他人是成佛还是成魔! 许恒亲手弑母,周恒建杀死周恒毅,方氏害死周恒温的生母,乃至方氏最后的疯癫,哪个背后没有晋王的影子! 李君为自己昨晚生出那么一点点的惋惜而自责!这种人渣中的战斗机,活着真是罪过! …… 到了下午,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下上了,可老和尚从昨日突然离开,到现在还没回来!李君倒是不担忧,只是很好奇,老和尚为何如此在意晋王的生死? 李君正歪在塌上琢磨着老和尚,陈雷来了。 这段时间,陈雷带着徒弟在旁边的院子里亲手为悦儿制作嫁妆,很少过来,想来是这雨,将陈雷请了来。 对于嫁妆,李君以为就是些中看不中用的金银朱玉的摆饰和田地,宅院,等到悦儿的婚事定下日期,两家开始偷偷商议聘礼与嫁妆,陈雷又派他的徒弟偷偷去王家量尺寸,李君才知道,嫁妆不仅有穿的戴的,整个新房内的家具用品,都是嫁妆! 从床,塌,柜到衣架,桌子,盆架,箱笼,乃至净桶,只要是日常用到的都是嫁妆!李君本来说悦儿的嫁妆她来准备,花银子买最好的就是了,可陈雷不干,他本已为女儿和外孙女准备了不少东西,可惜都不在信阳,陈雷心中不免有些懊恼,已经对不起女儿,怎肯只这么看着外孙女出嫁,无论如何他都要尽一份力,所以这些木制的嫁妆便全部由陈雷带着徒弟亲手打造,却需要李君买来上等木料,李君自无二话,可陈雷想了两日,还是觉得心中不舒服,他也不是没有银子,只不过没在手边,一时半会儿拿不到,想想除了这些木制的嫁妆,还要准备穿的戴的,家中摆饰等等,都是需要银子的,都让李君出叫什么事! 于是,陈雷跟李君商量,现在用的银子算是他借的,将来一定还上!李君不乐意了,她觉得为她身边的人准备嫁妆是应该的事,怎能还扯出借钱的事来,二人你来我往了半天,最后商定,悦儿出嫁所用银两。俩人一人一半,先由李君垫付,等天下太平了,陈雷拿到自己的银子便还上。 好不容易解决了陈雷,苏明瑞又不干了!平时老实巴交的一个人,遇到这种事竟是执拗的很!说什么也不让李君出银子给悦儿办嫁妆,只说李君可以添妆,却不能为悦儿办嫁妆,有违礼数! 第二百九十章 王鹏的美梦(一更) 李君懒得跟他多讲,便让周东带着苏明瑞去了趟王家,这一趟苏明瑞颇受打击,他平时只知道埋头苦干,养家糊口,又是到信阳没几年,对王家竟是一无所知,这一趟下来,心中不免嘀咕,还特意找悦儿谈了谈,意思是门不当户不对,不适合啊! 这下把李君气坏了,让周东问苏明瑞,悦儿是郡王妃的姐姐,门可当,户可对?! 除了这句话,周东自然又是一番劝解,苏明瑞这才不较真,但是也死活要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李君知道他家的情况,那位好吃懒做的大哥是被接走了,日子刚好一些,自家的儿女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李君很是体贴的让胡大夫带着院子里都装不下的补品,药材去苏明瑞的药铺,帮他坐诊卖药,多少帮他挣点出来,提前说好,要给胡大夫月钱,谁让这位三叔生有一份傲骨,白给的银子不要,也只能这么样变相的给他送银子了,即便如此,三叔手中能有多少银子给悦儿办嫁妆? 李君没时间搭理三叔的执拗,等与王家都谈妥了,嫁妆单子也列出来了,木料也送过来了,当然是送进李君的院子,再从李君的院子经暗门搬到旁边陈氏的院子里,离悦儿的婚期不过月余,陈雷带着徒弟便开始没日没夜的赶工。 今日陈雷过来,确实是因为下雨了,有些活干不了,他便过来看看李君这边最近有没有什么事。 李君将许恒的事说了,又将昨日去道观的事说了,陈雷很是担心的道 “这位晋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姑娘下次千万不要冒险前去,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实在不行就离开信阳!” 李君点点头,又说了方琼和文郡主的事,陈雷惊诧之余又叹上了气,李君忙问为何,陈雷道 “都道富贵荣华好,哪知这里面的苦楚!我倒觉着那些小门小户的日子过得最好,夫勤妻贤,不知少了多少闹心的事!” 李君想了想,自己说了方琼和文郡主,陈雷便发出这类感叹,心中一下就明白了,忙问道 “可是王鹏不肯送走他那些妾室?” 陈雷又叹了一口气道 “原本我也不赞成这么做,王公子若是能婚后好好待悦儿,比什么都强!毕竟那是王家,婚前有几房妾室也正常,可悦儿不干,为这事跟王公子还闹了几天,抹了几天眼泪。” 李君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悦儿没事会带着针线衣料过来跟桃红柳绿一起缝制嫁妆,李君没看出什么不同,只想着有情人能终成眷属,日日能腻在一起,是她羡慕不来的,又真心替悦儿高兴,早就把王鹏有妾室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让王鹏送走妾室是一早就说好的,怎么会现在变卦了呢?李君脸一沉,忙喊了一声胖丫,让她去找周东,让周东去王家把王鹏给提溜来! 陈雷赶紧拦,奈何李君已经怒了! “都是那个胡大夫!说什么我忧思过重伤身体,你们有什么事就不说给我听!若是因为这事悦儿姐姐婚后不幸福,我才真的会忧思过重!” 陈雷想想也是,叹了口气没再出声。 李君越想越气,索性将众人全部叫了过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说,好在胡大夫不在,若是在,必定是逃不过一场单独的,为他量身定制的一场说教! 悦儿越听越难受,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李君心一软,语气也缓和了很多。 “你们是为我好,我知道,你们若是有能力处理的好,不让我知道我也没意见,可就怕你们委屈着自己,等我知道的时候,只会更忧思!” “别听胡大夫说的那些废话,人活一辈子本来就是不断的遇到困难,解决困难,没完没了,不到闭眼那一天都别想消停!要照胡大夫的意思,这世上哪有不忧思过重的人?只要把心态放好,哪能那么容易就会落下病了!” 众人也不管听得懂听不懂,都极配合的点头。 李君这才温和的问悦儿 “王鹏可说他为何不能送走那几房妾室?” 悦儿点了点头,哽咽的道 “他说,他说她们很可怜,离开他就没办法活了,他下不了这狠心,还说,还说子孙昌盛是福气,就算现在送走了,将来还是要纳的……” “屁话!”李君怒极了“他愿意纳,咱还不嫁了呢!” 悦儿听罢就是一惊,她干脆忘了哭,傻傻的看了看柳翠,又求助的看向陈雷,陈雷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周东带着王鹏进了院子,门口小桃喊了一声“王公子到了!” 李君冷着脸道 “道士,你不是早就想拆了他吗?去替我收拾他!别打脸,别打断胳膊腿就行!” 道士雀跃的应答声和悦儿的惊叫声同时响起,李君又看向陈雷道 “老先生先带悦儿回去,这里有我!” 陈雷点头,拽着悦儿就走,悦儿还想说什么,陈雷轻声道 “王鹏这是打了姑娘的脸!” 悦儿虽不太明白,却乖乖的跟着外祖父走了。 王鹏美滋滋的进了院子,看见道士迎了出来,刚要打个招呼,道士宽大的袖子就迎面甩了过来,王鹏直接被带倒,随后便是道士的一顿拳打脚踢,王鹏惊慌失措之下,嗷嗷惨叫,耳边还有道士的唠叨声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我让你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还想多子多孙!你不怕断子绝孙!” “枉费我们姑娘一片用心!” …… 对于道士来讲,李君的要求束缚了他,很是不过瘾,打了几拳,踹了几脚,也就罢手了,这时李君已经站在门口的屋檐下,冷着脸盯着地上的王鹏。 王鹏吭吭唧唧的从地上站起来,之前刚刚下过雨,王鹏的身上沾满了泥水,头发也松散的像个鸡窝,只是脸还算干净,他一边揉着身上的酸痛,一边怯生生的看着李君,像是再问‘为啥打我?’ 李君抬头看了看天,只下了一会儿就停了,但天还是阴着的,但愿晚点还能再下一会儿吧! 李君不说话,王鹏也不敢问,他想起道士刚才的话,然后突然明白了,这是因为那几位妾室!之前他确实答应过送走她们,可回到家见到人,怎么说也是陪了他几年的,怎能说舍就舍!他跟悦儿商量先不送走,也省的将来再纳了,悦儿当时就哭了,他哄了一会儿,便觉得不耐烦了,女人若是善妒如何要得!王鹏便打定主意要将悦儿改造一番,首先便是要让悦儿明白,男人的话不能逆!所以他告诉悦儿,那些妾室不会被送走,悦儿自那日起便没有再见过他,可他也不着急,眼看着婚期就到了,等成了亲再好好教她便是了,王鹏甚至觉得,若是悦儿离李君远一些,怕是不会有这些念头。 第二百九十一章 无奈的说教(二更) 如今王鹏狼狈的站在院子中间,心中可没了之前的笃定,这顿打也算是让他又想起来,悦儿是谁的人,而李君又是谁! “听说,你想悔婚?”李君终于开口了。 “谁,谁胡说八道的!没有的事!” “哦?那就是说你家里的妾室已经送走了?” “不是,好妹妹,你先……” “谁是你妹妹!王公子总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姑,姑娘别急,听我说,我与悦儿的感情,情比金坚!那几个女人也是可怜人,何苦……” “可怜人?怎么个可怜法,我听听!” 桃红绿柳搬了椅子桌子出来,还沏好一壶茶,李君坐到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王鹏。 王鹏先是在人群中找了找悦儿,没有找到,唯一的指望不在这,他这才认真想了想该如何回答,李君在他心里如同魔咒,屡碰屡败,根本不是对手,王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打动李君。 李君不耐烦的问道 “这么难回答就别回答了,周东,去跟王老爷子说一声,这门亲事……” “别别别!我说,妹妹,不是,姑娘你想啊,一个女人若是失了男人的仪仗,她,她该怎么生活?” “怎么?你没打算好好安置她们?她们不能得到些钱财上的补偿?不能再嫁?” 李君一连串的问题,让王鹏听着心里发颤,这位姑娘已经想好了怎么处理他的那几个女人了!想到那几个陪了他几年的女人会嫁给旁人,还是带着他的银子做嫁妆,王鹏马山就不好了,没过脑子脱口而出 “温郡王将来若是纳妾,你也不让?” “不让!”李君想都没想。 王鹏愣住了,他看着李君的表情不似开玩笑,然后他马上想起去年开始,周恒温就在处置他后院的那些女人了,李君确实做得出,也做得到! “我今日不想跟你讲大道理,一个男人言而无信便不可托付终生!所以,你和悦儿的婚事……” “你先等等!我如何言而无信了?”王鹏梗着脖子问完就后悔了,他之前确实答应过悦儿将那几房妾室送出府安置,那时正是情浓之时,悦儿提出来,他哪有不应的道理,如今想来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会有今日,当日就不该应下了! 李君只看着王鹏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起来了,不由得冷笑道 “觉得哄女人说的话,根本不用当真对吗?你是欺悦儿心善,还是欺我心软?你爷爷在我面前说话也需躬着身子,你哪来的底气觉得可以如此戏弄悦儿?!” “你如何对待别的女人我管不着!如此欺辱悦儿,就是不行!王鹏你听好了!想娶悦儿,便要一生一世只此一人!福祸同担,荣辱与共!你若做不到,便躲进你们王家,别再让我,或者我的人看到你,只要遇到,见一次打一次!” 李君说着说着便动了真怒,不由得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王鹏。 王鹏吓得连连后退,最后竟是一屁股坐到地上。 李君走到跟前,蹲下身子,眯着眼睛盯着王鹏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我不管别人是否三妻四妾,我身边的人,不论男女,只能一夫一妻!你若做不到现在就给我滚!滚回王家,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李君说罢站起身来,喊了声“胖丫!把他给我扔出去!” 王鹏虽已被吓的六神无主,可还是有一丝清名在脑子里的,他知道如果今日他被扔了出去,他日还想进这个院子可就难了!而他与悦儿的婚事,怕是就更难了!对悦儿,王鹏还是真心喜欢的,只不过还想着齐人之福,眼下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赶忙爬起来,趁着胖丫没过来,对着李君连连作揖道 “姑娘饶了我吧,我今日回去就将那几个女人安置了……” “你的话我可不敢信了!” “这次必将兑现!” 李君看了胖丫一眼,胖丫便停了没再往前走,而李君很玩味的看着王鹏问道 “为何这次能兑现,上次就要食言呢?” 王鹏急出了一身汗,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索性实话实说道 “姑娘啊,这,这男人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尤其像我们这种富贵的人家,我确实心悦悦儿,也肯定会对她好,那些妾室也越不过她去,何苦……” “哼!我看你还是没明白!你们是富贵人家?所以可以三妻四妾?若是我让你们王家变成普通人家,你便心甘情愿的一夫一妻了?便不再有何苦的事了?” 王鹏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他知道,李君做得到! “王公子你听好!悦儿不需要寻个男人做依仗,我便是她的依仗!她就算嫁入你们王家,也不需要你们赏她饭吃!相反,你们王家有没有饭吃还要靠她!你若是觉得男人手中有银子,身后有权势,纳几房妾室便是天经地义,如今悦儿手中有银子,身后有权势,要你一夫一妻,是不是同样也无可厚非?” “男女若是真心相悦,便容不下旁人!你可能想象一下悦儿嫁给旁人的滋味?”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你多少应该懂一些!再说你院子里那几位,她们跟着你究竟是图什么?图口饭吃?你妥善安置她们便是了,图你王公子肤白貌美?哼,那她们如何忍得你独宠正房?你还想着枝繁叶茂?哪个母亲不是为了孩子的前程命都舍得?你是嫌你后院不够乱?我不会让悦儿去过这样的日子!” 李君知道跟王鹏这样的人讲一个茶壶几只茶杯不是个好组合,根本讲不通,仅此一次吧!他既然喜欢讲天经地义,她便也讲无可厚非,实在不行,打也打到他从心里知道怕为止!谁让悦儿就想嫁他! 王鹏确实被说的脑子乱了,李君也给了个台阶“先回去想清楚再说!” 周东得了命令,送王鹏回家,顺便跟王老爷子通个气,他这个孙子若是屡教不改,婚事便作罢! 王鹏走后没多久,悦儿就举着帕子过来了,陈氏和陈雷也跟了过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 添乱的来了(一更) “怎么?心疼了?找我来报仇了?”李君上前扶着陈雷和陈氏坐下,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悦儿举着帕子挡着脸,又开始哭上了,柳翠拉着她坐到床上,低声劝慰着。 “我们怎能不知姑娘是为了悦儿好!她自己也是知道的,唉,要怪只能怪那个该死的苏明起!一辈子没给我们母女带来过什么好事,临了还牵出这么个人……” 陈氏说着帕子也上了脸,李君最是看不得人掉眼泪,赶忙拉着陈氏的手劝慰道 “陈姨先别哭,凡事都有两面,你看那王鹏虽说舍不得那几房妾室,有些贪恋女色,可也说明他怜香惜玉,念旧情,不是那一心攀附权势之人,而且,王鹏心地不坏,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不过是自小骄纵惯了,杀杀他的气焰,悦儿以后别惯着他,又有我看着,让他老老实实的一辈子还是有可能的!” 陈雷认同的点点头,轻轻拍了拍陈氏的肩膀,说道 “你别着急,细想想也是咱们太贪心了些,王鹏此人虽无大志,也非小人,心思还算纯净,咱们悦儿也不是仙女下凡,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听姑娘安排就是了。” 陈氏这才好些,又焦急的问 “咱们下一步怎么做?” 李君朝悦儿努了努嘴道 “这要看她!她若是觉得王鹏这样做她接受不了,婚事不要了,咱们倒是容易做……” 悦儿哽咽的道 “又不是十恶不赦的事,哪至于的。” 李君无奈的耸了耸肩对陈雷和陈氏道 “看到了吧,她的眼泪也只是哭给咱们瞧的,我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人家还觉得这不是啥大事!” 悦儿急的要命,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想让柳翠帮她说,柳翠也学着李君的样子,耸了耸肩。 李君看悦儿是真着急了,这才严肃的道 “你不用着急,只是日子是你自己的,王鹏有妾室你一早就知,这期间他回过家,却迟迟没有处理此事,你可有认真的与他谈过?可有与他讲明为何不想家中有其他女人?” 悦儿垂下了头。 “他想着你好哄,你便真的好哄,此事若是没有被我知晓,你要如何做?嫁过去整日以泪洗面?让王鹏最终厌烦了你,而你始终记着当初他的誓言,觉得他负了你,觉得自己命苦?” 悦儿眼中带泪的看着李君,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应该是个聪明的,应当明白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多少女人因为曾经的如胶似漆,便以为一辈子都应举案齐眉!却不想想,让你整日吃桃酥,你能吃几日?别动不动就把自己当成那可怜的人,以为眼泪能换来什么!哭有什么用!一面想着要他敬你,重你,一面又软弱的只知流泪!” “这世上本就没有应当二字的事,只因他曾说过心悦你,便应当一辈子爱你,宠你?你若是这般想,不嫁人也罢!省得最后被自己的眼泪淹死!” 李君说着说着便把自己说生气了,可转念一想,这里的女人脑中根深蒂固的以夫为天,她说这些能有什么用!只得换一种说辞。 “唉,你只要记住,遇事要用脑子,不要用眼泪!你嫁到王家,不用靠他王家吃喝穿戴,腰杆子首先要硬,王鹏与你还是有感情的,日子自然要好好过,但不能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先帮你把他的气焰灭了,之后要靠你自己!不仅自己要学会坚强,更要学会借力……” 李君的说教一直持续到黄昏,悦儿才充满信心的跟着母亲和外祖父走了。 李君这才有功夫将周东叫来,问了问王家的情况。 周东说王老爷子只说让李君放心,这也在李君意料之中。 李君知道,只要她的身份还在,且不说王鹏与悦儿有感情,就是没有感情,为了家族利益结亲也再正常不过,更何况李君提出的不过是不让王鹏纳妾,后院少几个女人罢了,王老爷子怎么会不答应! 李君没有办法让悦儿明白什么叫独立,什么叫别迷失自己,便只有用最简单的暴力干涉来帮她。 好在柳翠在这方面还能让她省点心,有了悦儿的前车之鉴,柳翠对裘成业的思想管理也会强硬的再提升一级,而裘月生便是一辈子没有纳过妾,受父亲的影响,裘成业的工作好做的多! 周东回答完李君的问题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说出了一个让李君惊讶不止的消息——文郡主快到了! “她飞来的吗?!” 周东也是不解 “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应该是再有两日便可到信阳了,我已经派人再去打探清楚,按说怎么也要再等上五六天,那也算是极快的了,如此速度赶上主子的急行军了!可她是个女人,还是为郡主,这般辛苦也能受,真是……” 周东想说令人钦佩,可马上意识到这位郡主是来跟姑娘抢主子的,便没敢说下去。 李君倒是没有在意,只不过她没有觉得文郡主令人钦佩,只能说她为爱痴狂的有些偏执,也不想想值不值,有没有希望,便如此飞蛾扑火般的赶了过来。 李君忘了,正是她给了文郡主希望,让她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赶来,生怕来晚了,平妻被方琼抢走了! “你确定好文郡主到信阳的时间,想办法传到方琼那里,我就不出城亲迎了,便让方琼代劳吧!想来她会很积极!” 周东应是,心中却在想,姑娘让一夫一妻是有道理的,这女人们之间若是为了男人对上了,比男人们之间的真刀真枪还可怕! 转日,天放晴,老和尚还是没回来。 王家早早的派人来送消息,说是已经与那几位妾室谈妥了,这两日便会把王鹏的后院清干净,而且保证王鹏将来不会纳妾! 悦儿自然是重新喜笑颜开了,陈雷又重新开始为悦儿的嫁妆忙乎了,李君之前也说教过了,后面的路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到了下午,周东来报,文郡主最迟明日下午便会到信阳城外,他已经安排人想办法传给方琼了。 李君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有些事情可以预测结果,而有些事情只能知道开头,后面会如何发展,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光靠猜是没用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超出预计了(二更) 李君猜想了很多种可能,比如方琼没去,文郡主反倒去找了方琼,比如方琼去了,俩人唇枪舌战后动起手来,相互揪着对方的头发,再比如方琼没有去城外,而是在城里等着文郡主,然后一顿嘲讽,文郡主不堪侮辱,挥鞭毁了方琼不算很美丽的容颜…… 其实文郡主与方琼的情况不同,她完全没必要辛苦跑这一趟,若是有些脑子,便让他爹威胁一下看看再说,可文郡主什么性子?当年都能出现在胖丫的喜宴上,只为了问一句‘为什么!’,李君觉着不用可惜了。 李君最初的想法仅仅是给晋王添堵,这两位姑娘若是打了起来,就问你晋王向着谁?若是有一方受了伤,更是让晋王难做,肇事者怎么惩罚?受害者如何赔偿? 本来是想给晋王出一个小小的难题,没成想却演变成大大的麻烦! 话说,这一日方琼从下人口中得知齐地文郡主明日就要到信阳了,心中对李君的愤怒即刻转到文郡主身上!前几日,她刚刚收到方儒的来信,提及齐王也效仿他们父女,跟晋王提出了同样的要求,在她看来,这位郡主十分不知廉耻,周恒温已经在天下人面前拒接了文郡主,而文郡主竟还有脸做梦有朝一日嫁给周恒温! 况且,平妻这个事是他们父女俩想出来的办法,齐王父女竟是拿来就用,而且竟来的如此之快! 方琼即刻命人去探明实情,看看文郡主明日几时能到信阳城外。 两位幕僚匆匆赶了过来,本想阻止,可方琼的一席话反倒让他们无法反驳。 方琼说“我们这次来信阳所为何事?晋王一直避而不见,你们想出什么好方法让晋王同意我跟温郡王的婚事?你们拦着我,不让我去收拾李君,李君又在晋王的庇佑之下,我确实没办法,如今来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毫无廉耻的人,我也不能收拾?我爹养着你们这些废人何用!再说,或许我收拾了她,晋王就见我们了呢!” 晋王一直不见他们却是有自己的苦衷的,除了身体原因之外,他本有意将这件事推给周恒温,一来可以试探这个儿子是否还像之前那样,对世子之位没有野心,二来若是因为方儒的威胁而激起了周恒温的怒火就更好了,或许拿下梁地真的就指日可待了,因为只有拿下梁地,周恒温才能腾出手去收拾方儒。 怎知周恒温根本不恼火也不答应,还说方儒愿意打就打,反正晋王的禁卫军有四十几万人呢,调给陇西十万,灭掉方儒没什么问题!晋王一开始便是被这句话气得病倒,又不敢将周恒温的回答如实转告给方儒,随后齐王又跟着凑热闹,扬言不答应婚事就与吴地联军,晋王更加头大,他可不愿意让周恒温娶任何一人!可周恒温不配合,晋王也只能托一日算一日,万一想出两全法,或者方琼能移情到周恒远身上…… 可谁知文郡主这么快就到了! 不管晋王怎么想,两位幕僚却是没有理由阻拦了,方琼在夜幕降临时收到消息,明日午时,齐地文郡主便会到信阳城外! …… 李君如何也不会想到,方琼会带着两千骑兵将文郡主堵在路上,李君更不会想到,文郡主为了压方琼一头,这次竟带两千五百骑兵,二人碰面多一句的废话都没有,直接便动起手来! 这一仗打的很是精彩,两边都是骑兵,虽说文郡主的骑兵长途跋涉,疲惫不堪,却能临危不乱,方琼的骑兵以逸待劳,又守在路边突然袭击,本该一边倒的局面,生生被文郡主的骑兵扛住了! 方琼想了一晚上才做了这等安排,要的就是速战速决将文郡主打回老家去!可眼前的战况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情急之下,她拎着宝剑,骑着宝马,冲向文郡主…… 晋王收到消息时,刚刚吃下丹药,正准备打坐消化,听见内侍的禀报,差点把药丸吐出来,他强忍着喉咙处的腥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快快拦下!拦下!不能让她们伤到!” 晋王的禁卫军赶到城外时,双方正战的带劲,尤其是方琼与文郡主,俩人从马上打倒马下,方琼的剑比起文郡主的长鞭显得用处不大,却胜在灵活,你挥鞭我就跑,文郡主也不傻,你近身我也跑,跑着跑着突然回身甩一鞭子,再换成我追你,二人这边如孩童般你追我赶,连衣角都没有闪失,那边却人仰马翻,鲜血横流,惨叫连连! 最终禁卫军止住了这场争斗,将双方分开带走安置,此时已是黄昏。 李君得到消息并不比晋王晚,自然忍不住一个劲儿的庆幸,这俩人若是选择这种方式对她,还真是够她头疼的! 李君本以为达到了目的,给晋王添了些堵,哪知转天早晨,文郡主起床以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带着随从拎着长鞭就出了客栈,这二人像是心有灵犀,方琼在同一时间竟生出同样的想法,同样带着随从和宝剑出了宅子! 于是,二人在启明街狭路相逢,街边走动的人群都被这两拨人的剑拔弩张吸引了,一传十传二十,没用一会儿功夫就把启明街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这年头,街头打群架已经很久没见过了,而且是两个女子领头,这等热闹,怎能不吸引生活困苦的贫民百姓,自己生活上没啥乐趣,从别人那找一找也是好的。 今日俩人再见面,可不比昨日,那时俩人身后几千兵士,心中都有底气,今日不同,二人都以为会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对方的居所,没想到在半路就遇上了,二人身后都只带了几十名随从,可说胜负难料,既如此便免不了先试探一番。 方琼先扬声道 “堂堂齐地郡主,竟如此不知羞耻!人家不要你,你竟追到信阳来,就不想想齐王的脸面吗?” 文郡主也不甘落后 “真是笑话!说的好像人家要你一样!你到信阳也有半个月了吧?可有见过晋王?婚事可有被应允?哼哼,赖在这不走,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 方琼怒道 “我和我爹想出来的办法,你和你爹凭啥拿来就用?莫不是做惯了偷盗的勾当!” 文郡主也怒了 “就你们父女俩长脑子了?真有脑子,还用等了这么多年,想了那么多办法都无济于事!” 方琼吼道 “你和你爹都是盗贼,自不量力!” 文郡主吼道 “你和你爹都是傻子,白费力气!” “你长得难看!” “你没有人模样!” …… 第二百九十四章 又一出闹剧(一更) 围观的群众听得不耐烦了,摆出这么个架势,光动嘴这不是白浪费功夫嘛!便有人高声喊道 “嘿,打不打了?是不是都怕了?” “就是,不打回去绣花吧!别耽误大伙儿时间!” 二人都听到了,方琼冷笑道 “听见了吧,连他们都看出你怕了!” “你耳朵聋呀!明明是说你怕了!” “我会怕?!” “不怕你动我一下试试!” “你以为我不敢?” “我就是以为你不敢!” “你先动我一下试试!” 文郡主伸手一挥,方琼下意识的向后就躲,文郡主看着方琼的样子,哈哈大笑道“胆小如鼠,难怪郡王看不上你!” 方琼恼怒之下挥手直接朝文郡主的脸拍去,文郡主扬鞭已来不及,只好向后躲,方琼用力过猛,一下没站住,直接跌到文郡主的身上,俩人相拥着落地,这下谁的兵刃都用不了了,直接上演泼妇绝招,挠脸揪头发拧肉一条龙,随从们想分开二人,将自己的主子救出来,可挤到一起难免不了身体接触,只轻轻接触一下便引发了团队集体作战,这下子算是彻底热闹了! 晋王又是在刚刚吃完丹药得到的消息,虽没有昨日那么惊怒,也没好哪去,只觉得胸口闷痛,勉强从口中挤出一句话“让崔守焕派人将她们分别看管住!” 李君得到消息时,真想冲去街头看现场直播,唉,奈何身份不允许啊!老道想代表李君去观摩一下,李君没让。 “去了也晚了,我得到消息,晋王肯定也知道了,必会派人去劝架,等你们到了或许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道士遗憾的直跺脚。 李君却高兴的不行,竟生出了周恒温招惹的女人太少这样的想法来,若是再多几个,她便可以真的什么都不用干,只待在宅子里,稳稳当当,安安全全的坚持到走! …… 崔守焕接到命令,连叹了三口气,不管心中有多少想法,却是不敢耽误时间,赶紧派人去劝架,然后将两拨人送回自己的居所,在派兵守在门口。 方琼和文郡主这次可都受伤了,尤其是脸,俩人都认准了这个部位,条条血痕谁也不比谁少! 虽说都被带回了自己的居所,可心中的怒火却是抑制不住的往外涌,等二人稍微冷静了一下,才发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这才知道自己被毁了容。 方琼拎起剑口中喊着“我要去杀了她!” 文郡主也高喊“我要活活抽死她!” 最发愁的要数苏氏,好好的待在王府,祸从天降!晋王派人对她一顿训斥,说她毫无侧妃风范,不知引导,不懂劝解,不能为晋王分忧,并命她即刻出面缓解双方的仇怨! 苏氏呆愣了片刻才弄明白怎么回事,等晋王的人走了,苏氏气得也如方氏般,开始砸东西以宣泄心中的愤懑! 怒归怒,活儿还得干!苏氏整理好心情,换好衣服,便先到了方琼这里,本想耐着性子劝慰一番,也算是给足了方琼面子,奈何方琼刚刚被自己的面容吓得精神差点错乱,别说来的是侧妃,就是王母娘娘,她这时候也恭敬不起来! 苏氏最终连人都没见到,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嘶吼声,方琼身边的嬷嬷连番解释,前额都快磕破了,苏氏自己听着嘶吼声也害怕,自然没有真的计较,只安慰说“好好劝劝!”便离开了。 等到了文郡主的客栈,文郡主也没好哪去,但要比方琼强一些,只命身边的嬷嬷问苏氏“可是先去的方琼那里?” 苏氏这才想到,轮身份,这位可是郡主! 嬷嬷又冷冷的道“侧妃这是成心打我们郡主的脸吧?如此看不起我们齐地,我们自会禀明齐王知道,到时齐王自会找晋王要个公道!还请侧妃回吧!我们郡主可受不起!” 苏氏踉踉跄跄的出了客栈,连自己怎么回的王府都不知道,到了半夜便发起热来,苏氏倒高兴了,病了好啊!病了真好! …… 周恒远听说了启明街的事,本想借机表现一下,方琼前脚进宅子,他后脚就来了,方琼那时还没照镜子,也没感觉到脸上的火辣辣,只一个回眸便差点吓晕周恒远,接下来方琼说的话更是直接让周恒远头都没回的跑了。 “你四哥不是让你照顾我吗?如今我被欺负了,你即刻派人去杀了那个齐地郡主!” 周恒远不跑还等什么!他边跑还边想,这二人疯了不成!那可是在大街上!下手怎会如此狠重! 其实方琼和文郡主谁也没想在大街上丢人现眼,都是想着到对方居住之所闹腾的,只是一切都是那么巧,巧得中间少了哪一个细节怕是也不会发生今日的事,可偏偏就发生了! 世人都道李君是乡野女子,必定粗鲁无礼,如今信阳城内的人们对粗鲁无礼可算是有了更深的理解!等着看李君笑话的人,不知心中如何评判这场纷争。 …… 晋王这些时日都是刚能打坐又被气倒,刚坐起来又倒下,丹药每日的用量已经翻倍了,可这一次,晋王三日未曾起身,唯一让他放心的便是那两个破了相了女人,总算为了脸面能消停几日,可她们门口的兵士可没有撤走,她俩是不动了,可报复之心必定浓烈,指不定会派谁去骚扰对方。 接下来,晋王知道他要面对的将是方儒和齐王的质问,他们那种光脚不怕穿鞋的精神,让晋王想起来就胸闷一阵! 李君心情却是极好的,她等着悦儿的婚礼,更是有时间参谋悦儿的嫁妆,或者到李老夫人家串个门,该病倒的都病倒了,没个把月谁也别想出来嘚瑟! 可就在信阳的天是晴朗的天时,一个石破惊天的消息传到李君这里——晋王妃要过寿,王府要为晋王妃举办寿宴! 晋王妃,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女人,二十多年虽生活在王府中,却从不出芳华宫一步,逢年过节,婚丧嫁娶,晋王寿宴,也没见晋王妃出来过一次,若不是晋王大婚时确实与她一起行过礼,世人怕是以为这个晋王妃是个虚幻的人物,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第二百九十五章 各方的反应(二更) 如今晋王妃要办寿宴,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晋王逼迫?李君想不出,在这个节骨眼办寿宴,无疑是替晋王解决了大问题! 在信阳,李君除了晋王谁都不怕,那是没把晋王妃算到里面,谁能想到她会出来!这位可是她名义上的正经婆婆,真要折腾她或者收拾她,她该怎么办?悦儿眼看着就要大婚了,难不成现在逃跑?李君眉头凝成了疙瘩! 苏氏是在病榻上得知了这个消息的,她可没有李君的脑子,心中第一个念头竟是晋王妃见她病倒,想出来抢走她手中的权! 苏氏咬牙对赵嬷嬷说“去告诉她,老实待着!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赵嬷嬷为难的看了看苏氏,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 “主子呀,她是正妃!” “那又如何!还不是躲在芳华宫里二十多年不敢露头!” “唉,这次是王爷派人来说的,说这次是晋王妃四十整寿,不但要办好,还要,还要按照皇后的规制办!说,说主子在病中,便好好养病,王爷派了身边的总管太监和几个内侍回来与晋王妃身边的谭嬷嬷一起筹备这次寿宴。” 苏氏惊怒之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吼道“他疯了吗!” 赵嬷嬷赶紧拦着道“主子,慎言啊!” 苏氏瞪着眼看着赵嬷嬷,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惧意! 晋王可没疯,不但没疯,正高兴的紧! 这次晋王妃要办寿宴,可不是晋王要求的,他同样把自己这位原配正妃忘得干干净净,若不是还有些事牵扯到这位王妃,晋王怕是早就彻底将这个女人忘了! 这是晋王妃自己的意思! 她命人转告了晋王,说四十了,想过一回寿!晋王刚开始愣住了,他要先想想是不是有什么算计在里面,等想明白晋王妃避世二十多年,更无权利在手,有些小算计也无伤大雅,而后便迅速的抓住了重点!晋王妃是唯一可以与他平起平坐的人,很多事情她若出面等同于晋王,那几个女人纠纷还叫事吗?这便是名分的重要之处!更何况晋王妃本就是大家闺秀,比之苏氏不知强上多少!侧妃的力量太小了,面对正妃,那些女人若是有失礼之处,他倒要看看,方儒和齐王还有何面目喊打喊杀! 于是,晋王不仅应允而且很是重视,晋王妃的生辰之日他是记不得的,但是陈公公可一直记得,就是三月十六!没几天了,晋王当机立断,将身边得力之人都派回王府,他可不放心苏氏,便让苏氏老实养病吧! …… 晋王妃过寿的事,很快便在信阳传开了,晋王的态度很明确,他的正妃温良恭顺,戒奢宁俭,哪哪都好!为了晋地百姓二十多年没有办过寿宴,三月十六的四十整寿必须大办! 文武百官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办寿宴就要有寿礼,送啥?这么几天的时间了,这真是愁白了头的事! 李君也愁!先不说晋王妃是友是敌,只这寿宴,她就躲不过!她可以跟方氏针锋相对,也可以不理苏氏,可这位晋王妃她该如何面对? 陈雷知道了这事,抽空过来问李君可有想好了送什么寿礼? 李君情绪低落,摇了摇头,本以为能过几天逍遥的日子,哪知蹦出一个晋王妃来,不但不知道怎么应对,还要她出银子买寿礼!真真是亏本的买卖! 陈雷过来就是出主意的,忙道 “时间紧,想送份贵重的礼怕是不成,早年,京城里的皇妃,皇后,太后过寿,哪个不是送完今年的便开始准备明年的,派人各地搜罗奇珍异宝,这回不同,只有短短几日,我想了,你的身份又是未过门的儿媳妇儿,送些表心意的也说得过去,比如抹额,鞋袜,让悦儿帮你,又有桃红柳绿,到时只说是你亲手缝制的便可!” 李君一听,这可好,不用花多少银子,当即就有了笑模样,马上叫来悦儿和桃红柳绿,认真研究起来。 心情同样焦躁不安的还有周恒远等一干王子们,他们压根就没见过这位晋王妃,更无从获知她的喜好,更重要的是,晋王妃这次大张旗鼓的露面与定立世子可会有什么关联? 周恒远得了消息就去王府寻苏氏,想问问他父王这是什么意思,却被苏氏骂了回来,此时正在自己的书房里与沈玉明揣测着晋王的用意。 沈玉明捋着胡子说 “晋王此时把晋王妃抬出来,怕是用于应对那几位姑娘!” 周恒远急着问 “晋王妃几十年没出来过,父王此时用她,必是看重!我该如何做?” “八王子莫急,未必是坏事,你若想捕获方姑娘的芳心,需要时间,晋王妃出面平息那两位姑娘的仇怨再好不过,你只要做好一个王子的本分就好。” 周恒远紧锁着眉头道 “谁也不知她的喜好,寿礼想投其所好怕是难了!” “无需过分讨好,晋王不过是暂时用用罢了。” “若是这位晋王妃颇有些手段呢?” “那你再想办法讨好她了,她无儿无女,又出身大家,若是再有些手腕,晋王怕是也会听她说上几句,只不过……二十多年未露面,个中缘由咱们不知,但老夫觉得,她未必会有什么真本事,或许依旧天真幼稚,所以,咱们先观望,看看她如何处理那二位姑娘的事,再做打算!” 所有人都以为晋王妃是晋王搬出来救火的,别说,确实有用!当方琼和文郡主得知晋王妃要办寿宴时,首先也想到这是为了二人不得不露面的做法,二人心中都颇为得意,二十多年未露过面的晋王妃,可是因为她们才出来的,如此一想,二人不约而同的想着寿宴之时好好讨王妃高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更何况这位是温郡王的嫡母,是有权利在温郡王的婚事上拿主意的人,不讨好她讨好谁! 于是,二人都收了报复的心思,专心想着寿礼的事,誓要高人一头! …… 第二百九十六章 晋王妃寿宴(一更) 时间便是这样,你越想快些,它偏慢慢的,你越想慢些,它偏转眼即逝! 转眼便到了三月十六,老和尚依旧没有回来,李君前几天没有担心,可这两天却有点惦记上了,她也说不出为啥,只觉得若是只查查丹药的成分,没必要走这么久,可她忘了这是在哪里!丹药的成分岂是一般人能知道的,就算知道了又岂是一般人能知晓害处的! 柳翠带着一屋子的女人从早晨起来就为李君挑衣裙,首饰,连陈氏都过来帮着出主意。 李君神情恹恹的,她不想去,想装病,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先不说迟早要见,就说因为她不去,必将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落到她这里,便是得不偿失,她可不想这样,还是盯着那两位姑娘吧! 李君一想到方琼与文郡主,又是一阵头疼!这次寿宴势必会见到,俩人的脸肯定还没恢复好,仇人相见哪能不眼红心跳,这二人又都是任性惯了的,晋王妃若是指名让她调解约束二位,她该当如何?那二人会不会联手对付她?李君连连叹气。 李君心中的退堂鼓一个劲儿的敲,可也只是在心中敲一敲,去还是得去!为了周恒温,她硬着头皮也得去!眼看胜利就在眼前,决不能功亏于溃! 柳翠她们选出几件颜色喜庆的衣裙,李君偏要穿那身桃红色的胡服,平时她不喜这个颜色,觉得显得年纪小,幼稚无比,可今日却合适的很,她就是要让那位晋王妃觉得她还是个孩子,所以……童言无忌嘛! 如今的李君正是花季年龄,稍一打扮便如花儿般美丽,再加上她自身的灵动和英气,可谓气场十足,哪里有半分稚气,气质这种事,可不是装的出来的。 申时一过,李君带着柳翠,胖丫,芸娘慧娘,怀着兵来将挡,我去闯闯的心情出发了! 今日王府之中可说热闹非凡,早早的便聚集了文武官员与命妇,连晋王都回了王府,与晋王妃一起接受百官拜贺,给足了晋王妃面子!这可是晋王这几日精心调养的结果,只是等礼毕后,晋王就匆匆离开了。 李君到的算是最晚的,她既不是命官也不是命妇,有些流程不参加也罢。 此时,有品级的夫人带着自家的小姐全部聚集在芳华宫中,芳华宫没有凤翔宫气派辉煌,却比凤翔宫显得稳重,大气!众人被安排在偏殿等着入席,自然是相熟的人聚在一起。 李君刚刚跟着一帮命妇,在芳华宫中又是跪又是磕的,心中暗自同情这些女人,这一天怕是不知道已经跪了多少次,磕了多少头了! 好不容易熬到能坐下了,这才看到李老夫人一家,她赶紧走过去问安,与李老夫人聊了起来。 她边与李老夫人聊着边用余光扫着周围,直到现在她也没见到方琼和文郡主,李老夫人笑呵呵的道 “你不用找了,那两位姑娘被晋王妃单独叫到正殿去了。” 李君惊诧不已,这位王妃可真是爱岗敬业啊!一屋子有头有脸的夫人,她竟先见了那两个惹祸精! “你别担心,他们若真敢对你如何,拼了这条老命,我也会保你平安!”李老夫人将李君的手拉到自己怀里,使劲攥着,像是生怕被谁抢了去。 李君心中一暖,调皮的道 “老夫人放心,我也不是好惹的,谁不信可以试试,您看我什么时候吃过亏?” 说罢,李君冲李老夫人俏皮的眨了眨眼。 李老夫人宠溺的将李君搂入怀中,轻轻拍着李君道“你呀!猴精猴精的!可也不能轻敌!那两位姑娘愿意闹就让她们闹去,你只管好好待着,若是这般都躲不过,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李君在李老夫人怀里感受着温暖,应着是,心中却也忐忑不已,她不知道晋王妃会如何对付她,若是逼迫的紧…… “老夫人何时回信阳?”李君坐直了身子,认真的问。 她是做好了实在扛不住便硬碰硬的准备,但不想把李老夫人拉进来趟这浑水! “你这丫头,怎么?怕我这个老太婆给你扯后腿?” “不是……” “好啦,你的性子我多少也知道些,我这个老太婆的性子你可知道?你不走,我不会走!信阳便是虎窟龙潭,火海刀山,有我陪着,你莫怕!” 李君还想再劝,只见一位面容和善的嬷嬷走到李君面前问道 “可是李姑娘?” 李君赶紧起身应了声是,嬷嬷笑着道 “王妃有请,请李姑娘随我来。” 李君心中咯噔一下! 李老夫人即刻起身恭敬的道 “嬷嬷辛苦,不知我这个老太婆可否同行?对王妃仰慕已久,真想尽快在近处给王妃请安,若是还能说上两句,真真是老太婆的福气!” 嬷嬷笑了笑,打趣的道 “老夫人放心吧,王妃不会把李姑娘怎么着的,一会儿我定会将李姑娘毫发无损的给您送回来,但凡少跟头发,您唯我是问!” 对于这位嬷嬷的态度,李君和李老夫人都有些惊讶,而李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李君握了握李老夫人的手,便跟着嬷嬷走了。 到了正殿门口,柳翠几人就被挡在了门外,胖丫不干了,双臂伸开挡在李君前面喊道 “你们不让我进去,我也不让姑娘进去!” 那位嬷嬷不但没恼,反而很欣赏的看着胖丫赞叹道 “这幅身板……真好!姑娘是有福之人!” 李君笑了笑,不知道为何,她总觉着这位嬷嬷很和善,像是没有半分恶意,她拍了拍胖丫的肩膀道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 柳翠急得抓住李君的胳膊,李君扭头冲她摇了摇头,柳翠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 李君跟着嬷嬷走进了芳华宫。 芳华宫陈设简朴,不像宫殿,倒像是……书屋,随处可见的不是雕工复杂,工艺高超的家具,五彩缤纷的瓷器珠宝,而是书! 这让李君内心颇为震撼,一位喜欢读书的王妃,要么极好相处,要么城府极深,李君小心翼翼的跟在嬷嬷后面,大气都不敢喘。 第二百九十七章 美丽的误会(二更) 让李君惊诧的是,嬷嬷竟是带着她走进了内室,更让李君惊诧的是,晋王妃竟然一身常服坐在塌上,正满含期待的等着她!等李君走近,更是不可置信的看到晋王妃眼中的湿润! 李君惊的忘了行礼,晋王妃却伸着手有些哽咽的道 “来,坐到我身边来!” 李君惊魂未定的坐到晋王妃身边,这是自打她穿越过来之后最蒙圈的一回,她极其肯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与这位王妃有任何瓜葛,怎地这位王妃竟像是见到多年失散的亲人般,拉着她的手便不撒开,满含泪光的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她。 晋王妃今日是四十岁的寿宴,可李君看着,她不像这个年纪的女人,或许是因为这二十多年从不操心的缘故,她的脸上不施粉黛,依旧白皙,没有方氏脸上如刀刻般的深纹,漆黑的双眸此刻亮晶晶的,一片纯净,她算不得极美,却让人看着很舒服,虽还没分出是友是敌,李君竟有些喜欢上这位王妃了! “小姐,别光顾着看,跟李姑娘说说话!”那位嬷嬷温和的劝道。 晋王妃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道 “瞧我,光顾着高兴了,好孩子,一路上辛苦了!本来不想让你来信阳,你这脾气也不知随了谁!我这颗心一直就吊在嗓子眼……” 李君惊的下巴都快掉了,“老和尚是……是您的人?” 晋王妃点了点头道 “本来想着把你吓回去,唉,信阳城里哪还有人!全是鬼怪妖魔!我怕你来了受欺负,我又,我又是个没本事的!” “可,王妃为何……” “为何对你这般关心?” 李君狠狠点点头。 晋王妃神秘的笑了笑道 “我也姓李!” 李君瞪着眼问“就因为……这个?” 晋王妃拉着李君的手,慢悠悠的道 “二百多年前,咱们的祖上为了避战乱,带着全副家底到了大荒山,想等天下太平了再回京,哪知天下太平之时也是天下易主之时,天下改姓周了,咱们的祖上没敢轻举妄动,而是派了几个人回到京城试探。” “这几人用了三辈人的努力,李家才算是在京城站住了脚,但他们始终没忘了在大荒山的族人,便想将他们全都接回京城,享享福!这也是祖训!” “可当初带去的那些金银不好一下都带回来,你也知那些钱财数目惊人,若是贸然带回京城,无异于引祸上身,只得在大荒山留下一支族人看守,找机会分批偷偷往回运。其他人回到京城,有的读书科举,有的从商,有的在京城外买田置地,一开始大家生活的都不错……” 晋王妃顿了顿后,接着说道 “京城的族人并没有忘记大荒山的族人,但是位高权重也有坏处,总是被人盯着,不敢贸然有所行动,只得寻找机会再去接族人和那些金银,可天有不测风云,我的曾祖赶上朝中奸相当权,他不遗余力的排除异己,陷害忠良,被迫害之人也包括我的曾祖,直到我祖父成人才平了冤屈,可也失了些当初的根基,直到我父亲做到礼部尚书,才有些能力将大荒山的那支族人接回来,可多次派人去大荒山寻找,始终没找到族人!” “……离大荒山不远的地方有个李家村,父亲派人挨家探访也没有结果,这件事便搁下了,却也成了我父亲的一块心病,倒不是惦记那些钱财,唉,在京城这么多年,也不缺那些黄白之物,只是……这是祖训!父亲说,当初留下的那一支族人是我们李家的功臣!二百多年世代生活在山中,虽守着金银却从不敢妄动,怕引火上身,而我们却一直锦衣玉食!” 李君早已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一个极美丽的误会,美丽到李君不知道该不该说破! “后来天下大乱,夏朝没了,我与家人的联系也断了……过了两年才知道,父亲及家人都在晋王手中,他想登基称帝,父亲原本就是夏朝的礼部尚书,他想留到最后用上一用,便用我作为要挟,唉,我本只求一死,可我没想到却听到了你的消息!”晋王妃说着说着便激动了起来“父亲若是知道了,不知会有多开心!” 晋王妃再也抑制不住的悲怮痛哭起来! 李君想劝却又不知道怎么劝,她只轻轻的有节奏的拍着晋王妃的肩膀,晋王妃像是感受到李君的安慰,重新抓起李君的手,眼中带泪的笑道 “能找到你,我便有了活下去的理由!谁都不能伤了你!” 李君顿时压力山大!这还如何实话实说? 晋王妃平日里的生活必定枯燥单一,是什么支撑着她走过那些无聊无盼的岁月,李君不得而知,可她却知道,天下大乱,家人的失联对晋王妃来讲本就痛不能当,知道了家人在晋王手中更如致命一击!而当她听说周恒温的乡下女朋友从山中带出很多金银,这无疑给了她活下去的动力,她定是派人暗中查访过,因为李君对外言称来自苍山,等晋王妃知道李君确实出自大荒山,又听说这位乡下姑娘自称金银源于祖上时,便笃定李君便是她的家族要找之人! 可晋王妃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来?李君还没问,晋王妃自己就说上了。 “……那日知道你身中十几刀,我急的不行,恨不得即刻杀了那个方氏,好在及时得到消息说你无性命之忧,我才放下心来!自从知道你一定要到信阳,我就开始想怎么走到前面去,晋王,哼!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对自己有利,我若是不找准时机,不但出不去,怕是还要引起他的猜忌。” “王妃早就打算利用这次生辰了?” “那倒也不是,不让晋王猜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来找我,那就无需找什么借口了,所以方儒那里我想了些办法,他的一位幕僚是我父亲曾经的学生,虽是战乱后才跟了方儒,却深得方儒信任,想让方琼过来闹事,不难!你也是聪明的,知道利用文郡主,可齐王对周恒温心有怨怼,怎还会让女儿嫁给他?” 李君这才想起周恒温让人家断子绝孙的事,这可是不共戴天的愁,想当初齐王都被逼着与方氏结盟了,可见已与周恒温势不两立,又怎会同意自己的女儿来争抢周恒温平妻的位置! “王妃是……” “叫姑母!” 李君愣住了。 “虽说咱们已经出了五服,可亲戚之间远近也在走动,我这一生无儿无女,本已了无生趣,如今有了你,我晚上做梦都会笑醒!有外人在时,你我便演一演,没有外人,咱娘俩儿就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李君看着晋王妃眼中浓浓的疼爱之情,心中连连叫苦!她又不忍心伤害这位清苦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只好先把今日应付过去,回去再细想该怎么做。 拿定主意,李君便不再纠结,脆生生喊了一声“姑母!”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天上掉馅饼(一更) 晋王妃听到这一声姑母,眼泪汹涌而出的同时将李君揽入怀,轻轻的摸着李君的头,柔声说道 “只要姑母在,便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李君心中五味杂陈,口中也轻轻说道 “只要我在,也不许别人欺负姑母!” 谭嬷嬷站在一旁,早就红了眼眶,却还是开口劝道 “小姐,时间不多了,赶紧说正事,以后有的是机会跟小小姐见面!” 晋王妃这才止住了眼泪,跟李君说起正事。 原来方琼和文郡主能来信阳都是晋王妃的手笔,她本想等着事情闹大后,晋王主动来找她出面,哪知老和尚突然告诉她说李君说晋王命不久矣,老和尚要去验证,晋王妃也想验证,她等不得晋王来找她,便想出了办寿宴的主意,果然,晋王不仅同意,而且今日真的来了,这二十多年,晋王妃与晋王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晋王妃博览群书,只看晋王的面色便知李君所言非虚,晋王!这世上她最恨的男人!终于要死了!她终于可以逃脱这个牢笼,挣脱出晋王的魔爪! 这或许是晋王妃这一世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辰! 而她将李君单独叫来的目的是告诉李君,信阳城中的人和事不用担心,她既然出来了,就会替李君挡住,李君只需全心想着怎么帮助周恒温快速壮大即可! 再有,她父亲虽在晋王手中,但她父亲手下能用之人,她都可以用!加上她自己手中可用之人,李君和周恒温都可调配! 李君越听越心惊!这不仅仅是天上掉下个馅饼,简直是天上掉下个仓库,还是个啥都有的仓库! 李君恍恍惚惚的结束了与晋王妃的会晤,又浑浑噩噩的吃上了酒席,席间总算是见到了方琼和文郡主,也不知道晋王妃之前跟俩人说了什么,俩人席间带着面纱很是知礼乖顺,方琼偶尔还是会向李君投来恨意的目光,李君一个白眼就回敬了。 晋王妃高高在上的坐在上首位置,下面的众位夫人小姐呈现寿礼的时候吉祥话一箩筐一箩筐的说,李君也算是开了眼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些人也不知道从哪弄来这么多的奇珍异宝,古籍字画,方琼更是献上了白玉雕刻的观音,文郡主献上的是螺钿漆盒,等李君献上抹额和护膝,耳边便传来嘲笑的声音 “不是说她富可敌国吗?怎地如此寒酸!” “这是打晋王妃的脸呢!” “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唉,乡野女子没见过世面,总不能让她直接送金银吧?” …… 还没等李君暴脾气反唇相讥,晋王妃竟手捧李君的生辰礼,掉下眼泪,还命人将李君引到身前,拉着李君的手一顿夸! 大殿上安静了下来,众人皆知,宴席之前,晋王妃不仅单独见了那两位打架毁容的,还见了李君,众人像是一下子想明白了什么,等李君回到座位上,耳边传来的窃窃私语声都是对晋王妃的夸赞。 “还是晋王妃有手段,你看这几个不省心的如今多听话!” “正室就是正室,哪是那些侧室能比的!” “就是!平日里不搭理她们,一出手便能让她们知道厉害!” “就我家那位,自以为生了个儿子便可以邀宠,每日里连请安都省了,我只说要亲自抚养,便把她吓得跪到我面前……” …… 这些夫人们从晋王妃的手段高明直接跳到如何整治妾室上,李君听的头大,更是想不明白那些男人后院养一群女人究竟图什么?都是最毒妇人心,难道不是男人逼出来的? 李君神情恹恹,晋王妃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于是寿宴很快便结束了。 离开王府也是有规矩的,谁先走,谁后走,众人要跟随王府下人的安排。 李君很庆幸自己和李老夫人一家是最早离开的,不用与谁敷衍,更不用与谁发生口角,只与李老夫人一家话别后,便上车离开了。 李君一路想着回去要好好屡屡思路,还要派人去与周恒温通通消息!想起老和尚又忍不住的骂了两句,若是老和尚提前告诉她,哪怕透露一点点,她今日也不会被惊的不知如何应对。 等回到宅子,已是亥时正,本以为大家都睡下了,哪知陈雷,道士,李飞,陆海都等在院子里。 李君心中一阵感动,连忙道 “你们也真是,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觉去!老先生年纪大了,可不好熬夜,我回来了,您快安心去休息吧!” 陈雷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嘱咐李君也好好休息,这才离开。 道士上前先是低声问道 “没人惹你吧?” 李君眼一瞪“谁敢!我有多不讲理你还不知道?没理我都能搅上三分……” “老和尚回来了!回来一句话也不说,就坐在你屋里等你!看样子……诶,丫头,我还没说完呢!” 李君哪里还能等道士说完,她有太多事情要问老和尚了! 老和尚坐在屋内,表情很是凝重,李君推门而入,吓了他一跳,可见刚才正专注的想着什么! “你还知道回来?!” “见到她了?” 李君原本还想再嘲讽老和尚两句,老和尚这样一问,李君顿时撒了气的皮球,跌坐到塌上点了点头。 道士几人随后也进来了,桃红柳绿准备好洗漱的东西也进了屋,整个屋内一下子显得拥挤不堪。 “你们都先去休息吧,我与老和尚说点事。” 道士马上就不乐意了 “为啥?我不困!” 若是别的事,李君一定不会背着大家,可这事牵扯到晋王妃和老和尚,会不会有什么不能共享的内容在里面,李君也不知道,只看老和尚的表情,怕是人多不宜! 其他人陆陆续续的都走了,道士还站在原地,李君就这么看着道士,只看得道士心里发毛,这才不甘不愿,嘟嘟囔囔的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李君和老和尚,李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问道 “是你直接说,还是我问你说?” 老和尚想了想道“还是我说吧!” 第二百九十九章 老和尚的痴(二更) 李君坐到桌边,想着今晚怕是早睡不了,便喝了口准备好的热茶,然后认真的听着。 “我本姓谢,二十多年前是蜀地的世子!” 李君的眼珠子差点掉出眼眶! “父王自我懵懂时便用心培养我,你应该知道,我们谢家是异姓王,靠的是军功,一身武艺自是不能少,父王为我找了不少江湖的名师,我也自小便跟着各位师父在江湖中游荡,只不过别人不知我身份罢了。” “十年后,父王想让我回去学习政务,可我更愿意待在江湖,父王几次命人抓我回去,都被我半路逃了出来,后来我躲到京城,藏身于京城外的龙照寺,有一日,她跟着家人来上香,上完香到寺院后山的池塘边放生,那日进香的人很多,我为了躲清静正好也在后山,她可能是觉得后山人不多,便摘下了帷帽……” 老和尚突然顿住了,李君没有追问,只静静的等着,老和尚或许在回忆那一瞬间的美好,李君不忍打断。 过了良久,老和尚才再次开口。 “后来我知道她是礼部尚书的嫡女,名叫李诚素,那年她十五岁,我听说她正在议亲,便着急忙慌的给我父王写信,说只要让我娶了李诚素,我便回去好好学习政务,等着继承王位,父王自然应允,还派人过来准备跟她家提亲,我也无需再隐瞒身份,便以蜀地世子的身份在京城等着父王的人,蜀地到京城需要个把月的时间,我便利用这段时间,结交了不少皇宫贵族,自然没少参加一些宴请,有一日,我忘了是谁家的寿宴,我终是见到了她,还与她说了几句话。” “她喜欢笑,笑得我心中暖的不行,我特意巴结她大哥,只为了能多见她几回!” 老和尚又停下了,李君心知,怕是坏消息该来了,明明知道结果,可李君还是忍不住的揪着心。 “父王派来的人还没到,赐婚的圣旨却先到了她家,她大哥急匆匆的找到我,让我想办法救救她妹妹,晋王是个什么鸟样,京城早就传开了!我当时脑子已经乱做一锅粥,只能想到带着她远走高飞,避于江湖,他大哥带我见到她,她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只剩苍白!我说跟我走!她说她走了家人怎么办?我管不了那么多,拉起她就要走,她苦苦哀求我,说李家不能倒!更不能因她而倒!” “我也想过回到蜀地领兵造反!可,可蜀地本就贫弱,人地稀少,想要与夏朝一战,无异于自寻死路!” 老和尚说到这里双手握拳,额头青筋暴起,李君能想象到当时老和尚的绝望,虽然只是几面之缘,几句寒暄之语,可那姑娘的笑容却深深刻在老和尚的心中,开花结果,甚至生出了执念! 李君也能想象到李诚素嫁到晋地后,老和尚是如何决绝的放弃了王位,去守护他心中的笑容!不论世事如何变迁,沧海能否变桑田,老和尚始终斩不断情丝,他让出王位,混迹江湖,守护着她,一晃便是二十多年! 老和尚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好在她并非软弱可欺的女子,进了晋王府没多久便与晋王谈妥,俩人谁也不干涉谁!她利用皇上赐婚,父亲是礼部尚书相要挟,只求芳华宫里了却残生!我见晋王答应的这么痛快,还以为此人并非外面传的那般不堪,后来才知道,他当时不过是畏惧皇权,不想得罪礼部尚书,更不想要嫡子罢了!直到天下大乱,他的真面目便露了出来,她清净的日子也算到头了!” 李君道 “晋王抓住了她的父亲,用她要挟她父亲效命与晋王。” 老和尚愣了愣问道 “她都跟你说了?” 李君点点头。 老和尚叹了口气道 “若不是得了你的消息,她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晋王要她父亲做的事很难吗?” “不是难!是缺德!他想让礼部尚书动用自己的人脉帮他称帝,你也知道梁王与晋王本是兄弟,都是正统,谁称帝应该各凭本事,他偏自诩聪明走捷径,想用礼部尚书诬蔑梁王生母不检,这样一来夏朝的旧部便只有晋王他一个正统可追随,礼部尚书为人刚正不阿,不肯就范,那畜生便用她的性命相要挟,几次逼迫她写信说服她父亲,她不肯,便会遭到晋王毒打!” 李君听到这,已是气得不行,虽然她知道李诚素非她姑母,可今日喊出那声姑母时,在李君心里,李诚素便是亲人!此时听说李诚素遭受毒打,恼怒之下,脱口而出 “你不是很有本事吗?怎么不能把她救出来,或者把晋王杀了!” 说完李君就后悔了,看着老和尚痛苦的垂着头,李君赶紧又道 “我知道你定是尽力了,你也别自责,现在不是好了,咱们如今绝对有跟那老混蛋一战的能力!” “我去杀过晋王,他身边有个暗卫,武功极高,那时他已经常年住在道观了,我,那次身负重伤,差点没能从道观出来!但我能进王府,几次劝她跟我走,她都不肯,她说她一旦出了王府,她家人性命便会不保!” “这么多年,晋王难道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存在?” “不知!” “你去杀他,他没疑心你受谁指使?” “哼,那时候想杀他的人可多着呢!不然,你以为他怎会如缩头乌龟般躲在道观甚少出行?只梁王派来刺杀他的人就不知有多少!礼部尚书虽说没有帮那畜生诬陷梁王,可梁王还是得了消息,这才派兵攻打晋地,这事没有多少人知道,你说晋王身边能没有梁王的人?不然,梁王哪里得来的消息?” 李君心中多少有点不自在,这与她想出的诬陷儿子不是晋王亲生的好像有那么一点异曲同工之妙,随即便也想明白为何晋王那般笃定,谣言出自梁地…… 老和尚见李君没吭声,以为是担心他,忙道 “女娃儿不用担心,凭那畜生的脑子,想不出我是谁!” 这倒是提醒了李君,她忙问 “梁地一开始攻打晋地的时候,你怎么没让蜀地联手梁地?” “那个梁王可得给我时间呀!我当时人还在晋地,想着怎么弄死那畜生,然后便听说打起来了,我倒是想赶回去命蜀军参战,可还没等我人到蜀地,梁军就败了!若不是当时那位大王子手下留情,怕是梁地一早就被打下来了!” “你说大哥当时有机会拿下梁地?” “当然!” “晋王可知?” “他那脑子,怕是想不到这些!我是后来听梁军将领说的,只怕是传到那畜生耳朵里,他反倒认为是梁军挑拨离间之计。” “如今蜀军你可还调动的了?” “我那位王爷弟弟知道我不想要王位,偶尔有些要求他都会尽量听从,无非是怕把我逼急了回去废了他!所以,只要不影响他当蜀王,蜀军我想用自然用得!” 李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老和尚见李君沉默不语,抿了抿嘴,又咬了咬牙,终是开口道 “女娃儿,若是我助你们躲得王位,甚至登基称帝,你可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君挑了挑眉问道 “我不答应你,你就不助了?” 老和尚愣住了。 李君叹了口气道 “老和尚,你还是不了解我!你不提条件,晋王妃的事我也会管!这与你助不助我无关!” 老和尚神情颇有些尴尬的道 “是我想太多了,我想,想……” “你想有朝一日带着她远走高飞?” 老和尚竟是红了脸,起身朝李君拱了拱手,又红着脸坐下。 李君笑了笑,难得见到老和尚如此拘谨羞涩。 “只要她愿意,我自然帮你们,只是,有一事我必须跟你说明。” 老和尚紧张的看着李君,以为李君会有什么要求。 只听李君极认真的道 “我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第三百章 梦境的暗示(一更) 李君将自己如何发现山洞里的金银讲给老和尚听,也说出没有当场反驳晋王妃的原因,着实是不想让她失望,好像李君现在就是她活下去的希望,李君不敢贸然打碎,可她同样不想这样骗下去,便问老和尚该如何是好。 老和尚听完沉默了片刻道 “一切都是天意!既然说出来无益处,便不说了吧。” “那岂不成了骗她?” “你怎知你一定不是?既然上天指引你找到了那个山洞,便是你与她的缘分!就算你想说,也等一切太平之后再说。” “今日是没时间细说,若是哪日她问起家里的事,问我这些年家里人都在哪,可有留下什么话,我该怎么说?” “你们应没有机会如此细聊,那畜生生性多疑,今日是她寿宴,她要解决那两个女娃儿的纠纷,单独见你自然说得通,若是平日没事还单独召见你,那是万万行不通的!再说,就算问起,你只说年纪小记不清,只隐约记得金银被放在哪便可!” “你这个和尚真是,六根不净不说,说谎还如此在行!” 老和尚哈哈大笑。 二人又聊了会儿李君才想起来问 “你是不是去查丹药的成分了?如何?” 老和尚认真的道 “我找了不少人打听,可知道的人不多,能够炼出丹药的就更少,愿意炼丹的人都是觉得这是好东西,怎会觉得能致命?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女娃儿你既然说那丹药有问题,必定是有问题的,你不会骗我!如今我也算是有盼头了……” “正因为有了盼头,咱们才不能掉以轻心!你可知礼部尚书一家被关押在哪里?” “不知,若是知晓,早就想尽办法救他们出来了,别看道观我不行,别的地方,能拦住我的可不多!” 这一点李君倒是相信,可礼部尚书一家会被关押在哪里呢?二人直聊到天蒙蒙亮,老和尚才离开去休息了。 李君却坐在桌边,整理着脑子里的信息,这些消息必须马上传给周恒温!可都是一些至关重要的机密,非周东亲去不可! 有些事,李君从不避讳在众人面前讲,但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不信任,而是一种保全! 李君马上到厢房喊醒小桃,让她偷偷去将周东叫来,趁着众人都还没起身,省去被追问的烦恼。 周东无比惊讶的听完李君的交代,一时只知瞪着眼看着李君,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些事关系重大,出的我口,入得你耳,除了你主子,决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周东狠狠点点头。 “跟你主子说,咱们现在手中能用的人多了,但我需要尽快将礼部尚书一家救出来,让他想办法查明关押之处,我觉得不会在晋地,或许……依旧在京城!” 周东又狠狠的点了点头。 “跟你主子说,信阳这边不用管,我会按计划离开,不论他想如何用蜀军,都要先给蜀王一个承诺。”李君又想了想,觉得暂时没有要嘱咐的了,以周恒温的能力,定会比她想的周全,便赶紧说道“这事耽搁不得,你把这边安排好,即刻从密道出城!” 周东将所有事在心中过了一遍,这才离开。 李君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这才上床休息,本以为心情激动之后很难入睡,哪知片刻后便进入梦乡。 梦里李君再一次骑在战马上,手持长枪,对面是黑压压一片的敌军,此时,她壮志在我胸,斗志昂扬,热血沸腾,正准备高呼进攻,便看见一群人骑着马,手握兵刃,威风凛凛,哇呀呀的从她身边窜了过去,直奔敌军,急得她赶紧催促战马追上去,可任她如何催促鞭打,马儿依旧悠哉悠哉的吃着草,李君急得不行,眼看身边经过的人越来越多,还都是她认识的,她急得高喊“老道!等等我!”“老和尚咱俩换下马呀?”“周东等我,咱们还用老办法!” “胖丫!柳翠!虎妞!带上我呀!” 李君喊了半天,竟无人理会她,她双腿一使劲,才发现自己骑的竟是一匹小马,小到双脚可以挨到地,她赶紧从马上下来,心中充满虐待小动物的罪恶感,可眼看着自己的大军已经与敌军厮杀到一起,李君急得直跺脚!就在这时,一个熟悉且温暖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 “我带你过去!” 李君抬头看到骑在高大骏马之上的周恒温,心中甜的不行!伸手想爬上马,可周恒温的马出奇的高,她伸手连马背都够不到,周恒温坐在马上只会温柔的看着她,李君的暴脾气突然就来了,怒喊道 “这特么让我怎么上去!你就不能矮一点?!” 李君一边喊一边跺脚,一脚跺空,腾的睁开了眼。 床边坐着悦儿和小红,俩人正在做着女红,突然看到李君睁眼,都吓了一跳。 悦儿赶忙说“姑娘再睡一会儿,眼下刚到巳时,姑娘才睡了两个时辰,太少了!” 小红却道“姑娘先喝点粥再睡,空着肚子总是不好。” 李君还停留在周恒温那匹无比高大的骏马上,哪里听得到俩人说了什么,只一心想着怎么不骑一匹矮点的呢!这一股邪火顶着,李君半点睡意也无,直接起身,她甚至想把周东叫回来,带她一起去,她要当面问一问周恒温,明知道她上不去,就不能骑一匹矮点的马?! 眼见李君情绪不稳定,大家都躲得远远的,等李君彻底从梦中清醒过来,屋里已经没人了。 李君站到窗前,看到小九正在院子里跟柳翠练剑,虽说毫无力道,却有点模样了,柳翠私下里跟李君说,小九练功很是认真卖力,柳翠有时候不忍,小九却说尽快练好身体,真遇上什么事,就算帮不上忙,也不会拖了嫂嫂的后腿。 李君看着小九还很羸弱的身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好的孩子,那些人怎么下得去手! 吴氏站在一旁,时不时的上前为小九擦汗,喂小九喝水,李君看着心里一暖,猛然间想到周恒昌!这个人渣,她必须在走之前收拾了! 第三百零一章 冤家路都窄(二更) 周东走了,信阳城内的暗卫与眼线李君还要用,周东便命手下最得力的暗卫到宅子里听命,这人名叫魏然,身材高大,长相甚是英俊,只往院子里一站,妇女联盟的女人们的眼神就都飘了过去。 李君叫魏然来是为了问苏明瑞那边最近有没有人继续跟踪,可魏然到了院子里便走不动了。 以胖丫为首的女人们正眼冒精光的在院子里拦着魏然,上下打量着他。 李君透过窗子看着,真真是哭笑不得,只胖丫一人便可以挡住魏然的去路,更可况柳翠和芸娘,慧娘也不知羞的凑到跟前,悦儿坐在屋檐下和小九笑作一团,魏然不知所措,惊慌的像只迷了方向的小鹿,不知如何是好。 李君一看自己不出马是不行了! “我把裘成业叫过来跟他比比?”李君站在门前,背着手慢悠悠的问。 柳翠吓了一跳,赶紧跑到屋檐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胖丫可听不出来李君话里的威胁,还很认真的转头跟李君说 “姑娘你快看,他长得真好看!” “比赵虎还好看?” 胖丫认真想了想道 “嗯,虎子比他稍差一些。” 李君也很认真的点点头道 “确实只是稍差了一点,不知赵虎他们打赢了仗后走在大街上,会不会有姑娘如你这般拦在前面,仔细端详赵虎!” “她们敢!” “为何?” “赵虎已经成亲了!” “和谁成的亲?” “和我呀!” “那你怎么敢!”李君一嗓子,胖丫缩着脖子飞奔到柳翠身后。 魏然终于随着李君进了屋,李君开门见山的问了情况,魏然说偶尔还有人到苏明起的药铺打探,他们都照周东的意思,留下了。 李君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周恒昌骗出八王子府?” 魏然想了想道 “八王子府里也有咱们的暗线,三王子,不是,是周恒昌不知因何得罪了八王子,眼下他想出自己的院子都难!” 李君皱了皱眉问 “可知因何事得罪了八王子?” “为了安全,咱们的人都没往八王子身边安排,不知详情。” 李君点点头,却见魏然欲言又止,忙问 “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魏然几次开口想说,都没有说出口,饶是李君对下属一直好脾气,这时候也有些不耐烦了。 “周东有没有告诉你,跟我回事,最好痛快些!” 魏然赶紧解释道 “是有个事,属下不知如何开口!” “是怕我怪罪?” “不是,是,是那位八王子……” “他怎么了?难不成他是个女的?” “他后院养了一些男童!” 魏然快速说完,刚想松口气,又怕李君不懂,正琢磨着怎么解释。 李君马上想到什么,倒吸一口凉气,喃喃自语道“周家盛产人渣啊!”随后又很严厉的问道 “怎么今日才来报?” “我们的暗线接触不到八王子的内院,昨日有具男童的尸体从后门运出,我才知道,可实在探不出因何而死,他们将尸首运到义庄便焚尸了!我便命人仔细打听,眼下只是知道,后院还有不少男童,之前也有过男童莫名其妙的死掉,然后被焚尸!” 李君恨得牙痒痒!不停的在屋内来回踱步。 魏然看着李君了然的表情,心内不由得冒出周东的话“莫要把姑娘当姑娘,你懂的她懂,你不懂的,她也懂!” 既然无需他解释,魏然便垂首等着吩咐。 李君脑子快速的转了转,有了大概的想法,只是结果早就有了! “咱们撤走之前必须废了他!” …… 自打晋王妃寿宴之后,方琼和文郡主都十分乖觉的留在居住之所养伤,据说晋王妃赏给二人些自制的药膏,说是只要按时涂抹,脸上不会留疤。 晋王自然很是满意晋王妃的表现,因为不仅眼下那两位姑娘都听话了,而且至今未收到方儒和齐王质问的信函,晋王心中说不出的爽快!只要能拖到周恒温拿下丰城,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可想起晋王妃的条件,晋王又不开心起来,晋王妃之所以会帮晋王,自然是开出条件的,那就是要见见自己的父亲,晋王当时满口答应,如今晋王妃把事情办完了,他却不想兑现承诺了! 眼下留存在世上的周家血脉不知有多少,还有像齐王那样,抛弃了自家祖宗改姓周的无耻之人!他的岳父大人,那位礼部尚书可是他最后登基的法宝!只此一人便不知能挡住多少不知死活的宵小之徒,还有一些文人的质疑之声,这么重要的人,能不好好保护起来,随便能让人见? 眼见寿宴过去几日,晋王都没有履行承诺,晋王妃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关上了芳华宫的宫门! 苏氏又活了过来,很不屑的朝着芳华宫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不过是颗棋子罢了!用不上了还不是得乖乖的回去!” 赵嬷嬷听罢暗暗摇头。 方琼和文郡主也收到消息,晋王妃又闭关了,二人急得不行! 这二人能收到消息可不是因为在王府中有暗线,而是药膏用完了!当日晋王妃赏她俩药膏的时候就曾说过,天气越爱越热,药膏中有一味药不能搁置时间太长,需要现配,所以每五日需要二人派人到王府找晋王妃拿新药。 如今眼看药膏药效明显,五日也到了,晋王妃见不到了,二人哪能不急! 情急之下,二人竟不约而同的想到是苏氏背后搞的鬼,然后又节奏一致的到了王府寻苏氏理论,还没等见到苏氏,二人便先在王府内碰面了。 苏氏还在享受胜利的喜悦,宫女来报,两位蒙着面纱的姑娘在凤翔宫门口打起来了! 苏氏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她着急忙慌的赶去劝架,可惜那两位姑娘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任她苦口婆心,喊破喉咙,二人依旧抓着彼此的头发不撒手! 苏氏无奈,只好派上孔武有力的婆婆将二人生生拉开,刚喘上一口气,想着怎么先将这两位祖宗劝回去,这要是在王府里打出个好歹,她可吃罪不起! 可就在这时,一位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过来,高声道“李姑娘到王府给侧妃请安来了!” 第三百零二章 又一出闹剧(一更) 李君来了! 苏氏差点直接背过气去!要说她最怕谁?肯定是曾经给她心里造成直接伤害的李君,在这个节骨眼上,眼前这两位她应付的都费劲,李君来了她哪能不怕! 李君怎么这么巧在这个时候来了呢? 自然不是巧合,晋王妃关上芳华宫的门没多久,李君便知道了,晋王想卸磨杀驴,门都没有!她一直派人注意着方琼和文郡主的动静,晋王妃早就料到晋王会这么干,怎能不做好准备! 可能是因为得知李君到了,三个人内心都有些波动,思绪都有些飘忽,竟是一同乖乖的站在宫门口,没有谁想起来到里面坐下等,那也能算是有些气势,如今三人傻愣愣的站在宫门口,对李君行注目礼,看着李君蹦蹦跳跳的到了凤翔宫的门口。 李君今日穿了一身杏色胡服,很是俏皮可爱,她今日是来捣乱的,就像要做恶作剧的小朋友,心情很是兴奋,可看见宫门口迎接她的三个人,还是愣住了,她知道会见到这三个人,但以这种方式见到,确实没想到。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都在?侧妃发帖子了?怎么没发给我?你俩的脑袋怎么了?这是今年信阳流行的发式吗?” 李君一连串的明知顾问,颇显演技,却是把方琼气得不行,她之前想尽办法见李君而不得,寿宴之上虽是见到了,可她根本不得施展,今日的巧遇虽说有些尴尬,可她也算达成所愿了,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闲话少说,咱俩比划比划!” 李君眉毛一挑,轻蔑的未能 “你也配?” 方琼气得还没开口,文郡主已经抢先奚落上了。 “就是,还嫌弃人家是山里人,你又强到哪去了?漫天黄沙养出的黄脸婆!” 方琼听罢又要上前与文郡主撕扯,被嬷嬷一把抱住,使得她只能蹬蹬腿,骂道 “你又强到哪去了?祖宗都不要,一家子不知廉耻!” 李君笑呵呵的道 “说的好像你知廉耻似的!设计派人截杀我的时候,脸皮去哪了?你的家教便是要不到就抢,抢不到就杀,杀不了呢?做平妻也行?脑子挺够用呀!你不想想,我会让一个想杀我的人进门吗?” 方琼被嬷嬷紧紧抱住,根本挣脱不开,脸上的丝巾刚才在与文郡主争斗的时候没有被撕掉,这时候却被自己挣脱掉了,露出条条挠痕,她也顾不得这些,只知开口叫喊道 “都是你自找的!若不是你骗走了他,我与他早就成婚了!” 李君背着手,抿了抿嘴,摇了摇头冲着苏氏道“瞧瞧,还在这痴心妄想呢!”然后又看向方琼道“说句让你踏实的话,周恒温以前看不上你,现在看不上你,将来也一定看不上你!” 只这一句话,让方琼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挣脱了嬷嬷,冲着李君冲了过来,胖丫上前伸腿就是一脚,方琼腾空而起,她随行的嬷嬷丫鬟吓得魂魄都离了体,竟眼睁睁的看着方琼自由落体,砰的一声跌落地上。 苏氏的脸刷就白了,她眼见有嬷嬷抱住了方琼,便生出了看戏的心,哪知会是这样,方琼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也别想活了!她赶紧命人去找御医! 方琼随行的婆子丫鬟这时候也反应过来,扑向方琼。 李君依旧背着手,昂着头,看着眼前那些人的慌乱。 今日不出点事哪行! 李君知道胖丫未用全力,这一脚要不了方琼的命,推卸责任的话还是要说一下的。 “这可是你自找的,我大度些,就算是还了你之前的截杀之仇吧,以后若是还敢近我的身,别怪我没提醒你,死了可别赖我!” 方琼只觉得的浑身的骨头都碎了般的疼,又听见李君如此不讲道理的话,咬着牙命令自己的丫鬟“去杀了她!” 苏氏这时也走到了她身前,正好听见这句话,登时浑身颤抖着喊道“都别动!这是王府……” 可惜,方琼的随行丫鬟没有听她的,只见两个丫鬟站起身来就朝李君奔去,李君向后退了两步道 “打死可不怨我!” 方琼的丫鬟不过是随着方琼一起习了几年武,比桃红柳绿是强些,跟柳翠,芸娘,慧娘比,无异于以卵击石,只眨眼功夫便倒地不起。 方琼眼看着自己的丫鬟如此不堪一击,心里不由的一阵发凉,她所有的骄傲全来自于自己一身功夫,她觉得自己将来是驰骋沙场,让敌人闻名丧胆的女将军,觉得只有自己这样的女人才配站在周恒温的身边,可今日的遭遇,让她觉得不可置信,她连李君的边都没碰到,跟那位文郡主至少还有亲密接触的时候,只是没机会分出胜负,她可以为自己找诸多借口来解释为何没分出胜负,而眼下,她能找的借口只有一个! 方琼被嬷嬷丫鬟慢慢扶起,忍着身上的痛对着李君咬牙切齿的道 “有本事咱俩比划比划!总躲在人后算什么本事?!” 李君调皮的问 “现在吗?” 方琼以为找到了约架的机会忙道 “当然等我好利索的,到时让你看看什么是……” 李君哈哈一笑打断了方琼“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方将军的女儿!是不是从小在军中长大!你爹打仗的时候可会身先士卒?打你还用我亲自出手,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方琼浑身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止不住的颤栗,她不仅从李君的话语中听出对自己的不屑,更从李君的眼神中看到了对自己的蔑视,看着李君高高在上的样子,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很渺小,情急之下,也不知道是说给李君听,还是说给自己打气,方琼脱口而出 “温郡王托付八王子,让他在我到信阳后多加照顾!” 李君听完眯了眯眼,苏氏听完差点没晕过去,她自然知道这是假的,之前不让她们二人见面就怕把这件事说破,周恒远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苏氏赶紧转移话题道 “瞧我,都站在宫门口是为哪般!走,跟我进去,昨日厨房做了桃花酥,可好吃了,你们定会喜欢!” 说罢,苏氏就带头往里走,可惜没人理她。 第三百零三章 不过是个局(二更) 李君不冷不热的说 “据我所知,周恒温与他这位八弟,怕是连面都没见过几回,更别提说话了!你曾经截杀我,周恒温杀你的心都有,还照顾你?郡王府中那么多人不托付,托付一个没交情,不知是敌是友的人?你脑子里进沙子了?” “他不光让八王子照顾我,还,还要照顾她!”方琼不情愿的指了指文郡主。 文郡主冷哼一声道 “照顾我?我可没你那么自作多情!再说,要照顾我,我不知道,你知道?真是不知羞!” 李君也道“确实有些不要脸皮!” 方琼一下子蒙住了,仿佛救命稻草被人夺走了,脑子里一片混沌之余,还有个声音在狂喊,‘杀了她们!杀了她们!’ “杀了她们!”方琼终是喊出了这句话! 李君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赶紧朝文郡主靠过去,口中还不住的嘟囔道 “莫不是西边的女子都这样疯癫?动不动就杀啊杀的,难怪周恒温看不上!” 李君虽是嘟囔,可却是方琼能听见的音量,方琼挣脱随从的搀扶,就要朝李君冲过去,苏氏赶紧示意身边的宫女过去,将她拦住,人是拦住了,可方琼的嘴她们可管不了。 “你这是在逼我父亲起兵!是你让晋王称帝的愿望破灭……” “你爹有你这么个坑爹的闺女,真是八百年没行好事!你爹一世英名都毁在你手里,还有脸往旁人身上推责任!想想后世史书如何评价你爹?本是一代名将,忠君报国,用一生守卫边关,抵御异族,奈何晚节不保,只因女儿死皮赖脸想要嫁的人不要她,一代名将便起兵造反,引异族入关,啧啧,够后人骂个千八百年的!你爹这一世英名呦,可全毁在你手中喽!” 方琼听着听着竟是浑身舒爽了,只因刚才那一摔,胖丫只用了一半的力量,方琼有些软组织挫伤在所难免,可最主要的是气血不通,眼下被李君气得,气血沸腾之下该通的都通了,自然满血复活,只见她挣脱了宫女的束缚,朝李君奔去,李君看了眼柳翠,柳翠便迎了上去。 方琼的随从见自家主子都上了,自然紧随其后,柳翠连连后退,将众人引到文郡主这边,于是这群架便打上了。 苏氏病体刚刚痊愈,眼下是又气又急,府兵因为之前方氏的随意调用惹下大祸,如今已不是一个侧妃能调用的了,她身边的宫女嬷嬷虽是也在阻拦,奈何这些女人多多少少都是身上有功夫的,哪是她那些懂规矩知礼仪的女人能拦得住的! 眼看着方琼又与文郡主相互揪住了头发,苏氏急得正想冲进战区,只听一个公鸭嗓喊道 “晋王妃到!” 苏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其实方琼和文郡主各自出了自己的居所时,晋王就知道了,他马上意识到晋王妃的重要,即刻派陈公公去做晋王妃的工作,让她出面。 陈公公到了芳华宫,晋王妃连面都没见,只说‘言不守信,何谈相助!’,陈公公只得再回到道观,这时候晋王已收到消息,李君也出了门奔着王府去了,晋王开始心慌了,这三个人碰面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晋王想都不敢想,即刻又命陈公公去请晋王妃,说见面确实做不到,但可以通信! 陈公公急匆匆的赶回王府,苦口婆心的一顿劝,晋王妃最后说“我也不怕他再食言,不过玉石俱焚罢了!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这次出去,除非死!不然,我不会再关上芳华宫的门!” 陈公公只得又回到道观,晋王自然知道晋王妃的意思,她要走到前面来了!为与家人能联系上,她也是豁出去了!说来也是,一会儿出一会儿进的,天下人如何看待他,这要是由此生出些谣言,到登基之时,礼部尚书真是抵死不帮忙,或者天下谣言不断,对他无半点好处,反倒是晋王妃在他身侧更加有利,一个女人罢了,何况家人还在自己手上,晋王即刻答应了! …… 晋王妃只往那一站,所有人便都静止不动了,除了苏氏身边的人,没人在意晕倒的她。 宫门口沉寂了片刻后,李君带头走出战区,规规矩矩的垂手站着,方琼和文郡主也松开了手,整理了下衣裙,垂首站好。 晋王妃叹了口气道 “都跟我来!” 几人便规规矩矩的跟了过去。 进了芳华宫,晋王妃先是统一训话,然后又挨个单独谈心,李君自然是排在最后一个,等方琼和文郡主拿着自己想要的药膏前后离开,晋王妃终于能拉着李君的手亲昵的说会儿体己话。 难免不了的,晋王妃问起了族人的事,李君都以当时年纪小,爹娘什么都没说,只知道有个山洞中有金银,搪塞过去了。 李君本意是不想欺骗晋王妃的,既然是出于无奈,难免说起来不自在,李君便赶紧转移话题。 “晋王一定怀疑怎么这么巧,我们三个人竟会一起来,我倒是找了个理由。” 李君便把八王子府有男童丧命府中,且府上养了不少男童的事跟晋王妃说了。 “所以,这次我到王府是来质问苏侧妃的,一是,我身边的人要嫁人了,八王子府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跟踪打听,这是几个意思?二是,他们跟踪我的人,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们,所以在八王子府外看到了运出来的男童尸体,也打听到八王子府里养了不少男童,八王子这是在干啥?” 晋王妃拍了拍李君的手道 “难为你了!你身边什么人要嫁人?” 李君赶紧把悦儿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颇是浪费不少时间,晋王妃听罢连连点头道 “陈雷这个人我是听说过的,能有这样的人帮你,也是你的福气!等出嫁那日,我来添妆!你不用担心他们查到什么,如今我出来的,这晋地可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了!” 李君不知道晋王妃为何如此有底气,但时间已经太长了,再不走实在说不过去了,李君便想着回去问问老和尚! 一场凤翔宫门口的群架就这样轻松被晋王妃解决了,晋王知道后很是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再一次说明了身份与地位的重要! 这一点不仅李君明白,方琼和文郡主更加明白,只不过二人之所以甘愿做平妻,都是想着将来能抓住周恒温的心,然后再反客为主!尤其是方琼,在她的心中,根深蒂固的想法就是李君抢走了周恒温,不然她与周恒温早就成夫妻了! 第三百零四章 实力的由来(一更) 回到宅子李君赶紧找来老和尚,俩人关起门来嘀咕了没两句,道士便气哼哼的站在门外嚷嚷道 “丫头!你啥意思?是嫌我们笨,还是嫌我们碍事?” 李君一阵头疼! “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那老和尚才来了几天?你怎能如此信任他!” 李君叹了口气,她知道要不是胖丫守在门外,道士早就冲进来了,这下倒好,嚷嚷的满院子的人都知道了。 “老和尚!你是不是给丫头念了什么歪经?你出来,看道爷我能不能把你打正了!” 李君打开房门,然后背着手走了出来,道士赶紧收声,委屈的撇着嘴。 “我真就纳闷了,在屯子里时,我单独跟陈老先生说点啥没见你急,单独跟李奇安排个啥事没见你急,单独跟裘将军,陈凡说点啥更没见你急,怎么着?看你这意思,我跟周恒温单独说点啥也得要你在身边听着呗?” 老道自有他的道理。 “他们都比我来得早!再说,屯子里乌七杂八的事那么多,我也懒得管……” “现在就少了?!就因为老和尚是和尚?你嫉妒他能光明正大的光着脑袋?还是嫉妒他的僧袍比你的道袍新?” 老道竟真的仔细看了看自己的道袍,然后朝西厢房门口站着看热闹的小红嚷嚷道 “该给我做身新的了!” 小红扭脸跑进了屋,生怕道士后面再说出鞋子,袜子来。 李君很是无语,却又不能放任不管,只得咬着牙吩咐胖丫“把他扔回他的窝里去!” 胖丫没耽误,上前就要伸手,道士赶紧跑开,边跑边喊 “丫头!你变心了!我可伤心了!” 李君做了一个深呼吸,平复了下想要脱鞋扔向道士的冲动,喊住想要去追道士的胖丫道 “你去把陆海叫来!” 陆海很快就到了,李君让他去劝劝道士,陆海先前还以为是多大个事,听完李君的话,不由得连连摇头,李君误以为他不愿意去,陆海却道 “难怪胡大夫说姑娘忧思过甚,这种事你也往心里去,老道,唉,姑娘理他作甚!何苦呢!不过,我是得去说说老道,简直是越来越不像话!我看他就是闲的!” 这话倒是提醒了李君,众人窝在宅子里十天八天还好说,一待就是二三个月,哪也不让去,别人还好说,道士的性子不是自己疯了,就是把别人折腾疯了,可眼下不敢让道士在信阳城中乱窜,这事要好好想想才行。 陆海去找道士谈心了,李君终于可以安静的听老和尚讲晋王妃的实力了。 老和尚用另一种方氏苦苦陪伴晋王妃二十多年,一路走过来,也非一帆风顺,从刚开始的互不了解,李诚素甚至在初初开始时满是戒备,到能够推心置腹,便用了几年的时间! 所以,老和尚也是逐渐了解到李诚素的实力,或者说是她父亲对她的安排。 “……那个方氏也好意思说自己是陇西望族,哼!她李家才真真是望族!通常三四代都是高官已属难得,她家七代没有低过三品,虽说中间有些起伏,那也是被奸人所害,等平冤昭雪后,门楣更高!” “她的家族本就庞大,姻亲古旧哪会少!平时家中又是乐善好施的,门客多的时候几十口白吃白喝,更别说提拔过的下属门生,虽说忘恩负义者多,但也有知恩图报,真心追随的,所以她被逼嫁到晋地来,她父亲怕她受委屈,确实托付了一些人,又暗中安排了一些人,明面上能让晋王忌惮,私下里能保证有什么意外,她能逃出生天!” 李君很是不解的问道 “上次我就想问来着,以礼部尚书的位置,以及他的根基,那位老皇帝怎么敢强行赐婚?还是赐给那么不着调的弟弟?” “唉,说来也是这身份惹的祸,老皇帝比晋王大二十多岁,有些皇子与晋王差不多年纪,虽说老皇帝早就立了太子,只要一天没继位,明争暗斗的就少不了!都知道礼部尚书的重要,她又是嫡女,正值议亲年纪,几个皇子分别求娶,连太子都跟着凑热闹,想娶做侧妃,如此争抢,老皇帝能不多想?再加上有心人的挑拨,老皇帝便想出了这个办法,那时候,唉,怎么说呢,我是真不明白生那么多儿子作何用!历朝历代的皇子不是病死就是在争斗中送了命,老实听话的被送到藩地为王,可下一任皇帝也有儿子,怎么办?只好藩地越来越小,稍有差池,藩王便会被治罪,好腾出位置给别人。” “那时候,晋王很年轻,刚封王没几年,老皇帝知道这个弟弟只知吃喝玩乐,便想着在哪不是吃喝玩乐,不如调回京城,做个闲散王爷,好把藩地让给他儿子,所以老皇帝想将她赐给晋王,一是灭灭礼部尚书的威风,二是提前给晋王一些补偿。” 李君忙问 “后来怎么没把他召回京城?”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她大婚之前,老皇帝先是大病了一场,后来紧跟着几个皇子联手诬陷太子事发,被太子抓住了把柄,太子哪里会放过,自是一番恶斗,最后那几个皇子要么被贬,要么圈禁,要么自尽,我想这几位皇子里定是有老皇帝想要封到晋地的那位,所以那畜生便安稳的坐到了今日!” 李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 “夏朝没了,天下乱了好几年了,礼部尚书也不是尚书了,那些人还会忠诚的追随吗?” 老和尚慈祥的看着李君道 “她也如你这般,对待下属极是心善,她自己放弃了争夺,关起宫门不理世事,但那些安排在晋地的人,她一个也没亏待,近十几年,大部分都是经我的手,为这些人提供各种帮助和钱财,少部分是礼部尚书在维护,天下大乱之时也未曾断过,或许有人会生出异念,但大部分人还是愿意看到她走到前面来,只有她站出来来了,那些人才有出头之日!” 李君好奇的问 “都是些什么人?” 老和尚道 “有官员,有商人,有后宅中的嬷嬷,有前面书房中的幕僚,总之,这些年,我能想到的地方都安插了人。” “军营中呢?” “军中也有,但官职都不大,那畜生将军队握的死死的,想安插人进去实属不易!” “这十几年,你将你的人和她的人混在了一起,重新做了安排?” 老和尚点了点头。 李君沉思了片刻道 “如何才能让你和周恒温直接联系?我不懂如何更有效的用你这些人,你辛苦了十几年,终是到了该大展拳脚的时候了,在我手里可就浪费了。” 老和尚认同的点了点头道 “我去找他吧!我想,他应也很想见到我!” 李君后悔那么着急就让周东走了,怪自己心中装不下事!老和尚自己去找周恒温麻烦多多,太耽误事! 李君静下心来想了又想,发现周东先去也是对的,至少周恒温在见到老和尚前,心中应该已有了盘算,这样一来,再和老和尚碰面便会事半功倍了! 第三百零五章 执着的三叔(二更) 老和尚也不着急,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李君发呆,直到看见李君眼神一亮,这才笑呵呵的道 “女娃儿想出了什么好主意?” “等一下我让陆海送你去见周恒温,眼下当务之急是把礼部尚书一家救出来,他们得救了,晋王妃才会放开手脚……” “她是你姑母,不是晋王妃!”老和尚气恼的喊了一句。 “哦哦,是是,姑母现在定还是会有所顾忌,今日晋王答应姑母可以与家人书信,由此可见,礼部尚书一家有可能就没离开京城,你只要派人盯紧那封信,便会找到他们被关在何处……” “就是这个理儿,我先去将这边的人和事安排妥当,随后就跟陆海跑一趟,你姑母我就先交给你了!” 李君张着嘴傻笑了两声,就凭老和尚在信阳的安排,哪里轮得到她去保护晋王妃!但看着老和尚期待的眼神,李君只得正色道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姑母受半分委屈!急了,便带着她逃跑,我可没你那么好说话,她不走你就依着她,只要让我确定了危险,必会想尽办法带她离开!” 老和尚这才满意的离开。 李君却坐在那里,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老和尚一生抛却荣华富贵,所求不过一个情字,得失之间怎是一个痴字能说!他可有过退缩?可有过犹豫?他奔走与江湖,心却系着王府!他必见过各种颜色,却一心只记得那抹笑容,哪怕知道未必会有什么结果,他所行之事也不过只是要她平安罢了! 李君心中一阵阵发酸,她不知最后与周恒温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想起那个梦,周恒温坐在高高的骏马上……太高了,她上不去! 可她还是会竭尽全力的帮他,若是有一日,他觉得江山稳固比她重要,三宫六院必不可少…… 李君想到这,心中一阵刺痛! 既然不知自己的结局会如何,便尽自己所能,让这世上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君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老和尚和李诚素这对苦命鸳鸯双宿双飞! …… 而眼下,李君需要先把悦儿与王鹏的婚事风风光光的办了! 如今李君身后站着的是晋王妃,还怕啥? 于是,悦儿已经做好的嫁妆开始正大光明的从李君这里抬到苏明瑞的宅子里,奈何苏明瑞的宅子实在太过窄小,根本不够用,李君干脆给苏明瑞又买了一个宅子,苏明瑞一开始哪里肯收,更是直言悦儿不该嫌家贫,他家就是这样,李君也怒了,你家是这样,人家陈家可不是这样!人家外家想让她风光出嫁,宅子也是悦儿的外家给买的! 苏明瑞一根筋,死活转不过来,悦儿姓苏,理应按苏家的能力来办嫁妆,别人可以添妆,可没见过谁添妆添宅子的!就算添了宅子,那也是悦儿的私产,他不会用! 李君气得不行,这事便交给了胡大夫,眼下只是个宅子,后面还有各种家具,绸缎,首饰……难道次次都要跟苏明瑞吵架? 胡大夫在苏明瑞的药铺里有段时间了,对苏明瑞肯定比其他人了解,这一日晚上,胡大夫留下苏明瑞,让贴身的小厮去买了些酒菜,准备与苏明瑞推心置腹的聊一聊。 刚开始还好,几杯酒下肚后,苏明瑞更是将一根筋表现的淋漓尽致,平时对胡大夫的那种尊重和讨好都不见了,反而敢梗着脖子说不了! 胡大夫气急之下,指着苏明瑞骂道 “你们苏家真是一个比一个混蛋,现在知道分出自家,外家了?你们苏家用人家陈家的银子还少吗?当初人家不让你们用,你们偏用,现在人家让你们用,你还牛上了!除了苏姓,你们家给了悦儿什么?!” 苏明瑞还想辩解,胡大夫根本没给机会,接着气愤的指责道 “你要脸,就你有脸!悦儿不仅是陈家的外孙女,还与未来的郡王妃情同姐妹!他们不要脸了?悦儿嫁的人家可是晋地的首富,就你那个穷酸样,是自己舒坦了,可想过悦儿嫁过去会如何?” “别人家疼女儿,想尽办法让自己闺女风光出嫁,只怕被婆家看低,你可倒好!只关心自己的名声,悦儿嫁过去是死是活跟你没关系!你与你那两个混蛋哥哥有什么区别?他们只知想着自己的利益,你是只知想着自己的名声!” “你若真是在意名声,大可不靠悦儿荣华富贵,何苦拦着悦儿风光出嫁?!” 苏明瑞被胡大夫一通指责后,倒是老实了不少,正自晕乎乎的琢磨着胡大夫的话,便听到胡大夫又说道 “忘了告诉你,悦儿出嫁时,晋王妃也是要添妆的!晋王妃要添妆,你觉得晋地的那些官夫人会装作看不见吗?别人我不敢保证,李老夫人一家必定也会添妆!既然是添妆,那必是会来人,就你现在住的那个寒酸的地界儿,真不知到时你是有脸还是没脸!” 苏明瑞听完,整个儿人都傻了,酒也跟着醒了,胡大夫又狠狠的撂下一句 “哼!你若执意寒酸的给悦儿办婚事,别以为会留下传颂你的佳话,怕是会变成笑话传于后世也未可知!姑娘肯定不会让她的姐姐这般出嫁,反正你大哥一个人在荒山里伐木也是寂寞!” 说罢,胡大夫甩着袖子离开了药铺。 苏明瑞终于是被胡大夫骂醒了,人要学会变通,不然会很痛! 这边,李君忙着为悦儿办嫁妆,那边晋王妃已经查明八王子府那些男童的事,禀报到晋王那里。 晋王冷着脸,耳边响着晋王妃让人传的话 “这种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怕是有损皇室声誉!” 晋王自然担心再有谣言传出,之前血统的谣言,至今未曾解决,若是天下间再无其他正统,他自然不怕,一旦有同是周姓子孙露头,便会用这件事攻击他,若是再加上周恒远这个事,就算没有血统问题,他也难逃养而不教之责! 其实这件事跟周恒远关系不算大,他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毕竟是发生在八王子府中,没人会相信有这种癖好的是八王子的老师,而非八王子!越是努力解释怕是只能越描越黑! 晋王知道,晋王妃又立了一功!这种事只能在没有传出去之前,悄悄的处理了! 可晋王是谁?是个没事都能瞎想出事来的人,他怎会不疑心这件事的发现者,他那未过门的儿媳妇儿呢!或许这个儿媳妇儿不像他想的那样,并非一心只想拉着他的儿子避世,或许这只是障眼法,不然他刚想立起老八,怎么就被她发现了这等丑事?! 第三百零六章 油锅中的水(一更) 晋王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不是都让他立世子吗?不是说立了世子,血统的传言就会不攻自破了吗?那他就立一个年纪小,外家没有任何实力的!他隐约记得自己有个年仅五岁的幼子,生母只是个小户人家的闺女,无依仗,甚好! 到时,他会将这位幼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谁也别想成为这位世子的助力,等他修道成功,再废了世子就是了! 他要让所有人死心! 晋王要立最年幼的儿子做世子的消息在信阳传开了,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倒了一碗水,顿时就上了晋地头条,甚至没人注意到风光了几日的八王子也被贬为庶民,而他的那位老师不知何故被押进死牢,没几日便断了气。 同样沦为庶民的周恒远可远没有周恒昌有能耐,至少之前那些年,周恒昌不缺银子,除了自己的府邸,外边也置办了些产业,虽说没了王子的头衔,可银子和下人还是有的。 周恒远就不同了,他没有有力的外家,也没本事在外面置宅子,现如今被赶出八王子府,他也只能跟着周恒昌,至少有地方住,有饭可吃,可曾经高高在上,如今沦落到看别人眼色,周恒远哪能不恨! 周恒昌不止一次嘲讽的问他“可后悔当初没有听我的?” 周恒远自然后悔,所以,如今周恒昌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好在他还有个母妃,不管怎样也是个侧妃,虽说无权无势,名分在那,多少就有些用处,不然,周恒昌也不会收留他! 哥俩儿如今倒是心齐,都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收拾李君! 李君这个时候可没工夫去理这哥俩儿,一是悦儿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二是晋王要立世子,这事可不能让他做成! 不想让晋王立幼子的大有人在,各种劝说的折子纷纷递到晋王面前,晋王气得不行,之前不立,他们闹,现在立了,他们还闹! 晋王将崔守焕叫来,好一顿痛骂!然后表明自己的立场,要么立幼子,要么谁都不立! 崔守焕疲惫的从道观中出来,他觉得越来越看不懂晋王了,与其立这位幼子,还不如一直坚持不立!晋王自己都没见过这个幼子,更是不知这个幼子体弱多病!晋王不知,可外人迟早会知,如今这般行径无异于告诉世人,我就是为了堵堵你们的嘴!真真是把世人都当做痴傻之人了! 崔守焕的差事不好做,不但无法满足晋王的要求,甚至开始有人上折子,为江山计,请立温郡王为世子!这一下像是提醒了大家,晋王还有一个能征善战的成年儿子,请立温郡王为世子的折子,一下子纷纷涌进了道观。 李君知道这必是李诚素的手笔,她惊叹李诚素和老和尚的能力,晋王则气得再次卧床不起,躺床上还不忘命人去训斥那些官员:孤还不知道这个儿子好?是他自己无意王位,一心只想娶个乡下媳妇儿隐世避居! 官员们也没客气,回说:温郡王治理燕地治理的很好,将来必是明君,为天下百姓计,唯有温郡王武能安邦文能定国,至于温郡王妃的出身,不过就是找个名门大家族认个亲便能解决的事,比之天下稳固,根本不叫事! 晋王差点没直接气死,什么叫温郡王把燕地治理的很好?他哪来的时间去治理燕地!还不是那个叫张庶的在帮衬他!若是没有这个人…… 晋王躺在床上,使出全身的力气说了句“杀了张庶!” …… 方琼也得到了了消息,知道很多官员上折子请立周恒温为世子,却因为李君的出身陷入僵局,她像是找到了法宝,急匆匆的来到李君的宅子,想要跟李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李君自己退出去! 可惜李君再一次把她晾在门口,见都没见,胖丫还出来说明了一下兵士们晚上洗脚的时间,让方琼别着急,方琼气得在门口又是一顿骂,结果就是……药膏断货了! 晋王妃说“既然不要脸面,那还要药膏何用?” 这个药膏很是管用,眼看就要将脸上的疤痕去除了,这个时候断了药膏,等于断了方琼美丽如初的希望,到时就算李君退出,周恒温也不会娶一个破了相的女子为妻! 方琼百般哀求,晋王妃最终只答应一天一天的给药膏,若是哪日又不听话了,说破大天也不会再给了! …… 朝堂之上因立世子的事已经闹了半个多月了,李君静静的看着,她见识了李诚素的实力,可她没有机会去王府问问,为何这次将周恒温抬了出来? 好在,没过两天,李君便知道答案了! 周恒温在前方战事胶着之际,竟跑回信阳向晋王交出帅印,只说没兴趣再做傻事了!他在前方卖命,后方要立个奶娃娃当世子,合着他在前方卖血卖命,最后竟是为了这个孩子!又不是自己的儿子,周恒温说他还没有傻到为他人做嫁衣,最后被他人卸磨杀驴的地步! 这不过是周恒温回来交帅印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自己在前方卖命,后面的人却在对他未过门的妻子的出身问题品头论足,这是叔可忍婶不可忍的大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周恒温撂桃子不干了! 晋王因为在病中,不想让别人知道,没能亲自接待周恒温,陈公公出面接下了这个烫手的山芋,周恒温留下帅印,留下原因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晋王气得在阎王殿门口转了好几个来回,才顺过气来,这才想明白自己立幼子的决定确实太过草率了!真真是得不偿失!他赶紧让崔守焕对外宣称不会再考虑未成年的儿子继承王位,可这样做并没有让周恒温重新回到战场上,该如何劝说他呢? 如今他身体抱恙,这个样子是坚决不能让任何人见到的,以身份地位论,能安抚住周恒温的便只有晋王妃了! 陈公公即刻去王府见晋王妃,晋王妃只说什么时候收到父亲的回信,什么时候就见见周恒温。 晋王终于有了一丝害怕,他怕自己被气死在得道成仙之前! 第三百零七章 晋王的烦恼(二更) 晋王压根就没把晋王妃的信送出去,他自然怕有人因此知道了礼部尚书一家被关在哪里,至于晋王妃的催问,他自信的认为他只要拖着,拖到方琼和文郡主走了,晋王妃便无计可施了。 谁知竟因自己的一时疏忽闹出这等事来,战事正是紧要时,主帅不在,万一被敌军收回宣城,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晋王急的不行,晋王妃要的书信一时半会儿拿不到,找人模仿着礼部尚书写一封这个办法,晋王早就想过,晋王妃也算是了解他,竟是在他准备这样做之前警告说,若被发现是代笔,往后各自安好吧! 晋王不知人家父女俩有怎样的秘密,便没敢尝试,如今真是骑虎难下!但他并不甘心被拿捏,他又想起苏氏,万一周恒温也能听进去苏氏的话呢? 苏氏经历了儿子被贬为庶人的严酷打击后,真真正正,结结实实的病了一场,如今也只是刚刚有了些力气,陈公公说,若是她能将这件事做好,晋王立即恢复周恒远八王子的身份! 苏氏一时间只觉得浑身充满了能量,她细细的分析,认真的琢磨,哪些语句能打动周恒温,怎样表现能让周恒温心软,总之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命人去请周恒温时才知道,她连人都见不到,想那些说辞又有何用! 周恒温怎会理她一个侧妃! 眼下周恒温正带着李君一行人在落霞山周围游玩,啧啧,这真是不让晋王有片刻舒坦的时候,去哪里游玩不好,非要去圈禁二王子的地方游玩,晋王的心提溜在嗓子眼,他也是第一次生出有心无力的感觉。 他先后又派出崔守焕,禁卫军统领冯守宇,还有几位支持立周恒温为世子的文官,以及陈公公去去劝说周恒温,结果不是连人都没见到,便是几句话就被说的哑口无言。 晋王眼前只有三个选择,要么他亲自安抚自己这个儿子,要么真的答应晋王妃的要求,让晋王妃试试,要么派自己的禁军首领去宣城接手军队。 晋王对自己现如今的样子还是颇有几分自知之明,他可不愿任何人见到,谁见了都会以为他快死了,实际上他是要长生不老的,可俗人的眼光看不破! 派禁卫军首领去接替周恒温?信阳城交给谁?更何况,谁能真的接手? 而晋王妃的优势是,既能直接见周恒温劝解,也能先见见李君,再让李君去劝导周恒温,一想到李君,晋王又觉得头疼了! 这个乡下女人会不会就此抓住他儿子,隐世避居去了? 晋王忘了,当初就是因为怀疑李君目的不纯,有觊觎王位的嫌疑,他才冲动之下想出了立幼子的蠢主意来! 眼看周恒温回来已经几日时间了,晋王急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只得再次派陈公公去劝说晋王妃,只说晋地是二人共同的,将来的天下也是二人共同的,此时应摒弃前嫌,同心齐力才对! 晋王妃听罢,笑得上不来气,她戏谑的问陈公公 “你家主子是不是病了?” 陈公公吓了一跳。 “还是病在脑子里!” 陈公公长出一口气,晋王妃又道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世上没有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我不但对江山后位无半点兴趣,若是他还不让我见到家人或者见到书信,我倒是可以帮他将这乱局再搅乱些,只将他挟持礼部尚书一家的事公之于众,他的称帝之路怕是会更难!” 陈公公微微一笑道 “王妃何必如此,对王妃无半点好处……” “怎么?我现在这般便有好处了?在这宫内二十几年……要不陈公公也试试?看看你能坚持几年!” 陈公公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 晋王妃又道 “他没长心,自是不懂什么叫人心,如今我也活腻了,若是依旧让我联系不上家人,我便只当他们已经死在你主子手上了,滚吧!” 陈公公只得回到道观,将晋王妃的话说了一遍,然后躬身等着晋王的吩咐。 晋王闭着眼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 “孤病倒之事,不应有人知晓吧?” 陈公公很坚决的摇了摇头道 “这道观之中不曾有人出去,也未曾有人进来……” 说到这,陈公公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不是刚从外面回来吗?他吓得赶紧跪下哆哆嗦嗦的道 “王爷明鉴,奴才对主子一片忠心,不曾……” “好了!知道你忠心,孤只是随口问一句,若是她不知孤病倒,为何突然这般底气十足?” “奴才瞧着,王妃像是,像是要鱼死网破似的,表情很是决绝!还说,说让奴才试试被关在一处地方,看看奴才能坚持几年。” 晋王冷哼一声道 “这还不是她自找的!也罢,想来她是真的活腻了,可现在她对孤还有用,死不得!你去跟她说,最迟后日可让她见到她兄长!她先踏实的去劝解孤那儿子吧!孤倒要看看她的本事,用多久时间能让老四重回战场!若最终没做到,可别怪孤心狠,她的家人中难免会有人受些折磨!这才公平!” …… 李君和周恒温用过晚饭后便收到了这个消息,李君很是气恼,却碍于周恒温就在身前,不好出言太过,只能忍下了。 周恒温苦笑道 “想骂便骂吧!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编造出来的那些谣言是真的,我若不是他亲生的,该多好!” 李君心疼的抓住周恒温的手安慰道 “或许你真的不是他亲生的……” 话说一半觉得不妥,这不是间接的说他生母不检点,无妇德嘛! “我的意思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虽说他只是条虫,却也是有可能生出你这么一条龙来的,不过是借他用一用,只为了来到这世上罢了,是不是亲的无所谓!” 周恒温笑眯眯的看着李君极认真的胡说八道,心情好了很多。 这次周恒温会回来,自然不是冲动而为,是他与老和尚认真分析之后决定的,如今他回来牵扯晋王的注意力,老和尚带着他的人在梁地攻打丰城周边的小城池,蜀军虽明面上还是与梁地联手,可私下里已经不肯为了梁地出兵了。 这些事情,周恒温若是不想让他爹知道,晋王真的就被蒙在鼓里,只一心想着让周恒温快点回去,哪里能想到,梁地实际上早就稳稳的攥在周恒温手里,他想什么时候拿下便什么时候拿下! 第三百零八章 李诚素的苦(一更) 而眼下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找到礼部尚书一家,只从今日得到的消息看,李君和周恒温最担心的事怕要成真了,礼部尚书一家怕是被晋王分别关押着! 最迟在后日让晋王妃见到她兄长,可见晋王妃的兄长被关押在信阳不远的地方,只要真的能让晋王妃见到,周恒温就有办法探知晋王妃的兄长被关押在何处,但是其他人呢? 周恒温不想让李君多思虑,便劝慰道 “先找到一处也是好的,顺藤总能摸到瓜,剩下的事有我呢!” 李君也知道自己可没这本事帮周恒温想出办法,便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周恒温去看陈雷为悦儿刚刚做好的嫁妆,小件的已经全部运到苏明瑞的新宅子里了,大件的这两日也要运过去,再有五日,悦儿便要出嫁了。 其实每次看到悦儿的嫁妆,李君心中就会对胖丫生出内疚来,虽说胖丫和悦儿出嫁,她都是只出银子,没怎么管,可眼瞅着悦儿会风光出嫁,而当初胖丫是何等草率! 周恒温从李君诸多感叹中,明白李君心中那份对胖丫的亏欠,便悄悄的命人传信回去,命赵虎赶来信阳观礼,实际上是为了给胖丫一份补偿。 转日,晋王妃有请! 周恒温带着李君一起到了王府。 苏氏知道了,气得又砸了几个花瓶! 晋王知道了,不由得重新衡量起晋王妃的分量! 周恒温带着李君进了芳华宫,规规矩矩的给晋王妃行了礼。 晋王妃坐在主位上,上下仔细打量着周恒温,良久之后开口问道 “你可是真心待她?” 周恒温先是一愣,随即认真的道 “恒温此生惟愿与她相守到老!” “哦?江山可以不要?” “可以不要!” “那你何苦还要去争?” “不争不保命!” “争下来之后呢?后宫之中怎能空虚?” “既是新朝必有新规!” “若百官不肯,非要遵循旧历呢?” “那便由他们再选出明君,我与她隐居大荒山!” “江山与美人,你倒想兼得!” “恒温身负血海深仇,一开始是不得不去争,后来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想退却已是不能,更何况百姓何罪?眼见民不聊生,人口锐减,耕地荒草丛生,我急她也急!江山与她并非对立,她心怀百姓又足智多谋,是这世上唯一配与我并肩而立的女人!只要我与她齐心合力,这世间便无难事!况且……并非我想江山美人兼得,而是江山,美人都需要我!” 李君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低声笑骂道 “真真不要面皮!” 晋王妃自是听到了,见周恒温不但不恼,还笑呵呵的看了李君一眼,这才真的放下心来道 “快坐吧!道观那边怕是脖子都等长了。” 李君边坐下边嘟囔道 “他倒是真的想变成王八,至少能活个千八百年的!” 晋王妃指着李君佯装生气的道 “你这孩子,平日里在郡王面前也这般说话?” 周恒温赶紧告状道 “何止这样,还踹我呢!” 晋王妃以为是玩笑,但见李君抿着嘴笑而不语,不由的问了句 “当真?” 周恒温认真的道 “相当的真!伸腿踹我是常事……” “谁让你弹我脑袋的!” “有时候急了还拿鸡毛掸子打,拎起椅子砸……” “别惹我不就好了。” 晋王妃惊的只顾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姑母,您别理他,我踹他,他美着呢!” 周恒温立即配合的点头,讨好的道 “是是,就怕哪天不踹了!” 晋王妃被这一句逗笑了,宠溺的看着李君,看着看着眼睛突然泛红,她体会不到的那种滋味,便让这孩子全体会了吧! 李君本想让晋王妃放心,结果却弄出了感伤,急得她赶紧上前拉着晋王妃的手低声道 “姑母别伤心,我好好的,将来您也好好的!老和尚,不是,是姑父等了您这么多年,用不了多久,您就可以随便欺负他了!” 不提老和尚还好,一提老和尚,晋王妃的眼泪汹涌而出! 李君敏锐的意识到,这里面还有事,她示意周恒温先出去,她今日必须要把这件事弄清楚。 周恒温懂事的出去了,谭嬷嬷陪着。 李君在里面又是劝慰,又是诱导,终是知道了实情,也终于知道为何老和尚会如此痛恨晋王,称之为畜生! 晋王妃没打算将来跟老和尚一起双宿双飞,她希望老和尚能找到可心的女人,能为他传宗接代的女人! 原来李诚素在成婚当晚便与晋王摊牌,只说自己无心俗世,只想闭门读书,晋王求之不得,但洞房花烛还是要的,万一有了子嗣可如何是好?于是,晋王便送上了绝子汤!更大言不惭的道,这是为了以绝后患! 那一晚对李诚素来讲是地狱般的折磨!事毕之后,晋王还威胁她道 “你若是将绝子汤的事说出去,孤便晚晚都来你这里!” 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李诚素不知多少次劝说老和尚赶紧成亲生子,慢慢的老和尚便觉出不对了,一再逼问之下,也就知道了实情。 老和尚只恼恨晋王所为,却不在乎李诚素不能生养,依旧真心以待! 李诚素却觉得不能连累老和尚无后,一直不肯松口。 今日李君知道了实情,先是平稳了下想要即刻杀了晋王的怒火,然后才心平气和的说道 “姑母,你一开始不想让我来信阳,心里想的也是为了我好吧?” 李诚素何等聪明,马山明白李君的意思,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李君再接再厉道 “姑母不愿心中愧疚,却不想想姑父耗尽一生,若是最终没能与您在一起,他怕是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了,那时,姑母您可不单单是愧疚了!” 李诚素听罢,浑身一僵。 “我可不是吓唬您,您想啊,什么人才会这么执着?定是听不进去别人话的人,您可别指望我去劝说姑父,若是劝说有用,姑父还能坚持二十多年?再说,姑父都说不介意,您又何苦?大半辈子都耽误了,我若是您,只想着往后余生如何快活!” “我,我怕他有一日会后悔!” “姑母,咱能不能不开玩笑?有一日会后悔?您是觉得姑父是一时冲动?那姑父可真厉害,这一冲动就冲了二十年!放心吧!姑父早就冷静的不能再冷静了!” “你这孩子,什么就,姑父,姑父的!也不知羞!” 李君一看这是有门儿,而且门基本敞开了!赶紧没皮没脸的道 “我为什么羞?我为我能有这样一位姑父感到无比骄傲和自豪!我不管,反正我只认这一个姑父!” 李诚素面色绯红的轻轻拍打了李君几下,又不知说什么好。 第三百零九章 路遇白莲花(二更) 眼见时候不早了,谭嬷嬷进来瞧了瞧,见李诚素和李君亲亲热热的唠着嗑,显然是忘了门外还有个温郡王!赶紧出言提醒。 如此一来,真正能谈正事的时间没剩多少了,好在,基本内容都是周恒温和老和尚预先想过的,只再加上些李君和李诚素的想法,稍加改动便可。 二人留在芳华宫用了午饭,离开时正是艳阳高照,如今已是春末,下午这段时间阳光刺眼,气温偏高,周恒温用自己的衣袖帮李君挡着阳光,二人有说有笑的跟着内侍向外走。 突然,内侍停住了,还转头看向周恒温,周恒温和李君正说的开心,差点撞到内侍,这才注意到前面有人,而且是一位漂亮的姑娘。 周恒温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这姑娘是谁?她便是那位没事就被李君拎出来逗他两句的郑小姐! 久经沙场的周恒温不论内心如何慌乱,面上还是比较淡定的,只见他皱了皱眉问道 “你怎么在这?银子不够花了?” 李君仅凭女人的直觉便知来者不善,她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位姑娘,倒是真漂亮,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芊芊弱弱,凄凄楚楚,正满眼含情的望着周恒温。 李君心中的那个大醋缸瞬间爆裂!因为实在是太漂亮了!这才叫女人!连她都止不住有这种想法,更何况周恒温呢? 周恒温问完,李君便听到黄鹂般的声音。 “听说你回来了,怕你找不到我着急,过来跟你说一声,我现在住在王府中,苏侧妃说,这样你更放心些……” 我去!李君心内一万匹马在狂奔!这一句话中传达出一万种信息,每一个都够李君心内的醋缸爆裂一次! 好在周恒温及时打断 “你这话说的我倒是不明白了,当初是为了报答你哥救命之恩,这才答应他找到你,照顾好你!当初着实废了我不少精力,才在青楼找到你,之后将你安置在宅子里,也跟你说过,遇到合适的人,我会替你做主,全当你是亲妹妹,再之后我次次回信阳也没去看过你,不知你这句怕我着急出于何意?” “你,你始终还是介意我曾陷于那等肮脏之地,若是……”这位姑娘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边说边噼里啪啦的掉,却直接回避了周恒温的问题。 周恒温很是不耐的挥了挥手道 “于我来讲,你出身如何,全无所谓,只要将来娶你之人不介意,便可!我不过是报答你哥的救命之恩才会救你,不然……” “你对我照顾的如此入微只是为了报答兄长吗?” “我不过是照顾你的吃住行,谈不上入微!” “你知我要的不是这种照顾!” 周恒温指了指李君道 “这世上只有她要什么,我会想尽办法!而你,若非因为你兄长,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你这样伤我,怎对得起我兄长?” 周恒温有些怒了,他拉起李君的手,没再理会郑小姐,而是目不斜视,霸气的大步从她身边走过。 李君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可这会儿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拉着周恒温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郑小姐道 “回去告诉苏侧妃,这个人情我领了!让她儿子小心些吧!” 郑小姐早就哭的梨花带雨,见周恒温停住还以为有转机,哪知等来的竟是李君这么一句话,顿时面色惨白的道 “你,你怎能如此蛇蝎心肠?” 李君挣脱开周恒温的手,回身走到郑小姐身前,扬手就是一巴掌,将郑小姐直接打到在地! “听好了,不用你言语挑拨,费尽心机!本姑娘喜欢光明正大,大太阳底下扇你!你看他是不是还是非我不娶!” 李君霸气的说完,扭头看向周恒温,周恒温赶紧道 “非你不娶!” 李君满意的笑了笑,有转过头看向地上已经惊的忘了哭的郑小姐道 “能找到傻得看不透你的人,你勉强算是朵白莲花,一辈子过得可能有点累,因为始终要演嘛,可惜!没人欣赏你,你便只是一堆杂草,再怎么演,也让人望而生厌!白费了你哥哥的一份厚爱!奈何你自作孽!在我手里,你活不过一集!” 李君转身边走边善意的提醒道 “这次是我打你,你顶多丢丢脸,下次我手下的人打你,嗯,怕是真的会伤身体!小心些哦!别忘了告诉苏氏,我记着呢!” …… 苏氏正怀着一颗忐忑的心等着结果,突然鼻子一痒,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不好的预感直冲脑门,她仔细想了又想,觉得毫无破绽,天衣无缝,这次必会让周恒温和李君闹翻,那位混世魔王若是急了,她就不信还能卖晋王妃面子! 晋王很快便知道了这件事,连骂了三声“蠢妇!” 跟着这个消息一起来的还有晋王妃的回话,大意就是周恒温恼怒的根本在于自己究竟在为谁忙乎?晋王妃说周恒温之前冲锋陷阵,身先士卒是为了壮大自己,为将来报仇做准备,如今他大仇也算报的差不多了,还如此卖命图什么呢?他又不傻,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想明白,换句话说,周恒温眼下的举动,再正常不过。 晋王听罢也觉得有理,他之前就担心过这个问题,这也是为何方氏一再犯错,他都容忍的原因,生怕这个敌人没有了,周恒温便也没了兴趣去攻城略地!眼下方氏疯癫了,周恒昌废了,他唯有想着落霞山上还有一个周恒建活着,希望周恒温一心想着有朝一日要了周恒建的命,可如今看来,周恒温怕是已经想明白了,周恒建弑兄在前,被断手筋脚筋在后,这些世人皆知,周恒建这一生也是废了!他的大仇可不是等于已经报了! 晋王妃还说,周恒温心思单纯,却又固执己见,很难被谁说服,眼下的局面若是让周恒温再回去拼命,确实对他无半点好处,却有可能有性命之忧!所以,如今他只一心想着等李君身边的人大婚之后,便带着李君隐居起来,不问世事。 第三百一十章 道士的鲁莽(一更) 晋王躺在床上气恼到眼前又一阵阵发黑,儿子要是隐居去了,谁帮他打天下?他儿子确实不少,可谁有这个本事? “你去告诉她,别跟孤说这些没用的,孤只要结果!要老四回战场的结果!不然,她的家人免不了皮肉之苦!” 陈公公赶紧道 “奴才说了,晋王妃说,眼下就算把天王老子请来,郡王也不会回战场!说郡王能带着心爱的女人好好的生活,为何非要去拼命?说郡王是个心怀忠义的人,但,能让他去拼命的人都已经死了,他如今所求不过是平安度日!晋王妃还说,她白绫遗书都已准备妥当,若是,若是……她便也做个了断!” 晋王没有听见陈公公后面的话,他脑子里始终回响着那句“郡王是心怀忠义的人,但能让他拼命的人都已经死了!” “难不成孤不值得让他拼命吗?孤可是他的父王!” 陈公公马上道 “这话奴才也问了,晋王妃说,主子迟早是要把王位传下去的,这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事,郡王不想做!” 晋王闭着眼认真的思索着,过了良久都没再吭声。 陈公公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没忍住的问道 “王爷,明日见面的事……” 晋王这才睁开眼睛道 “让他们见!保护好孤这位大舅哥!” 陈公公应了一声是,紧跟着又问道 “晋王妃那里是否再紧一紧?” “不用!她活着对孤有用,更何况,她是个见过世面的,书读的也多,至少她能给孤一些有用的消息,总比那些蠢女人强些!” 晋王再次闭上眼,陈公公悄悄退了出去。 …… 李君出了王府便不再搭理周恒温了,无论周恒温说什么,她都是歪着头看向别处,一声不吭。 周恒温很是着急,不知如何是好! 李君也不知道自己心里难受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自打她来到这个世上,便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好像她就是来发光,来灿烂的!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不过就是满满的自信! 而今日,她见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名副其实的女人!不仅长得真的漂亮,而且那种柔弱的我见犹怜的样子和那管悦耳的声音,都让李君暗自拿来和自己比较,显然,她一无是处!这种打击让李君一时接受不了,她太不女人了!这是她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呼喊! 所以,她不敢看周恒温,她怕周恒温也做这样的比较,也得出这样的结论。 周恒温像做错事的孩子,时刻关注着李君的表情,乃至进了宅子,众人看着周恒温小心翼翼的表情,便一致断定,周恒温又惹姑娘生气了!众人想推选一位代表去强烈谴责一下周恒温,就在大家互相谦让的时候,周恒温关上了东屋的门。 屋里,李君侧身坐在塌上,始终不与周恒温面对面。 周恒温坐在旁边的绣墩上,心里想着李君说过的坦诚相待,便鼓足了勇气道 “我知你见到她心中不舒服,怕是会想,若不是她出身青楼,这么漂亮的姑娘,我怕是早就收了房……” “所以,你也觉得她漂亮……” 周恒温愣了愣,他不知道该怎么答。 “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柔弱的女人?想着能保护她,只要她留下眼泪,便心疼的不行,想尽办法让她开心……” 周恒温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不漂亮,没有好听的声音,不会撒娇,有了事不会躲到你身后,恨不得挡在你的前面,我很少流泪,不懂示弱……我,我哪都比不上她!” 周恒温听得目瞪口呆,他刚刚本是想跟李君坦白,当初他刚见到郑小姐时,确实想过怎么照顾也不如收入房中照顾更佳,可接触几回发现这位郑小姐不知哪里学来的扭捏做作,动不动便眼泪汪汪,让周恒温好不厌烦!王府中最不缺的便是这种女人!也就没了想法,连去看都省了,只按时送些银两,命人照顾着。 李君见周恒温一直没说话,以为自己猜对了,顿时痛苦难当,眼泪竟要夺眶而出,她使劲忍着,心中想着“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偏不学她们柔弱善哭!女汉子怎么了?人生一样精彩!” 周恒温看着李君的侧脸,那表情已是极为丰富,实在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李君正在伤心欲绝,却听见了笑声,顿时就怒了,转身伸腿就踢了过去。 周恒温乖乖的挨了一脚,边笑边叹气道 “你说怎么办呢?我偏就喜欢你这种不柔弱,没事还欺负我的!” 李君愣住了。 周恒温凑到李君脸旁,很认真的低声问道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让胡大夫给我看看?我觉着我的眼睛,耳朵,都有问题,竟然觉得天下间你最漂亮!天下间你的声音最好听!” 李君认真的听完,才知上当!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竟是难得的表现出一丝羞涩。 周恒温如此近距离的看着李君,肥嘟嘟的小脸上黑漆漆的双眸中只有他的影子,这一刻他的心中全是满足!然后他看到了那微微张开的朱唇,想都没想,俯身上前,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李君居然没动,周恒温心跳加速,暗道“今儿就今儿了!” 周恒温再次凑上去,结结实实的感受到了那份柔软香糯,偏在这时,道士嚷嚷着推门而入 “老四,咱俩谈谈……” …… 半个时辰过去了,周恒温还在满院子的追打道士,李君已经笑得抽了两回筋,柳翠和胖丫一边帮她揉着一边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君不能想,想了就要笑!谁能想到道士推门那一瞬间,堂堂的温郡王正撅着屁股吃胭脂呢!要怪也怪李君当时偏要坐在塌上,若是站着,那姿势或许好看些…… 李君这边欢声笑语,王府里,苏氏正浑身战栗的跪在芳华宫的院中,周恒温那些曾经的女人,包括那位郑姑娘,都被送出了王府,哪接来的送回哪去了! 苏氏跪在院中等着晋王妃训话,身份地位上的差异让她就算满腹怨言,此刻也只剩下惊恐,脑子里不停的为自己想着各种借口,想着等一下的应对之法。 第三百一十一章 追着立世子(二更) 苏氏跪了一个时辰,天都暗了,晋王妃还是没有见她,她本就是大病初愈,此时已经有些摇摇欲坠,又过了没一会儿,苏氏终于坚持不住,哐当倒地! 晋王妃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于是,侧妃苏氏因身体不适,迁出凤翔宫,安置于清秀宫养病! 据说,清秀宫常年无人居住,野草都有半人高…… 晋王知道后,连眼皮都没抬,他还在琢磨着怎么把周恒温骗回去,可想来想去也没有好办法,他不信任他的那些大臣,谁知道他们背地里打的什么算盘,再说,这些人都不知道他会长生不老,即便有些意见是中肯的,也未必适用! 那便只能找道长商议了! 道长装作认真的听着晋王慢吞吞的讲述,几次差点睡着,并非晋王成心减慢语速,而是想快也快不起来! “道长觉着,如何做才会让老四回去继续为孤打江山?” 道长赶紧从混沌中醒过来,晋王一席话足足说了半个时辰,他只记得几句,如何回答?只能假装思索后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难为王爷了!世人难知王爷的辛苦!” 晋王闭着眼,等着下文。 道长看躲不过,只得在自己刚才听到几句话中找找答案了。 “王爷刚才说,郡王无心王位?是真……还是假?” 这个问题正中晋王下怀,他睁开眼道 “一开始孤觉得是假的,他不过是做戏给孤看罢了,后来觉得是真的,他若想强要这个世子之位,倒是有好几次机会,孤为了江山也得给!不过就是费事一些,时机一到再白发人送黑发人罢了!可他都没要,如今看来,他是真的想扔下孤,自己带着媳妇儿过太平日子去了!” “听闻郡王十分在意那位李姑娘,若是以李姑娘为要挟……” “老四的脾气,他会杀了所有参与要挟的人,这一点,他倒是随了孤,最是不能忍受别人的逼迫!” “这,唉,要说儿子替父亲打江山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总要有份孝心在……” “可他们不知道孤会长生不老,他以为打下的江山最后也是便宜了他那几个没出息的弟弟。” 道长点点头,像是极为理解。 “或者,王爷与郡王实话实说……” “这种事一旦被旁人知晓,我这个道观,你这个道长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你师父如今已经二百多岁了,可敢让别人知道?还不是怕被捉了去,就算是孤也只能等称帝后,天下再无人能抗衡时,才敢让天下知晓!” 道长沉思片刻道 “若是这样,不如王爷就给郡王个世子做,让他有个念想,想到是为自己打江山,也会更卖力些!” 晋王叹了一口气道 “孤也想过,就怕正中他下怀!或许老四等的就是这个!” 道长有些蒙圈,之前不是还说温郡王无心王位,怎么一下子又变成处心积虑了呢? 道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晋王又道 “你下去吧,这两日孤感觉好了些,你要盯紧他们炼丹,不可懈怠!” 道长应是赶紧离开。 晋王躺在床上还在犹豫不决,前方战事的加急快报偏这个时候到了,宣城岌岌可危! 刚刚感觉好了一些的晋王,又不好了! 当晚快到子时,芳华宫的大门被陈公公敲开了…… 转日午后,周恒温再次被晋王妃请进王府,这一次,李君照样陪同。 三人坐在芳华宫中轻松吃茶,上午,李诚素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大哥李诚儒,却也只是见见,晋王怎会让他们说话,可这也足够了。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就连昨日的战报也是老和尚安排的,今日李诚儒能来,周恒温很快便会知道他被关在哪! 如今的晋王便如那井底之蛙,只能看到信阳城这么大点的地方,他怕死,不肯动用守在信阳城外的几十万大军,生生把一把好牌打成了如今这幅样子——不得不主动要求立周恒温为世子! 三人轻松的聊着闲天,打发了时间,周恒温带着李君就离开了,然后晋王就收到晋王妃的回话,周恒温不想当世子! 晋王听罢,居然先是舒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始着急,想尽各种办法劝周恒温同意。 消息不胫而走,连信阳城的百姓都知道,一直不肯立世子的王爷,如今屁股后头求着温郡王当世子,可温郡王就是不稀罕,听说是为了那个乡下姑娘,听说二人准备隐居避世,听说温郡王厌烦了争斗和战场。 只三日时间,晋王立世子的事在信阳已是人尽皆知,而且正已极快的速度向周边扩散。 晋王忧心前方战事,眼见周恒温一直不肯应承,便命陈公公去质问,莫不是要让他爹成为千古笑谈!又命晋王妃质问李君,莫不是要做千古罪人! 最后,周恒温只得勉强同意,但要求改改李君的身份,省得总被有心人诟病!晋王自然痛快答应,可怎么个改法呢?周恒温说李君姓李,便对天下人说,李君与晋王妃一家是失散多年的亲戚,晋王妃是李君的姑母,李诚儒是李君的叔父,晋王想想也无不可,便应允了,反正都是一些到了时候就得交出性命的人!现在的一切不过都是虚幻的…… 晋王不敢耽搁,即刻命人准备立世子的事宜,可就算走个最简单的流程,晋王这个王也得出现在人前晃一晃,可如今晋王除了顺着床站着,他哪也站不了! 晋王急得不行,恰在此时,周恒温让人送来一个选择,倒是帮晋王解决了这个问题。 周恒温说,因为明日是李君身边的一位姐姐大婚之日,他要观礼,之后便要带人尽快赶回宣城,眼下战事为重,非常时期自是行非常手段,只需晋王昭告天下即可,只要身份确认了,礼数自在心中! 晋王极是赞同,在昭告天下时都不忘了大大的夸奖一下自己这位好儿子!又极力赞了赞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儿,只等战事结束,便为二人完婚!竟是没注意到,在周恒温的心中,李君身边的人成婚都是大事…… 第三百一十二章 悦儿的大婚(一更) 转日便是悦儿与王鹏的大婚之日,李君将陈氏交给了李老夫人,将陈雷交给晋王妃,李老夫人带着陈氏坐在正堂之中,谭嬷嬷带着陈雷替晋王妃观礼,自然也是上宾,如此一来,悦儿行礼的时候,只需稍微歪一下,便是在对母亲与祖父行礼,李君可谓煞费苦心!只不过要难为一下陈雷,没办法,也只有扮做太监,以替晋王妃观礼为名,才能坐在正堂! 苏明瑞终是知道胡大夫说的都是真的了,好在他没一根筋到头,眼见宅子里出出入入的贵人,他除了傻笑作揖,别的全都忘了,即便是坐在正堂中,等着悦儿辞别时,也没注意到自己的二嫂就坐在旁边…… 昨日过嫁妆的时候,晋王妃添妆,李老夫人也添妆,朝中的官夫人们临时抱佛脚,着急忙慌的也跟着添妆,谁不知道如今的李君已是板上钉钉的世子妃了,连晋王妃都捧场的事,谁敢装作看不见? 李君曾经开玩笑的说过,等悦儿和柳翠大婚的时候要在信阳和抚远城内十里红妆,没想到悦儿的嫁妆真的做到十里红妆了! 李君看着一台台的嫁妆出了门,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转头看到胖丫正拉着刚刚下马的赵虎亲亲热热的样子,她才觉得舒坦些,唉,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王家自然也是诸多没想到,王老爷子本来是破釜沉舟,悲壮的让孙子结这门亲,没成想竟是天上掉下一枚金蛋砸在他的家中,世子妃的姐姐,这是何等的荣耀!晋王妃添妆,何等荣耀!百官争相来王家预定参加明日的酒席,何等荣耀! 只是酒席要再加桌,一应采买必须抓紧! …… 今日悦儿早早起身,梳妆打扮后,一身凤冠霞帔先要拜别了李君这边的人。 今日李君身边的人全员出动,除了小九,连道士都来了,大家聚在新宅子中悦儿的院子里,这种行为显然及不合礼数,奈何是李君带头,也没人敢说什么。 众人看着悦儿装扮妥当,可劲儿说着吉祥话,悦儿已眼中带泪。 柳翠平时与悦儿最是亲近,此时内心也最是复杂,既舍不得悦儿,又替悦儿高兴,同时也无比羡慕。 她也想像大家一样说些吉祥话,可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眼泪却一直流。 悦儿看着柳翠,本来还在眼中含着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流了出来。 道士赶紧劝道 “大喜的日子,别哭哭啼啼的!等柳翠和成业成婚的时候,让悦儿带着孩子来观礼!” 柳翠使劲点点头,悦儿红了脸,身旁的喜嬷嬷赶紧帮她补粉,还低声劝道 “新娘子可不敢再哭了,妆都花了,可不敢因补妆耽误了吉时!” 胖丫不明白为何要哭,她成亲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一出。 她低声问柳翠 “为啥我成亲的时候你没哭?” 柳翠白了一眼胖丫反问 “你哭了?” “我为啥要哭?又不是见不到了,明日悦儿不是还得回宅子吗?” 柳翠叹了口气,伤感的道 “她跟你不一样,王鹏跟赵虎也不一样,悦儿,怕是以后见的机会少了!” 胖丫这才明白,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悦儿重新补了妆,可还没走到李君面前便又花了,可怎么控制得住呢?正是眼前这位比自己小的姑娘,给了她全新的生活!她什么也帮不上,还总在惹姑娘烦忧,如今就要分开,她不知道还有谁会事事挡在她前面,替她安排好一切! 李君心里也在发颤,强忍着不让自己流下泪来,过不了几日,她就要走了,谁也不知道何时再见!只盼着悦儿和王鹏能幸福美满,平平安安!也不枉她冒险让悦儿在这个时候出嫁! 众人知道,这要是让李君与悦儿拉上了手,那可真就江河滔滔了!更何况,一会儿悦儿还要与母亲和外祖父辞别,还不知道要流多少眼泪呢! 道士这时候倒是机灵,他赶紧跟喜娘说 “别在我们这耽误时间了,快带新娘子去正堂吧!” 喜娘什么场面没见过,料定眼前这两人只要张嘴说话必定泪水滂沱,哪能不赶紧撤! 悦儿被众人强行带离了院子,前往正堂,自然免不了又是一场眼泪,陈氏好在有李老夫人一家帮着遮掩,倒无人主意,可陈雷不同,一个太监,不是,装成太监哭的稀里哗啦的,难免让人生疑,谭嬷嬷只好说贾公公昨日略感风寒,怕是又有些受风了…… 李君在这边送嫁,周恒温在王家等着观礼。 悦儿上了花轿,被春风得意的王鹏热热闹闹的接去了王家。 李君没有再去王家,而是陪着陈雷和陈氏上了车,准备回宅子。 胖丫很是不解,为何不过去吃一顿?柳翠心情低落没有理她,芸娘小声跟胖丫“赵虎回来了,你不得陪陪?家里什么吃的没有?你俩想吃啥自己弄呗!” 胖丫一下子就高兴了! 李君陪着陈雷,陈氏一辆车,柳翠几人一辆车,周东,道士,李飞,陆海,裘成业,赵虎,胡大夫他们骑在马上,走在前面。 这次出来没带小九,也没带兵士,以李君如今的地位,按理说在信阳已是无人敢动,更何况周恒温还没走呢! 可偏有人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 李君正在车内宽慰陈氏,只听嗖的一声,毫无防备下,一支利箭竟是穿过车窗,射进车内,稳稳的扎在李君旁边不过一寸的车板上,发出嗡嗡的声响。 李君是真的被吓到了!竟愣了半天,还是陈雷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沉声道 “姑娘!有刺客!先趴下!” 李君赶紧照做!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像是要跳出来,她一直对安全很是看重,这种疏忽还是第一次,她也没想到,光天化日的大街上,竟真有人敢刺杀她! 周东几人反应也很快,几人先是迅速将马车围住,道士和李飞则飞身向街道两边的商铺二楼飞扑过去,捉拿贼人,柳翠几人在车内听到了动静,赶紧下车想问明原因,只说话间,街道两边突然涌现出几十名手拿利刃的蒙面人冲向李君的车子。 第三百一十三章 李君的怒火(二更) 什么都不用问了,柳翠喊了声“你们护住姑娘的车!”便和芸娘慧娘,胖丫杀向来人! 胡大夫自知无用,痛快的爬进李君的车子。 周东几人不敢动,因为还有利箭从街两边的高处射向车子,周东与陆海,裘成业,赵虎,分守四个方向,将箭矢击落。 赵虎经历了几个月的磨练,如今也像模像样,他虽不像其他几人那样应对自如,却也稳重机警了不少。 李君片刻后便冷静了下来,她在车内护着陈氏和陈雷,加上胡大夫,四人都猫着腰,李君还不忘高喊了一句“今日悦儿大婚,尽量不伤人命!留活口!” 周东照着李君的话又高声喊了一遍。 说实话,就眼前这些人,根本不放在众人眼中,若不是有冷箭,恐怕这一会儿功夫已经全部拿下了! 道士和李飞飞檐走壁的找到一个又一个,不让伤性命,收拾起来多少费些时间,哪有一下结果了痛快! 未来的世子妃当街被刺杀!这种事还发生在刚刚昭告天下立世子的情况下,信阳城里与城防,刑狱沾边的衙门都急疯了,收到消息迅速带人来捉拿贼人,连真正的禁卫军都来了,晋王妃更是派出二百府兵前来保护李君。 等周恒温赶到的时候,他连李君的车子都快看不到了,密密麻麻四周围全是人! 那些蒙面的刺客怕是想不到,他们这次行动最无用的便是蒙面!为何会蒙面?自然是想着杀完之后拿着银子逍遥自在,或者不想让对方看到哪张脸而联想到那张脸!可惜这些人无一人逃脱! 幕后主使很快便水落石出,便是那两位被贬为庶人的王子,周恒昌与周恒远! 二人在商量着如何收拾李君的时候,难点就是李君不出门,本来还想用一下苏氏,奈何她自己不争气,早早的进了入冷宫般的清秀宫,就在二人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听闻李君身边的人要成亲的具体日期,这可乐坏了两位废王子。 周恒昌其实一直想着在苏明瑞身边安排人,到时不论是刺杀还是下毒都方便,可李君不给他这个机会,别说安排人,他派去的人能回来的都没有! 没有别的办法便只有半路截杀! 二人先是分析了一下李君身边的人,在不知道这些人都做过什么的前提下,自以为是的认为那些人都是废物,他们选择性失忆的忘了运城的事,若说这些人都是废物,又是如何在上千兵士中护住了李老夫人一家的呢? 然后二人开始研究路线,花银子雇人!周恒昌手中原本还是有人的,方氏也给他留下了不少人,可等他说明是去刺杀李君的时候,这些人表面应付着,转头该跑的跑,该病的病,该自残的自残…… 周恒昌甚至想到了自己亲哥哥曾经的属下,如今在禁卫军任职的中层领导干部,好在这些人还算有脑子,没跟着参合,不然不说仕途尽毁,怕是连自己与家人的性命都难保! 周恒昌找不到人气愤之余仍旧没有多想,使出浑身解数,终是花重金凑够了这六十几人,这些人都不是信阳城中的人,不过是些山贼大盗,对李君的英雄事迹听闻也不多,只想着这么多人杀了小娘们儿还不简单,如今倒是简单了,简单的交代了一生! 李君在周恒温的护送下回到宅子里,柳翠几人身上多少都有一些伤,李君让胡大夫赶紧医治,又命桃红柳绿去伺候陈雷和陈氏,然后跟众人说,今日不易大开杀戒,等明日! 周恒温嘴上应承着,暗地里命人去向晋王辞了世子之位,只说众位弟弟们显然是对他成为世子颇为不满,却不敢找他麻烦,只对女人下手!他本来也不愿意做什么世子,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另选他人吧! 晋王收到李君当街被刺杀的消息时就已经气得不行,奈何他现在动不了,不然他定要亲自砍死这俩个儿子! 好不容易把周恒温哄得明日就回前线了,这件事情一出,周恒温要是耍上脾气可如何是好! 真是知子莫若父,周恒温辞职的消息一送到,饶是晋王有心理准备,也是气得不行,心中更加迫切的想要拿下梁地,登基称帝,到那时他就可以杀掉这个不听话的逆子!出出这口恶气! 可眼下,晋王只能将这口恶气全部撒在周恒昌与周恒远,还有那些刺杀李君的人身上。 周恒温没有出手,那些蒙面人已经全部被砍了头,周恒昌,周恒远两位被贬为庶人的王子,也被抓进刑部大狱,只等定罪。 李君对今日的事还没来得及有太多感想,反倒对悦儿生出愧疚,更是恼怒周家两兄弟搅乱了悦儿的大婚! 要知道,李君当街被刺杀的时候,不少官员都在王家观礼,她这边一出事,那边还能剩下谁?李君想到这里就气的不行! 本来是打算走之前将这俩兄弟分别处理一下,如今也算是给了机会,她边来回踱步边咬牙切齿的吩咐周恒温道 “先留着二人的命,周恒昌必须死在李飞手里!周恒远,哼!那些男童说是他老师的癖好,他如此配合,保不准他自己也是一样的,阉掉!必须阉掉!” 周恒温嗯了一声。 “若不是今日悦儿大婚,我便杀他个片甲不留,信阳城内谁能奈我何!” 周恒温很是认同的点点头。 “让周恒昌多活一日,明日你带着李飞和道士去牢里,结果了周恒昌,咔嚓了周恒远!” 周恒昌说了一声好。 李飞在旁边听到已是兴奋不已,他如今每隔一天就会去郡王府中探望弟弟妹妹,还有侄子侄女,他总觉得是自己当初太过自作聪明,才害得弟弟妹妹今日如此,每见一次,李飞的心都痛一次!姑娘早就答应他,迟早让他手刃仇人!这是他做梦都会想的事,如今眼看就要实现,怎能不激动! 道士也跃跃欲试 “明日不能简单的咔嚓了,道爷我必须好好让他们享受一下!” 陆海和裘成业心有不甘的,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陆海才开口问道 “明日,我们俩能否同去?” 周恒温瞥了一眼二人,说道 “关押李诚儒的地方找到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方姑娘来访(一更) 李君的注意力算是被轻松转移了。 “关在哪?能顺藤摸瓜找到礼部尚书吗?” 周恒温笑了笑道 “父王太过小心,命人带着李诚儒围着信阳城周围绕了一大圈,最后又进了城,其实就关押在道观旁的一间铺子里。” 李君听罢,心里凉了半截,她早就听老和尚说过,那些铺子都是晋王的亲卫,这要是想救可没那么容易。 “你不用担心,父王现在的身体每况愈下,他越是不露面,越是说明问题很大,不然,以他的性情,立世子这事必定要出来露一面,哪怕只是站一站,也好让臣下知道自己很好,而我这次回来,他一面都没见,说是闭关修炼,江山若是都没了,修的什么身,养的什么性!” 李君忙问 “那些大臣私下里就没人议论这事?” “怎会没有!那些人惯会见风使舵,最是擅长望风,怎会不关注不揣摩,所以我说你不用着急,只要大家都知道晋王时日不多,到处都是缝隙,父王本就不懂收服人心,只知用强权,等他没那么强了,咱们自然有的是机会!不过,咱们也要加把火!等咱们走了以后,这把火要烧起来!越旺越好!” “咱们走了以后?我和你一起走?” “自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哪里能放心的将你留在信阳?” “你爹能同意?” 周恒温坏笑道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李君很开心 “这倒省去了我想办法偷跑!” “只是,你要再装一次病,总不能经历了刺杀,依旧活蹦乱跳的,我不好找借口。” 李君赶紧点头。 …… 未来的郡王妃又病了,这位姑娘好像是与信阳城犯克,自从来了就没见有几天是康健的。 晋王真是心力交瘁,这边还没想好如何哄骗周恒温快点回去卖命,那边李君病倒的消息就送来了,晋王赶紧命晋王妃多加抚慰,又命晋王妃劝劝周恒温不可意气用事。 如此一来,本来决定悦儿大婚之后就赶赴战场的周恒温又没走成,他先是带着人去刑部大牢看望了自己的两位弟弟,本想推心置腹的聊一聊,哪知一个弟弟羞愤难当自尽了,一个弟弟本来也想随着去了,好在周恒温眼快,救下这位弟弟,但是却不小心伤了这位弟弟的子孙根…… 晋王没有责备,只命人问周恒温消气否?周恒温叹气说 “我还有十几个弟弟呢!” 晋王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是离不开这张床了,若不是真的坐不起来,他真想当面问问这个儿子,到底要如何才肯回去拼命?问问他心中可有他的父王?!问问他那个女人为何就如此重要!难道重要过祖宗的江山吗? 晋王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直到把自己气的晕了过去…… 等晋王悠悠转醒,便得到了晋王妃那边的回话,说是晋王妃与温郡王谈了好几次了,晋王妃觉得温郡王经历了几次亲人的突然离世,已是不能再接受这种事再发生一次!李君自从到了信阳城便没得消停,几次遇险,温郡王哪能放心的离开?倒不如让李君离开信阳,回去燕地,自有人保护,晋王也可省去责任与麻烦,谁知道信阳城中还有谁对李君心怀恶意?如此反复不仅伤了父子感情,也耽误一统江山!若是被梁地或是其他地方的人利用,必会祸事不断!反正温郡王已经是世子了,为自己打江山,自是会与以往不同,等江山初定,为他二人完婚时,再将李君接来,皆大欢喜! 最后,晋王妃还说了句“谁让信阳城内没有温郡王能信任的人呢!” 晋王听罢,闭着眼睛沉思了起来。 …… 周恒温和李君都知道,晋王不会想太久,等悦儿三日回门后,怕是就要启程了。 李君忙着收拾东西,周恒温显得很是清闲,他像是在看着李君忙乎,但脑子却时刻不得闲,想着战事。 周东突然进屋,看了看周恒温,又看了看李君,小心翼翼的道 “方姑娘……来了!想见见主子!” 李君停下手中的活儿,玩味的看向尴尬的周恒温问道 “我要不要把文郡主也叫来,你统一见见,不好厚此薄彼吧?” “我见她们干什么?让她走!她爹愿意打就打,我还没怕过谁!” 李君抿着嘴笑,周东退了出去。 李君正想着怎么逗逗周恒温,却听到院中的嘈杂,便和周恒温走到门口向外一看,方琼竟是带着人打了进来。 李君对宅子的安保问题还是很放心的,别说方琼带的这几个人,就是再多几倍,想打进院子也不容易,方琼怎么进来的? 李君很快发现了方琼身上的伤,心中顿时明了,方琼这是学她呢!那些兵士不敢伤她性命,她便以性命搏杀! 既已进了二院,再打下去也没意义,李君挥了挥手,兵士们收手退了下去。 这时,那些本该早就出现的众人,也慢悠悠的聚集到二院了。 这些人中任何一个人如果刚才能够出现,方琼都打不到二院!这些人是成心看热闹的! 李君狠狠的扫了一圈众人,众人根本不看她,只专注看着周恒温和方琼。 方琼此刻正凄楚的看着周恒温,眼泪止不住的流,脸上的挠痕已看不太出来,模样也算清丽,可李君就是看不出楚楚可怜,惹人心疼的感觉来,与那日郑小姐的区别便是一个是在演,自然要演出那份可怜劲儿,才能惹得男人心疼,而方琼怕是真的伤心,已顾不上哭的难不难看。 所以李君并没有心生怒意,反倒有些同情,只是心中的这丝同情还没从心底涌上来,方琼一开口,李君眉毛都立起来了! “四哥哥……我想见你怎么这么难!” 四哥哥!李君咬了咬牙! 只见周恒温皱了皱眉,冷冷的道 “你的事我早就禀明父王,不会有平妻,你……回去找个好人嫁了吧!至于你父亲会如何做,我都接着!” 方琼听罢更是悲痛欲绝 “你我青梅竹马,若没有她出现……” 青梅竹马!李君又攥了攥拳! 第三百一十五章 终于要离开(二更) “谁跟你青梅竹马?”周恒温是真急了,一句四哥哥他心里就已经没底了,这又蹦出来个青梅竹马! “怎么不是?!我认识你,比她认识你早多了……” “我一出生最先认识的便是奶娘,照你的意思,我得娶奶娘才是!” 道士绷不住了,哈哈大笑之后道 “除了奶娘,还有那些丫鬟,嬷嬷,厨娘,哪个不是比你早,照这么算,老四,你后宫佳丽当真不少啊!” 方琼也急了 “她们如何与我比!” “你也无法与她比!”周恒温冷冷的抛下这句话,挥挥手示意周东将人带走便转身要进屋。 方琼哪里肯干,马上喊道 “你若对我无半丝情义,又怎会托你八弟在信阳照顾我?” 周恒温愣住了,这事李君忘了与周恒温说,此时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方琼见周恒温愣住,以为是被自己说中后的无言以对,马上再接再厉的柔声道 “以后再比武,我不非要你让着我了好不好?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我全听你的,再不任性妄为了好不好?我知你找她全是为了气我,我知道错了,以后……” 周恒温眼见方琼越说越过分,赶紧打断 “我托八弟照顾你?我这位八弟长什么样子还是昨日在大牢中才知道!我再是无人可用也托不到他身上!你,你平日里都瞎想些什么!真是!周东,将她送回去,再送信给方儒,爱打不打,别放任自己的女儿出来丢人!” 这一次周东手下可不会留情了,其他人热闹也看够了,便一起上前将方琼一帮人往外轰。 方琼这时还想故技重施已是不能,手脚都被胖丫治的服服帖帖,扑腾不出任何浪花,可嘴还能用,只听她不断的嘶吼着 “四哥哥!今日是不是因她在旁?……你怎会如此薄情!……李君!我早晚杀了你……” 李君旁边看着直叹气,非逼着胖丫脱袜子,用陆海的话说,何苦呢? 一个女人若是在情字上犯了执念,真是可怕!方琼自己说的话前后都矛盾,她却不自知!若是周恒温始终对她有情,又怎会如此对她?若是对李君无情,说话间又怎会在意李君是否在旁? 方琼被扔出李君宅子的事,很快便传到文郡主耳朵里,她庆幸自己没一时冲动去见周恒温,不然怕是比方琼还惨! 方琼不管怎么说跟周恒温还有几年的情分在,文郡主自知她与周恒温不过只有两眼的缘分,之前自持郡主身份,觉得她与周恒温是天作之合,如今前前后后闹了一大通后,她突然觉得,或许一切都是个笑话,就像她看方琼那般的笑话! 突然想明白的文郡主没耽搁,收拾了一下,连道别都没有,即刻出城奔向齐地,她要回去好好想想,想想自己是不是个笑话! 晋王很快收到消息,更觉得晋王妃说的对,李君留在信阳确实麻烦!文郡主虽是走了,可那个喜欢惹事的方琼还在,若是哪日让方琼抓住机会真的对李君做了什么,他这个儿子会不会真的就彻底劝不回来了? 以前满脑子都是制衡的晋王,如今也算想通了,世子都给了,留着李君有什么用?城外那四十万大军也不是摆饰,再说,正因为是世子,他便更不敢,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造反! 想想李君没到信阳前自己的身体,晋王更觉得让李君离开是正确的!所有一切的前提是,他得活着等到得道成仙,长生不老!而不能在得道之前被气死!只要李君走了,那些麻烦也会跟着走了,他便能如之前那般,清心寡欲的迎接自己得道成仙之日了。 至于拿下梁地后的打算,晋王觉得倒也简单,到时两人需要到信阳完婚,有个万一,发生点意外,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也容易的很! 想通了这些,晋王即刻命人传话给晋王妃,说李君可以离开,但小九要留下,而且要走必须即刻动身! 晋王妃听罢只冷笑了几声,什么也没说。 天刚黑,晋王妃的回话就到了,说是李君不忍心留小九一个人在信阳,所以决定不走了!温郡王一听李君不走了,不放心,想多留两日劝一劝。 晋王只觉得眼前又开始发黑,他忍着怒火,使出全身的力气喊了句 “让他们都走!都走!明日午时若是还在信阳,孤就将他们全杀了!全杀了!” …… 转日便是悦儿回门的日子,这一天倒不用陈雷和陈氏再乔装打扮的去苏明瑞家,因为悦儿去苏明瑞那里坐上一坐,便会到李君这里来。 陈氏早就等的心焦,一早晨不知道起身到前院张望了多少次,终于是把悦儿和王鹏给盼来了。 王鹏春分得意,悦儿羞羞答答,二人被众人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陈氏不停的抹泪,陈雷倒是坐得住,只是始终咧嘴笑着,眼中含泪! 李君先是注意了悦儿的表情,眼角含春,嘴角抹蜜,幸福的连眼神都在放光,看得陈氏抹了两把泪便也只剩下笑了。 李君放下心来,又开始注意王鹏,此时正是他最春风得意之时,哪怕是见了周恒温也没了往日的怂样,只稍稍往悦儿身后挪了挪,眼神更是时刻不离的盯着悦儿,眼神中的柔情让李君不自觉的看向周恒温…… 不管怎么说,晋王还有口气儿在,一味的逼迫也不好,既然规定了午时离开,李君便命人早早的准备好酒席。 悦儿这才知道众人马上就要离开了,刚刚的蜜里调油顿时不见了,她拉着柳翠的手眼泪止不住的流。 陈雷与陈氏是不走的,这多少让悦儿心里舒服些,可一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这些人,悦儿就说不出的难受,王鹏劝着,哄着,好不容易将这顿饭吃完,李君他们也该动身了。 本来人就不少,行礼也不少,如今又加上了身体虚弱的小九,李君又是个药不能停的,光胡大夫准备的药材就两大车,再加上这段时间在信阳城内,众人的自己采买的物品衣衫,整个车队比来时长出不少! 李飞大仇得报,李君的意思这次离开,李飞与吴氏便不要跟着了,一家人可以团聚,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了,可吴氏与李飞都不干! 吴氏舍不得小九,李飞不放心李君,任李君磨破嘴皮子,这娘俩儿也要跟着,李君只得作罢,还将桃红柳绿调去听命于吴氏,伺候小九。 李君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晋王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李诚素站在窗前看着院子,她知道此时李君正在出城,虽未远离,她却已经开始挂念了!李诚素真的很喜欢李君,像是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只不过,李君比她幸运!李诚素想到这里,笑了笑,李君不止一次的跟她提过那些金银的用途,她极是赞成,若是能用那些金银为李君开辟出一条坦途,那些金银便由得李君做主支配吧!想来她的父亲也会赞同! 李老夫人同样站在窗前,她们一家暂时不会离开信阳,不为别的,只为不引起晋王猜忌,不想给李君添麻烦,昨日李君过来辞行,言谈话语间无不是让李老夫人养好身体,一定能看到太平盛世云云,李老夫人知道,李君他们是做大事的,她别的帮不上,但好好的活着,多于一些将领说说世子的好,还是做得到的! ……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天意如此(一更) 一行人出了城门,与裘成业五百兵士汇合,便开始慢慢悠悠的前行了。 周恒温没有急着离开,他想送李君他们一程,一开始李君不同意,老和尚走的时候将李诚素交给她,如今她走了,还指望周恒温快点回去将老和尚调回来呢! 周恒温却说不着急,老和尚知道李诚素真正走到前面来了,也知道李君要走,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再说也不差这两三天,李君这才美滋滋的与周恒温并肩骑在马上,也不觉得初夏的阳光刺眼灼热! 一行人走的很慢,李君与周恒温从清晨到日暮始终黏在一起,二人都知道这次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按照计划,这次回去,周恒温会用李君的游击战,逐一击破梁地丰城周边的小城镇,目的并非拿下梁地,梁地早就是周恒温的囊中之物了,他的目的是吴地,只有拿下白河边上的诸多小城镇,才能为突袭吴地做好准备,至于水军,蜀军有!周恒温与老和尚早就谈妥,谢家的蜀王可以继续世袭下去! 按理说痛快拿下梁地后再攻打吴地最是稳妥,可晋王死盯着梁地,只等拿下梁地便称帝,周恒温怎会如他所愿,要做到既不耽误打江山,又不耽误急死晋王,这条路可不太好走! 好在如今有老和尚和李诚素的帮助,有李诚素在信阳城,晋王想舒舒服服的养养身体怕是难了! …… 这一日,李君与周恒温二人骑在马上,慢慢悠悠,有说有笑的,李君给周恒温讲冷笑话,周恒温给李君讲战场上的趣事,二人谁也不提下午就要分开的事。 赵虎下午也要跟着周恒温一起离开,胖丫早就准备好了给赵虎的‘干粮’,赵虎心中很是纠结,既舍不得媳妇儿,想晚点走,又舍不得‘干粮’,怕走晚了,‘干粮’就被媳妇儿全都吃完了! 柳翠和裘成业如今也可以每日黏在一起了,只不过大多时候说的不是情话或者闲话,而是柳翠一个人的抱怨,她每次都会以羡慕悦儿开头,然后说到自己身上,什么同是姐妹却命不同什么不知何年何月才有家,什么王鹏家对悦儿好的不得了…… 裘成业也只能听着,他也想尽快完婚,他也羡慕王鹏,可他能怎么办呢?他爹如今全副心思都在大苍关上,他娘亲依旧固执己见,毫无回旋余地,他能做的除了偷着借酒消愁,便是像现在这般,听着柳翠的抱怨,一声不吭…… 道士懒洋洋的骑在马上都快睡着了,他旁边是李飞,李飞本来就不喜多言,俩人又在一起待的时间太长了,能说的早就说完了,便只剩下沉默…… 一行人各怀心事的慢慢前行,周东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快马直奔周恒温和李君。 众人都是一惊,知道这是出事了。 周恒温和李君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同时转头,看着周东满脸汗水很快便策马到了身前。 “主子,刚收到消息,张庶张大人遇刺!好在性命无忧!” 说罢,周东从怀里掏出两封信,一封递给周恒温,一封递给李君。 李君和周恒温俱是大惊!二人接过信赶紧下马。 车队也停止前行。 周恒温看的是张庶的亲笔信,信中详细的介绍了这次刺杀的经过,只为周恒温能判断出幕后指使之人,因为刺客刺杀不成便自尽了!没有留下活口! 信中提及刺客有两人,身手不凡,功夫了得!二人趁夜色潜入府中,像是知道张庶还在书房办公,便直奔书房,好在门口有小六,书房里有朱大朱二,两名刺客先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一匹狼,然后更没想到两个侏儒居然同样功夫了得! 两个没想到,让两名刺客有了丝慌乱,这便给了朱大朱二还有小六机会,最终,两名刺客也只有一剑刺到张庶,还只是胳膊处的划伤! 李君收到的居然是小晨光的亲笔信,虎妞和李奇都不会写字,却生了一个天生爱学习的儿子,如今有事也不用求人代笔,更何况是些不方便说给别人知道的事。 小晨光信中先是表达了对李君这位姨母的思念,然后讲述了家里突然多出来很多亲戚,每个人都对他好的不得了,紧跟着小晨光信中写到:外祖父说,祖训不能违,但祖训没说的就可以做。 李君看罢信后,脑子里玩命回忆当初孟大说过的祖训,好像除了图纸不能示人外,就是世代隐居在山中,再无其他了。 二人看罢信都各有所思,谁也没有打扰谁,直到二人都想出点眉目,便命人守在车外,二人在车中开始密谋。 周恒温先说了自己的猜想,能够派人去刺杀张庶的很有可能就是晋王,也只有他有动机,有能力这么做! 眼下无法确定晋王对燕地了解了多少,但是燕地的发展肯定会随着这次刺杀的失败,慢慢暴露在晋王眼前,甚至大苍关也会被晋王知晓,所以,周恒温嘱咐李君,必须尽快返回燕地! 李君自是认同,哪也没有自己建的平昌城安全,经过这次刺杀,平昌城的安防必会再度提升!没有人能预料晋王知道了燕地的壮大和大苍关的修筑后,会是怎样的态度,只凭他喜欢猜忌的性子,不把李君握在手心里,怕是寝食难安! 看着周恒温忧心忡忡的样子,李君赶紧将孟大同意为周恒温打造兵器的事说了,周恒温即刻转忧为喜! “孟大的意思是,祖训中提到的不可违背,比如图纸不能示人,隐居山中,孟大脑子里早就有了全部图纸,所以这一点可以忽略,隐居山中……不如就在靠山屯里打造兵器吧,我在屯子里建了一个操场,你把那个地方改一改,应该够用,只是在山中建兵工厂一定要防火,一个火星子都有可能引发山林大火,所以这也是眼下不得已的选择,等将来……再找合适的地方,将兵工厂迁出来!” 李君顿了顿又道“北山藏金银的那个地方,你找懂行的人看看,我怀疑那里有铁矿,或者什么矿,若是真的有……真的便是天意吧!” 周恒温有些听蒙了,愣了半天才想明白李君说的是什么意思,竟脱口而出 “你便是我的天意!” …… 第三百一十七章 再到木县(二更) 周恒温没再多做停留,他有太多事要去安排,临走前他再次嘱咐李君不用多想,他自会安排妥当,只尽量加快速度,尽快到燕地,他也就放心了。 李君忍着眼泪,只说“万事都没有性命重要,冲锋陷阵时多想想我!” 周恒温咬牙狠狠点了点头。 …… 阳光越来越炙热,夏天如约而至! 李君一行人除了夜间休息,还要避开下午最为炎热的时候前行,如此一来,行进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甚至比李君他们来的时候还要慢上许多。 来时躲着方氏,回时躲着晋王,李君依旧不敢进城!只是苦了小九,她长这么大,各种折磨都经历过,唯独在‘住’这件事上没受过委屈,这回倒是都凑齐了。 李君很是不忍,将能让小九尽量睡的舒服些的方法都用了,依旧满心的愧疚,小九却表现的对露宿野外很是新奇,从未表露半分不满,不但如此,一路上总能听到小九开心的笑声和惊叹声。 李君想想也能理解,小九从出生便在那四方小院之中,哪也没去过!如今能海阔天空,自由自在,整日见的都是她十几年没见过的景致,小九又是个开朗的性子,哪能不开心雀跃,只不过从小养成的胆小的毛病,让小九不管多开心,还是会谨小慎微的行事,生怕惹李君不高兴。 小九越是这般懂事,李君越是心疼的不行,这对姑嫂一路相处下来,竟是比亲姐妹还要亲! 一行人慢慢悠悠的行进了月余,才刚刚过了运城,李君顶着烈日,心中无限哀叹,这般速度,等到了平昌城,秋收怕是结束了!如果将来还有这样的远途旅行,她心中暗暗发誓,绝不带那么多累赘,只快马加鞭一路狂奔! 这一日,众人在树林里歇息,等太阳西下后再启程,周东急匆匆找到李君,递过去一封信。 李君拆开一看,又是小晨光的,读了之后连连骂虎妞多事! 这一个多月一来,周恒温可说是忙的不可开交,不仅梁地的战事没耽误,他们以游击战的方式,分成多个小股分队连着拿下几个丰城附近的小县城,而且,周恒温还派人与孟家兄妹见面,谈好了合作的方式,同时派专人到抚远城,由李大山领着去勘探北山,结果竟真有铁矿! 可有了铁,有了孟家兄妹还是不够的,还缺少懂得打造出好兵刃的铁匠!正所谓百炼成钢,没有个好铁匠如何能行! 周恒温来信说,这事交给了周北,都说高手在民间,周北识人广,不仅找到了不少铁匠,还找到了能制造高温炼铁炉的匠人,所有这一切都准备妥当后,这些人便要进山了,周恒温说眼下只差煤炭的运送,想要高温烧造,必须用煤炭,这件事便交给了周西…… 原本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李君的意思是让虎妞跟着家人回到大荒山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哪知小晨光来信说他爹娘已经启程来接李君了,差不多能在木县与李君碰到。 李君觉得虎妞和李奇多此一举,到了木县也就是进入了燕地,之后的行程再安全不过了,他俩不好好陪着爹娘孩子,跑来作甚?也不怕跑丢了! 李君嘴里抱怨着,心里却是暖的,胖丫知道再过十几天就能见到虎妞了,高兴的不得了,很是猛吃了一顿! 天气越来越焖热,又到了雨季,本来就龟速前进的车队,不得不因为大雨,一而再的停滞不前,晚上露宿也成了大问题,李君她们可以将就睡在车里,将士们可就遭罪了,李君不得不动了进城住两天,让兵士们缓一缓的念头,但是很快便被裘成业和陆海打消了,理由是行军打仗还能挑天气?男儿的勇气与胆识本就是历练出来的,李君也只得作罢,只嘱咐胡大夫注意着兵士们的身体和饮食。 这么一耽误,等李君一行人到达木县的时候,虎妞和李奇都等了好几天了,众人相见自是一番高兴和说不完的话。 木县的知县也算是熟人了,这次裘成业和陆海没再拦着,整只队伍像来时一样,全部住进了客栈,李君想修整几日再出发。 终于进了燕地,李君的心也算是落了下来,至少晋王想抓她回去是不大可能了,只盼着今年能丰收,等年底大苍关竣工,明年年初若是可以批量产出兵刃……李君想,或许等她十八岁的时候,天下就太平了!至少白河以北太平了! 外面又下起了雨,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客栈中却是其乐融融,大家围坐在一起,刚刚美美的吃了一顿晚饭,眼下正听着虎妞讲平昌城的趣闻,现如今小六在平昌城很是有威名,不仅能治小儿夜啼,府衙问案,有时候不用动刑,只要把小六叫去,该说的不该说的基本全能说了。 道士说 “应该把小六带着去见见晋王!” 柳翠说 “那出来的便是一锅红烧狼肉!小六在平昌城能横着走,到了信阳怕怕城门都进不去!” 道士说 “不知道伺候晋王的是哪位道长,道爷我当初应该去提点他一二!” 陆海笑呵呵的道 “我怕老道你的待遇还不如小六呢!” 众人哈哈大笑,道士马上道 “你们怎知现如今那位道长不着急离开信阳,离开晋王身边?你们不知道,我们这些骗子,不是,我们忽悠完一处人家,得了利,想的就是即刻离去!那位道长敢跑去忽悠晋王,也得有全身而退的办法,若是没有,哼哼,道爷我若是及时出现,指点一二,让他喊我声爷爷,他都感激涕零!” 众人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那位道长若是留到晋王咽气,便也只有死路一条。 突然,周东像是听见了什么动静,马上皱着眉,起身出去了。 李君没来由的心里一揪,竟是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周东回来的时候,全身已是湿透了,他表情凝重的对李君说 “出事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赶赴救援(一更) 蜀地因为老和尚的关系,只是面上和梁地联手,可真到出兵时却次次不肯动,周恒温派出去几股小分队攻打丰城周边的小县城,屡屡得手,梁军却守着丰城不敢动,其他城池的守军更是不敢动,谁知道这是不是周恒温声东击西的伎俩? 梁王急得不行,眼看蜀军是指望不上了,便暗地里联络了吴王,要与吴王联手。 如今的吴王在铲除了尹家这颗毒瘤之后,明显的膨胀了,他当然知道梁地一旦被攻陷,下一个便是吴地,吴王觉得与其等战火烧到吴地,不如就让战火留在梁地,他可以派兵到吴地与梁军配合,条件是梁地白河以南的土地全部归吴地,梁王痛快的答应了。 两位王其实都是打的如意算盘,都想着先把周恒温灭了,拿下晋地,再将对方铲除! 为了争取时间,两位王都派出了自己的心腹商讨合作的方式,最终的方案就是吴军两万人马悄悄过河,到梁地西边,再北上,然后对周恒温那些出来攻打县城的小股分队分别剿灭! 为何要先绕到西面再北上,而不是过了河直接北上?这便是梁王身边的谋士出的主意,此举贵在出其不意!谁能想到吴军是从西面来的,而不是东面!等周恒温反应过来,他派在外面打游击的那些将士或许都已经被吴军剿灭了! 周恒温确实没有料到梁王身边还有这等能人,可周北在江湖上可不是白混的,吴军两万人过河,能瞒过军中之人,却瞒不过江湖上的人,周北很快得到消息,他一边传信给周南,一边带着自己手下的人一路尾随吴军。 其实一切本都在掌控之中,周恒温提前派兵等在吴军半路,准备截杀!哪知一场大雨,吴军被迫改了路线,周北也跟丢了,等重新找到吴军行迹之时,吴军距离周恒温准备攻打的安城只有三日的路程! 若是不能及时通知到周恒温,三日后周恒温若是没有拿下安城,便会遭遇前后夹击的危险,而这次因是周恒温亲自领兵,只带了五千骑兵,可与吴军的两万人比,实在危险的很! 谁也不会想到,吴军潜入梁地后的第一战竟是遇到周恒温!怕是连吴军自己也不知道! 大雨将双方的斥候都限制住了,谁也不知道等在前方的是谁! 周北赶紧给周南发消息,可大雨哗哗下,信鸽不听话啊!想派人去给周南送信,又不知周南眼下在哪,只好一边直接派人去安城外找周恒温,一边派人给周东送信,让周东的暗卫想办法将消息送到周恒温那里!周北是担心自己的人根本见不到周恒温! 一切仿若都是天意! 若不是大雨耽误了李君的行程,周北想给周东传消息也是枉然! 木县的位置恰好在燕晋交界处,又紧邻之前属于梁地,如今已在周恒温手中的宣城,换句话说,木县离梁地很近! 周东条理清楚的将事情讲给李君听,李君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快!越是如此,李君的脑子越是冷静! “如今距离周北发现吴军过去了几日?” “两日!” “我们只有一日时间!”李君像是喃喃自语,然后便沉默了。 众人都屏住呼吸,等着李君的决定。 五千人若是被前后夹击,人数还相差的如此悬殊,又是突然发生,周恒温必定九死一生! 李君没有沉默多长时间,只听她开口问道 “木县最近的卫所在哪?兵士有多少?” “在韩城,距离木县有半日路程,有兵士五千!” “你让暗卫尽量快通知韩城卫所,速速调集五千兵士随我前去梁地拦截吴军!” “姑娘!”周东急着说道“我带着五千兵士去救主子就行,你……” “从这里快马加鞭,马不停蹄,一天一夜可能到安城?” 周东见李君不答他的话,已经开始心慌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后,他求救般的看向众人,希望谁能出来拦住姑娘! “你不用看他们,我只问你,若是半路再遇意外或者突发了什么事,你可有本事做生死决定?” 周东提起一口气,随后又泄了下去,姑娘说的对,这种天气,这种局势,稍有差池便会出现新的问题,或许都是涉及到生死的问题,他如何拿得了主意! “不要耽误时间,你现在想办法通知卫所出兵,我们先走,让暗卫帮着指引方向,尽快追上我们!” “裘成业,陆海!准备好所有人的干粮!” “桃红柳绿,胡大夫,留下照顾小九,李飞!你也留下,若是,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回不来,你带着小九和你娘,进大荒山躲一躲,再想办法联系上晋王妃,把你弟弟妹妹都弄出来,以后……就在大荒山生活吧!其他人,拿好兵刃准备出发!” 所有人立即行动,李飞急了“我必须跟着姑娘,没有万一,没有如果!” 李君没时间再劝,刚要发怒,小九开口了 “嫂嫂,让他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帮助,我这里有桃红柳绿,还有吴嬷嬷,还有胡大夫,不会有事的,若是,若是真有万一,嫂嫂,你说,你们都不在了,把我放在哪我能活下去?” 李君心中一酸,吴氏也开口道 “姑娘就听郡主的吧,飞哥儿多少有点本事,留下来不如跟着姑娘,郡主也放心!” 李君叹了一口气,没时间多想了,她看向桃红柳绿,胡大夫和吴氏,拱了拱手道“照顾好郡主!” 安城距离木县,说不上远,也谈不上近,若是不眠不休也得两日时间能到,李君没想着能在周恒温被夹击前赶到,只要她赶到时周恒温还有一口气,李君就知足! 李君忘了,大雨会阻碍他们行进的速度,同样也会阻碍吴军行进的速度,吴军可是在大雨中行进了多日了,早就困乏疲惫的不行,本来三日的路,走个四五天也是快的。 韩城卫所的五千兵士在午夜时分追赶上李君他们,带兵的名叫单彪,大雨滂沱中也没时间打招呼,整支队伍只知道催马快速前行!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一抹红色(二更) 李君的身上早就被雨水淋的湿的透透的,凌晨时,雨停了,微风一吹,李君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可身上的冷意哪及心里的冷!李君此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她根本不敢想若是等她赶到时看到的是一片尸骸,她会怎么做? 众人同样心急如焚,连胖丫都知道如果周恒温出事意味着什么,大家咬着牙,速度始终没有慢下来。 转日清晨是个大晴天,太阳刚一出来,气温就高了,众人身上也不知是汗水还是之前的雨水,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口渴了便在马上喝口水,饿了就掏出干粮吃两口,除了万不得已无人下马! 晴了半日之后,到了下午,天空又阴了下来,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小雨便又下了起来,李君能感觉到自己身子越发的沉重,可脑子却清明的很,她眯着眼紧盯前方,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快一点,再快一点! 到了后半夜,雨忽大忽小,直下到转天上午,终是停了一会儿。 周东策马行至李君身侧,大声道 “姑娘,再有个把时辰就到安城了!” 李君浑身一颤,她忍着从心底往外涌的惧意,咬牙说道 “加快速度!” 时值正午时,雨又下了起来,李君的队伍终是到达了安城外的十里长亭,放眼望去,除了雨水和雨声,没有任何其他的声响和痕迹。 李君命大军原地休整,又让周东的暗卫去城门口探探,她自己则需要开动脑筋,怎样才能从马上下来。 李君大腿内侧已经完全被磨破了,又长时间的浸泡在雨水和汗水中,等胖丫将李君从马上抱下来,李君连站着都不会了,那种撕扯的疼痛让两夜未眠的李君更加清醒了,心中也更加慌乱了,她紧张的盯着城门的方向,既盼着暗卫快点回来,又怕暗卫回来的太快。 李君不是没想过直接冲到城门口,好在她虽是担心到了极致,却始终保持头脑清醒,若是吴军还没到,周恒温还在攻城,那么她的作用就是拦截吴军,攻城不需要她帮忙!她等在这里便是,若是吴军已经到了,且已经与安城守军前后夹击着周恒温,李君更应该在这里部署好等一下如何作战,而万一周恒温已经战死,李君想她是留在这里陪他,还是先回到信阳杀了晋王再去找他…… 李君弯着腿,体态不甚雅观的站在原地眺望着远处,紧张的双手握拳,忽听周东大喊了一声 “吴军来了,准备迎战!” 李君浑身一机灵,吴军来了?吴军刚来?那就是说周恒温安全着呢!不知道为什么,李君突然觉得鼻子发酸,眼泪混着雨水,在脸上流淌,竟一时忘了吴军干啥来了? 直到裘成业喊了一声 “芸娘慧娘保护好姑娘!” 李君这才恢复神智,他们要将两万吴军拦在此处! 也许是因为大雨滂沱,也许是因为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城门的方向,吴军走到近前,若不是周东的暗卫及时发现,众人怕是要面对面的跟敌人说声‘嗨!’ 众人一扫疲态,已经先李君一步冲到前面去了!单彪带着五千卫所兵士,裘成业和陆海带着自己的兵士,也都冲到前面去了!他们五千多人要将吴军拦在这里!李君猛然间浑身充满了力量,她拔出腰间的弯刀,朝众人冲过去的方向看去,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 吴军隐在雨雾中,低头前行,本就毫无斗志可言,此时更被突然出现的兵士吓住,慌乱不堪,可四倍与他们的人数,密密麻麻看不到头,让人看着还是有些胆寒,至少人家场面壮观!李君不由得心往下一沉。 两支疲惫不堪的队伍在大雨中交战了,李君被留在最后方,芸娘慧娘守在身侧。 以少胜多的战事李君可没少经历,只看吴军的状态,李君心中多了些信心,只是再看自己这边…… 道士他们自是不必说,以一敌十都是少说,裘成业与陆海的兵也很勇猛,但卫所的兵士却是不堪一击! 吴军长途跋涉,疲惫不堪,本想来吓唬别人的,没想到反被别人吓了一跳,按理说刚刚交手时,李君这边虽然人少,也同样疲惫,但心里不定,但是因为卫所这些兵士都是刚刚入伍的新兵,没上过战场,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差,且长途奔袭,疲累到极点,有的甚至连兵刃都没举起来就被敌人砍倒了,任由单彪喊破喉咙,兵士们依旧畏畏缩缩,犹如待宰的羔羊!而这五千人可是李君的主力…… 眼前,嘶喊声混杂着雨声,雨水冲刷着喷涌而出的鲜血,脚下因踩踏溅起的鲜红泥浆,看得李君眼睛像要喷火,天空中闷雷阵阵,砸在李君胸口,说不出的压抑,她几次要举着弯刀杀入战场,都被芸娘和慧娘拦住了。 可眼前的猩红和一条条年轻的生命,无不撞击着李君绷的紧紧的神经,她知道,如果她们三个杀进战场,阻止不了那些年轻生命的无辜陨落,但至少能够挽救几人甚至更多,李君不想再等了,大雨冲刷的不仅仅是时间…… 就在李君说服了芸娘慧娘,准备杀进战场时,一抹红色吸引了李君的目光,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一身红色战袍的姑娘傲然的骑在马上,她的身后是蜿蜒绵长的军队,可她显然没有参战的意思,像是只是路过看个热闹! 李君苦笑!心中酸涩不已!那红色战袍的姑娘来此的目的定是跟她一样,此时若是肯出手,李君这边不知多少年轻的生命可得救,然而,李君知道她不会出手,因为她是方琼! 最想李君死掉的方琼! 李君没工夫想方琼怎会也在这里,更不指望别人来救,自己的人自己救! 李君啊的大喊了一声,将全身的血液激发的汹涌澎湃,在芸娘和慧娘的保护下终于杀进了战场! 第三百二十章 致命一箭(一更) 这里没有不敢伤她的敌人,这里稍不留心便会殒命,李君不敢懈怠,她虽不像其他人那样一身功夫,可至少灵活机警,下手稳准狠,又有芸娘慧娘护在身侧,一时半会儿竟无人能伤她分毫,可只片刻功夫,她挥动弯刀时便已力不从心! 李君知道大家必定也累的不行,没有战鼓,如何鼓舞士气?若是能一鼓作气,别看吴军人多,或许真能吓退他们……她有虎妞! “虎妞嫂子,来一嗓子,喊出杀气!” 李君想办法挪到虎妞近处高喊了一句。 虎妞正杀的乏累,正好喊一嗓子给自己提提神! “杀啊!杀死这帮吴贼,进城吃肉啊!” 这一嗓子喊完,先不说敌军被吓了一大跳,李君这边确实见了起色,尤其是胖丫,她那两口锅是离开客栈时带的,这两日在马上吃不好,双臂早就无力,刚听见有肉吃,胖丫浑身的机能立即被调整到最佳状态,抡起锅来虎虎生风! 道士也来了劲儿,边挥舞着他那宽大的衣袖,手握长剑藏于袖中,边开始唠叨 “听见没?我们有肉吃!你们吃什么?草根?田鼠?还有干粮吗?早就吃光了吧?” “你几天没吃饭了?怎地这般无力?” “你们将军顿顿吃什么?比你们强多了吧?我们不一样,我们吃一样的!” 虎妞离道士不远,偶尔也能听到道士的唠叨,像是有所启发,便又使足全力喊道 “投降的也有肉吃!每月还有银子拿!老婆孩子热炕头!降啊!” 李君没想到虎妞竟有这等智慧!而更加令她没想到的是,虎妞声音刚落,整齐的而又浑厚的男团和声同时喊道“降啊!降啊!降啊!” 吴军顿时一片大乱。 李君这边势起,吴军那边必定势落,裘成业和陆海趁势追击,杀得风生水起,奈何单彪这边虽也有了点模样,却依旧勇猛不足,怂样百出! 少数人片刻的勇猛进攻之后,又回归到勉力的搏杀中,奈何大雨倾盆不停歇,奈何众人早就累到极限,奈何敌人实在太多! 李君挥动着弯刀,心中越来越着急,眼前是杀不尽的敌人,人总有力竭之时,人海战术便足以拖垮他们,更何况那个山坡上还有一位盼着她早点走向黄泉的人,方琼想借吴军的手杀了她,若是没得逞,会不会亲手杀了她,再将罪责推给吴军?会!前提是,她们这些人都得死! 天阴的可怕,大雨一直在下! 双方从一开始的激战,慢慢的,慢慢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变成你一刀,我一剑,砍着了算,砍不到,就喘两口气再接着来。 双方都拎不起刀,舞不动枪,哪怕吴军后面没怎么参战的兵士,也没精神冲上前来,哪怕那些将领喊破了喉咙,吴军犹如一盘散沙,摇摇晃晃的只等一声令下,坐地修整。 李君这边也强不到哪去,本就是两日两夜不眠不休,若是能一鼓作气也就罢了,这种持久战拼的就是体力,可李君他们这个时候哪找体力去!一个个累的直抽筋,有的索性瘫倒在泥地中与死尸分不出真假,道士累的嘴都闭上了,隐在袖中的手一直在哆嗦,胖丫也挥不动铁锅了,却又不肯撒手,芸娘和慧娘除了站在李君身边,也只是站着…… 李君浑身哆嗦着,却不敢坐下,她知道,只要坐下了就站不起来了! 眼看双方都坚持不住了,李君心中琢磨着怎么跟对方的领兵人谈一谈,忽悠他暂时收兵,来日再战,可还没等李君想出办法,吴军那边倒是想出了致胜的方法! 他们带了箭!可李君他们没有盾! 吴军后面的兵被调到前面,准备摆起箭阵,李君就算不懂军事,也知道,若是让吴军准备好,他们这些活靶子,便会成为死靶子! 李君拼尽全力大喊一声 “不能让他们摆成阵型!” 众人被李君的一句话唤醒,累啊!可再累也比死了强!李君毫不犹豫的拿起刀对着自己的胳膊就是一下,刺痛让她顿时有了精神! “就算死!咱们也得有个好模样!”李君高喊一句后,率先再次冲进敌方阵营,芸娘慧娘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吴军虽说还没有摆好阵,可那些被调过来的兵士手中都有箭,一名兵士见李君冲了过来,虽未得令,却下意识的举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李君眼睁睁看着那支黝黑的箭矢飞向自己,却无力躲避,随后便是一阵剧痛,她看到那支箭深深的扎在自己的肩头,最后一丝力气也被这只箭耗尽,李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众人见到李君中箭倒地,皆是目眦欲裂,虎妞更是直接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吴军前面的兵士便有直接瘫倒的。 众人哪里还能想到累和痛,只知拼了全力疯魔了般冲上前去,胖丫上前一把抱住李君,李君仰起头看到冲到敌军阵营的众人,她想喊‘快走!’那些吴军的兵士在慌乱之中正在举弓搭箭,她的眼皮很沉,却极力的睁着,她看到有人中箭后依旧在挥动着手中的长剑,她看到那些年轻的兵士扑了上去,又纷纷倒下!她后悔了!她不该恋战,她应该早一点带着众人撤走,以吴军现在的体力能走到城门都难! 李君悔啊!她祈求的看向山坡上的那抹红,若是用她的命可以换来她出手,李君可以了断自己!可她看到了什么?隔着雨帘,她仿佛看到了那人嘴角的一丝嘲笑! 李君不甘心,她再次看向战场,她的那些朋友,亲人,别倒啊!站起来啊!柳翠!道士!陆海!慧娘!李奇…… 李君心中狂喊着一个个倒下的人,她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裂开了,她不要眼睁睁看着,这是世间最大的惩罚!李君使出全力,伸手够到那支箭,嘴里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就在李君准备拼尽全力拔出箭矢,一命呜呼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马蹄声,她听到有人在喊 “世子已攻下安城!正带援军赶来,姑娘只需坚持片刻!” 李君握着箭的手犹豫了一下,眼前,虎妞也倒下了!突然,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抬头对着那抹红,随着一声断人心肠的嘶吼,手中用力狠狠一拽,箭矢落地,鲜血喷涌而出,连眼角和嘴角也有鲜红流出,胖丫吓得嚎啕大哭! 李君将最后一丝力气用尽,闭眼那一刻,见到那抹红带着人马冲下了山坡…… ……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失而复得(二更) 攻下安城的周恒温得了暗卫的禀报,连城都没进,命副将领一部分兵入城,自己则带一部分兵奔向城外十里亭。 周恒温是眼睁睁看着李君拔箭的,那一刻周恒温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他想飞到李君身边,将她抱进怀里,奈何两个人之间还有那么长的距离! 周恒温是摔下马的,他感觉浑身的力气像是都被抽走了,当他能看清李君躺在胖丫怀中的那张小脸时,便下意识的下马,根本没有踩着马镫,直接摔了下来,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快速爬到李君身边,哆嗦着去摸李君的手腕,那一刻,感觉到跳动的那一刻,周恒温忍不住泪水喷涌而出! 他哆哆嗦嗦的从自己战袍上撕扯下来几条布条,一边命人赶紧进城找大夫,找马车,一边用布条将李君肩头的伤绑了起来,还不忘吩咐胖丫去查看其他人是否都还活着,若是有伤,便如这般先绑上止血。 周恒温小心的从胖丫怀中将李君抱了过来,他没办法骑马带着李君回城医治,他怕李君经受不住,他抱着李君口中喃喃自语 “你答应过我,会等我来救!我来了,你却没等!” “没关系,只要你现在能坚持住,我就不生你的气!” “咱俩还没回靠山屯呢,你不是一直纳闷为何我能一个人进山谷吗?其实我也能认路,第一次去过之后我就知道怎么走了,但我不能说,说了你会不高兴,说了,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说了,我还怎么看你得意的小样子……” 大雨突然停了,突然的让人不适应,天渐渐黑了下来,没了雨帘却多了一层薄雾般的灰暗! 周恒温带来的兵并不多,只有两千多人,可方琼带了一万骑兵,吴军早就没了战斗力,打都不打,从方琼领兵冲下来那一刻,便举手投降了。 若是放在平时,周恒温会很高兴,又多了一万多兵士!可今日……当亲卫过来问周恒温如何处置时,周恒温呆呆的说出四个字“一个不留!” 于是,大雨形成的水洼慢慢的变成了深红色,求饶声,嘶喊声不绝于耳,可周恒温看不见,也听不见! …… 方琼此刻满心的欢喜!一切都如她所愿!李君死了,她也在周恒温看到时挺身而出了!这种情况下,周恒温不娶她还能娶谁! 然而,等她将自己的人马交给周恒温的副将,自己去找周恒温邀功时,却发现李君居然还没死透,周恒温抱着李君呐呐自语,好不凄楚! 方琼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炸了,她就站在周恒温眼前,可周恒温却看不见,他只知道抱着李君悄悄的说着什么,那么亲昵,那么失魂,那么宠溺! 一直以来,方琼的心底都有一个执着的念头,周恒温对李君只是利用!对她才是真情!而眼前这一幕,让她的心碎的稀里哗啦!她甚至几次冲动的想在李君心窝处再刺一剑,可她没敢,为什么不敢?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能劝自己,等李君死透了,她再慢慢找周恒温算账,如果周恒温表现的好,她便可以原谅他…… …… 五日之后,李君睁开了眼! 胡大夫坐在身旁,看见李君睁眼,竟捂着脸痛哭不已,口中还不停的埋怨 “姑娘啊,不带这样的啊,你没事就往阎罗殿门口转悠,我受不了啊!” 刚刚睁眼的李君先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然后不知道这是哪,对胡大夫的哭诉根本没听清楚,等李君找回神识,才艰难的侧头看向胡大夫,她此刻脑中想起了那残忍的一幕,一个个在她眼前倒下的人…… 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淌,却又不敢问,李君缓缓闭上眼睛,为什么要醒过来?! 胡大夫抹着眼泪还在不停的埋怨 “……你自己身子啥情况自己不知道吗?你若是有胖丫,虎妞那样的身板,我能多活十年!” “你可知道你已经昏迷了五日!五日啊!道士已经能瘸着腿满院子跑了!虎妞更是两日便又生龙活虎了,就是柳翠也吊着胳膊能跟裘成业打情骂俏了!李奇……” 他们都还活着,活着!李君闭着眼却抑制不住喷涌的泪水! “唉,你醒了,我得赶紧告诉世子去,你这个样子,他半条命也搭进去了,若不是我来的及时,你们俩说不准能手拉着手黄泉路上溜达!” 李君猛地睁开双眼,她求助的看向已经起身的胡大夫,虚弱的问道 “他,他怎么了?” 胡大夫扭头看了看李君,长长叹了一口气道 “你们俩啊!谁再说世子利用你,我就去跟他拼命!世子的命系在你身上,你好了,他也就好了,放心吧!” …… 众人知道李君醒了,争先恐后的跑来看李君,众人大难不死,据说是胖丫立的功,伤的最重的是芸娘和慧娘,如今虽还躺在床上,却比李君早了两日醒过来。 李君看着眼前的这些人,犹如在做梦,只知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她心满意足的流着眼泪,不论道士怎么逗,虎妞如何哄,李君的眼泪都止不住,像是要把这一世的眼泪都流干净似的,众人最终还是沉默了,柳翠最先落泪,便开始一个传一个,等到周恒温被人搀扶的进来,看到的就是一屋子,不论男女都在哭,没有任何言语,只默默的流泪,所有人都是因为失而复得流泪,不是喜也并非忧,若不是怕到极点,痛到极点,又怎会如此情不自禁! 李君看到了面色惨白的周恒温,心中不由的一阵心疼,众人知趣的默默离开,周恒温坐到李君床边,屋内只剩二人,他们相互凝望着,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像是分开了许久后的重逢,又像是马上要分开,想要将对方的样子深深刻在心中! 最终还是李君先开口了,她轻轻地说“对不起!” 周恒温握住李君的手也轻轻地说“只要你能醒过来,我就不生气!” 这是一句周恒温守着昏迷的李君时,说过上万次的话! 李君看着周恒温黝黑的双眸,无比认真的说“若是有一日,你遇上极心痛的事,不要考虑我……我不想看你痛苦,我不要你痛苦!” 周恒温牵强的笑着道“怎么办呢?除了你,没有人能让我极心痛!” 李君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她只能不断轻轻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周恒温伸手轻轻擦去李君眼角汹涌而出的泪水,柔声道“不哭!我知道你当时必是痛极了,以为他们都……,只是,下次等一等,等一等!不要这么轻易抛下我!” 周恒温的泪水一滴一滴砸在李君的手背上…… …… 第三百二十二章 各种问题(一更) 李君身体很虚弱,很快便又睡过去了,睡睡醒醒便到了第二日,李君这才注意到,始终没看见周东,她赶忙问守在她身旁的柳翠。 柳翠支吾了半天,羡慕的看了看虎妞和胖丫,这种事李君只会问她,可该怎么答? 李君看着柳翠的表情便知道大概了。 “周恒温是怎么惩罚的周东?” “不止周东,还有周北呢!听说被打的皮开肉绽的!”胖丫毫不保留的都说了。 柳翠深吸一口气,以李君的脾气,怕是又要跟周恒温理论了。 果不其然,李君让她去将周恒温叫来。 “再等等吧,世子,世子守了你三日,颗米未进,不是晕了过去,谁也劝不走他,如今你醒了,他能好好补补觉,有什么事等他醒了再说吧!”柳翠耐心的劝着。 “就是,反正周东已经挨过打了,你现在找世子又不能让他的屁股马上长好!”胖丫也学着柳翠的语气劝着。 李君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道 “把裘成业和陆海叫来。” 这个要求胖丫觉得没问题,柳翠还没来得及拦,胖丫已经跑了出去,柳翠和虎妞对视了一眼,知道反正也是躲不过,好在胡大夫说,姑娘的命大,只要能醒,只需时间调养,再无性命之忧,有些事知道了就知道吧! 没多一会儿,裘成业和陆海一起来了,裘成业吊着胳膊,少了往日的雄姿,陆海伤在腹部,走路甚是笔挺,可面色甚是苍白! 胡大夫说,众人除去外伤,真正倒下的原因是力竭!只有芸娘和慧娘是因为失血过多…… “我想知道咱们的伤亡……卫所那边……还剩多少人?”李君虚弱的问。 裘成业与陆海互相对望了一眼,二人知道这事瞒不住,裘成业低声道 “我们二人这边伤者多,亡者少,卫所那边……还剩一千二百多人!” 李君缓缓闭上眼睛,脑中出现那抹红!李君来到这个世上,从未想过亲手杀了谁,方琼!李君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她要亲手杀了她! “明日是头七了吧?”李君缓缓的问。 几人相互看了看,一起点了点头。 “明日我要出城祭奠!” 裘成业一惊,刚要反驳,便被柳翠拦住了。 “好,我们去找人安排!”柳翠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裘成业他们出了门。 到了院中,柳翠才低声道 “姑娘想干啥就让她干啥吧,若是不能去,自有胡大夫与世子相劝,唉,经历了这次,我算是想明白了,姑娘说的对,谁也不知道明日发生什么,今日想做什么便作吧。” 陆海皱着眉问 “姑娘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悦儿婚前,那时谁都知道过两年再让王鹏和悦儿成亲最稳妥,可姑娘却坚持,姑娘当时就说过谁也不知道明日会如何,不要留遗憾!” 陆海点点头道 “姑娘心中装着的永远不是自己!” 裘成业道 “咱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尽量满足她的愿望!” 虎妞皱了皱眉道 “我怎么听着像是,像是姑娘要,要不久于人世了呢?” 胖丫不乐意的道 “你咋说话呢?不能这么说!他们的意思是让姑娘想吃啥吃啥,想做啥做啥,省的……” 胖丫说不下去了。 从李君出山那日起,便注定前路多舛!只不过众人之前都没当回事,经历了几次死里逃生,大家也就明白,李君选择了周恒温便是选择了与危险相伴,谁知道李君是先看到明日的太阳还是明日的意外? 中午周恒温过来探望李君,气色比昨日强了不少。 “上午处理些事情,没腾出时间过来看你,今日感觉如何?”周恒温坐在床边上,关切的问。 “我就是底子不如他们,不然应该已经能下地了。” “你,明日想要出城?” “嗯!是我召集他们赶来,我没想到他们都是新兵,毫无作战经验,来时还生龙活虎,如今……是我害了他们,至少我要祭奠一下!” “你的心中为何能装下这么多的人?他们入伍为兵便应知道要么立功奖赏,要么马革裹尸,若想保命,平时操练更应刻苦勤奋!为何裘成业的兵和陆海的兵能活下来?” “你说的对,但是毕竟是我将他们带了过来,有出息的孩子是孩子,没出息的孩子也是孩子!咱们不能因为他们弱就觉得理应如此,反倒是你或许应该好好想想,招兵之后该如何迅速提高他们的战斗力,而不是只充个人数!再有,新兵老兵如何搭配?一个卫所里全是新兵……形同虚设!” 周恒温沉默了片刻道 “胡大夫说你虽已无性命之忧,但身体还相当虚弱……明日我同你一起出城祭奠!如何行事你要听我的,不可太过悲伤,不可太过劳累!” “好!我都听你的,现在说说周东和周北!他们错在哪?不该告诉我吗?若你是周北,可还有别的办法?” 周恒温冷着脸道 “周北当时因为天气的原因无法向我传递消息,他派来的人也根本进不了军营,情急之下他也未曾给来人任何信物,如何取信与我?这些他应该知道!他本应自己直接到安城找我,而不是给周东送信,想调用周东的暗卫!先不说时间上是否来得及,只说惊动了你便是天大的罪过!我能留着他二人的性命已是开恩!” 李君没有说话,周恒温接着说道 “吴军虽说人多,但是早已疲惫不堪,你可知那时他们已断粮两日,靠野菜捕猎维持,我虽只有五千兵马,但却是以逸待劳,未必便是死局!同样是拼命,你觉得我能否接受让你去拼命?!” 李君轻叹了一口气道 “反正你打也打了,他们罪也受了,我也没事了,这事也没必要非要争出个对错,要我说他们告诉我是对的,若是非要在你我之间选一个人去拼命,我愿意是那个拼命的,不愿意是那个看着你拼命的!若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中箭倒地……” 李君说不下去了,她根本没办法想,那种痛要比身上的伤,痛上万倍! 李君不知道的是,周恒温也曾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她亲手拔下活下去的希望!那种蚀骨的痛,他怎会不知! 二人都沉默了片刻,周恒温才柔声道 “咱们以后都小心些,遇事思量周全些,哪种痛咱都不受!” 李君认真的点了点头才问道 “她……你打算如何处置?” 第三百二十三章 城外祭奠(二更) 周恒温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瞬间便变了脸色,方琼前后两次差点要了李君的命,周恒温怎能不恨!可眼下安城的守军一共才不到五千人,方琼带来的人却有一万!周恒温不敢冒险,而且接下来周恒温要着手收拾吴地了,他希望方儒能消停些! 这是大局!不得已,周恒温将方琼安排在安城的一座宅院里,他与李君则住在府衙的后院,方琼不干,寻死觅活只想住进府衙,那几日周恒温根本无暇理会她,一心只守着李君,其实也算方琼命大,若是在那时让周恒温见到她,保不齐便被一剑穿心了! 周恒温没有隐瞒,将如何安置方琼和自己的打算说了。 “既然方儒如此宠爱他这个女儿,任由她如此胡作非为,那我便先留着她,也是对方儒最好的威胁!等我腾出手了来,必要他们父女尝尝百般滋味!” 李君自然能体谅周恒温的苦衷,她想了想道 “她不是想住进府衙吗?明日祭奠完就让她住进来吧,留着她的命也不能白留,没事让我出出气也是好的!” 周恒温笑了,他知道李君有这个本事让方琼度日如年! “明日祭奠完,我调的兵差不多也到安城了,之后我就要回趟宣城,眼下梁地两侧城池差不多都被我拿在手中了,中间那些城池有蜀军相助,也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就先这么放着,省的父王拖着病体登基,正好吴地给我送来一个这么好的理由,不用用可惜了!” “你要过河打吴地?哪来的水军?” “你不是说过要出其不意吗?我是没水军,我又不跟他在白河开战,蜀军有船,我只需找对时间,借船过河,攻下一两座城池,后面的就好办了!” “你不怕梁地趁你带兵离开时反守为攻?” “梁王至今不知蜀王已归顺与我,我又将梁地合围,只差收网,梁王如何挣扎都没用!你不用操心这些,我只是不放心你能否安心养伤!你如今的身体不宜长途跋涉,先安心留在安城,等你好些了,我再派兵送你回燕地。” 李君笑着应承,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没事就来一次死里逃生,搞得她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大病大伤之后的康复过程,她觉得今日就已经比昨日强了许多。 到了下午,世子与未来的世子妃明日要一起祭奠阵亡将士这件事在安城便传开了,安城守军将士都很感动,别管祭奠的是谁,世子与世子妃何等尊贵,尤其是世子妃重伤在身,还能惦记着阵亡的将士,这样的主子谁不愿意跟!再加上世子妃出手阔绰,所有阵亡的将士除了燕地发放的抚恤银两外,世子妃还自己掏银子,每家五十两!伤兵每人二十两! 安城的百姓听说之后,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大家早就听说晋王世子攻下城池后,不仅不会大肆杀戮,而且还会分粮分地,如今受了实惠的安城百姓,哪里还会对晋王世子统管安城有什么微词,只是刚刚被人家攻下来就表现的很是热情拥护,是不是不太好? 等到了转天,天空阴沉着,府衙大门一片缟素,不少百姓抱着看热闹的态度立于街边,却被晋王世子一行人的肃穆感染! 只见世子一身月色长衫骑在马上,旁边是一驾马车,听说世子妃伤重还不能起身,仍旧坚持去祭奠阵亡的将士,马车后面跟着一行人,各个带伤表情悲戚,额头上系着白布,他们身后是二百步甲兵,一样表情肃穆,额头上也系着白布。 整支队伍除了马蹄声和整齐的脚步声,没有别的声响,百姓看得心中也跟着悲戚起来,不由自主的跟在队伍后面。 到了城门处,守在城门的兵士和城墙上的兵士全都肃穆的站立着,额头上同样系着白布条。 队伍经过城门时,不知城墙上哪位兵士高喊了一声 “兄弟们一路走好!来世还是一条好汉!” 紧跟着便有更多的声音整齐的喊道 “兄弟们一路走好!” 李君躺在车内,虽知道这些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心内仍旧忍不住发酸! 阵亡的将士尸骨被埋在当时的战场旁,裘成业他们不是没想过带他们回家,但是天气太热根本行不通,只好就地掩埋立碑。 因为李君的伤势,马车走的很慢,好在天一直阴着,没有落雨。 等整个队伍到了坟前,天空开始飘洒着毛毛细雨,李君被胖丫抱下马车,虎妞撑伞站于身侧。 李君看着眼前成片的坟茔,心内五味杂陈,她让胖丫将她放下,周恒温走到身旁搀扶着她,说是搀扶,实际上是周恒温和胖丫合力将她夹在中间,即便如此,李君能坚持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柳翠赶紧将一碗酒斟满递给李君,又斟了一碗递给周恒温,李君勉力举起碗,虚弱的说了一声“敬诸位英雄!” 周恒温高举酒碗高声道 “敬诸位英雄!” 身后的步甲兵齐刷刷跪地,高喊“敬诸位英雄!” 李君和周恒温同时将酒碗倾斜,烈酒伴着细雨撒进泥土,李君口中喃喃自语 “你们的家人我会照顾好,你们放心!等天下太平了,我想办法接你们回家!” 李君身后跪着单彪,他也受了伤,今日带着几个轻伤的部下也来了,单彪之前跟着周恒毅,上过战场,也与文官打过交道,没少见识什么叫表面文章,原本他以为今日不过是世子爷借机收买人心,等他真的见到虚弱的李君,听见李君口中低声的自语,那是只有身边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单彪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此时再看向那些坟茔竟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口中大喊 “兄弟们,有世子爷和世子妃的惦念,你们这辈子值了!好好投胎去,来世再做好汉!” 几个同袍的战友跪在一处低头烧着纸钱,听见单彪的话,呜呜痛哭! 李君心中一酸,眼泪也掉了下来,若不是她,这几千人应该还活着,她不管这一世的人如何看待生命,让她无视这几千人的性命,她做不到,只能尽自己所能,让那个叫做良心的东西好过一些。 …… 第三百二十四章 想得真美(一更) 祭奠队伍的后面,跟着出城的百姓中间有一位姑娘,她一路紧紧跟随,只为了见见李君是真的活着,还是在演戏!她亲眼见到那一箭射中李君,也亲眼见到李君拔出箭矢,鲜血四溅,怎么可能还活着?! 当她见到李君举着酒碗被周恒温拥在怀中时,只差一点点,她就疯了!她真的想冲上前去亲手掐死李君,她不该活着!她应该已经死了! 方琼瞪着眼睛看着李君,距离太远,只能看到李君相当虚弱,只站了片刻便被抱回车内,方琼的内心重新燃起了希望!虚弱成这样,或许坚持不了几天了,今日又在落雨,说不定……方琼的眼中精光一闪! 同样关注这次祭奠的还有被方琼遗忘在城外的一万兵士。 这一万兵士是方儒精挑细选出来的,可说是方儒手下的精兵良将!领兵者是方儒的副将张铎。 张铎这次护送方琼来救周恒温,一路上本就一肚子疑问,他纳闷方儒父女俩是怎么知道晋王世子有难的呢? 可这位大小姐一路狂奔,根本没给他机会问。 等到了安城外,张铎的疑虑更深了,方琼让他们找个隐蔽的地方安营扎寨,像是知道几时才会开战。 张铎忍不住问了方琼,方琼理都没理,只说做好自己该做的!张铎好不郁闷! 直到那日大雨倾盆,方琼突然对他说准备迎战,张铎以为可以大战一场,哪知竟是站在山坡上看了一场血战! 他记得那日方琼兴奋的直喊‘天助我也!’,却不理解天助了她什么!等见到一个女子的勇猛与决绝,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方琼仰慕晋王世子的事,在军营中不是秘密,众人甚至把周恒温的不娶当做是一种侮辱,可那日,看着坡下面的血战,看着方琼在见到晋王世子飞驰而来,才冲下战场,张铎的内心有了不一样的想法,想要争便正大光明去抢,去夺!如此行径,与那小人何异?! 接下来,方琼被接进城中,对驻扎在城外的兵士不理不睬,城外一万人快要断粮了,张铎便进城找方琼,哪知方琼竟觉得张铎无用的很,这么简单的事还要去烦她!她救了周恒温,别说是粮食,要什么周恒温不都得痛快的给! 张铎灰头土脸的出了宅子去找周恒温的副将,二人之前在战场上合作过,多少算有些交情,副将也没瞒着张铎,直截了当的说当日那场仗到底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世子妃差点没了命,这种情况下还想让世子管城外兵士的吃住?面皮是否也太厚了些? 张铎自知理亏,又转头去找方琼,想与方琼讲明白,不是她想的那般,别人都是傻子,瞎子!趁早打道回府是正经,方琼竟是觉得张铎在狡辩,定是张铎与人协商时,用词不当,态度不当,引得人家不喜才不管他们,方琼还十分严厉的对张铎说 “虽说咱们救了世子,却不能凭此便不知天高地厚!若是让我知道,谁惹了世子不高兴,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你自己做下的错事,自己解决!也算是给你个教训!” 张铎气得面色铁青,他可不是那些文官,懂得忍辱负重,为了仕途经得起刁难奚落,一员武将必备的暴脾气张铎是有的,他当时毫不留情的反击道 “大小姐怕是把别人都当了傻子!以为别人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机,殊不知当时在场的人除了你还自以为救了谁,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将士因谁而死!连那两万吴军兵士也是死在你的手里!你便在这里接着以救命恩人自居吧!” 说罢,张铎气哼哼的走了,再也没去找过方琼! 张铎不是没想过带兵回去,可这位大小姐不是别人,没办法跟方儒论个谁对谁错,真把大小姐扔在这里,他回去了……他还回去干什么? 而今日,张铎远远的看着那位虚弱的姑娘勉力支撑的样子,不由自主的与自家大小姐做了个比较,若是他的兵士有了伤亡,大小姐可会有半分心痛或者自责?可会也如今日这般,哪怕是做做样子的告慰一下亡灵? 不会!张铎竟生出了一丝羡慕,羡慕那些在周恒温手下的兵士,除了吃饱穿暖有银子拿,死后还有如此殊荣!就像他刚才听到的那句话“这辈子值了!” …… 李君疲惫的会到府衙,喝了胡大夫的药便睡下了。 她不知道的是,刚刚还细雨绵绵的天,晴了! 百姓间很快便传开了,说这位世子妃是位活菩萨,不仅让那些阵亡的将士们瞑目了,还感动了上天! 方琼回到宅子里,累的不行,气得更不行!她是一路听着百姓们的赞颂声回来的,那些话语犹如一把把小刀,扎得她疼痛不已,怒火焚胸! 宅子里除了跟着她一起到安城的两名丫鬟,便是安排在宅子里做饭的粗使婆子,连护院都没有一个,她自己带来一万兵士,调派几十人过来再正常不过,可她满腹心思都在怎么住进府衙,都在时刻盼着听到李君的噩耗上,别的事根本想不起来! 可周恒温也没有安排,方琼但凡有一点理智,也能想明白,这并非是对待救命恩人会有的行径! 方琼气得砸了一些东西,又确实累的不行,刚要躺下歇息一下,府衙那边来人说,让她搬过去。 方琼顿时忘了所有疲累,赶紧收拾收拾跟着来人进了府衙,生怕周恒温反悔,她甚至在路上分析,是不是李君今日出城后就不行了,周恒温这才想到将她接进府衙…… 方琼被安排在一处蹩脚的后罩房内,她没计较,赶紧命丫鬟为她梳妆打扮,有些东西是她来之前刻意提前准备好的,按照她的预计,她救了周恒温之后,一定会有一场与周恒温的单独会面,一个感激,一个羞涩,最终二人互诉衷肠…… 方琼为何会有计划?为何会提前可以准备好一些东西? 因为这出戏本就是方儒一手操办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 事情原委(二更) 方儒在战乱开始之初便开始往各个势力之中安插自己的人,目的是为将来找靠山!周恒温身边有,梁地有,吴地也有,别的事或许这些人帮不上什么忙,但为各地的王出谋划策,敲敲边鼓还是用得到的。 方琼在李君离开信阳后不久便也回了峂峪关,没带回来任何结果,只知每日哭天抹泪,这种情况下方儒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到万不得已,方儒是不想起兵的,不然他也不会早早布下棋子,想选一个牢靠的靠山,几年下来他发现好的靠山就是周恒毅兄弟俩,自己万般宠爱的女儿又心系周恒温,本来是极完美的一件事,奈何软硬兼施,周恒温依旧不同意娶方琼! 方儒眼下无论是为了女儿还是为了自己,他都需要及时站队了,天下四分五裂的时间够长了,他安插在各个地方的暗线回馈给他的消息,各位王都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每个王都觉得自己有机会坐上京城那个宝座,那就预示着将要大乱,大战!这时候不站队,难不成等人家坐稳当了再投靠? 放眼天下,方儒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周恒温,不声不响的世子到手了!还是晋王追着屁股后面送的! 可如何让周恒温妥协呢? 这一次方儒没有和幕僚们商讨,而是自己想出了一个主意,若是自己的女儿于危难之中救了周恒温的性命,在天下人的关注下,周恒温不娶也得娶! 方儒没有与幕僚商讨倒不是不信任,而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安插在各地的暗线,这些暗线现在是用处,将来便是罪处,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于是,方儒开始暗中安排。 要说远见,裘月生远不及方儒,裘月生只知一味守城护城,方儒却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以方便自己做出最后的决定。 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些暗线竟是用在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情上! 梁王需要援军,吴王正好膨胀,撮合这二人合作最是简单不过,可如何能制造出一个陷周恒温于危难的局,就不得不好好谋划了。 吴军过河后的行军路线是方儒精心策划后交给梁地和吴地的暗线的,他们没费吹灰之力就说服了梁王和吴王,背后给周恒温的小分队一些突然袭击,正是他们都愿意看到的结果。 只要这两万人能顺利的到周恒温的身后蹦跶,就算是没机会,方儒也能创造出机会陷周恒温于危难! 至于周恒温这边,上次刺杀李君事败之后,周恒温很是认真清理了身边的人,就算方儒还有人在周恒温的军营里,却都是近不得身,参与不了大事的商议。 但方儒能弄到周恒温最近一段时间安排进攻的路线,周恒温都拿下了哪里,时间先后……这事儿他倒是与幕僚仔细研究,用心揣摩,竟真被他们琢磨出周恒温的意图,有了意图,方儒便开始自己琢磨如何利用,助人的办法不好想,可害人的方法,方儒很快便想到了! 只等吴军到了目的地,再把他谋划出来的方法传给梁地,吴地的暗线,方儒相信,他的计策定会被梁王和吴王首肯,因为计策之中周恒温必死无疑! 只是这场死局之中,还留了生门,那便是方琼! 方琼从知道了他爹的计划之后,便按捺不住了,恨不得立即带兵出发,方儒好说歹说,才将方琼留到他收到消息,周恒温极有可能亲自带兵攻打安城! 临行前,方儒一再嘱咐方琼,没到紧要关头万不可让周恒温发现她的踪迹,找好隐蔽之地,安心等他这边斥候的消息。 方琼兴高采烈的出发了,她不知道的是,为了这次行动,他爹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暗线,派出去的都是精兵强将及经验非常丰富的斥候,只求这一次必胜!对方儒来讲,已无退路,只求老天保佑! 老天像是真的听到了,不仅用大雨挡住了给周恒温报信的人,还把李君给召来了!方儒的计策还没有被送出去,老天爷便安排了这出不期而遇,比他的计策不知强了多少,但结果…… …… 方琼细心的打扮了一番,等着周恒温来找她,可等到天都黑透了,也没见人来,便让丫鬟去问,丫鬟问完回来说 “听那些下人说,世子下午就回宣城了!” 方琼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周恒温不在,她住在府衙做什么?是谁让她来的府衙? 想到这,方琼心里有了一丝怕,她想起那日张铎的话“……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将士因谁而死!连那两万吴军兵士也是死在你的手里!” 方琼当时可不是这么想的,她觉得这些人的死都是因为李君,若是没有李君,她早就冲下山坡了!可今日她突然想起这句话,竟心慌的厉害,那日看见她站在山坡的人活下来的不少,他们会不会跟周恒温说了什么?周恒温会不会信了?尤其是李君!李君没死,李君活过来了,她今日能与周恒温并肩祭奠阵亡将士,肯定已经能言语了! 方琼又急又恨!只怪自己没提前想到,她赶紧命丫鬟重新收拾一下,先出去再说! 可惜,这里不是方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方琼被胖丫扔回屋里的那一刻,终于知道怕了!她忍痛趴在地上,怒视着胖丫问道 “你如此行径,就不怕世子回来活活打死你!” 胖丫很认真的问 “为什么打死我?” “你,你敢如此对我!” “可世子说了,留着你的命暂时有用,其他的随我们呀。” 方琼听罢何止是透心凉!她甚至忘了怎么呼吸,只听她嘶吼道 “你胡说!定是李君让你这般说的,你……” “姑娘现在可没工夫搭理你,先饿你两天,你那一身的毛病,照我看就是吃饱了撑的!那么多条人命,慢慢找你算!” 胖丫觉得自己说的真的是太好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全都要按照别人教的说,她为自己的进步赶到高兴,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 可胖丫的笑在方琼的眼里可就变了味道,更像是发现猎物的猛兽,难掩喜悦之情! 方琼这时候终于想起了城外的张铎和一万兵士,她要让他们来救她出去!她要让他们杀进府衙,杀了李君! 可眼下,她需要先从地上站起来…… …… 第三百二十六章 受之有愧(一更) 张铎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对面站着的周东道 “连日阴雨天,可能有些贪凉了。” 周东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只见他微微一笑道 “姑娘今日看到你们了,想着你们怕是带的粮食不够,姑娘说,别管她与你家小姐之间有什么恩怨,不该让你们这么多人跟着受罪!” 张铎羞愧不已,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再的请周东和陆海上座。 周东和陆海心中那叫一个急,他们要是能坐,还用别人劝?从走路的姿势就能判断出二人身上有伤,而且一眼便可看出周东伤的部位好不好! 李君也是无人可用,才从床上将周东拎了起来,今日祭奠完离开的时候,李君看到了不远处的营帐,便找人问了问这几日的情况,得知方琼对城外的人不管不顾时,便知道这又是一个机会! 可身边这些人轮家伙就上个个能行,真说策反这种需要嘴皮子,看脸色,动心眼的高智商行为,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没有能胜任的,老和尚可以,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李君只能矮子里面拔将军,一面派周东和陆海出面,在张铎面前刷刷存在感,一边命人八百里加急,将老和尚请来。 周东和陆海来之前也曾认真的商讨过,见了张铎之后要如何表现,指望着几句话就将人拉过来有些痴人说梦,但是埋下一些种子,为后面做好铺垫还是有必要的。 眼见张铎也是个粗人,毫不留意细节,陆海干脆实话实说道 “张将军不用劝,我们二人身上都有伤,坐是坐不下的,站着说话一样。” 张铎这才明白为何二人走路的姿势异常笔挺且步子很小,顿时满脸尴尬。 若不是他的主子一意孤行,心怀伎俩,他们或许也受不了伤。 陆海见张铎面露尴尬之色,呵呵干笑了两声道 “按理说,你们是我们的仇人,可姑娘说,你们当时未必不想冲下来救我们,只是……” 张铎更加尴尬了。 周东紧跟着无限惋惜的道 “你们也是不得已,唉,只是可惜了那么多条性命!姑娘说,几千条性命便是几千个家,哪个儿郎不是爹娘的心头肉?唉,不知多少老人要哭瞎了双眼,不知多少孩童没了爹……” 张铎手握成拳狠狠砸在书案上,吼道 “这是老子这辈子做的最窝囊的一件事!” 周东和陆海相互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暗道“有门儿!” 李君给二人的这个差事,多少有点难为二人了,先不说因为这一万人,两人都受了伤,便是眼见李君中箭倒地那一刻,众人谁心里没留下永远抹不掉的阴影!更何况那几千条人命! 如今要他俩和颜悦色的跟曾经见死不救的人谈天说地,怎会没有想法! 只是李君说的也对,兵士只听命令,做不得主!方琼一意孤行未必得人心,如今看了张铎的反应,二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位张将军还算有些良知。 “张将军莫恼!”陆海劝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唉,别管因为谁,总不能再因为她,让你手下的兵士再丢了性命,这要是饿死了,委实难听!” “对,如今安城内的粮食也不充裕,姑娘已经命人从燕地往这边调运,咱们一起紧一紧,总能熬过去!今日我们带来的粮食,怕是不够你们吃两日的,姑娘还在想办法,在燕地的粮食运到之前,总不会短了你们的就是!” 张铎早就感动的一塌糊涂,咬牙挤出四个字 “受之有愧!” …… 李君睡醒时,正好月上中天,柳翠伺候着她喝了粥,又喝了药,李君假装闭眼接着睡,柳翠这才靠在一旁沉沉睡去。 李君睡不着了,肩上的伤开始发痒,她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下便想到方琼身上! 若是方琼不进府衙,方儒安排的人随时可以与方琼互通消息,如今方琼自投罗网,按照以往李君的习惯,来探听消息的就别走了! 这样下去,过个十天半个个月,方儒收不到女儿的消息,定会急着找周恒温要人,以周恒温的脾气,必定要问问方儒,你的女儿为何会在安城? 这是周恒温和李君都纳闷的问题!虽说无巧不成书,可这也太巧了吧!方琼带着一万骑兵是出门遛弯时不小心撞见了周恒温在攻城? 当然,李君相信方儒必定会有一番说辞,只是这样的你来我往,总是要花费时间的,只要能拖到周恒温腾出手来,方儒想不打都不行!反正李君是没打算放了方琼,那一抹红怕是这辈子都会深深刻在李君的脑子里! 转日,李君也知道了张铎的态度,只等老和尚到了之后再去劝说几回,或许这一万骑兵就到手了,最不济与方儒开战时,他们或许也会多些思量。 李君尽量压制着自己对方琼的恨意,对于一个连床都下不了的人来说,胸中充满怒火,不宜康复! 只是,每日胖丫都会去探望方琼,然后当着她的面用早饭,午饭和晚饭,时不时的还有一顿下午茶,方琼从一开始的愤怒癫狂怒骂,到后来没力气的哀求给口吃的,不过两日时间! 胖丫说得对,有些毛病就是吃饱了撑的!饿两顿就能明白些道理! 方琼如今悔的肠子都青了,她不该进府衙!她应该打听清楚,若是早能知道周恒温不在,她肯定不会搬进来,若是周恒温在,李君定不敢把她如何! 即便到了这一刻,方琼还在抱着希望,她希望周恒温快点回来,回来救她! 经过两日的清理肠胃,又经过三日菜粥的去油脂,方琼看着确实清瘦了一些,只是依旧没有力气骂人,一天只一顿稀菜粥,能有力气才怪! 李君已经能下地溜达了,胡大夫说她恢复的不错,再好好养上十年八年,又可以去阎罗殿门口溜达了。 李君明白胡大夫的意思,近期再有什么意外,她就真的驾鹤西去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有失有得(二更) 自打周恒温走了之后,安城又调来一万守城的兵士,和治理安城的临时知府。领兵的将领和临时的知府都曾要拜会李君,都被李君婉言拒绝了,只说‘你们做你们的,只当我不存在。’ 她也想尽快恢复如初,不想再过多操心那些政务,周恒温派来的人,自是不会错的,她如今只想着赶紧回到燕地,秋收眼看就要开始了,这回怕是又赶不上了,可总要参与到粮食的分配当中去,她怕张庶一个人忙不过来! 这一日,李君正在屋里慢慢溜达,只听院子里道士声如洪钟的嚷嚷道 “老和尚你还有脸来!差一点就见不到我们了,你……” 老和尚已经闪身入内,一脸关切的上下打量着李君。 “她担心的很!听说又是命悬一线?” 李君尴尬的笑了笑道 “这不是活过来了嘛,没事了!” 道士这时也进了屋,众人陆陆续续的都来了。 “没事了?哼!”老和尚端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嘴就是几大口,这才道“那也要看人家方儒方将军放不放手!” 道士听出话中端倪,忙道 “老和尚说话别卖关子,痛快一点!” “你们这次遇险,准确说是世子这次差一点让方儒算计了!” 老和尚很是严肃认真的将事情前后左右讲了个明白,道士不解的问道 “这是你分析出来的?” 老和尚轻咳了一声道 “是安插在方儒身边的人递回来的消息!” 道士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道 “我说嘛!不是,你那边有人为啥不早点传递消息?非得看我们死里逃生?” “方儒事前谁都没说,只是他身边的暗卫,亲兵帮着联络,如今事败,他才找幕僚商讨应对之策,我这才收到消息!” “哦,原来你的人是……” 眼见道士依旧抓着无关紧要的事不放,李君忙打断他道 “方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方琼救下周恒温?” “自然!他认为只要有了救命之人,他再想办法造些谣言,推波助澜,到时世子不应也得应!” “他想的倒是挺美!” 老和尚点点头道 “如今救人算不上,还连带着害你差点丢了性命,闺女又在人家手中,你说方儒接下来会如何做?” 李君想都没想回答道 “自是没皮没脸的找周恒温谈条件,想用峂峪关做威胁,老生常谈罢了!” “这次他倒是没威胁,只是想先将闺女弄回去,自然会装装可怜,再找找大王子的面子。” 李君沉默了,这个方儒真是有脑子,他知道什么能拿捏住周恒温,若说这世上能让周恒温为难自己也会去做的事,除了跟李君有关系,便是跟周恒毅有关系。 “女娃儿不用担心,世子不会糊涂到在这种事情上让步,不然他有一便会有二!” 李君苦笑,她是知道周恒毅在周恒温心中的分量的,李君不想给周恒温出一道‘我和你哥掉水里,你先救谁?’的幼稚问题,无论周恒温怎么做,她都接受,只是,方琼在她手中一天,她便不能让她好过! …… 老和尚这次来的目的是想办法说服张铎‘弃暗投明’,李君与他自然要密谋一番,这次道士还算懂事,被轰出去的时候,没有大喊大叫。 等众人都出去了,老和尚才低声道 “礼部尚书找到了!” 李君惊喜不已,赶忙问如何找到的? “之前世子先是知道了李诚儒被关在道观旁的铺子里,便命人紧盯,那李诚儒也是个聪明的,他那日与诚素见过之后,像是就明白咱们的用意了,不知他找了一个什么借口,总之有了给他父亲去信的机会,世子便死死盯着这封信,一路跟到京城的一处宅子!” 李君长出一口气道 “阿弥陀佛!姑母定然高兴坏了!” “是!她很高兴!世子的意思,现在两边都还不能动,动了哪边都是大问题!” 李君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过,世子也安排北爷接手这件事……我是担心,真说把人都救出来了,那畜生会如何对待她?” 李君极是认同的又点了点头,这才安慰道 “你放心,周北就在这,咱们跟他仔细商量好,我觉得既然救了,索性就把姑母一起救出来……” “她不会答应!”老和尚苦笑,接着说道“我收到消息就想这么做,跟她说了,她说她在信阳,对你们有利!” “你就是太顺着她,叫我说,直接带出来就是了,别商量!姑母心中都是别人,什么时候能想到自己?” 老和尚又是苦笑,然后长叹一口气道 “你与她何其相像!” 李君怔住了! …… 谁也不曾想到,老和尚策反之路走得如此顺利,只过去聊了半个时辰,便事成了!用老和尚的话说,张铎什么都明白,他既明白跟着方儒无出头之日,也明白为了手下的兵士着想,该如何抉择,更何况,周恒温还占了大义,正统等等说出来冠冕堂皇的理由,自然很快便有了决断。 李君却知道,这位铁骨铮铮的将军是被方琼伤了!不然,至少需要挣扎一下! 从天而降了一万精兵良将,李君自当该好好谢谢方琼! 后罩房里,方琼正有气无力的趴在床上,想着怎么给周恒温送消息,她居然理智的分析出自己人救不出她,却又极不理智的认为只有周恒温能救她,李君不过是趁着周恒温不在的时候偷偷将她囚禁,一旦得了消息,必定快马加鞭,不分昼夜赶回来救她,等周恒温见到她被李君折磨成这样,必定会心疼万分,每每想到这里,方琼都会幸福的淌眼泪,她想着到时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扑到周恒温的怀了,她倒要看看,到那时李君还有何面目留在周恒温身边! 方琼趴在床上淌着眼泪,李君带人进了屋她都不知道。 李君认真的看着方琼的表情,不由得冷笑连连,这是一幅做梦的表情!只看方琼眼神中放出的光就知道,她找到了希望,而这个希望是什么? 李君很高兴有机会将这个希望的泡沫击碎! 第三百二十八章 准备离开(一更) “来,说说你白日里做的什么美梦?” 李君一边坐到椅子上,一边嘲笑的问。 方琼吓了一跳,她想快速的坐起来,奈何身上没有半分力气,挣扎的坐起来后,才得意的说道 “你别得意的太早,等四哥哥知道你如此对我时,便是你滚回山里的日子!” 李君还是被一声四哥哥喊得火起,她冷哼一声道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进府衙有几日了?你爹怕是早就知道了,怎会不找周恒温要人?周恒温怎会不知你在府衙?就算他不知道,既然你觉得他始终对你关心有加,为何会不知道你在哪里?” “定是你阻拦!不让四哥哥知道我在哪!”方琼用那一点点力气嘶吼着。 “柳翠,掌嘴!只要她喊一句,你就打一下,刚才喊了两声!” 柳翠还是机灵的,她知道姑娘不想听什么,她上前啪啪就是左右开弓,方琼没有半点还手的力气,只知委屈的掉眼泪,然后有气无力的嘴硬 “等四哥哥知道了……” 啪!又是一下。 方琼这才知道李君不是说着玩的,这里的人没人会陪着她玩!更不会有人让着她! 李君慢悠悠的道 “不论我在哪,我干了些什么,哪怕是我不愿意让周恒温知道的,他都会知道,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或者什么人能拦住他想知道的!你明白吗?” 方琼捂着脸,惊恐着看着李君,不想李君再说下去,她怕,怕得很! “周恒温心中但凡对你有一点点情愫,也不会逼着你父女二人想出这等卑鄙的手段!” 李君突然的凌厉,让方琼浑身一颤。 “你喜欢谁,不喜欢谁,这种事别人管不了,但是,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便害得那么多人丢了性命,心内不但没有任何悔过与内疚,竟还在这里做着白日梦!看样子你爹真的是把你教坏了,留着你也是祸害人……” “都是你!若不是因为你,他们怎会丢了性命!” “知道为何周恒温看不上你吗?” 方琼怔住了。 “那些兵士,都是爹娘的孩子,你如今出了事,你可知你爹何等着急?可你还活着,他们呢?死了!因为你想让我死,所以狠心的站在山坡,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条性命转瞬就没了!那时你在想什么?你在想着等我死了,周恒温便是你的了!你根本看不到那些性命,他们也是人!不是人的是你,周恒温怎么会看上连人都不算的你!” 李君站起身,看了看周围又慢悠悠的问道 “知道为什么把你安排在这里吗?” 方琼睁大眼睛瞪着答案。 “因为这里离外面最近,方便那些冤魂晚上来找你,省得他们在府衙里迷路!” 说罢,李君转身出了屋子,身后传来方琼虚弱的喊叫声。 对方琼来说,正常的道理已经听不进去了,想让她迷途知返?哼!李君觉得她没有权利替那些阵亡的将士们原谅她!既然人话听不进去,那便听听鬼话吧!想来也很刺激! …… 周恒温很快知道了张铎的决定,自是高兴不已,来信对李君一通夸奖,顺带着也夸了夸自己眼光好,命好,总之遇见李君一切都好,却只字未提方琼的事! 张铎带兵与周恒温汇合去了,据说兵士们听说从今往后是晋王世子的兵了,高兴的不得了,军营里每日讨论的都是晋军的福利待遇,也有人时不时的提醒,不是所有晋军都有这些待遇,只有世子和世子妃的兵才有! 李君听到这个消息微微一笑,那些大家闺秀的小姐们最是擅长琴棋书画,曾经不少人质疑她会什么?她很想告诉她们,她最擅长画饼!画了很多年的饼!所以才深切的知道,整点实际的比什么都重要!让员工为了公司的发展拼命,在很多老板眼里是员工的使命和责任,那不是员工,那是天使!画饼也仅仅能激起片刻的雄心,慢慢的,便如那婚姻一般,有了缝隙,再有了外力,一切便水到渠成! …… 李君安心的调养着身体,胡大夫的药日日不停,不仅如此,每过五日,胡大夫还会为李君施针一次,李君很配合,不但老实吃药,而且主动拿起弯刀,每日在院中联系,以求增强体质。 等再收到周恒温的信时,周恒温已身在吴地,攻下来三座城池,而李君也准备启程回燕地了。 时间太瘦,指缝太宽,转眼之间夏季便成了过往,秋季粉墨登场! 李君恢复的很好,连胡大夫都不禁夸自己的医术了得,竟是这么快便将李君调理的如正常人一般,道士赶紧拦住胡大夫的自夸,他害怕李君因此更加不在意自己,胡大夫想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又改口说 “你若自己不知道爱惜自己,下次我便不管了!” 这一句话说完,不等李君反驳,便已经遭到道士和胖丫的蹂躏。 李君着急走,小九还在木县等着他们呢!分开近一个月的时间,虽说周恒温后来又派人过去照顾,李君还是不放心,若不是胡大夫一直玩命阻拦,周恒温也命令周东,不得他的令不许擅自离开安城,李君早就动身了。 既然要离开,肯定要带着方琼,方琼如今瘦成了皮包骨,李君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善人,对方琼更无半分怜悯,若不是担心腹背受敌,祭奠那日便应杀了方琼!所以她坚持在精神上和身体上折磨着方琼,一点没有手软!只不过没有亲手去做罢了,对待这种人,她喜欢小刀子割肉,慢慢来! 而方琼在经历了这些日夜的折磨后,终于敢直面周恒温对她的感情,那真是一点都没有啊!在不知多少个饿的受不了,又怕的受不了的夜晚,方琼将对周恒温浓浓的爱,一点点熬成浓烈的恨!以至于再见到李君,方琼已不再有任何波澜,这时候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让周恒温死无葬身之地!要让他知道,没有选择她便是他一生最大的错误! 只不过,在实现这个新的梦想之前,她需要活着离开李君的魔爪! 方琼认为,离开安城便是她最好的机会!她要说服李君放了她,又或者她爹会派人在半路救下她!总之,她看到了希望! 第三百二十九章 骑虎难下(二更) 方琼先是让人传话给李君说想在走之前见一面,李君彼时正看着柳翠她们装箱,很是无聊,也好奇方琼找她会说些什么,便带着胖丫和芸娘去了后罩房。 方琼规规矩矩的坐在桌前,见到李君进来,还起身行了礼,李君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直接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方琼这才落座,然后开口道 “我知道你们即将回燕地,带着我也是个麻烦,如今我心里也清楚周恒温对我无半分情愫,我也死了心,所以,让我走吧,以后我也不会再折腾了!” 李君冷哼了一声,玩味的盯着方琼看,方琼自以为说的很得体,我已经不与你抢男人了,留着我干吗呢?可看着李君的表情,方琼知道刚才的话没有打动李君,她忙又接着道 “我爹必定会派人暗中救我,何苦给你们惹麻烦?我已对周恒温死心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几千条人命就这么白送了?”李君眯着眼睛问。 方琼愣了一下忙道 “入伍从军本就生死有命……” “生死是由命但不由你!因你而死,你就要负责!怎么,这么多个夜晚,他们跟你聊得还不够?” 方琼即刻浑身颤抖,这段时间她基本晚晚都能听见像是有人在耳边哭诉,说自己死的惨,死得冤!这怎么能怪她?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跟错了人,再说,哪有打仗不死人的! 这些道理她晚晚叨咕,今日又听见李君这般讲,便再也绷不住了,使出全身的力气嘶吼道 “谁让他们帮的是你!帮你就得死!这就是他们的命!” 李君并没有恼怒,只是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道 “他们帮我,所以我要为他们讨个公道,你害了他们,你就得死!这也是你的命!”李君刚要转身离开,突又想到什么接着说道“还有,别指望你爹救你,他眼下,自身难保!” 方琼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喊着“不可能!” 李君没再理她,转身出了屋。 方儒确实自身难保,李君没有骗方琼。自打张铎带兵跟了周恒温,很快边传到方儒的军营中,将士们开始没那么安分了,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军营里每日都有人私下里谈论那一万人如今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据说还有银钱拿! 方儒本就对那一万人的叛变痛心疾首,那可是真正的精兵良将,这些年来招兵招不上来,说是十几万兵马,实际上老弱病残占据大部分,如今军心不稳,女儿生死不明,方儒气急败坏的命令属下副将关好自己的兵! 他哪里知道,这些副将比那些兵士想得更多,也不知道是谁把张铎现在的情况了解的那么透彻,一五一十的传给这些副将,那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待遇,怎能不动心?怎能不多想?等又有一个副将带着两万人半夜叛逃,方儒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所以,李君说方儒自身难保一点没夸张,眼下的方儒是真正的骑虎难下,他手中确实有兵马,但军心不稳便是战时大忌,他就算想破釜沉舟的与周恒温对着干一下,此时也不敢!他怕两军交战时,自己的兵即刻就能放下兵刃投了过去,他收到消息,周恒温拿下的吴地三座城池中,有一座便是没用周恒温攻打,城门主动打开,欢迎周恒温带兵入城! 用方儒一位幕僚的话,周恒温不论是对兵还是对民,都做到了极致,胜过千军万马! 方儒能怎么办?打开峂峪关放羌族军队入关?这几十年都是他在与羌族人作战,不知杀了多少羌族人,此时打开峂峪关是想让他们去给周恒温添麻烦还是想结果了自己的命?! 幕僚劝方儒无条件的降了周恒温,可他几次算计周恒温,周恒温会要他吗?幕僚说,不试试怎知不行?只要周恒温肯收了方儒,那便是连方琼也救了! 既然要试,方儒又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人去救方琼! 方琼的自以为是只能再次落空,转天便被绑了个结实仍在车内,随着李君的车队一路奔向燕地! 李君这一路走的极是顺畅,不仅秋高气爽,气候宜人,景色也别致,更无人骚扰,简直就像是秋游般轻轻松松的到了木县。 小九知道李君这几日要回来,日日早起便坐在窗前等,这一日终是看到了车队的影子,小九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方琼这一路一直盼着有人来救,她不信李君的说辞,直到被扔进客栈中一间蹩脚的房间,方琼才明白,她没机会了! 当晚,方琼用饭时,打碎了饭碗,用碎瓷器想要割腕自尽,可能是突然想起世间的某个美好,又或者坚信她爹能救她出去,总之,只是在手腕处轻轻划了一个口子后便自己嚷嚷救命,李君知道后理都没理,有这通报的时间,那个小口子怕是已经愈合了! …… 按照周恒温的指示,李君到了木县必须好好休息几日才能动身赶往平昌城!胡大夫严格执行周恒温的指示,李君只得踏踏实实的在木县睡了吃,吃了睡的长了两斤肉后,众人才启程赶往平昌城! 众人这时候的心情可与来时大不相同,那时紧张压抑,眼下却是开开心心的往平昌城赶,秋收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李君只盼着能在大雪纷飞前赶到平昌城,到那时,大苍关也应该修好了,裘将军的军马也可以调配过来,说不准年前年后,齐地吴地便能一起拿下! 这粮食的配给可是重中之重,李君可不敢在这事上偷懒,周北去忙乎救礼部尚书的事了,李君让周东将周西尽快召回来,这事没他也不行! 众人愉快的前行,只不过速度快不起来,一是不忍小九过于劳累,二是深秋的景色实在迷人,有时遇见一片枫树林,李君被那炫目的红吸引,便能看上一个下午。 哪知几场秋风,遍地枯叶,一场秋雨后,更是满眼萧瑟! 李君抱着汤婆子缩在车内,心情一下就不好了,美好的,消失的这么快!烦恼的,却时刻相随,不离不弃! 第三百三十章 再次西行(一更) 李君突然开始悲春悯秋起来,整个队伍便少了嬉笑怒骂的欢快。 这一日,周东策马奔至李君车旁,高兴的高声道 “姑娘,戚将军用了五日将吴地白河以北尽数拿下!” 李君在车内赶紧掀开车帘,惊喜的问道 “就是说,现如今咱们燕地挨着白河喽?” 周东笑呵呵的点点头。 李君突然想到周恒温曾经说过,一直没有拿下吴地白河以北的原因,就是怕他爹派兵驻守,那样的话便限制了燕地的发展,很多事情做起来便不会顺手,如今拿下这片地界儿,就不怕他爹派兵驻守了? 周东不知李君为何突然皱眉,只想着跟李君说些高兴的事,便接着又道 “戚将军派了十万兵马驻守白河沿岸,主子又连下两城,如今吴王吓的不行,正嚷嚷着要与主子和谈。” 李君点点头,她放下车帘,重新缩回车里,紧锁眉心。 按理说,发展成这样了,晋王不可能一声不吭的看着周恒温扑腾,之前晋王一根筋的想要拿下丰城后登基,如今周恒温拿下的地界儿不知几倍于丰城,难不成晋王的世界中只有丰城? 老和尚回去信阳守着李诚素了,李君想找人探讨一下晋王的心思,琢磨了一圈,发现自己在浪费时间,周恒温最是了解晋王,他敢这么做一定是想好了对策,她忧心这些事有些杞人忧天,倒不如花时间想想怎样让粮食增产增量。 车队缓慢行驶在寒风中,李君不间断的收到周恒温那边的消息,吴王和周恒温谈崩了,吴王不仅想留着吴王的头衔,还想要回被周恒温拿下的城池,才肯归顺,白河两边是坚决不能握在吴王手里的,周恒温自然不肯,吴王还想再谈,周恒温却不再理会,接着攻城。 而晋王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李君不想给李诚素添麻烦,若非急事,不会联系她,而李诚素和老和尚没有联系她未尝不是好事,或许,晋王已经病得没时间管别的事了。 这一日,距离平昌城还有四五日的车程,李君一行人竟是遇到了赶往栾城送粮的车队。 浩浩荡荡的粮车蜿蜒伸向远处,却仅有二百兵士护送,带兵的也只是个百户,李君有些恼怒,送粮这等大事,徐凯,张庶怎可如此敷衍!栾城是哪里?这个李君可知道,当年周恒温失联之前,说过的最有用的信息便是要到栾城! 栾城虽隶属晋地,却曾经是晋地,燕地,梁地,吴地,四地的交界处,可说是军事要地,如今周恒温攻下吴地白河以北的地方后,栾城才变得没那么重要,但是依旧不能掉以轻心!这此运的粮食颇多,主要是解决栾城附近几个新攻下来的城池所用,粮食是稳定民心的最好武器!若是出什么意外,影响太大! 眼看李君要恼,百户赶紧解释道 “姑娘有所不知,如今世子夺下许多城池,很多地方都需要粮草,徐将军已经派出几支队伍送粮,还要派人去燕牛新区运粮,西爷前几日到了平昌城,没等屁股坐热就带着粮食过河了,那一趟徐将军不放心,派出去两千人护送,听说用的是王家的船……” 李君明白了,梁地和吴地新攻下来的城池各个需要粮草,徐凯手中就那么点兵马,要从各地往平昌城运粮,还要从平昌城运粮到别处,更要守城!兵马自然不够了! 李君忙跟裘成业商量,让他带五百兵士送粮到栾城,裘成业想都没想便否掉了,他的任务是保护李君,虽说眼看就到了平昌城,但谁知道哪里会躲着个意外和万一! 李君也知道这样做难为裘成业了,要说燕地安全,那这两百人运粮,应该也无碍,她不是也怕有个万一嘛! 裘成业见李君这次没有坚持,表现的如此懂事,便退了一步道 “不然这样吧,我从五百兵士中,分出二百人帮忙去送粮,你看如何?” 李君摇摇头道 “不用,你分出二百人送小九到平昌城,剩下的人,咱们一起去送粮!” 裘成业想不明白这个结果,李君是如何想出来的!拉着陆海跟李君理论,李君气定神闲的等二人说完才开口道 “若是无事,不论是二百人还是四百人护送,粮草都无事!若是有什么意外,一个百户领军四百人和二百人,差别大吗?” 裘成业和陆海都怔住了。 “你们二人若是有一人,愿意领兵护粮,我便乖乖的回平昌城!也就四五日的路程,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应该!怕就怕这两字!他们二人一路相随,几次遇险,最后这一下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先不说有没有别人的惩罚,他们二人自己也会悔恨终生! 而他们也明白李君的意思,一个百户,毫无领兵作战的能力,一旦遇到危险,给他多少人都无用,反之,若是裘成业和陆海领兵,虽说只几百人,对方若是没有几千人休想得逞! 裘成业和陆海私下反复推敲,都觉得在燕地遇到几千人的队伍来劫粮的可能性不大,最终,经过几人的反复商榷,还是按照李君的意思,分出二百人送小九去平昌城,剩下的人跟着李君去送粮。 本来李君是要留下道士和李飞跟着二百人一起护送小九的,奈何二人死活不干,道士扬言李君他们前脚走他后脚就能追过去! 无奈之下,周东只好飞鸽传书平昌城,让徐凯再派些人来接一下,好在来回也用不了几日时间。 最麻烦的反倒是方琼,方儒想要归顺周恒温虽然没有条件,但是却仍然想要领兵守着峂峪关,周恒温本就不太有精力理会他,消息传递自然会慢很多,对于方儒表面上归顺,实际上和之前没有区别,却要享受和战地兵士一样的待遇,周恒温毫不留情的一顿痛骂!骂他不知廉耻,骂他异想天开!然后便置之不理了。 方儒满腔怒火不敢发,不说现在军心不稳,就是他自己,闺女在人家手里,他能怎么做?他敢怎么做! 方儒拉着幕僚一宿一宿的聊,想在夹缝中找条生路,方琼也只好继续在李君这里受罪。 眼下李君要护送粮食再次西行,方琼是送往平昌城还是跟着自己,李君犹豫不定!不把这个女人带在身边,李君着实不放心,可带在身边又极不方便,万一遇到意外,再让她跑了可就更得不偿失了。 无奈之下,李君写了封信给张庶,说明方琼的重要,嘱咐千万看管好,一定留住性命!这才与小九话别,上马准备再次西行! 这时胡大夫跑过来对着车队大喊道 “姑娘可要万分小心!这次路途远,你要是再出事,我怕我赶不过去啊!” 道士听罢调转马头就要回去收拾胡大夫…… 五日后,周东收到消息,小九安全到达平昌城,李君放下心来,只等送完粮回平昌城过年! 第三百三十一章 栾城之危(一)(二更) 因为有粮车,整只队伍行进速度快不起来,但是也比李君他们之前快了很多,李君也不再坐在车里,而是骑在马上,寒风萧萧中直奔栾城! 途中经历了一场大雪,耽误了些时日,最终一路无惊无险,在十月初九到达栾城! 李君骑在马上经过城门的一瞬间,心中生出一丝异样,却不明所以,紧跟着便看到栾城的守军将领和知府迎了过来,一通寒暄之后,李君被安排住在府衙的后宅,李君拒绝了,像往常一样,李君要住在周东安排好的客栈,知府很是花了功夫劝解,李君不为所动。 运到栾城的粮食,其他城池会派兵来领,李君这边只需交接,清点清楚后便完成差事了。 李君算着最多两日,两日后,他们就可以快马加鞭的赶回平昌城了,这两日,李君想着好好睡两天,妥妥的休息够了! 两日后的清晨,李君被一阵嘈杂吵醒,芸娘留在李君身边,慧娘出去一探究竟,片刻功夫后,慧娘面色凝重的回来道 “姑娘,栾城被梁,齐,吴,三地联军合围了!” 李君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芸娘赶紧伺候李君穿衣,随后周东入内。 “……联军五万,是半夜围的城,城中守军……都不见了!” 李君当即明白,这是出了内鬼!随后又马上意识到,栾城可是在晋地,联军是如何过来的?若不是晋军放水,他们怎会到得了这里! “栾城的守军不是周恒温的手下?” 周东想了想道 “这里的守军曾是大王子的人!” “除了这里,守着晋地的官兵是不是都是晋王的人?” “对!晋王只用主子领兵去攻城略地。” 李君明白了,难怪这段时间晋王如此消停,原来是在想办法坑害自己的儿子!目的呢? 李君坐在椅子上开始发呆,众人陆陆续续的进了屋,却无人出声。 李君知道周恒温在吴地一路过关斩将,很是威风,眼看就要攻到吴地府城,吴军在这个时候与齐军,梁军联手来围栾城,必是破釜沉舟之举,目的不可能是那些粮食,而是她! 李君早就想过,周恒温对外从不吝啬表现对她的在意,迟早会被有心人利用! 当世人都觉得周恒温是利用李君的时候,李君很安全,但当世人开始相信周恒温对李君一往情深时,李君便会是众矢之的! 本以为躲到平昌城便安全了,只差最后那几日!李君想不明白,这些长了猪脑子的王,怎么突然间就开窍了,竟能算准她的行程和意图,怎么就知道她会到栾城来? 李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要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他们想要她陷入绝境,只有她陷入绝境,周恒温才会离开吴地,也只有她陷入绝境,吴王,齐王,梁王还有晋王三方才都会获利! 若是放在以前,晋王最怕的就是周恒温抛下战事回家,如今眼见周恒温势如破竹,晋王根本控制不住,便想出了这一招,别的地方他都先不要,先把周恒温召回来,踏踏实实的拿下梁地便可!不听话?或许眼下的困局就是下场! 他们为何不在路上派人将她擒住?李君眯了眯眼,怕是在燕地,他们无十全把握,而三地的王真正的目的应该是永绝后患!如何才能永绝后患?只有让周恒温死…… 李君想明白这些人的用意,咬了咬牙道 “周东,严密监视周围的人,不许任何人给周恒温传递消息!” 周东愣住了,他以为李君首先做的便是给周恒温传信! 不仅周东这样以为,所有人,包括城外那些人都是这么想的,为何围而不攻?就等着李君给周恒温报信,让周恒温来救她!他们就是要让周恒温在江山和女人之间做个选择! 李君见周东不解的表情,叹了口气解释道 “他们的目的不仅是要让你的主子回来救我,怕是更会在半路设伏,你主子只要回撤,凶多吉少!” “可……” “没有什么可是但是但可是,眼前的困局只有你主子拿下吴地府城才能解!” 裘成业急道 “联军现在是围而不攻,一旦进攻,咱们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不让他回来救,总得找个人来救吧?” 裘成业和陆海此时怕是心中最最煎熬的,俩人无比悔恨当初答应带着李君一起来送粮,如今陷入险地,二人急得脑子都已不太清明。 “你们俩别着急,他们若是动了这个念头,不论我在哪,他们都会想办法挖坑设局!若是如我所料,两日,最长三日内,他们不会攻!他们在等周恒温回撤,若是发现周恒温没这么做,才会进攻!进攻对他们来说定是下策!而咱们有两三日的时间准备……能顶住十日,周恒温攻下吴地府城后,必会想办法来救!” 周东急着问道 “到那时半路就没有埋伏了?” 李君道 “吴地内的埋伏,吴王肯定不会让齐地和梁地参与,而吴王若是被擒或者殒命,吴军必乱!齐军嘛,不用理会,不过是齐王以为是分一杯羹的好时机,便跟着做了,他派的兵力多不了,梁军……传信给老和尚吧,他能收拾他们!” 陆海急道 “世子攻下吴地府城,老和尚找蜀王对付梁军,这些都需要时间,城内没有守军,紧靠我们手下这几百人,怕是一日都顶不住!” 李君抿了抿嘴,又笑了笑道 “先带我城里转转吧!没到最后一刻,万不可放弃!” 李君的笑容像是众人的希望,他们见到了,心便踏实了! 李君心中实则苦不堪言!她不懂军事,手下没有兵士,何谈守城?但她心中明确知道,不能找周恒温,只有周恒温快速拿下吴地府城,才是俩人真正的生门,不然便真的是死局! 谁能想到,晋王能如此行事!他或许还以为不过是给周恒温个教训,让他知道不听话的后果,若是真的如他所愿,李君写了求救的信,周恒温半路被截杀,晋王是哭还是哭呢? 第三百三十二章 栾城之危(二)(一更) 李君跟着众人走在城中,脑子里却在想,这几个不着调的王是怎么碰到一起,想出这么个主意的呢?必定是有人穿针引线!会是谁呢? 擅长一心二用的李君,背着手,迈着四方步,面带微笑的走在城中,表现的云淡风轻。 城中百姓本已惊恐不安,街上的行人大多行色匆匆,忽有人注意到李君这一拨人,窃窃私语之后,露出欣慰之色,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世子妃在城中,他们怕啥!好像有这么一个有地位的人陪着大家一起死,都是件值得光宗耀祖的事! 可等到李君到了城墙之上,她自己能清楚的听到心碎裂的声音! 先不说城外远处,隐约可见黑压压一片片扬着不同旗帜的军营,只说自己站的,用来防守的城墙,真真是千疮百孔!破败不堪! 周东解释说,当年梁地进攻晋地时,曾在栾城有过一场恶仗,等战事过去了,大王子周恒毅不止一次要求重新修缮栾城城墙,但是晋王都没有理会。 李君再也装不下去了,她甚至担心站在城墙上的人多了,不用人家攻,自己就塌了!难怪她进城的时候,心中生出一丝异样,这等军事重地,城墙怎可如此破败!哪怕手里再没银子,也应想办法修缮!莫不是晋王早知会有今日? 众人眼见李君脸色发白,心里更是紧张不安,裘成业与陆海对望了一眼道 “我们带着你冲出去!只要到了燕地,他们未必敢追!” 李君望向那片黑压压,五百人对五万?一阵冷风吹过,李君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冷啊!透心的冷啊! 突然,李君眼中一亮! “城中可有河流穿过?或者有多少口井,多少池塘?速速报过来!”李君边说,边往城下走“那位知府也跑了吧?” 周东赶紧应是,李君想到那日玩命劝她住到府衙的知府,不由得冷笑,他怕是想着她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万一吓得不能第一时间想到求助周恒温怎么办?他们肯定想尽快将周恒温吓回来,或许还想着安排人帮李君写这封求助信,万一李君不懂措辞,避重就轻,说不到重点怎么办?只不过他们想的挺好,可李君是他们能拿捏的?经此一事,他们也不动动脑子,这个女人可会按照他们的想法行事?! 李君下了城楼,转身对身后的众人道 “裘成业,陆海,你们二人即刻派兵去将咱们运来的粮食找到,然后看守好,他们走的时候必定没时间带着粮食,只不知眼下将粮食藏在了何处!然后去查看兵库中的兵刃有多少,可够用!” “道士,李飞,虎妞,胖丫,你们四个到城里宣讲现在入伍,不分男女,只要是壮年,每人十两银子,且负责一家老小嚼用一个月!” “周东,李奇你二人速去将城中有水的地方查清,最好能找到之前的衙役,这些人不会被带走,他们清楚城内的一切情况!对了,我需要一些文吏,读书人也可,越多越好,将他们带到客栈!” “柳翠,芸娘慧娘,跟我回客栈,我写下一篇文章,到时你们将文章交给那些文人,让他们抄写,然后挨着巷子诵读,散播!” 李君吩咐完,众人领命各自散去。 李君疾步走回客栈,拿起笔开始酝酿,这篇文章必须能激起那些文人的豪气,斗志!能让军民一心共同抗敌,能让大家坚持到有人来救! 李君举着笔愣了许久,想法是好的,实现是艰难的!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急得李君想喝下眼前的墨汁,肚子里有墨水了,是不是就能出口成章了?不管了!李君咬咬牙,时间紧迫,写成啥样是啥样吧! “自古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王者争权,凡夫受难!晋王世子不忍百姓久困战火,领兵出征!世子爱兵如子,所到之地善待百姓!燕地早无冻骨饿殍,百姓安居乐业,凡世子攻下之城池,安官抚民,百姓分粮分地,无不称颂!奈何吴地,梁地,齐地已无抵抗之力,却仍有觊觎之心,不敢行光明磊落之事,与晋地奸人勾结,陷栾城于险境,知府与守城将领弃百姓于不顾,坐看敌军兵至城破,玉石不分!然,天有好生之德,世子妃送粮至栾城,誓与百姓共存亡!无守城官兵又如何?栾城百姓亦可为兵!守栾城,护家园!世子不日便至,到那时,银满箱,粮满仓,日子好,饭菜香!更何况,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闲话莫多讲,同心协力,众志成城,干就完了!” 李君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前面是写给百姓听的,后面是写给士子文人听的,本想再激昂些,奈何肚子里货不多,她心中暗暗对辛弃疾和岳飞道了声歉,没办法,脑子里没有一首整诗,借用的也不知道对不对,眼下时间紧,任务重,只求能多招些人来,以解栾城之危! 她让柳翠照着她写的抄了一份,不管怎么说,她这位世子妃的人设可不能因为一手烂字崩了,柳翠的字至少比她的强很多! 等柳翠抄完,周东找来的文吏与一些读书人也到了客栈,李君自是又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而且鼓励大家将她写的内容加以改良,让百姓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全力以赴共同抗敌! 诸位文人被李君文章中那几句抄袭之句深深打动了,虽说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依旧让他们热血沸腾!开玩笑!若不是那么能打动人,李君也记不到今日! 文人们群情激昂的去完成差事了,李君心中忐忑不已,若是百姓愚昧,不肯出力,她又该如何做呢? 到了中午,城外的联军依旧没有动,李君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但周恒温依旧很快会知道,等城外那些人等不到他们想要的消息,必然会自己给周恒温送消息,李君惟愿周恒温能理智些,能明白她的意思,但愿这一次他们二人依旧能够心有灵犀! 第三百三十三章 栾城之危(三)二更 到了下午,李君终于收到一些好消息,别管百姓是想要银子,要粮食,或是真的明白此时必须同仇敌忾,总之,周东告诉李君,眼下已经有三千多人报了名,按照李君的意思,男女不限,但必须是壮年! 接着,李奇又将全城有水的地方画了一个草图给李君,这个本事还是在屯子里练就的,想当年李奇也是画过大荒山地图的人! 拿着这份草图,李君心中又淡定了不少,她赶忙吩咐周东,将报名的百姓,男女分开,男的交由裘成业指派的人,女的交给芸娘,柳翠,大家突击训练,临时抱佛脚! 然后,李君便等着裘成业和陆海那边的消息,粮食必须找到,不然,不用打,围而不攻,他们就得饿死!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裘成业和陆海才跑来说,粮食找到了! 李君的心又落下了一些。 接下来,李君让大家好好吃了一顿晚饭,这次李君运来的粮食,除了米面,还有鸡鸭猪羊,李君也不吝啬,吩咐做出来给那几千人吃,吃的饱饱的,晚上好干活! 干什么?给城墙洗澡! 这一夜月黑风高,城墙上一排排人一盆盆,一缸缸往城墙上浇水,城墙下一条条长龙往上运水,虽是初冬,这两日却出奇的冷,水过城墙,结下了一层层冰!李君想,若是再能下一场大雪就更好了! 直至凌晨,李君才命人停下,让大家赶紧喝姜汤,羊汤,睡觉! 城外的联军,睡了一觉起来发现对面的城墙没了,变成亮晶晶的一片!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不少人揉着眼睛看了又看,这才报到主帅帐内! 联军的主帅是吴军将领丁日升,梁地将领范文举和齐地将领鲁齐一任副帅,谁让五万联军,吴地就占了三万五千人! 此时三人正在帐内喝着茶,互相吹捧,聊着闲天。 三位主帅都觉得这次的用兵之计十拿九稳,略有担心的是周恒温没有亲自回援,而是调集燕地和攻打梁地的军队回援,若是如此,他们也有应对,那便是齐地出兵攻打燕地,梁地也可联合蜀军反攻,到时周恒温一样难做,三地的王一致认为,三地联手怎还打不过一个晋地的世子! 他们从未想过李君会不报信求援,一个女人遇到这种事还能如何? 等三人听了禀报,又亲眼目睹了城墙一夜之间的变化,不由得都有了些想法。 范文举道“听说那位世子妃是神仙下凡?” 鲁齐一道“不过是百姓间的传颂罢了,你们也知,那位世子妃不管真假,做了不少讨百姓喜欢的事!” 丁日升道“那如何解释城墙一夜之间的变化?城内已无守军,只有世子妃带去的几百人。” 三人开始沉默,过了片刻,丁日升才道 “不理它,想来昨日求援的信已经传出,咱们就坐等晋王世子回援的消息,栾城,哼!不管有无神仙坐镇,咱们要取,易如反掌!” …… 城外的人信心满满,城内的人睡得憨甜。 李君睡到临近中午便起身了,周东已经等在门外,李君赶忙让他进来。 “后面几天定会苦战,怎不多睡一会儿?” “抓住个往外放消息的!” “审了?” “嗯!说是本来以为姑娘你会住进府衙,那样他们就可以留在你身边,出些主意,教你如何写信求援,哪知姑娘非要住客栈,他们就被留下监视姑娘的一举一动,昨晚的动静他们知道,今日早早便想传消息出去,被暗卫发现了。” “他们?看样子留下的人不少。” “嗯,留下了十几人,都等着看姑娘往外传消息呢!” “咱们现在缺人,别浪费,今日需要收集粪水,便让他们干吧!嘱咐裘成业和陆海,下午操练不能停,多一份汗水,也许就能保命!” 周东领命出去了。 城墙上的冰还不够厚,今夜还需继续,兵库里的兵器并不多,李君必须想出其他的方法御敌。 想出好办法之前,李君知道必须吃好,喝好,睡好! 到了下午,可能因为看到了临时入伍之后的伙食,真的是兵吃啥,家里人就跟着吃啥,又或许是有些人一个晚上想明白了很多事,到了下午,李君收到临时应召入伍的人数已超五千人! 李君高兴之余,底气也足了些,安排起事情更显有条不紊! 她先是跟让虎妞,李奇想办法做出一些可做弹射之用的物件,兵库中兵器没有多少,牛筋倒是有一些,说的简单些就是巨型弹弓,既然兵器不多,箭矢不多,那便粪水替! 这还不够,李君还让道士和李飞将城中药铺的掌柜都请了来,她需要些泻药,可又不能置人于死地,用量上自然需要专业人士指导。 李君知道自己不算是个善人,可受上一世的影响,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这一场硬仗,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李君能想着留他们的性命,已是善心! 天慢慢的阴了起来,城内的人依旧热火朝天,李君抬头望着天,心中默默祈求晚上能下雪,天时地利人和,多占一个便多一份生机! 果然,李君是老天爷的宠儿,天黑下来之后,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 这一夜,依旧是给城墙洗澡,洗了一宿后,李君终于对冰的厚度满意了,不仅满意城墙上冰的厚度,城墙下,百米内,掩盖在白雪之下,那也是半尺厚的冰!若要攻城,怕是没那么容易! 大雪下了一夜,转日清晨,丁日升便收到禀报,有百十来个兵士发起热来。 丁日升只说知道了,他望着漫天的白雪,放眼之下白茫茫一片,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忐忑,如果快的话,今日应该会收到消息,晋王世子领兵回援,只是天公不作美,这大雪怕是要阻了路,想到这,丁日升忙吩咐亲卫道 “大雪怕是会封路,传下去,粮草要省着点用!” 这种事,丁日升不用与那两位商量,所有粮草皆由吴地供给,如何分配自然由丁日升说的算! …… 第三百三十四章 栾城之危(四)一更 又忙乎了一宿,大部分人都睡下了,城墙下码放着一桶桶的粪水,还有一筐筐小孩儿拳头大小的白馒头,这些便是李君的武器,能顶住几日?李君不知,也许加上城墙上的厚冰,撑个三五日应该没问题吧。 泼粪水的方法并非李君想出来的,是她上一世爬长城时,听导游说过,她隐约记得因粪便中含有各种病菌,泼洒至敌军之中,总会有人中招,一传十十传百,便大大的减弱了敌军的攻击力,李君当时还开玩笑说,这是最早的生化武器,没想到,今日倒是用上了。 至于小馒头的应用,确实是李君根据现有情况想出来的,馒头里有适量的泻药,李君判断敌军的粮草未必充足,若是耗上两三日,兵士们饥一顿饱一顿也属正常,有馒头从天而降,兵士们捡起来一口一个极是方便,至于药效,三日内起不来还是能做到的,再往后,李君暂时没有好办法,只能顶住一日是一日! 李君睡到中午起身后第一件事便是看天,虽说雪停了,但天还阴着,李君踏实了些。 众人先后都起来了,大家情绪还算稳定,心中也都知道,最快今日,城外那些人便会知道李君没有求援,若是个脾气暴的领兵,或许晚些时候便会攻城,逼着李君求援,或者活捉李君! 没有人说过什么,但是众人的心思是一样的,要想捉住李君,那必须踩在他们的尸体上! 而李君想的却是,每一个人都活着! 下午,该操练的操练,该在城墙上巡逻的巡逻,该指导蒸馒头的蒸馒头,该挑粪水的挑粪水,没有过多的话语,气氛却如天气般压抑的很! 直到天黑,城外边都安静的很,李君长出一口气,又能拖住一日了。 城外的军营大帐中,丁日升与范文举,鲁齐一相对而坐,谁都没有说话,直到现在他们依旧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对武将来说,等待是最可怕的事,尤其是在这种天气下,每日都有兵士病倒,来时为了赶速度,粮草也只带了四日的,大雪不仅耽误了传递消息,也耽误了粮草补给。 “我已吩咐下去,每日两餐改一餐。”丁日升颇为无奈的说。 范文举忙道“看天儿,今夜怕是还要再下,不知道补给什么时候能到,省一些很有必要!” 鲁齐一也点头道“咱们等的心焦,城里的人也不好过,整日提心吊胆,比咱们煎熬!” 此话讲完,三人都笑了起来。 这一夜,李君让所有人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或许明日便会开战! 转日,大雪转成了小雪,雪花在空中轻舞,撩拨着人的心弦,鲁齐一说的没错,李君心中无比煎熬,一整日就像是等着审判的囚徒,一颗心时刻揪着,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心就不自然的到了嗓子眼,整日心慌慌,她甚至想还不如已经打上了,总比这种提心吊胆强! 终有熬到了天黑,李君大大松了一口气,庆幸又拖过一日。 柳翠不解的问道 “姑娘怎知他们不会夜间进攻?” “突袭,只针对强敌!在他们心中,咱们不过是囊中之物,想要取随时可取,何必在夜间自己受罪的,顶风冒雪的来取!” 虎妞道 “大冷天的,他们在城外住着就不遭罪了?” 胖丫赶紧道 “还吃不好呢!” 柳翠冷笑道 “他们也不打听打听姑娘都做过什么事!囊中之物?哼!到时就让他们看看,是不是那么容易!” 李君笑道 “多亏他们不打听,不然,咱们可就难办喽!” 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李君却一再享受着被轻视的福利!除了因为她是女人,还因为她的出身,这些在别人眼中的弱处,却成了李君可以出其不意的保护,屡战屡用,对手仍旧不肯细细思量! …… 城外的中军大帐中,丁日升三位主帅又是对面而坐,只是脸色都很难看,他们刚刚收到消息,城内那位世子妃根本没有写信求援!这怎么可能?三人都极不理解,一个女人,面对数万大军的围城,手中无兵无将,只凭那挂了冰的城墙就能保命? 他们的人自然会想办法让周恒温知道,但是,哪及李君的亲笔信万一!先不说周恒温信不信,只说传递的方法就够他们头疼!稍有差池,误导了周恒温,之后连补救的办法都没有! “明日攻城!逼她写信求援!”丁日升双手握拳,狠狠砸在书案上。 范文举道“是要让那位世子妃知道知道厉害,不然,怕是以为咱们只是围着,不敢如何!” 鲁齐一道“正是此理,明日如何出兵,谁打前锋?还请丁将军示下!” 丁日升知道鲁齐一的意思,初初的试探进攻最是危险,谁也不想让自己的兵身先士卒。 “咱们三方各派两千人!” “谁领军?” 丁日升想都没想道 “自然是我的副将领兵!” 范文举与鲁齐一相互对望了一眼,范文举笑呵呵的道 “丁将军的副将肯定差不了,只是,咱们只是吓唬吓唬,肯定不会直接拿下,如此说来,定是不止一次进攻,那下一次谁来领兵?” 鲁齐一点头道 “派出去的兵士人数相同,若是次次都是吴军将领做主帅,我们对下面也不好交代。” 丁日升冷着脸看了看二人,二人毫无惧色的望了回去,尤其是鲁齐一,他本就是来捡好处的,周恒温撤不撤兵,回不回援对齐地暂时可没有任何影响。 丁日升心中也知,眼下最想要周恒温出事的是吴军,不好与他二人在一开始就出现嫌隙,便换了一张脸,笑呵呵的道 “就这么定了,每日攻城三次,三军轮流领兵!” …… 李君躺在床上失眠了,她知道今日侥幸又拖过一日,明日是万万拖不过去了,那些百姓可能承受大军围攻的场面?没有足够的箭矢和兵刃,那些粪水可能阻止敌军进攻的脚步?若是挡不住敌军的攻势,她该如何做才能保全更多人的性命? 转日清晨,天依旧阴着,李君刚刚用过早饭,周东来报,联军攻城了!但是人数不多。 或许所有的不安和紧张都留在了昨日,今日周东说的平淡,李君听得淡然,只说了句“走,看看去!”便带着众人上了城楼。 第三百三十五章 栾城之危(五)二更 李君上了城楼,裘成业和陆海已经一身铠甲的站在城楼上了,裘成业指了指城下顶着寒风,慢慢悠悠逼近城门的敌军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势攻城的!” 李君仔细看了看笑道 “他们把我当成三岁的娃娃了。” 陆海道 “这般行径还想吓唬人,何苦自取其辱呢!” 道士忙问 “他们这是啥意思?就用这点人吓唬咱们?” 李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 “不止这样,他们等一下到了城下,必定会言语威胁,他们或许觉得我年少无知,经不得吓,不值当的动用大军!老道,到时就看你的了!” 道士马上就兴奋了,平日里多说几句就被别人嫌弃,今日可以痛快的说个够了! 果然,敌军走到冰雪交接的地方,摔倒了不少人后,便停住了,那里离城门还有百八十米的距离,有人便扯着脖子喊上了。 “城里的人听着,我们五万联军,顷刻间就能……咳咳,就能攻下你们,咳咳,速速投降,免遭,免遭屠城!” 北风呼啸着往喊话人的嘴里钻,本来距离就远,又没吃饱,北风时不时的呛一下,使得威胁的话听起来一点不威胁,还有点……可怜! 道士可是吃得饱饱的,又在城楼中,四处有挡头,丹田之气充足,只听他喊道 “出门吃饭了吗?没饭吃,过来喝西北风啦?我们早晨吃的白面馒头,肉馅的馄饨,两个鸡蛋!” 城下的敌军瞬间就不淡定了,抱怨声顿起,这几样东西别说吃,全见过的也没几个! “你们准备在这喝西北风喝到啥时候?午饭也是西北风呗?我们午饭有红烧肘子,就是猪的胳膊肘,那地方的肉外肥里瘦,咬一口滋滋冒油,那叫一个香!还有小鸡炖蘑菇,蘑菇可是好东西,鸡肉都吃过吧?配上蘑菇那叫一个鲜!还有羊汤,配上萝卜,不上火!” 城下的敌军安静了。 胖丫听到这,转身跑了,李君不由得叹气,这是把胖丫的馋虫勾出来了,虽说每日的饭食做到荤素搭配,却也没像道士说的这般丰盛,胖丫已经几日没吃过肘子了。 “晚上你们回营后能有饭吃吗?我们晚上吃的差一些,主要怕不好消化,烙饼卷酱肉,配上大米粥,还有一些腌制的肉干,咸菜,凑合吃吧!” 敌军的兵士都快听哭了,吃饭这项活动,一天之中他们才进行一次,还是硬邦邦的干粮就着煮开了的雪水,人家吃的这是啥? 喊话的人也蒙了,按照正常流程不是需要你来我往的叫骂吗?这咋还唠上家常了呢? “你们吃饭分不分官大官小?我们不分,上上下下都吃的一样!没办法,跟着世子妃就是能吃得满嘴冒油,这样打起仗来才有力气!对了,你们是来喝西北风的还是来攻城的?要是来喝西北风的,我们就不打扰了,要是来攻城的,就快着点,打完我们好回去吃饭!” 李君听着直乐,老道骂人揭短,伤口撒盐的本事确实无人能及,他若想气人,专挑别人的痛处! 李君正想着,胖丫居然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酱肘子跑了回来,没进城楼,跑到城墙上人都没站定,借着奔跑的助力,直接把肘子扔向敌军…… 李君看傻了,那可是肘子啊!等同于胖丫的命根子,平日里身边的人都别想从她手中吃到一口肘子,胖丫护食的紧!这个肘子怕是胖丫偷偷让厨房做的,以解她几日的馋虫,而此时,胖丫竟将它扔了出去! 以胖丫的力道,肘子被抛出一条完美的曲线后,落在敌军前沿,一个肘子引发的惨案便现场直播了。 李君看着城下打做一团的敌军,眼泪差点掉下来,胖丫……长大了! 李君之前根据天气与联军的目的,再加上陆海,裘成业作战的经验,得出结论,联军的粮草必定不够!先不说多年乱战,粮食本就稀缺,这次联军的联手也不是早有预谋,没办法好好的提前准备,怎会带着充沛的粮草来围城! 所以内含泻药的小馒头才被制作出来,可李君万万没想到,不论是道士还是胖丫,居然懂得利用这一点,轻轻松松的将联军第一次试探解决了! …… 丁日升面色铁青的听完禀报,一个肘子便伤了他几十名兵士!不仅如此,三地的兵士还结下了仇!这是军中大忌,若是不能同心协力,五万兵士与他吴军孤军奋战有何分别! “二位将军如何看待此事?” 范文举与鲁齐一习惯性的对望了一眼,二人面色也不好看,听说吃亏的大多是自己的兵,心中难免都有一些不痛快! 范文君冷笑了一声道 “我们能怎么看,如今粮草是咱们的短处,不论今日城墙之上说的是真是假,晋王世子的兵一向吃得饱,穿得暖,还有饷银拿,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 鲁齐一又道 “我们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手下的官兵如何看?人家天天吃饱了等着,咱们是饿着肚子,就算最后将他们如何了,人家也是饱死鬼,咱们的兵士却是饿死鬼!” “二位将军这是何意?怪我吴地粮草补给太慢?” 范文君道 “快慢有何异?咱们是要逼着世子妃写下求援的信,可眼下除了直接攻城,给她点厉害看看之外,任何口舌之争,咱们都讨不来好处!” 鲁齐一道 “正是此理!他们既然在城内吃香的喝辣的,咱们就告诉兵士们只要攻进城,想吃啥没有?兵士的士气必定高涨!” 丁日升眯着眼睛问 “然后呢?” 范文举和鲁齐一都愣住了。 “咱们抓住世子妃,然后呢?威胁晋王世子,不撤军便杀了世子妃?世子妃是放在你梁军手里,还是你齐军手里?你们的媳妇儿若是被抓了,你还要不要?!” 范文举和鲁齐一倒吸一口凉气,二人一时激愤竟是忘了这层道理! 原本三地商讨的时候,也强调过,只威胁吓唬,逼迫世子妃找周恒温求援,不然也不会打出三军联盟的旗号,齐军那五千人实属无甚大用!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李君必定会求援,所以,接下来的计划都是照着李君求援之后安排的,正如李君所料,攻城擒住她是下下策! 莫说是可能为后的世子妃,便是一般的人家,女人若是被劫持,即便被救出也只有死路一条,在这个世上,女人的名节胜过一切!周恒温怎会不知?他除了大开杀戒,让更多的人为世子妃陪葬外,还能做什么? 第三百三十六章 栾城之危(六)一更 眼下局势三人心中都明了,晋王世子的军队,谁都打不过,只能用些手段逼迫晋王世子暂缓进攻的速度,可试问谁敢真的往死里得罪这位有着混世魔王称号的晋王世子? 反正丁日升不敢! 范文举与鲁齐一此刻也没了怒气,范文举小心的问道 “那,丁将军觉得,咱们该如何行事?栾城破败不说,也无守军,如果佯装进攻,真说一不小心攻了下来,该如何?又或者刀剑无眼,伤了世子妃,甚至让世子妃殒命,这可如何是好?若是不攻城,这么拖下去,怕是用不了几日便会传来,晋王世子拿下吴地府城的消息!” “攻!”丁日升咬牙切齿的道“我就不信,大军攻城,她一个女人,还敢上城墙!不用担心她的安危!只要做出全力攻城的样子,不进城便是!就算她不求援,也会有别人得了消息然后传到晋王世子耳朵里,虽不如世子妃的亲笔求援信,却也比咱们传消息强多了!” 鲁齐一忙道 “我可是听说过这位世子妃的传闻,说她在鞑靼大军面前都毫无惧色!” 丁日升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道 “你都说是传闻了!我也听说过,那年世子妃才十三岁!你信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敢站在上万大军面前?更何况,此一时彼一时,就算传闻是真的,那时的她跟现在的她区别可大了,她可是要做皇后的!怎会不惜命!” …… 转日,联军由丁日升主帅,出兵两万开始攻城,前锋几千人架着云梯往城墙边跑,一个个滑倒在城墙下,好不狼狈,后面的人只得踩着地上的人一步步挪到城墙边上,然后又遇难题,城墙上的冰太滑,云梯根本立不住,众人在城墙边上研究着可行之法,后面的大军统帅丁日升却感觉到不对。 哪里不对?大军攻到城下,城墙上连个人影也没有!他想演戏,对手不肯对戏,他怎么演下去? “命令先锋军回撤,弓箭手准备!”丁日升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一句,他就不信吓不到那位世子妃! 前锋几千人费劲吧啦的靠近了城墙,啥都没干呢,只摔了几个大马趴,便被召回了,来时不易,走时也困难,好不容易几千人回到大军之中,弓箭手冻得已经拉不开弓了。 丁日升忍着怒火命令弓箭手就地热身! 范文举和齐鲁一看得直摇头,何苦让前锋跑这一趟,佯攻也是攻,怎能毫无章法! 弓箭手做了几套广播体操后,终于血脉通畅了,他们举弓搭箭,之后万箭齐发!一片黑压压的箭矢在空中画出完美的曲线,发出让人胆颤的嗡嗡声,朝城内飞去! 丁日升的脸上扬起了轻蔑的微笑。 李君他们在干吗? 经过了昨日的戏弄,看到了联军的反应,李君回去认真的想了想,联军想要的是周恒温回撤,而非栾城或者她!若是想要生擒她,围城的第一日便应该攻城,那时他们没有任何防备,极易得逞!等了这些日,无非就是在等李君求援,既如此,李君觉得轻松了不少,她只需拖住时间即可。 眼下众人都躲在被李君称作的掩体之下,这些掩体有的是木板,有的是草垛,城墙上无人,城楼里有人在观望报信。 一拨拨箭雨射向城内,丁日升却没有听到任何惨叫声,是离得太远? 丁日升挥手喊停,他需要看看对方的反应,可惜仿若攻打的是座空城,什么反应都没有! 突然,城墙上出现了一抹艳丽的红色,丁日升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李君穿着她的红狐大氅,带着虎妞,一人打了一把竹伞站在无人的城墙之上,面带得体的微笑,毫无惧色。 她要验证一下的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对的! 众人一开始自是玩命阻拦,直到李君给他们演示,若是联军并非她想的那样,依旧朝她射箭,城墙上提前搭好的掩体足以保她平安! 掩体就在她与虎妞身侧,射出的箭总要飞一会儿,她只需钻进铁板搭成的掩体即可,时间够用! 此刻,丁日升经过一瞬间的惊怒之后,心中安慰自己,这个女人不是世子妃,她没这个胆子站在这里,哪知,他还没想完,对面却传来清晰的女声。 “我们世子妃问,你们还射不射箭了?” 丁日升气得头发都快立起来了,这是**裸的挑衅! “我们世子妃说,谢谢你们!本来城内的箭矢不够用,今日你们送了些,明日还你们,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丁日升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在颤抖,这是在骂他蠢!他听出来了! “你们要是演完了,就该轮到我们了!准备好了吗?” 丁日升纳闷,不是说明天还吗? 还没等丁日升自问自答,只见城中突然飞起数个圆桶似的物件,朝着他们砸了过来,还没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恶臭先传了过来,丁日升差点吐了! 他终于知道为何城墙上的人要打伞了! 可惜已经晚了,一个个粪桶越过李君的头顶被抛向大军,大军一片混乱,丁日升只得命令撤军! 三地联军带着一身恶臭,狼狈的逃回兵营,烧雪水洗澡必不可少,可天寒地冻,身上是干净了,伤寒也开始扩散了! 丁日升气得砸了大帐中的桌椅,犹不解气!他不敢伤她,她却敢伤他!这仗怎么都打! 范文举和鲁齐一又相互对望一眼,谁都没出声,这节骨眼上,说什么都没用。 他们二人是什么都没说,可有人有话要说,亲卫进来禀告,刚刚收到吴地急信,说晋王世子已经逼近府城,眼看就要攻城,吴王命丁日升无论想什么办法也要让世子妃的求援信摆在晋王世子眼前,而且必须快! 丁日升将吴王的急信揉成团,狠狠扔到远处,大帐之中只有丁日升粗重的喘息声,过了良久,久到范文举和鲁齐一坐得屁股疼,正想要找各种借口先下去歇一歇,稍后再过来商量对策,丁日升开口了。 “明日全军出动,一举拿下栾城,生擒世子妃,逼她写下求援信!” 鲁齐一想开口问,若是世子妃在交战中殒命该当如何?可看着丁日升的面色,鲁齐一没有问出口,反正此事与齐地牵连不大,实在不行,他们齐地撤军就是,此时说多了无益处。 …… 第三百三十七章 栾城之危(七)二更 李君回到客栈,吃过午饭便又开始发呆,她今日以身试险,验证出联军的真实目的,可同时也为周恒温捏一把汗,虽说她没有求援,可防不住别人传消息给周恒温,联军如此大张旗鼓的攻城,除了吓唬她未必不是给别人看的,更何况周恒温还有一个胳膊肘向外拐的爹! 周恒温此刻应该正是一鼓作气拿下吴地的好时机,若是被一些消息误导,影响了战局,她如今的坚持可就白费了! 李君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自打到了栾城好像就没见过几次太阳!看这天儿,一会儿又要下雪了! 裘成业和陆海来找李君的时候,李君正歪着脑袋看着天,裘成业进屋便埋怨道 “这种天气你开着窗找病呢!” 李君这才回过神来,芸娘赶紧将窗子关上。 裘成业指了指芸娘和慧娘道 “你们俩也是由着她性子来,她说啥便是啥?真要冻病了,看世子爷怎么罚你们!” 李君无奈的说道 “裘大娘,叨叨完了吗?我开窗是为了透气,一会儿自然就会关了,屋里烧着炭火,空气中二氧化碳……就是开窗是有益处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俩不好好休息,找我有事?” 裘成业对裘大娘这个称呼很是不满,想要理论一番,被陆海拦住,直接说了正事。 “今日联军送了不少箭矢给咱们,照姑娘的意思,他们只是吓唬,是做给咱们看的,我与裘大娘,不是,我与裘小将军暗地里商量着,他们不可能一味的佯攻,我们二人担心,若是咱们掉以轻心,哪日他们真的攻了,咱们怕是准备不够,会吃大亏!” 李君赶紧点头道 “说的极有道理,你们可想过他们在何种情况下忍不住,也等不及要真攻了呢?” 陆海道 “世子兵临府城!” “咱们刚到的时候,你主子就已经准备攻打吴地府城了,这几日过去了,想来也到了紧要关头,我也正在琢磨着,联军若是等不到周恒温撤军回援的消息会如何做?” 裘成业没好气的说 “还能怎么做,你不主动写,那就逼你写!只要能把世子骗回来,解了吴地府城的危难即可!” 李君也不计较裘成业的小脾气,笑呵呵的道 “裘小将军说的甚是!如此看来,他们何时真的攻城了,便是吴地府城危险了!” 裘成业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李君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一心想着他!你自己呢?咱们现在说的是,联军何时真的攻城,若是真的攻城,咱们能否坚持到有人来救!我管他吴地府城危难不危难!” 李君耐着性子道 “你这就不对了,凡事要看长远,若是吴地府城快点危难,最好是被周恒温直接拿下,不用等人来援,咱们的危难自然就化解了!城外那些散兵,没了主子,他们傻啊,等着被人杀,肯定赶紧回去找出路是正经!” “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上,就比如明日联军便真的攻城了,你要我们怎么做?” 李君想了想问道 “馒头蒸出来多少了?” 陆海道 “两万多个!” 李君点点头道 “够了,别浪费粮食了,联军若真的明日攻城,你们五百多人便玩命射箭吧,哦,加上我,虎妞他们就玩命的扔馒头,联军攻到城下一时半会儿也上不来……今夜若是依旧下雪,你们就派人出去浇浇水吧,等冻成冰,又盖上雪,明日在战场上打出溜滑,也挺有意思!” 裘成业急的不行, “你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呢?就不知道着急?就靠那些馒头,那巴掌大点的冰,就能阻止五万大军攻城?” 李君坦诚的道 “阻止不了!” “你!” “可也不是那么好攻,联军里的兵士人心涣散,吃不饱,穿不暖,睡不香,可说毫无斗志,没什么可怕的,不过人多罢了!” 裘成业是真急了,他指着李君看着陆海道 “看见了吧,她就这样,非得等到刀架脖子上才知道着急吗?” 陆海拍了拍裘成业的肩膀道 “先让姑娘休息一会儿,咱们一会儿再来。” 说罢,拉着裘成业就往外走,裘成业一开始不干,大有不讲明白不离开的意思,可陆海一个眼神,裘成业就老实了。 二人回到房间,裘成业马上问 “你想说啥?” “姑娘早有主意,你问不出来的!” “啥主意?” “你我不会同意的主意!” “什么意思?” “你想想,联军攻城最怕的是什么?” 裘成业凝着眉头认真的思索,过了片刻,眼中精光一闪,随后又紧张的道 “联军最怕她误伤致死!” 陆海点了点头。 裘成业急道 “她想用自己的性命相要挟?!” 陆海叹了一口道 “跟着姑娘也快两年了,说实话,姑娘真的是不让须眉!陆某佩服得紧!你看不管遇到何事,姑娘思量的都很周全,不说算无遗策吧,可也是除了她自己,没让别人受过半点委屈!眼看敌军在旁,姑娘不可能想不到最坏的可能,她安排了能安排的,奈何手中无人无物,但她定已经想好了如何保全大家!” 裘成业哐当瘫坐到椅子上。 陆海走过去又拍了拍裘成业的肩膀,安慰道 “众人之中,只有咱俩是真正应该站在战场上拼命的,若是不想让姑娘做出最后一步,咱俩必须想好如何用好咱们仅有的五百多人!还要想到若是万一……周东他们必须也有应对,绝对不能让姑娘再以身犯险!用她的性命保我们的!” 裘成业醍醐灌醒,他风一般冲出房间,片刻后,周东,柳翠,虎妞,李奇,道士,李飞,就全来了,芸娘慧娘在李君身边,此时不宜离开,等大家商量妥当,周东会寻机会跟她二人说明! 胖丫是自己找来的,裘成业没找她,谁都知道胖丫是个李君说啥便听啥,没什么脑子的,万一把众人商讨的结果口无遮拦的说给李君听,那还了得! 可胖丫如今也是有心眼的人了,她眼见大家鬼鬼祟祟的钻进陆海的房间,便也悄悄跟了来。 第三百三十八章 栾城之危(八)一更 柳翠赶忙问道 “胖丫你猜今日厨房做什么吃?” 胖丫根本不理柳翠,气哼哼的道 “你们要干啥坏事?我这就去告诉姑娘!” 虎妞一把拽住胖丫,也只有她能拽住,陆海叹了一口气道 “胖姑娘,你可以留下来听,但你能不能保证,不论听到什么,都不准告诉姑娘!” “不能!”胖丫斩钉截铁! 道士一声不吭,若是别人,道士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可胖丫不是别人! 柳翠拉着胖丫的手问 “你觉得我们会害姑娘吗?” 胖丫犹豫了一下道 “我知道姑娘不会害咱们!” 这一句话正好戳在众人的心坎上,众人纷纷垂头。 柳翠眼中带泪的嘟囔道 “就是因为姑娘时刻都想着咱们,所以这次不管多危险,哪怕丢了性命,也要护住姑娘!” 胖丫有点蒙,她不解的看了一圈,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不是很明白,不由得着急道 “你们背着姑娘商量啥呢?” “商量怎么救姑娘!”周东很严肃的回答“胖姑娘与姑娘一向最亲近,我们是担心你口无遮拦说给姑娘听,才没有叫你!” 胖丫更不解了 “姑娘还需要咱们救?她好好的在房间里呢!” 裘成业已经没了耐性,他不耐烦的道 “说了你也不懂,你只需要知道,我们都是愿意为了姑娘舍命的人便够了,你出去别跟姑娘提及便可!” 胖丫也不矫情,直接道 “那我就在这听,不插嘴!” 众人互相看了看,无奈之下也只好让胖丫坐下,总好过还没商量呢,胖丫领着李君就来了强。 陆海先是将之前与李君的对话讲了,又将刚才与裘成业说的话说了一遍,这才讲到将大家叫来的原因 “……次次遇事都是姑娘想办法护着咱们,这次,显然姑娘又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和裘小将军的意思,无论如何,都要护住姑娘的性命!战场上有我和裘小将军,剩下的就要靠诸位想出个办法,不让姑娘再以身犯险,一意孤行!不是每一次都能幸运的有惊无险!” 道士急赤白脸的道 “我就知道,那个姓胡的江湖郎中临走时说的话就不吉利!” 柳翠扶额,没好气的对道士道 “眼下说这些有什么用?有本事活着回去找他算账!” 虎妞道 “有啥好商量的,再遇到危险,姑娘不听话,直接拍晕让李飞带走,他能飞来飞去的……” “我自己还行,带着姑娘,我怕飞不起来!”李飞内疚的说。 李奇却道 “我不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我跟着姑娘时间最长,我从未见姑娘算错过,做错过,她无论做任何决定,一定都是她思量再三的结果,咱们瞎出主意,也许反而让姑娘难做!” 裘成业听罢顿时急了。 “你啥意思?任由姑娘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李奇也不急,耐心的解释道 “姑娘的脑子里想些什么,不是咱们能明白的,姑娘说她最惜命,这一点我信!你们没见过她怕起来的样子,所以她能想出来的主意定是最稳妥的!你们总说胖丫什么都听姑娘的,其实我也是!陆将军,何苦呢?咱们加一起也未必有姑娘想的周全!倒不如安心听命行事!” 众人听完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还是周东先开口 “我觉得奇兄说的对,姑娘,非你我能比,她若是觉得到了不得不的地步,咱们怕是想救她出去也没可能了,所以,唯有把咱们的性命与姑娘的性命连在一起,若是,真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我是了无牵挂,只要别让我看到姑娘再倒在我面前,我便知足!” 虎妞控制不住的留下眼泪,那一次,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没人愿意想起,想起便会心痛到不行,这时候被周东提起,大家的心情顿时降到冰点。 道士难得极认真的道 “道爷我这辈子也活够了,周东说的对,只要不让丫头倒在我前面,我就知足!其他的,我听丫头的,咱们平时做点小事还行,这种大事,还是算了吧,真有可能坏了丫头的事,李奇,虎妞,你俩有孩子,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俩一定要想着保命,我觉着,丫头也是这么想的!你们若是自己这么做了,丫头反而安心!” 虎妞听完,哭的更加厉害,众人真怕她哭出声来,那等于告诉李君他们在一起,柳翠赶紧嘱咐 “你可别出声啊,不然姑娘就过来了!” 虎妞抿着嘴点着头,搞得胖丫忍不住也哭了起来,接着柳翠也控制不住…… 原本想商讨如何救李君,结果大家像是要生死离别般,哭了一通! …… 转日,下了一宿的雪停了,天儿也放晴了。 李君刚刚起身,周东便过来说,联军五万人全部出动,正朝城门而来! 李君听罢眼中一亮,这说明周恒温已经在攻打府城了! “裘成业和陆海已经带兵等在城楼了吧?” “是!按照姑娘的嘱咐,所有新招募的男丁都跟着裘小将军和陆海上了城墙,女人在城下接应。” “好,咱们去城楼,暗卫有没有说再过多久他们能到近前?” “约莫半个时辰!” 李君没再说话,她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就那点人,那点物,能抵挡得住就扛着,扛不住不是还有她这幅肉身呢嘛! 要说老天爷真是宠爱李君,正当联军毫无斗志的走向栾城的路上,范文举接到梁王的命令,蜀军突然倒戈,与周恒温的军队联手已夺下多座城池,命范文举帅兵即刻回城勤王! 范文举没敢耽误,接到命令,也不听丁日升的劝阻,带着自己的一万兵士,着急忙慌的走了! 鲁齐一一看,这事本来跟齐地关系也不大,昨晚他就不同意生擒世子妃的主意,那要是惹怒了那位混世魔王,齐地麻烦可就大了,原本齐王是想来捡便宜的,如今这种情势下,便宜肯定是没有了,亏多少得回去慢慢算! 于是鲁齐一带着他的五千兵士也走了,临走前,还偷摸回到营地抢走了为数不多的军粮,谁让丁日升破釜沉舟的只留下一千人看守营地,还尽是些染了风寒,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 第三百三十九章 栾城之危(九)二更 丁日升此刻的心情是又怒又悲!联盟的主要意义除了增强实力之外,不是还能左手暖右手,相互鼓励,壮胆之用嘛!如今剩下他孤单一人,北风呼啸之中竟觉得悲壮! 因为战前突然撤军,这无疑影响了吴军兵士的士气,他们本来就陷在饥寒交迫之中,如今情绪更是低落到了极点,连行进的速度都大大受了影响。 丁日升骑在马上,压制住自己内心的五味杂陈,眼下最重要的是那封求援信!活捉李君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都留待稳定局势后再做计较! 只见他叫来亲兵,耳语了几句,不少片刻,大军之中便传来阵阵喊声 “提起精神来!咱们三万多人,栾城内无兵无将,杀入城中吃肉啊!” 这一句话被几名骑兵围着大军反复高喊,士气总算是提升了,谁不想吃肉?那么大的肘子,全是肉啊! 大军到达城下之前,李君便收到了联军变成吴军的消息,她抬头望了望蓝天,深吸了一口气,老天爷真的是待她不薄!此时她站在城墙之上,放眼望去,满眼的银装素裹,阳光照射之处亮晶晶,甚是晃眼,偶见七彩光晕,绚丽之外,还透着那么一股子吉祥,李君眯着眼,心中暗暗祈祷,周恒温一切顺利! 吴军到达城下的时候,李君打着一把伞等在城墙之上,丁日升心中这个气啊!他想赌一赌这人不是世子妃,可他不敢! 吴军可不认得城墙之上的是谁,可很多人却熟悉这个画面,接下来是不是又该飞粪水了?兵士们低头耳语着,心内开始紧张,一紧张便不自觉的往一起靠拢,队形慢慢的有些走形。 丁日升自然记得昨日的情景,他赶忙下令前锋兵士举起盾牌向前攻,后面紧跟着架着云梯的兵士。 前锋中参加了昨日攻城战的兵士,自以为清楚知道,大概在哪个位置,雪下面是冰,踩上容易打滑,便主动攻在前面,在没有到那个位置之前,他们奋勇前行,速度很快! 哪知昨夜李君命人重新浇灌,离他们心中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时,便一个个摔得四仰八叉,好不狼狈! 而那些后面方阵中的兵士也有不少人举着盾牌,准备迎接粪桶,可举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城里有动静,胳膊难免发酸发颤,这些丁日升都看在眼中,此时他才明白,自己轻敌了!不,是所有人都轻敌了! 他们以为世子妃不过是个女流之辈,按照往常世子妃的标准,温良端庄,饱读诗书,注重礼数!而这位世子妃,哪里有半分世子妃的样子,连女人的样子都没有!粪水,如此污秽之物她都能用上!简直…… 丁日升气得找不到词来形容,眼见前面趴下一片,后面手抖了一片,箭攻又不敢用,那位还打着伞站在城墙之上呢! 因为之前的轻敌,加上时间紧迫,他们连攻城用的必备大型装备都没带,以为一座破败的小城,又无守军,五万大军围而不攻便会吓破了世子妃的胆! 眼看手握大军却又无计可施,丁日升便想到了一个狠主意,他要前锋全部趴在雪地中,后面的人踩在他们身上,便可安全到达城墙下,至于到了满是冰柱的城墙下如何上去,这倒简单,丁日升为今日能快速登上城墙准备铁钩…… 丁日升想的很好,可实际情况是,兵士手中的盾牌刚放下,粪桶就来了! 大军前前后后又是一片恶臭,还想让兵士趴在地上?怎么趴? 无数粪桶被送到大军前部,这种东西最是取之不尽,不怕浪费!只是那味道……李君站在城墙上都想吐! 被淋了粪水的兵士,着急忙慌的用地上的白雪擦拭着自己,大军的前半部分竟是乱作一团,这时,裘成业和陆海带着自己的兵登场了,他们在城墙上现身,用昨日丁日升的箭射向一片混乱的吴军! 虎妞还在旁边配音 “这是昨日你们送来的,今日还给你们!” 虽说裘成业和陆海的兵士不多,可架不住当做操练般,毫无抵抗的射杀! 丁日升赶紧命令向后撤军五里,重新部署后再战! 慌忙撤军之后,丁日升还没来得及捋清思路,亲卫来报,齐军撤走时把营地的粮食也尽数抢走,还伤了上百人! 丁日升听罢,差一点从马上摔下来! 他这个时候已经被恶臭熏得脑仁疼,又被气得脑壳疼,再看着他的兵士狼狈不堪的样子,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 几名副将驱马来到他跟前,其中一命副将急忙道 “将军,万不可将消息泄露!” 另一名副将接着道 “只要今日攻进城中,粮草就不是问题!” 丁日升揉了揉脑袋,稳了稳心神道 “人多未必占优,若是能快速攻到城下,那些粪水也就失了用武之地!” “将军所言极是,城内并无守军,只要能登上城墙,几千人一样拿下栾城!” “将军,我愿领兵三千攻城!冰面打滑我们可以滚过去,云梯立不住,我们便做人梯!必定登上城墙!” …… 三千人滚到城墙下就傻了,不是说城中无守军吗?那一个个探出头举着石头的都是谁? 三千人被乱石砸的连滚带爬的回了军中。 丁日升跟几个副将一商量,就算城中留有守军,或者鼓动军民临时入伍,人数也不会多,那就把攻城的面积扩大,三万人分成十队,围着城墙进攻,丁日升就不信城内的人还顾及的过来! 此时已过了正午,李君这边都轮着用了午饭,可丁日升这边,只能空着肚子想着攻进城才有饭吃! 十组队伍分别来到城下,正打算效仿之前,用滚地的模式前进,城墙上突然往下抛洒一筐筐的白馒头,还有人围着城墙喊 “别饿着肚子替人卖命!就算死也不能做饿死鬼!” 一筐筐的馒头被抛洒到城下,不仅如此,裘成业和陆海还很是善解人意的用送粪桶的装备,将一筐筐馒头投射到大军中后部,以求人人有份! 吴军的兵士确实饿的不行了,连着几日一天就一顿饭,今日颗粒未进,却在战场上耗了多半天,见到白馒头,哪里还控制得住,纷纷争抢了起来,抢到的直接塞进嘴里,再接着抢,任凭将领们如何呵斥,丝毫作用没有! 第三百四十章 栾城之危(十)一更 李君站在城墙上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不到危及生命的时刻,她很难无视任何一条生命,慈不掌兵!她总是用上一世的观念来看待这一世的问题,受折磨的也只能是自己! 李君干脆转身走下城墙,芸娘慧娘跟在身侧,三人坐在台阶上等着一会儿的结果。 会是什么结果?馒头里的泻药只需半炷香的时间便会发挥作用,到那时,城外又是一片臭烘烘,吃了馒头的兵士三日之内是别想站起来了!会有多少兵士中招?李君并不担心,她知道人饿极了是什么感觉,别说是白面的馒头,就是一碗野菜汤,也会引发无数争斗! 没过多久,柳翠和虎妞,胖丫捂着鼻子也下来了,胖丫边走边不住的嘟囔 “不是说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吗?一个个的蹲下就不起来了!” 虎妞道 “晚饭我是吃不下去了!” 胖丫问 “为啥?” …… 丁日升无力的坐在大帐之中,当时太乱,没人注意到,他也捡了一个馒头吃! 现在好了,本来肚子里有的存粮都没了,军营里的粮食根本不够一顿,吴地此时怕是根本顾不上他这边,早把补给的事忘了!军营里一半的人都拉的站不起来了,包括一些将领,而那些没有抢到馒头的兵士,用不了一天,便也会像此刻的他一样,浑身无力,别说打仗,走几步都困难,因为军中无粮! 难道就这么在这里等死? 李君揪着的心暂时算是放下了,她默默的算着时间,若是周恒温能快速拿下府城,再马不停蹄的渡河来救,起码需要五日时间,那她就要做好坚持十日的准备!城外那些人五日后便会生龙活虎了,李君这时候有点后悔,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啊! 李君这时候还不知道城外断粮的事,可很快她就知道了。 一日后,李君收到了老和尚的信,信中先是说了李君被围的事已是天下皆知,然后告诉李君蜀军已经正式与梁军开战,围着李君的蜀军已经撤走了,还告诉李君,晋王在偷偷为吴军送粮!他与周北正在想办法把粮食劫了,没有粮食的供给,吴军人数再多,也是废的!还嘱咐李君一定要坚持到世子调兵来救,李诚素急得偷偷联系了李老夫人,想看看有没有可能用用李老夫人的关系调兵遣将,信尾一再嘱咐千万不能断了联系! 李君这才知道吴军断粮了! 李君将老和尚的信反复看了几次,分析出几条有用的消息,一是吴军断粮了,二是梁地要完了,周恒温之前将梁地围成一个口袋,蜀军就在袋口,如今只要一收,梁地便拿下了,三是周恒温那里一切顺利,四是天下人既然皆知,说明有人在推波助澜,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李诚素怕是要利用这次机会,让天下人见见晋王的嘴脸!李君被围在晋地,晋王不出手,反而靠李老夫人凭着张老脸去求人来救,只这一点就够晋王名声扫地!就算李君站出来说晋王没参与,怕是都不会有人信! 当然,李君也知道,李诚素定是急的不行才会想到求李老夫人出面,一箭双雕的事何乐而不为! 李君拿着信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喊了声周东,片刻功夫后,周东推门而入。 “去城外吴军军营,告诉他们的主帅,就说我要见他!” …… 周恒温在栾城被围的第二天就收到消息了,彼时,他的大军正在逼近府城! 周恒温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大脑顿时缺氧,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即刻便想要帅兵回援,被幕僚死死按住,然后慢慢分析给他听,可有收到世子妃的求援信?可有收到自己这方暗卫的信?三地联军怎么进入的晋地?晋地守军四十多万,为何没有动静? 幕僚的分析周恒温都认可,但是他害怕有万一! 幕僚说 “联军只是围了栾城,世子妃若是想要传信给你不会受到任何阻拦,世子妃为何没有求援?就算世子妃想不起来或者吓得忘了……” “她不会被吓到!” “是是!那周东呢?若是情况危机,周东不可能不报!这不过是吴王的小伎俩,想利用世子对世子妃的情深,逼着世子退兵罢了!世子若是此时回撤,不仅让吴王得逞,也白白浪费了世子妃的一片苦心啊!” 最后一句,确实说到周恒温心里了,他知道以李君的本事,不管多大的麻烦都能应对一二! 幕僚见周恒温情绪稳定了一些,紧跟着又说道 “如今若是想尽快帮世子妃解困,唯有尽快拿下吴地府城!到那时,围着世子妃的大军不攻自破,晋王嘛,自有天罚他!” 周恒温这才想到,这次栾城之危也有他那位自作聪明的爹参与其中,周恒温冷笑连连,随即命令道 “大军加速前行!” 几位王本来是想用李君的危难解自己的危难,没成想却成了周恒温加速拿下吴地府城的动力!原本三日的路程,两日便走完了,等吴王反应过来,周恒温已经到了家门口! 周恒温不分昼夜的攻城,吴王吓得频频给丁日升施压,每日都期待收到周恒温撤军的消息,但是每日他都要在各种坏消息中煎熬! 谁能想到当初晋王世子只带了三万人过河,不但一路攻城略地,所向披靡,而且凡是攻下来的城池,守军转眼便兴高采烈的加入了世子的军队,搞得到了后面,有些城池竟是打开城门欢迎新主子入城!场面甚是热烈! 吴王知道,这便是正统的力量!不会有哪个文官武将会为了他死守,更何况,世子军队的待遇实在是他望尘莫及,根本做不到的,除了在世子妃身上下功夫,他还能如何呢? 眼见周恒温毫无撤军的意思,吴王绝望了,自己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想到之前的那次商谈,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当时他以为要回被周恒温攻下的城池,表现出会安心做个王爷的样子,周恒温便会让步,今日想来,曾经有一份极好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没有好好珍惜,若是再有一次机会,他定然会说出那句话“你说啥是啥!” 可他忘了,周恒温那时候啥都没说!周恒温压根就没想过还让吴王活着! ……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一片祥和(二更) 府城的大门终于在攻城的第三天被里面的吴军打开了,周恒温不止一次的想起李君曾经说过的话“若是我们好好的对待兵士,让他们吃好穿暖,真心的为他们解决后顾之忧,或许有一日你攻到城门口,不用打,人家就打开大门放你进去了!” 当时,他以为这只是一句玩笑,没想到一次又一次的成真! 周恒温没敢耽误,杀了吴王后,将府城交给张庶一早推荐的人,便带着五千骑兵直奔栾城! 对付那些废物,五千足以! 周恒温马不停蹄,选了一条最近的路渡过白河,再继续策马飞驰,终是在五日后见到了栾城的城门! 只是,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安详,没有一丝一毫战争的味道,城外隐约可见军营,正炊烟袅袅,埋锅造饭,栾城城门大开,把守城门的兵士迎着阳光,慵懒自得,进出城的百姓井然有序…… 周恒温骑在马上有些恍惚,这几日不分昼夜的急行,或许错过了什么消息? 周恒温确实错过了一个好消息,李君不仅破了围城之危,还顺便将丁日升三万多差点饿死的兵士收归到周恒温麾下! 死法有很多种,可饿死这事,实在是太挑战人的极限了!李君经历过,知道那种滋味,所以,当她见到丁日升时,只一碗粥,便拿下了三万多人的军队,只是丁日升如今被囚禁在城内,等着周恒温处置,裘成业和陆海代管三万多人的军队,每日除了让他们吃饱之余还宣讲加入世子麾下的种种好处,如今,就算放丁日升出来,也不会有兵士愿意听命与他了! 周恒温刚过城门便知道了这个消息,阳光下,黝黑的脸庞洋溢起骄傲的笑容,露出一口大白牙! 李君在周恒温进城时便得了消息,便不管不顾的跑出客栈,朝着城门的方向飞奔。 周恒温骑在马上速度不快不慢,没多一会儿便看到远处奔跑的姑娘,眼睛一亮,迅速下马,也朝着那位姑娘跑去! 街边的行人都暗自纳闷,这是咋啦?莫不是被人偷了东西? 李君和周恒温此时眼中已无旁人,二人跑到近处,周恒温一把将李君抱起,原地转了两圈,李君笑出鹅叫,街边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到了,心中无不暗自斥责世风日下!可阳光下那二人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却又让他们移不开眼睛! 周恒温放下李君,二人手拉着手,有说有笑的走向客栈…… 这次周恒温带着五千骑兵赶来栾城,其中不仅有赵虎,还有洪武和古平,三人作战勇猛,屡屡立功,如今已是千户,自三人走后,李君还是第一次同时见到三人,自是高兴的不行,可最高兴的还要数胖丫! 这一晚,客栈之中灯火通明,美酒佳肴,欢声笑语,李君的嘴一晚上都没合上,只知道傻笑,洪武三人边喝酒便吹嘘着自己的战功,说得道士都想入伍了,他觉得洪武他们遇到的敌人远比这几次李君遇到的要好对付多了,道士跟周恒温建议道 “自古以来,也是有女将军的,老四啊,你应该让丫头做个女将军,有我们这些人护着,再给调拨个三两万人,必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最主要胜在安全,你看,连洪武这样的都活下来了……” “老道你啥意思?我活下来还不对了是咋地?”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的差事,危险小!” “放屁!你当攻城那么好攻的?你当急行军舒坦?” “我们也急行过,速度不比你们差,虽说没攻过城,可守过城,日日与粪为伍,你试试?” 老道话音一落,除了周恒温与洪武三人,哦,还有胖丫,其他人都放下了筷子,怒视着道士。 …… 李君本打算吃过饭,让周恒温好好睡一觉,然后再好好聊一聊,哪知周恒温用过饭后,这一睡就睡到转日的黄昏,李君一直守在旁边,心疼的不行,周恒温这是累惨了! 等周恒温醒过来,用过晚饭,只简单的与李君说了下大概情况,便带着五千人直奔梁地。 梁地如今已无梁王,周恒温要赶过去接手梁地,李君担心晋王借此机会登基称帝,周恒温冷笑道 “他很快便没有这份心思和这份精力了!” 李君还想问的详细些,周恒温却说不让她操心,只等着听消息便好,李君也只好耐心的等着。 因为周恒温处理完梁地的事,还要赶回吴地,便商量李君,让她暂时住在栾城,眼看就到年根了,想一起过个年!之后的日子,周恒温免不了吴地梁地的跑,而栾城正好在中间,见个面也容易些。 李君自然应允,虽说担心张庶一个人忙不过来,那便忙不过来吧。 如今吴地大部分已经握在周恒温手中,剩下的城池离京城很近,周恒温还需好好谋划一下,谁让自天下大乱开始,谁占据了京城,谁便快速灭亡,像是个魔咒,以至于这几年京城竟是无人治理,乱象丛生! 李君曾跟周恒温说过,各地的王允许别的王各自为政,偷偷算计,却都不能接受有人坐在京城想要一统江山,这便犯了众怒,哪里是什么魔咒,不过是以寡敌众罢了! 如今吴王,梁王均已解决,齐王嘛,裘月生的大苍关眼看就要竣工了,据说现在隐隐约约已有传闻,只要裘月生腾出手了,再加上孟家兵刃马上便可以批量生产了,不用周恒温,拿下齐地易如反掌! 至于浑江以南的楚地,闽地,想要过江来攻实属不易,也就根本不足为惧,相比之下最难对付的竟是周恒温的亲爹,晋王! 有这层父子关系在,父亲如何对待儿子都可以,反之,周恒温必会背上千古骂名!任你史书如何书写,也逃不过父子纲常的谴责! 李君不知道周恒温打算如何解决,虽说周恒温是好意,不想让李君思虑过重,却适得其反,李君因为这块儿难啃的骨头,真真正正的做到思虑过重了,若是周恒温知道李君的心思,怕会一股脑的将后面的计划都说给李君听! 第三百四十二章 父子博弈(一更) 好在没让李君思虑几日,李君便得到消息,夏朝礼部尚书被晋王囚禁多年,刚刚逃出牢笼,便对天下人声讨晋王,说晋王不遵祖训,有违纲常,不夫不父,且无视民怨,玩物丧志,心狠手辣,嗜虐成性!还将晋王逼迫他的过程讲的细致入微,说到自己的儿女都被晋王掌控,以作要挟之用时,更是悲愤不已,怒斥晋王丧尽天良! 此事一出,天下哗然!尤其那些四处逃窜的敌方旧部,无不添油加醋的渲染改编,一时之间晋王的人设彻底崩塌了! 李君蒙了,这是玩的哪一出?如此诋毁晋王,对周恒温有什么好处?莫不是礼部尚书恩将仇报?还是想着一举将晋王气死? 晋王确实差一点被活活气死!只差了一点点,吐了几口血昏厥过去后,居然又醒了过来,生命力之顽强,也就小强能与之媲美! 只不过人是醒过来了,却不能言语,不能动,一切喜怒哀乐都会有,却不能通过任何形式表达! 晋地的官员很着急,他们见不到晋王,可这等流言若不及时应对,后果不堪设想,众位官员想来想去,只得求见晋王妃,若是晋王妃能出面力证礼部尚书,也就是她亲爹说谎,那这留言自然不攻自破! 晋王妃倒是见了这些臣下,只不过一句话不说只是一直在哭,臣下们急得不行,哭说明了什么?说明自己夹在夫君与父亲之间难做?还是…… 最后晋王妃哽咽的说了一句 “知道父亲安然无恙逃出生天,我死而无憾了!” 这是几个意思?众位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个意思?还用问吗? 晋王这边的官方回应迟迟没有出来,晋王世子周恒温挺身而出,写了份罪己书,虽说这东西一般都是皇帝才有资格写,这不是乱世嘛,也没人去挑这个理!改了一个字便发表了。 周恒温的罪己书中,一再强调父王身不由己,为何身不由己?周恒温说他怀疑父王早已被人挟持,而自己无能,无法将父王救出火海! 文中周恒温分析的有理有据,首先他的父王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别说是他,就是晋地的官员也很久没人见过,周恒温悲痛的说“不知生死!” 然后说出了晋王信奉道教,养了一道观的道士,道童,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周恒温气愤的说“唯信道长之言!” 最后周恒温还列举不少真实案例,比如前段时间未来的世子妃被三地联军围困在栾城,若是没有晋地奸人相助,三地联军如何能堂而皇之的,在晋地围困晋地世子妃?晋王手握四十万大军,三地联军不过才区区五万!周恒温悲愤的说“若父王尚有半丝清明怎会让这等事在晋地发生!” 综上所述,周恒温言辞凿凿的道“父王定是被奸人挟持,所行之事并非本愿!或已不在人世,奸人取而代之,才会有这些倒行逆施之事!” 既然是罪己书,周恒温肯定要向礼部尚书真诚致歉,然后责怪自己无能,明知父王有难,却无营救之力,一心只想着打下江山,巩固实力后再如何如何,没想到那帮奸人竟如此无底线,他痛心疾首,悔不当初,早知如此,他应该与那帮奸人拼死一搏,可又不忍心大好江山落到这些奸人手中,让百姓受难! 这封罪己书,李君也收到一份,看得李君哈哈大笑!晋王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事情都是真的,经得起任何人查证,先不说晋王这个时候没有能力站出来辟谣,便是有能力,他也没有办法解释。 接下来,必然是礼部尚书的一番理解与安慰,然后再一起同仇敌忾,将晋王身边的奸人铲除,救出礼部尚书的儿女,还天下人一个清明的世间。 这一步棋走出来后,晋王很难有翻盘的机会,只是他还有四十万大军握在手中,周恒温也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逼不得已时,也算师出有名! …… 晋王躺在床上,除了眼睛能动,哪都不能动,身边围坐着内侍,道童和道长,如今晋王的身子是不便让御医来诊治的,只好用道长的丹药续命,几人一遍一遍的给晋王灌药,大部分都顺着晋王的嘴角流了出来,众人急的不行! 晋王自己也着急,但他始终坚信自己是能长生不老的,不然普通人早就被活活气死了,可他还活着! 奈何事事不顺心,事事不如意,他如何才能重新站起来! 其实自打李君离开信阳,李诚素便动用所有属下,到处宣讲晋王命不久矣,大臣们听得多了也就信了,不然,怎会迟迟不见晋王出来走两步? 以往隔三差五,晋王还会到王府召见臣下,如今别说去王府,就连崔守焕这位经常出入道观的人,也已经很久没见过晋王了,大臣们哪能不担心? 担心之余自然是希望晋王能露一面,便纷纷找到崔守焕,让他去弄明白晋王到底如何,崔守焕心中暗道‘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晋王也知大臣们的焦虑,他也想赶紧站起来,到人前走两步,可身子就是不听话,刚见点起色就收到李君差点死在安城的消息,吓得他又倒下了,好不容易又好了一点,又听说儿子居然扔下梁地跑去打吴地了,而且打的顺风顺水,连下数城!且梁地也没耽误,除了他想要的丰城,梁地两边都被儿子的手下攻了下来,俨然就是一个大口袋,想什么时候收口,就什么时候收,像是根本没把梁蜀联军放在眼里! 晋王觉出了不对劲,若是不能止住儿子的势头,用不了多久,这个儿子他便把控不住了,这种焦虑使得晋王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他意识到自己已无法像过去一样,随时能知道天下都发生了什么,若想控制天下,只能控制周恒温!最终,他想到了利用李君的方法。 李君被围的那几日,晋王的日子也不好过,臣下集体罢工了,只为了见晋王一面! 晋王本就提溜着心,等着周恒温回撤的消息,又被臣下的逼着见面,一气之下,痛快的不省人事了,等他转醒时,收到的消息,竟然是李君把联军拿捏的死死的,联军已经要断粮了! 晋王的心脏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暴击,仍旧坚持跳动着,他利用为时不多的清醒时间,安排人为吴军送粮,这才又昏了过去,等再次转醒,又收到了令人振奋的消息,蜀军原来与儿子是一伙的,晋王差点两腿一蹬驾鹤西去! 晋王的日子犹如是个悲惨世界,一个接一个的消息传来,都是能令他随时撒手人寰的……世子攻下了吴地府城,世子妃劝降了吴地三万大军,礼部尚书被救走了,礼部尚书发言了,儿子也发言了…… 晋王盯着房梁想,下一个消息会是什么呢? …… 第三百四十三章 庸人来扰(二更) 周恒温的罪己书一出,如同晴天一个惊雷,将晋地的官员炸醒,大家都有‘原来如此!’的顿悟! 不管这些人之前是站在哪一方的,此时都知道,不能站在晋王一方,毕竟世子的罪己书出来几日了,若是晋王还健在,或者康健,不可能不出来吼一吼,叫一叫! 于是,各位大臣聚集在崔守焕身旁,要求崔守焕代表大家向世子问安,然后问问,下一步他们的工作要如何开展? 这便是晋王等到的又一个消息,他的臣下全部倒向了他的儿子,只不过军方将领一直未动,晋王欣慰的闭上眼睛,想着‘等孤得道成仙之时,便是尔等下地狱之时!’开玩笑,普通人能活到现在吗? …… 一场大雪,提醒世人又到年根了,百姓可不管上面的人斗成什么样,又快过年了,这可是大事! 李君和百姓一样,不再关心别的事,只开心的在栾城等着与周恒温过个团圆年。 晋王那边一个接一个的都是坏消息,可李君这边一个接一个的可都是好消息! 之前运来的粮食,在围城期间被消耗了过半,而且当时手中没有足够的银两,给百姓打的都是白条,栾城之危过去之后,李君就命周西尽快高价从南方买些粮食,再带够银两,到栾城来与她汇合! 而周北带着与老和尚一起劫的晋王偷运给吴军的粮草,自然是也运到了李君这里,救出礼部尚书根本没用周北亲自出马,派去京城的人轻轻松松便解决了,如此一来,东南西北,只差周南,又都齐了,而李君白得了几大车粮草,真真是开心不已。 等周西带着粮食和银子到了,李君干脆做主,让周北和周西待在栾城,等过年时东南西北团聚一下,有什么事过完年再说! 就在这时,李君又收到裘月生大苍关建成的好消息,紧跟着又传来夏朝存活下来的老臣,一个个去投奔周恒温,更有毛遂自荐的,原本只靠张庶一人调配,如今周恒温不再发愁打下的城池交由谁来管制了! 李君是真心的高兴,她来到这个世上也有几个年头了,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期待过年,她要大家聚在一起,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过大年! 等到明年,孟家兵刃可以批量生产了,裘月生的大军可以出兵了,晋王或许能够自然死亡,也许不用等到夏日,周恒温便可以坐到京城那把龙椅上! 李君看着窗外随风飞扬的雪花,美滋滋的想着,再然后呢?应该能结婚了吧?说不准再过一年自己就要当娘了!孩子长得会像谁多一些呢…… 原本李君以为,自己就这么每日做着白日梦,接收着好消息,别的事什么都不用想,一晃便会到了跟周恒温见面的日子,哪知有人不愿意让她这么消停! 这一日,新上任的栾城知府派人来向李君禀告,一位自称是陇西方氏族长的人想要见李君。 李君自然知道是谁,方氏的族兄!说起来方家自方氏疯癫了之后,很是沉寂了一段时间,反正辛辛苦苦在晋地攒下的势力是没了,只得退回陇西。 陇西!李君知道那是挨着方儒的峂峪关的,看来这位方家族长是来谈条件的。 李君没着急见,而是让周西和周北先见见,反正现在也不用隐瞒周恒温的实力了,这些人都可以走到前面来了! 周北与周西正闲着无事可做,便拉着周东一起见了方锦江。 方锦江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却也没想过方氏倒的这般迅速,他还没来得及找到新的大树,便收到了方氏疯癫的消息,当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已退为进,回到陇西寻找机会! 如今他自认为找到了好的契机,便信心十足的来了,他本以为凭他的身份,李君必会亲见,没成想见的竟是三个男人!虽说他也听过这三人的名号,但心中还是不爽,言谈之间不免轻慢,周东和周西都很知道李君的脾气,见方锦江此时还摆着架子,便拉着周北起身告辞了! 方锦江一开始还以为三人明白了,他们没有资格跟他对话,后面李君一定会亲自见他,哪知一等五日,没有任何消息,方锦江只得再次找到新任知府。 新人知府名叫赵旭康,是建新三十八年的进士,也算是张庶的学生,来之前,张庶大概介绍了一下李君的为人,“身为女子却行事果决,有七窍玲珑之心,胆大心细,为人极是护短……” 所以,当赵旭康得知方锦江对之前没能亲见李君颇有微词时,便呵呵一笑道 “方兄还是回吧!你这次怕是见不到姑娘了!” 方锦江听罢一愣,赶忙道 “可是姑娘身体有恙?” 赵旭康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道 “姑娘能让那三位见你已属不易,你却仍有微词,可见,你要的姑娘不会给,姑娘会给的,你要来也无用,所以,还是赶紧回去吧,快过年了,想来你们方家这么大一个家族,事情也较多!” 方锦江忙道 “赵大人,我要与李姑娘谈的事,对世子有百般好处……” “方兄啊,百般好处也罢,千般好处也罢,总得在世子需要时才叫好处!这几年世子四处征战,方兄在哪里?如今世子势大,有些好处未必就是好处,有些麻烦在世子眼里未必就是麻烦!” 方锦江这才醍醐灌醒! 他已不是之前的他,方家也不是之前的方家,他想摆谱怕是找错了地方! 方锦江赶紧起身对着赵旭康深深一辑,然后态度诚恳的道 “多谢赵大人的良言,方某感激不尽!还望赵大人能再次相帮,为陇西百姓免遭战火,也为世子解忧!” 说罢,方锦江从袖口里掏出一张银票,还没等递到赵旭康手中,赵旭康已经开口了 “方兄若是这般行事,赵某还真是不敢相帮了!赵某不知将来会如何,只是眼下,世子与世子妃的人,敢收受贿赂的怕是没几个!” 方锦江伸在半空的手是收回来不是,不收回来也不是,好不尴尬! 赵旭康解围道 “你收起来吧,我再帮你走一遭,不是为你,也不是为了陇西百姓,说实话,干我何事?不过是想帮世子和世子妃分忧罢了!” 方锦江收回银票,赶紧又是深深一辑! …… 第三百四十四章 具体条件(一更) 于是,周东三人又与方锦江会面了,这一次,方锦江态度极是恭敬,周东三人便认真的听了听,却什么问题都没问,整个过程三人云淡风轻,方锦江以为会让他们惊讶的事,三人面色也未见有丝毫变化,直到最后,周西只说了句“会说与姑娘听!”便告辞了,方锦江的心不禁忐忑不安起来!眼下这是他手中唯一的筹码,能够重振方家,原本他也极有信心,只是周东三人的反应,让他接受不了,这么大的事,怎会如此波澜不惊! 其实方锦江真的是托大了,他说的事若是也叫大事,周恒温和李君怕是早就愁死了!更何况,方锦江找来时,李君便想到了,无外乎是两个姓方的都走投无路了,便不计前嫌的穿了一条裤子! 方儒守着峂峪关,峂峪关挨着陇西,陇西又是方家的老巢,势力自是不一般,若是方儒与方锦江联手,在他们看来,守住陇西不成问题,晋王安排在陇西的五万人,早就被笼络成自己人了! 当然,方锦江还没傻到这般讲述自己的筹码,这种直接的威胁除了激怒周恒温,不会有别的结果,所以方锦江换了一种说法,那便是送给周恒温一个和谐的陇西,外加峂峪关和晋地派去的五万兵士! 方锦江认为这是极具诱惑的,周恒温可以轻轻松松的拿下夏朝的西大门,而他与方儒不过是想要一方栖身之地,这个买卖怎么算都是周恒温合适! 李君却不以为然!方儒蹦跶了好几个月,各种办法都想过了,如今与方锦江联手,明着是归顺,实际上也带着威胁,若是李君和周恒温不同意,便是将方家与方儒逼上了绝路,那他们自然只有放手一搏了!两方的力量合在一起远比单单一个方儒更有威胁! “他的具体条件是什么?”李君喝了一口茶,慵懒的问道。 周西道 “没有细说,只说要栖身之地。” 周北道 “我们也没追问,想着再凉凉他,省得他狮子大开口,以为自己定能如意!” 李君点点头,扭头看向窗外,如今天气越来越冷,屋内烧着两个炭盆,李君每日都要开窗透透气,二氧化碳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就再晾晒他几他自己说出想法!” 这几日,方锦江如坐针毡,竟是没了往日的气定神闲!他日日盼着李君来找他商谈细节,却又日日落空,他反复思量着自己那日的说辞,觉得毫无破绽,莫不是那位姑娘还在记恨着方氏?或者说世子因方氏的恶性想株连整个方家? 但很快,他自己便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论周恒温如何记恨方氏,等拿下陇西之后再收拾方家才是上策,没必要这个时候算账,周恒温是要做皇帝的人,哪能连这点隐忍都做不到! 也正是担心秋后被算账,方锦江准备的条件中便有一条是让自己的女儿伺候周恒温,只要个妾室的身份便可! 方琼的事闹得天下皆知,方锦江自然也知晓,只不过在他看来,方儒就是自不量力!且只看眼前,何苦非要正室的位置?若是有手段,就算是妾室又如何?他有信心自己精心培养的女儿,能在短时间内抓住周恒温的心,也只有这样,他们方家才真的能躲过一场大劫! 至于周恒温会不会因方氏而只是表面接纳他的女儿,方锦江根本不担心,他觉得自己很了解男人的心思,只要让他们见到美若天仙的女人,就会什么都忘了! 方锦江反复的思量着自己的筹码,还有什么比跳过晋王,和平交接陇西更能让世子动心的呢?更何况他的条件跟没有一样,不过是方家依旧留在陇西,女儿伺候在周恒温身旁,名分都无所谓,而方儒的条件只有与女儿方琼团聚,然后做个守城门的小官便可,这个买卖,周恒温只赚不赔! …… 又等了两日,方锦江实在坐不住了,又不好再去找赵旭康,便硬着头皮直接到客栈找周东三人,三人热情的接待了方锦江,周西还客套的说,本想着等过年的时候,世子过来时再与世子讲明方家的意思,没想到方锦江这么着急。 方锦江心中急得不行,若是想找周恒温,他早就寻门路亲自去找了,何苦跑到这里来! 他要找的是大树!这里面的学问很大,先不说周恒温对方氏的恨意滔天,很难接受他,便是没有方氏这层关系,他也没资格成为周恒温的人,而世子妃便不同了,这位世子妃本就没什么依仗,后宫之中的女子,若是没有依仗,死的会很难看!他来找世子妃,也有送温暖的意思,这么好的事,若是通过世子妃讲给世子听,未尝不是往她自己身上揽功劳,这样一来,世子妃定会记得他的好,以后的日子再多加走动,他自然而然便成了世子妃的人,这一步棋关系着后面几十年,怎能走错! “西爷,这事……是不是应该先说与世子妃听?再由世子妃说与世子听,是不是更佳?” 方锦江小心翼翼的引导,对于世子妃的评价,他前前后后听到过很多,只以世子妃做过的事看,这位世子妃定不是好相与的,换句话说定是极为聪明,怎会连这点意思都看不出来? 周西忙说道 “哦,那日与你分开,我们仨就与姑娘说了这事,姑娘的意思,你只说了给什么,却没说要什么,想来又是一通算计,姑娘厌烦这些事,便说等世子来了,直接跟世子说便是了。” “没有算计,没有算计!我想着这事是好事,能帮着世子直接拿下陇西,世子妃脸上也有光不是?眼下世子称帝乃大势所趋,能少些战火,百姓少遭些罪,便是世子的恩德!我们没有什么要求,方将军只想着跟女儿团聚,然后讨个守城门的差事养老即可,我们方家根在陇西,只要允许我们继续生活在哪里便可,再有……我膝下有幼女,正值妙龄,也算是温婉懂事,想着世子将来必将充实后宫,便想伺候在世子身旁,也不求名分,算是跟世子妃有个伴……” 方锦江越说越觉得气氛不对,声音不免越来越小,怎么三个人的面色越发难看了呢?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万般惆怅(二更) 方锦江小心的问道 “可是在下哪里说的不妥?” 周东冷笑了两声道 “没有不妥,对你们方家来讲,那是大大的妥当!只不过,我们主子将来后宫之中该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打算!” 方锦江愣住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周北笑呵呵的道 “若说这世间的羊肉,还要说陇西的最好吃,你们说那陇西要啥没啥,成年的缺雨少水,庄稼都很难长成,偏这羊肉好吃的不得了,真真是有意思!” 周西道 “人无完人,地也一样!不然谁要?” 方锦江何等聪明,即刻明白二人这是在告诉他,陇西那块地方不值得那些条件! 方锦江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提出的条件哪里有过分之处?陇西再贫瘠,那也曾是夏朝的疆域,周恒温怎会不在意?! 眼见周东三人没了兴致,方锦江只得悻悻的离去,路上便猛然间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 那位世子妃善妒! 得出这个结论后,他便也能明白的,为何齐王与方儒皆未得逞!并非他们贪心,而是这位世子妃不允! 方锦江气得直冷笑,觉得李君为了一己私欲,情愿让百姓深陷战火,可说是蛇蝎毒妇!哪里有母仪天下的资格! 更何况,自古皇后有充实后宫的责任,为的就是皇家血脉的繁衍,莫不是她还想独占后宫?哼哼!那也要看天下人答不答应!不对,老百姓可不管这些,那要看文武百官答不答应! 周恒温正值壮年,且没有子嗣,想要娶的女人又是个没有依仗和根基的,可以说将来后宫之中有无限可能!这么好的机会,那些老臣,重臣,能臣,哪个会放过这种机会,谁家还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妙龄女子!就算没有,寻一个,胡说个关系照样可以送进宫! 方锦江想到此处,恨得牙根痒痒,方家唯一的出路就在他女儿能否伺候在世子身侧这件事上了,若是事成,他的女儿也算是比较早伺候在周恒温身边的老人,世子登基称帝之后,一个妃位是跑不掉的,既然世子妃不愿,他便让世子妃看看,一个女人能不能管的这么宽!如此善妒,毫无妇德可言,能走多远! 李君可想不到自己追求的一夫一妻,竟是可以被扣上这么大的一顶帽子!但是,听完周东三人的回话,李君惆怅了。 她知道周恒温离成功越近,想要用女人稳固位置的人就会越多!女人,是男人间博弈的工具,是男人间争斗的筹码,是男人间讨好的礼物! 更何况,周恒温在这个时候若是愿意用联姻的方法,无疑会加快他成功的速度!不但省去了征战之苦,也笼络了人心…… 至少眼下,全是好处! 李君心中的酸涩无法言表!她感觉这种时候的自己像是有些多余,她不愿意用那些女人能带来的好处,来考验周恒温对她的感情!凡是历经种种考验的爱情,通常都没有好结果!为何?人心就像是收录机,它会将考验过程中的点点滴滴,得失判断统统收录下来,留着在余生细细品味,稍有不顺,便会如果,假如的设想一番,此一时彼一时的想法,加上永不缺失的沟沟坎坎,结果往往是悔不当初! 当然,或许也有像童话故事里那样,幸福的生活下去的,但李君知道不会是他与她! 原本一心想着热热闹闹过大年的李君,蔫了! 她不知道方锦江走了,不知道赵虎竟先一步来了,不知道周恒温让人送来了几大娄螃蟹,她曾告诉他,自己最喜欢吃螃蟹,以前晋地没有,现在拿下了吴地,守着海,周恒温自然会想着让李君解解馋。 李君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却经常出现那个梦,周恒温坐在高高的骏马之上,她……上不去! 众人见到日渐消瘦,整日愁眉不展的李君,都急的不行,道士想了各种方法逗李君,甚至不惜让胖丫以各种姿势将他扔出去,李君都没笑过。 周东,周西和周北知道,都是方锦江勾起了姑娘的心事,而精明如周西和周北,更是能明了姑娘心中所想,若不是替主子着想,姑娘怕是也不会这般痛苦! 虽说他们不是很明白为啥姑娘这般在意别的女人,貌似别人家的后院里女人都不少,他们哥几个这辈子是不会成家的,平时也很少想这方面的事,而李君早就以实际行动征服了身边这些人,他们哪里管对错,只要姑娘不喜的自然是不对的,可眼下…… 眼见李君魂不守着,周北岂能让罪魁祸首舒坦!几封信传出后,方锦江在回去的途中,便少不了惊吓与惊吓,难免不了折了胳膊,断了腿…… …… 李君经过了几日的痛苦纠结,暗地里不知留下了多少眼泪,才最终有了决断!她不能活的太自私,她与他的事,已不仅仅是只牵扯两边家庭那么简单,万千生灵,或许会因为她的执着而深陷战火,而周恒温也会因为她的执着而举步维艰! 既如此,那便放手吧!她要回到大荒山,回到靠山屯,像以前那样,站在那块大石头上,欣赏山中的美景,守着李叔李婶,替他们看孙子,和村民斗地主…… 只不过在回去之前,她要帮周恒温将银钱和粮食的事情都捋顺,顺利的交接到该接手的人手中,为他尽自己最后一份力! 转眼便到除夕,周恒温踩着风雪到了栾城。 方锦江的事他知道,李君闷闷不乐,他也知道,奈何百事缠身,只好等着过年见面的时候再好好哄一哄她! 李君从见到风尘仆仆的周恒温第一眼开始,眼泪便止不住的流,怎么办呢?一想到将来会各分两地,再无见面之日,李君便心酸的管不住眼泪。 周恒温以为李君心中委屈,赶紧将李君紧紧抱在怀中,轻声安慰道 “你要相信我!别听别人说什么,等我进了京城,咱俩就完婚!” 李君听罢,哭的更凶! 众人都站在二人身侧,大家已经习惯了李君和周恒温的亲昵,竟是没人不好意思的躲开,此时胖丫见到李君哭的伤心,不自觉的也跟着哭了起来,赵虎吓得低声询问 “你咋也哭上了?” 胖丫指了指李君道 “姑娘哭,我就想哭!” 赵虎急道 “可姑娘吃不下饭的时候,咋没见你也跟着不吃饭呢?” 众人哈哈大笑,李君也终是破涕为笑。 第三百四十六章 生辰礼物(一更) 晚上的年夜饭很是丰盛,周恒温前段时间送回来的螃蟹,算是帮李君续了命,谁让别的东西李君吃不下,每日里只吃两个螃蟹,竟有些吃顶了。 所以晚上的年夜饭中,大鱼大肉反倒合了李君的口,这顿饭吃的李君撑的不行! 席间,大家依旧不分尊卑的坐在一起,嘻嘻哈哈,吵吵闹闹,饭后,周恒温还带了炮竹过来,噼里啪啦的,很有年味儿。 热闹一通后,大家各自散去,守夜的守夜,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只留李君和周恒温在屋内。 周恒温拉着李君的手坐在桌前,柔声道 “眼下一切颇为顺利,梁王身背诬陷父王无子嗣这一条罪,便知趣的自尽了,梁地如今也算平稳,年后再将吴地全部拿下,裘将军也会出兵齐地,若是老天保佑,年中便可进京!等一切安排妥当,咱们就成婚!” 李君深情的看着周恒温,只是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梁王是周恒温的亲叔叔,可政权更迭时哪有亲情可讲?! 晋王无子嗣的谣言是李君想出来的,如今却让梁王背了锅,李君知道,只有这样,一切才会顺理成章,谣言也就不攻自破,周恒温的身份才能再无质疑! 成王败寇,李君懂,可上一世她不过是个商人,这一世更只是个山里姑娘,她脑子里的是非,也紧紧是是非!指点江山这种大格局,李君没有,便不想多想,她只关心跟自己有关的! 李君垂下头,轻声问道 “你打算如何处置方儒?” “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只要他交出兵权,留他一条命!” “他的条件呢?” “他没资格跟我提条件!” “若是,若是战起,受苦的还是百姓!” “他已无能力挑起战事!” “方琼呢?” “她多次置你于险境,不知悔改,等天下初定时,杀!” “那,方家呢?” “一个不留!所以你不必听那方锦江胡说八道!” “一个不留?” “当然!当年若不是方家全力支持,方氏哪来的胆子!更何况,方家跟着方氏可没少获利,荣华富贵这么多年,怎么?如今想撇清?门都没有!不过,你放心,我说的一个都不留是指方家的壮年,那些为了方氏出谋划策,为了方家忙前忙后的人!既姓了方,享受了方家带来的尊荣富贵,便也要能承受败了的结果!” “那……方家的女人们呢?” 周恒温轻轻弹了一下李君的脑门,笑道 “真真是个醋缸!天底下有的是尼姑庵,你还怕容不下她们?” “可……如果答应他的条件,至少……陇西不用经历战火,百姓免于苦难,等你收了陇西之后再惩罚方家也不迟!” “现在已经有人没事就给我讲什么帝王之术,我不知道将来我会如何,只是现在,我还是重信守诺的人!我答应了,便会做到!不会言而无信!既然不想答应,便会有我自己的章程!至于百姓,你放心,他方家能收拢那五万将士,我一样能收拢!所以陇西未必会有战火,他们太高估他们自己了,也高估了方家在陇西的位置!” “那,若是以后别人也提出类似的条件呢?你会如何处理?”李君小心的问, “最难的时候都自己过来了,怎么?你着急当皇后?” “我才不稀罕!” “所以嘛,谁要是有这样那样的要求,打就是了!” “可百姓遭殃啊!” “谁说打仗一定会祸害百姓?到目前为止,我攻城无数,军纪严明,从无欺辱霸凌百姓的事,再说,攻下城池之后,咱们又是分粮又是分地的,百姓受益时,你怎不说?再说,如今大局已定,谁还那么傻的死命抵抗,若说正统也是我,好处也只有我能给,你说他们的将领靠什么支撑?” 李君怔怔的看着周恒温,自己难受了数日,以为这次的相聚便是今生最后一次相聚,说是肝肠寸断也不为过,哪知竟被周恒温轻轻松松的解决了,这么多天的痛苦,这么多天的失眠夜,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冒了出来,李君扑到周恒温怀中便开始哭,周恒温耐着性子又是一顿哄,终是止住了李君的眼泪。 眼看便到子时了,周恒温神秘的问 “你猜这次的生辰礼,我准备的什么?” 李君的眼睛顿时有了光,期待的看着周恒温。 周恒温笑呵呵的道“你等着!” 说罢转身出了屋子。 过了好一会儿,周恒温怀揣一物,神秘兮兮的回来了,还没见到周恒温怀里的东西,李君却先听到了两声“喵喵” “是猫?”李君瞪大眼睛,惊喜的大声问。 周恒温笑着点头,将怀中一只小奶猫拎了出来,交到李君手中。 李君小心的抱着猫,喜欢的不得了! 这是一只胖乎乎披着一身浅棕色虎纹的小橘猫,只比手掌大一些,可能是认生,小猫在李君怀中不安的喵喵直叫,李君想着怕是饿了,赶紧抱着小猫去了厨房…… 周恒温后悔了! 自打他将小猫交到李君手中,李君就没再看过他一眼,先是找了些肉糜喂给小猫吃,然后又翻箱倒柜给小猫建窝,周恒温就在李君身边晃悠,却犹如透明的一般…… 转日清晨,小猫被李君抱在怀里,挨个介绍给众人。 “小萌萌,这是你翠儿姨,这是你胖姨,这是你虎姨,这是你……老道你到底姓啥?” 道士牛眼一瞪很是显摆的道 “少来!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一只……猫吧?我在皇宫之中见过!” 胖丫忙问 “猫是啥玩意?看着像老虎,是老虎的亲戚?” 虎妞道 “我可没见过老虎有这种亲戚,而且它可比老虎招人稀罕!” 李飞纳闷的问 “为啥它四只爪子是白色的,身上却有花纹?” 柳翠惊讶的道 “你们看它的鼻子是粉色的!” …… 众人围着小萌萌,评头论足,周恒温铁青着脸站在一边,东南西北站在身后,他们虽对粉红色小鼻子的猫很感兴趣,却不敢有任何表现! 李君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冷落了周恒温是在午饭之后,小萌萌睡觉了,李君这才想起周恒温,自是免不了撒娇卖萌,才把周恒温脸上的寒气去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回到平昌(二更) 今日是李君的生辰,周恒温陪李君过完生辰,明日便要赶去丰城,然后再赶回吴地,为全面收复吴地做准备。 李君自知理亏,便将小萌萌交给虎妞照顾,毕竟这里的人只有她带过孩子,然后全心全意的陪着周恒温。 晚饭自又是丰盛无比,热闹非凡! 明日一别,再见面时有可能就是成婚的时候,李君很期待,又有些害怕,几年的异地恋,让她吃尽了相思的苦,可真说生活在一起,她又有些紧张。 众人都知道他们的姑娘快熬出头了,大家心中欢喜之余,不免多喝了几倍,俗话说酒壮怂人胆!这些人平时碍着身份不敢说的话,这个时候都敢往外涌了! 道士先起的头 “老四啊,你可要好好对丫头,若是不忠不贞,道爷我就算杀不了你,也能废了你!” 柳翠说 “我不管你将来坐在什么地方,敢有别的女人,有一个我杀一个,有两个我杀一双!” 虎妞说 “我们一家子这辈子都会护着姑娘,你若是敢对不住姑娘,我们一家子都不会放过你!” 周恒温虽心知这些人是为了李君好,可这些话听着也确实不舒服,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东南西北四个人如坐针毡,真想过去将众人的嘴堵上,四人求助的看向李君,李君可是滴酒未沾的,脑子清醒的很,所以她知道拦也没用,越拦着他们说的越会过分,最好是将他们拉回去睡觉! 正在李君想着如何才能让他们乖乖回去睡觉的时候,胖丫开口了,她用过来人及长辈的口吻说道 “结了婚就要睡在一起了,睡完之后,你就是姑娘的人了!可不能让别的女人盯着你看!我跟虎子说过,要是有了别的女人,我就把他炖了!我有两口锅,剩下一口,给你预备着!” 道士大喊了一声“漂亮!” 李君冷汗都下来了!哪里还顾得上想什么好办法,直接让东南西北,还有芸娘慧娘,将众人强行扔回自己的房间! 折腾好一通后,屋子里终于安静了,李君见也没有别人,赶紧噘起嘴撒娇道 “你别跟他们计较好不好?他们就是,就是喝多了瞎说的!” 周恒温的脸色犹如镀了一层霜,任谁刚刚听了要被炖了也不会开心。 李君哄了几句,见周恒温的面色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善,叹了口气低声道 “他们也是见我之前精神不佳,才会出言吓唬你的。” “我不觉得他们是吓唬,若是我真的对不住你了,他们怕是真会找我麻烦!” 李君怔住了,仔细想想也是,除非她表现的云淡风轻,没有丝毫悲伤。 说完这句话的周恒温,面色反倒好了很多,他苦笑道 “我有时候都会羡慕你,有这么一帮属下……” “不,他们是我朋友!” 这次换做周恒温怔住了。 李君忙解释道 “我和你不同,你是要做大事的人,真说跟那些学富五车的大臣们接触,别说让他们对我死心塌地,我不被他们气死就算不错了,所以,你不用羡慕我,你看我们这些人,哪个能出仕为官?人简单,做的事也简单!” “你做的事可不是简单的,你能带着村民在大荒山中活了下来,能在牛山县开垦出万亩良田,能将平昌城建成铜墙铁壁,能想到建大苍关,保一方百姓百年平安!能了解底层兵士所需,愿意为他们着想,使得我攻城略地时,手下全是猛将!你能将银子看的清楚无比,既舍得花又懂的赚!你懂得抓住机会,果断行事,不拖泥带水,你善思考,知自省,无论遇到多大的事,你从不慌乱,同时,你讲义气,明善恶……” “我这么好?” “嗯!”周恒温拉起李君的手,看着李君的眼睛,极认真的接着说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与你相提并论!” 李君听得竟有些不好意思,史无前例的娇羞的低下了头,抿着嘴偷笑。 周恒温的极度肯定,是一剂良药,之前做好失恋打算的李君,即刻满血复活了。 …… 正月初二,周恒温离开了,正月十六,李君一行人也上路了。 原本众人想着没有小九,行程的速度可以快些,却忘了还有一只小萌,它虽不用坐车,只缩在李君怀里,李君哪敢快骑,一路呱嗒呱嗒的,像是出门赏景,压根没比步行快多少! 小萌是一只刚断了奶的小猫,还只能吃些肉糜,可别看它小,吃起肉来六亲不认,虽只养了半个月,却已经是小猫中的小胖丫了!真真是十橘九胖! 每日行程中休息用饭的时候,小绿总会先把小萌的饭食准备好,小萌用饭的时候,别人是不能靠前的,谁若是想在此时逗逗它,它浑身的毛就会炸起来,凶巴巴的冲着来人发出奶声奶气的喵喵声! 小萌吃饱之后,拖着溜圆的肚子,最喜欢趴在胖丫身旁,它像是仔细观看正确的吃肉动作解析,认真学习之外,可能心中想着有生之年也要这般吃肉吧! 一行人慢慢悠悠的,出了正月,二月初八终于到了平昌城! 周东先一步进城安排好一切,等李君他们进了城,所有事情都已准备妥当,只剩下洗洗涮涮,吃吃喝喝!当然,有些人还是要见一下的。 张庶,陈凡和袁柏林只过来看了一眼,虽十分高兴,也有万千言语,但还是说等李君休息两日再细聊,便走了。 徐凯和徐顺也是如此,过来咧着嘴笑的极是灿烂,却也什么正事没说,只说让李君好好休息! 虎妞和李奇终于又与小晨光团聚了,李君一年多没见小晨光,如今竟是不敢认了,小晨光不仅长高了不少,且彬彬有礼极具文人风范,一点不像学龄前儿童,李君有心逗逗他,小晨光只微笑应对,反倒显得李君极为幼稚! 李君不知道的是,小晨光不仅读书是块料,练武也极具天分,张庶身边的朱大朱二虽是侏儒,却武艺超群,不然晋王派人来暗杀张庶,也不会连边都没碰到! 小晨光有这两位师父,再加上本身遗传了他娘亲的雄厚嗓音,可说是能文能武,将来的前程真真是无可限量啊! 第三百四十八章 裘将军到(一更) 众人之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小九了,她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早早的迎在宅子门口,望眼欲穿,只看见个影子,便跑了过去,吴氏在身后一边追一边喊“慢着点!” 李君见到小九自然也很是高兴,上下仔细的打量着,总想在哪能找到多出来的肉…… 胡大夫也等在院门口,很是欣慰的看着李君拉着小九走到面前,正准备开口表扬李君这次没给他找麻烦,道士已经挥舞着袖子要惩治一下胡大夫的乌鸦嘴! 胡大夫满院子狂奔,道士边追边喊 “道爷我必须把你的嘴打正了!” 众人笑呵呵的进了院子,也没人去拦,这俩人的追逐不过是打闹着玩,而过了一会儿,另一处的追逐却让众人匪夷所思! 小萌在追小六…… 小萌从进了院子,便在李君怀中不安分了,李君只得把它放到地上,小九见了稀罕的不得了,却又不敢碰,只蹲在小萌旁边,带着惊喜与喜爱的表情,仔细的看着小萌。 小萌缩着身子,谨慎的观察着周围,一动不动,直到看到那个庞然大物! 如今小六可是正经的成年狼,壮年狼!跟在小晨光身侧颇为稳健,但可是,可但是,当小六礼貌的看了一圈,突然发现了那只小小的毛茸茸的球后,便不淡定了!只见他警惕的瞪了瞪绿豆眼,炸了炸浑身的毛,前腿弓后腿绷的做好出击的准备,像是虽时会扑向小萌。 小萌在看到小六的那一瞬间,毛也炸了,身子也弓了起来,眼神中全是惧意! 李君刚想弯腰抱起小萌,她是真害怕小六扑过来,一口咔嚓了小萌! 哪知李君刚弯下腰,小萌便视死如归的奔着小六窜了过去,小六竟四肢一颤,转身便跑!小萌在后面追,小六在前面跑,众人呆住了! 道士追了一会儿胡大夫,发现无人喝彩,便没了逗闹的兴致,当他停下身来才发现,那边的景色更佳! 小萌叨登着小短腿,拖着小肚子,奋力狂追,小六自持熟悉地形,跑的极有速度,且越来越不慌乱,跑着跑着,它回头一望,小萌呲着牙距离有点远,小六善良的等了一下,小萌以为猎物垂爪可得时,小六又开始迈动它的大长腿,奔跑了起来! 小萌的毅力极佳,依旧锲而不舍,直到追着追着没了狼影,小萌才放慢了速度,摆动着小脑袋,左右寻找,可能是摆动的幅度有点大,让小萌不小心看到了后面,紧接着便是爪底打滑,来了一个侧摔!小六纳闷的站在小萌身后看着,不知道这是什么技能,李君赶紧趁着两只都蒙圈的时候,跑过去,一把将小萌抱了起来。 小六不干了,想要发怒,小晨光用男低音喊了一声“小六!”小六便老实了。 这一场猫追狼的现场直播结束了,李君心中却惴惴不安,她担心这俩物种自此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李君是真没想到,小萌的胆量与智商相差的这么多,这种初生猫犊不怕狼的精神,会不会让它英年早逝,猫入狼口啊! 李君的担心并不多余,小萌的到来无疑为小六平日枯燥的生活带来了质的改变,自初识之后,小六便将小萌深深的刻在了心底,说来也是缘分,平时小晨光带着小六住在张庶那里,现如今爹娘回来了,小晨光自然跟着爹娘住在李君的宅子里,如此一来,小六的快乐时光可就开始了! 每日清晨,小六都会等在李君的院子门口,就像正月初一等在寺院门口,想要烧第一炷香的信徒一般虔诚,门还没完全打开,小六便挤了进去,然后蹲守在李君的房门前。 李君为了防止小萌英年早逝,便将小萌装进一个临时做出来的笼子里,就算小六趁机挤进屋内,也只能围着笼子转圈圈。 小六在笼子外面着急,小萌在笼子里面着急,喵喵的叫个不停,李君感觉自己像是棒打鸳鸯狠心的势利眼娘亲,可这两只……确实不合适呀! 李君能理解小六,毕竟身为一只狼,从记事起就跟人在一起,没见过什么同类,或者身上长毛的东西,突然天降奇缘,小六的兴奋李君能理解! 可她不理解小萌,还没有人家小六一只腿长,就像一个学步的娃娃跟健美教练叫板,何苦呢?可眼看着这两只每日在她面前上演凄苦的猫叫狼嚎,李君一气之下打开笼子,嘴里嘟囔着“不经历摔打,怎么见彩虹!你自己要作死,便让你见见什么叫狼!” 李君的话还没说完,小萌和小六就已经一起窜出了房门,李君的心里直突突,会不会再也见不到活蹦乱跳的小萌了? 李君揪着心,想着让谁看着点,至少留条猫命,可仔细一想,小六要是想干点啥,谁的速度能制止得了? 正当李君怀着老母亲般担忧的心,紧缩眉头的时候,小桃跑进来说 “裘将军带着他夫人来了!” 李君眨了眨眼问 “裘将军带谁来了?” “他夫人!” 李君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找她要儿子来了!可柳翠咋办? 李君来不及细想,赶紧迎出门,以她与裘月生的关系,本该蹦蹦跳跳,高高兴兴的相迎,如今因为带了王夫人来,李君不得不怀着忐忑的心情,佯装热情的迎接。 “丫头,你总算是平安回来了!”裘月生看着迎出二门的李君,高声喊道。 李君知道,这是裘月生发自肺腑的感叹,这里面有对李君这一年多的担忧,也有对李君平安回来的喜悦,原本心情忐忑的李君见到裘月生大步向她走来,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的灿烂了起来。 “将军别来无恙啊!” “托你的福,不仅我好好的,大苍关也好好的!那雄伟,哎呀,丫头一定要去看看,那可都是你的功劳!” “哪里是我的功劳,我不过是出个主意,出点银子,一砖一瓦可都是将士们盖起来的,是裘将军指挥的好!” 裘月生哈哈大笑,二人从远到近,说完这几句,便已到了近前,李君得体的朝裘月生身后冷着脸的王夫人微微一笑,便没有再理会她,而是在前面带路,与裘月生有说有笑的向正房走去。 第三百四十九章 原形毕露(二更) 王夫人跟在后面,心里很不是滋味,让她放弃前嫌巴结这位未来的皇后,她觉得自己大家闺秀,做不出来,可当李君对她不冷不热时,心中又极不舒服! 王夫人始终觉得儿子是听从了李君的哄骗,才会看上李君身边的人,连这次护送李君西行都是李君设好的圈套,就是为了报复她当初不答应二人的婚事!王夫人曾将这个想法说与裘成玉听,气得裘成玉十分罕见的跟自己的娘发了脾气,当时确实是管用的,王夫人也确实老实了一阵子,可架不住想念儿子,想着想着便又开始怨恨李君,连带着厌恶柳翠,觉得这两个女人都是一样的工于心计,娶进家门定会搅得家宅不宁! 于是,王夫人便开始想尽办法骗裘月生回府,然后跟裘月生哭诉要儿子回来,裘月生忙着修建大苍关,哪有功夫听她无病呻吟,恼怒之余,免不了一顿痛骂,然后便是将王夫人身边的丫鬟嬷嬷全换了,如此换了几批,王夫人确实收敛了一些,可想念儿子也是真的,所以,这次裘月生要过来探望李君,王夫人好话说尽,裘月生才勉强同意,只是约法三章:一,不许胡说八道,但凡说了让李君不高兴的话,即刻打道回府,且他会将儿子调到平昌城,以后再想见就等裘成业回来看她吧!二,见儿子就见儿子,不许难为柳翠!裘月生可是知道李君有多护犊子,你难为了她的人,她有的是办法让你儿子事事不顺心!三,见了儿子不许训斥哭诉!次次见了儿子都是这副嘴脸,儿子不回家怨得了谁?这次若是再如此,以后想见儿子自己想办法! 裘月生就是这样连骗带吓,甚至把约法三章落实成白纸黑字,还让王夫人按了手印,这才答应带着王夫人同行。 李君带着裘月生进了屋,桃红柳绿又是上茶又是上糕点的一通忙乎,李君又吩咐小桃去把裘成业叫来,这才满面笑容的问裘月生 “裘将军准备何时拿下齐地?” “瞧瞧,这是着急当皇后了?” “切,将军还不知道我?我才不稀罕!” “这倒是,不过,等你坐上那个位置,我怕是不敢再称呼你丫头喽,到时万一没改过来,可别治我的罪。” “将军什么时候都能喊我丫头,就是我八十了,将军见我依然喊丫头,我还更乐意听呢!” 裘月生哈哈大笑道 “等你八十了,我若还活着,岂不是成了老妖怪,怕是要被写进史书中了!” 李君笑道 “没事,我十二三岁便被称作妖精,将军怕啥!” “你这丫头还记仇!” …… 李君和裘月生说说笑笑,旁边的王夫人气得脸色煞白,若不是等一下能见到儿子,她怕是早就起身离开了,为啥?她觉得自己被慢待了,李君居然连最起码的寒暄问候都没有,真真是乡野女子不知礼,粗俗的得很! 李君没有注意王夫人的脸色,也没想注意,有些人就算是用热脸去碰也未必能如何,还不如冷处理,也好让这位夫人知道,柳翠进门是两情相悦,可不是谁求着谁! 就在王夫人气得不行,使劲拽着帕子,强忍怒火和委屈时,裘成业来了! 他刚一只脚迈进屋里,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娘,王夫人嗷的一嗓子就扑进裘成业怀里,边捶打边嚎啕大哭,口中还一个劲儿的抱怨,早把裘月生的约法三章忘到了脑后。 “你这个不孝的儿子!为了个女人便不要娘了!” “你可知这世上除了你娘,别人都安的什么心?你怎能这般不听娘的话!” “娘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你怎能被别的女人几句哄骗的话……” 裘月生早在王夫人嗷的一嗓子时,怒火就到了头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夫人这几年怎会突然变得如此不可理喻!曾经心中的亏欠,内疚,都被王夫人这几年消磨光了,若不是儿女已经长大成人,裘月生休了她的心思都动过! 此刻,眼见王夫人越说越不像话,裘月生忍无可忍,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的砸向地面,随后爆喝了一声 “闭嘴!” 王夫人被吓得浑身一颤,脑子也被裘月生的爆喝喊醒了,她惊恐的躲到裘成业身后,不敢抬头看裘月生。 裘成业可就尴尬了,他同样觉得王夫人不可理喻,可毕竟是他亲娘,真说他爹当着他的面跟他娘亲发脾气,他又不能不护着,问题是眼前还有一个李君在,说是外人却胜似亲人,说是亲人,又不是一家。 裘月生的怒火还没发泄完呢,眼见王夫人此刻胆小如鼠的样子,裘月生就更怒了! “日日嫌这个不读诗书,嫌那个不知礼义,你自己呢?与那市井泼妇有何区别!” “来之前如何向我保证的?你自己不信守承诺便可以,别人若是这般做了,在你口中便会是不可救药之人!” “整日只知胡思乱想!错都是别人的,你自己,你儿子都是神仙下凡,周身都是仙气,没有半分人味儿!你趁早回去天宫,莫让人间俗事染脏了你!” 裘月生越说越气,裘成业越来越尴尬,王夫人越来越害怕…… 李君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边慢慢的往外走,边语重心长的道 “这世间有很多爹娘,满嘴都是如何为了孩子好,却又不肯让孩子有一点点自己的想法,不肯让孩子有自己的快乐……”李君说到这正好走到王夫人身边,她看着浑身颤抖的王夫人接着说道 “你生了他,养大他,难道就是为了让他处处让你满意?你要他时刻记住的,就是你开心了,他才能开心,你要的,就是他要的,你愿意的,才能是他愿意的……你生他干吗?等你有一天老了,老的要离开这个人世间,莫不是也要把他带走?不然,没了你,他可怎么活?!” 李君转身走到门口,站定之后又说道 “这世上没那么多坏人,你心中若是亮堂,哪里都是阳光!我如今本事不大,但却可断人前途,定人生死,你口口声声娶妻娶贤,你自己贤吗?这般连累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哼!也配将贤良放在口中!” 说罢,李君冷着脸走出屋子后,表情瞬间变成焦虑,忙低声问屋檐下的小红 “那俩东西跑哪去了?小萌还活着吗?” 小红赶紧点头道 “活着活着,它俩跑后花园玩去了!” 李君赶紧跑去后花园,却见胖丫,虎妞和柳翠竟都在。 第三百五十章 说教吓唬(一更) 柳翠的神情很是凄楚,像是知道刚才屋子里都发生了什么,李君看得直摇头,她先环视一周,看到小萌竟是聪明的站到了树上,很是欣慰,树下的小六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只知道围着树转,李君这才放下心来。 “人是你自己选的,遇到困难,要么放弃,要么想办法解决,愁眉不展没用!” 李君并没有看柳翠,众人也都知道这是在说柳翠,胖丫和虎妞心疼的拉着柳翠的手。 “婆媳关系自古就是难题,我不担心你能否嫁给裘成业,你背后有权势,她王夫人拦不住!我担心的是你嫁进裘家之后的日子!” “婆婆觉得欺负儿媳妇儿是天经地义的,就怕儿媳妇也这么想,觉着受气是应该的,便忍着扛着,让自己受一辈子委屈,直到熬成了婆婆,再把自己受过的罪一股脑的都倒给自己的儿媳妇!你若是这样的人,不嫁也罢!” “这事千万别指望男人能帮你什么,一个孝字便定了他的立场,他只会劝你忍让!一个女人若想在婆家不受气,有地位,除了靠娘家的权势,更多的还是要靠自己的脑子!孝字不可违,但有理也不能让,时间长了,她便也知道你什么为人,不是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再行事也需要思量一二,你们夫妇二人的感情也不会因为婆婆的胡搅蛮缠受损!” “若论娘家的权势,照目前的局势看,没谁比你硬,所以,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便可,她给你立规矩,你也可以给她换个法儿立立规矩,不是只有忍让可以换来家中的和谐,跟不讲理的人,你没必要委曲求全!” …… 李君噼里啪啦,结合上一世的经验,将婆媳关系与如何处理婆媳关系分成若干小节,直说的口干舌燥,胖丫实在忍不住了问道 “姑娘,你这都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书上可说过没有婆婆该如何做?” 李君生无可恋的道 “多给你婆婆烧些纸钱!” 胖丫认真的点了点头,虎妞竟也跟着点了点头。 李君这才明白,胖丫的问题实际上不是问婆婆的问题,是如何做好媳妇儿,让夫君高兴的问题! 柳翠这时也抬起了头,怯生生的看着李君道 “他说,他说等婚后让姑娘委派个离抚远镇远些的差事,等,等他娘亲接受了我之后,再生活在一起!” 李君先是眼前一亮,随后又是一怒。 “你们早有打算为何不与我说?我刚才说了那么一大堆……” “很有用呀,我一直觉得他这么做,虽说对我好,可,可有些不孝顺!今日听了姑娘的话,我也就明白了,与其住在一起日日头痛,彼此记恨,不如分开求得将来和睦!只要心是想着好的便可!” 李君长处一口气道 “你也算想明白了,记住,你有娘家可靠!婚前的事便交给我吧!若是……小六!” 李君一会儿没盯着,不知小萌何时从树上下来了,此时正被小六单爪压在地上,李君风一般窜了过去,然后便看到,小萌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前爪正试探的去挠小六的狼脸,爪子向前试探的极是缓慢,等快要碰到狼脸时速度极快的挠了一下,又迅速收回。 李君的冷汗都下来了,这不知死活的玩意!都已经被抓住了还挑衅!这是以求速死吗? 虎妞喊了一声小六,小六便收回了爪子,一点不见生气的样子,反倒是小萌没了制约,竟还要上前攻击,被李君一把揪了起来,对着小脑袋就是几下,小萌这才老实。 不过,自此李君也知道了小六不会伤害小萌,哪怕小萌极是无理取闹,小六也会让着它。 但是适当的管教还是要有的,李君将小萌带回屋里,关进了笼子,小六尾随进来,吓得正在低头反思的王夫人直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李君忙让桃红柳绿将王夫人抬到床上,再去把胡大夫叫来。 胡大夫进屋的时候,王夫人已经醒了。 李君只好把笼子放到东厢房,小六又跟着去了东厢房,李君无奈的看着小六道 “六啊,跨越物种的爱是不会有结果的,你何苦呢?” 小六显然没打算理这位将它心爱的玩具关进笼子的女人,它委屈的趴在笼子外面,与小萌眉目传情…… 李君摇着脑袋出了东厢房,回到屋里,裘月生和裘成业都站在床前,像是在瞻仰遗容,表情肃穆,王夫人正躺在床上低声抽泣。 李君皱了皱眉,说道 “我与王夫人说几句话,你们父子俩到院子里稍等片刻!” 爷俩儿没有任何质疑,十分默契的转身出了屋。 王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夫君和儿子的背影,他们竟这么问都不问的将她丢在这里走了! “你是不是很纳闷,他们俩为何这般信任我?”李君大咧咧坐到椅子上。 王夫人提防的看着李君,没有说话。 “你看不看得上我,不重要!我只需要我在意的人看重我便可!你在我眼里还没有我的厨娘顺眼,若没有裘将军这层关系,就你这样的,我能让你生活处处不如意,甚至生不如死!” 王夫人面露惊恐,李君继续吓唬。 “燕地有个许康县,我曾路经那里,许康县的知县夫人,以为我是一个乡下女子,面露了些不屑,我便让她的大冷天的在地上跪了许久,而知县也说要休了那位妇人!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我身边的人将县衙后宅中一棵老树树了句,取你们的性命便如取它!你猜那位知县夫人如何了?” 王夫人惊慌的等着答案。 “她是死是活我没兴趣知道!她也不配让我费心思!世子的生母是被晋王的一位侧妃害死的,你知道我去趟信阳后,这位侧妃如何了吗?” “她有三个儿子,一个被挑断脚筋手筋,终身圈禁,一个……被我杀了,还有一个因为没有参合进来,我便好心放过了他,至于这位侧妃……已经疯癫了!” 王夫人呼吸有些急促,她使劲掩盖自己的惊慌失措,却力不从心。 第三百五十一章 后位不稳(二更) “我在信阳,为了救出世子的妹妹,带着柳翠她们几个,硬闯五百府兵的包围,身中十几刀,我杀人不眨眼,同样也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你在我面前没事摆出一副臭脸,是有几条命能随意糟蹋还是觉得……裘月生在我这有多大的脸?” “女人的眼泪若是管用,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怨妇!你辛苦一辈子,便觉得谁都欠你的,莫不是当初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成亲?好好一个家,让你搅合的父子都不愿归家!你不好好想想自己的问题,还有脸往别人身上找原因!就你现在这副嘴脸,你用铜镜照照,看你自己嫌不嫌弃!” “我与裘将军有同场杀敌的情义,眼见他妻不贤,日子过得实在是憋屈,便想着给他找一个年轻貌美,知书达理的女子,嗯,等世子登基了,便赐婚,就做平妻吧!不休了你,已经算是我心好了!你若是气不过,可自己了断了自己,也省去我的麻烦!” 王夫人听罢,呼吸更加急促,眼看又要昏厥过去。 “不过,这事我还没跟裘将军说。” 王夫人的气顺畅了些。 “只见你这般没脸没皮的往死里折腾,裘将军怕是不会犹豫!还有裘成业的婚事,你答不答应无关紧要,这天下不为孩子考虑的父母并不多,你算一个!所以,裘成业的婚事,我说了算!” 李君站起身来想要出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她又转过身来道 “成婚以后,你若是想出各种明目找柳翠的麻烦,我就能一辈子不让你见到你的孙子!做恶人不是只有你擅长!再让我看到或者听到你哭哭啼啼,装作委屈的样子,满嘴胡说八道,我就即刻将裘成业调到梁地,几年你也别想见一次!” 李君说罢转身出了屋子,径直走到裘月生父子跟前,赶紧换了一张脸跟裘月生低声道 “我吓唬你媳妇儿了,可别怪我啊!你们拿她根本没办法,这么下去,你这个家没日子消停,柳翠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进门!” 裘月生频频点头,然后追问道 “你如何吓唬她的?” “我说等世子登基后便给你找个年轻貌美,懂事知礼的女子,赐婚,做平妻!” 裘月生愣住了,裘成业也愣住了,随后裘月生嘟囔道 “还能有这好事?” 这下换做李君愣住了! …… 李君的吓唬很见成效,王夫人因为身体的缘故,没能及时跟着裘月生赶回抚远城,柳翠像是突然开窍了般,也不躲了,每日伺候被李君吓唬的起不来床的王夫人,尽心尽力,又不卑不亢,王夫人倘若说些什么不中听的,柳翠也会绷着脸怼回去,然后便是一通大道理,王夫人好一点又气的不行,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不知道是王夫人习惯了,还是接受了,又或者认命了,总之居然与柳翠和谐的相处了几日,身体也日渐康健,便着急回抚远城,柳翠二话没说牵马套车,拉着裘成业亲自送王夫人回抚远城。 李君终于放下心来,这样的柳翠,不需要她再操心了,只等他们回去后商量好婚事,她出嫁妆就好了! 护送王夫人的除了柳翠和裘成业,还有虎妞和李奇,小晨光,小六,他们是要回大荒山见见家人,过年时没能团聚,这次回去一家人待几天。 李君很羡慕,她也想回去靠山屯,见见李叔李婶还有那些乡亲们,奈何身不由己! 送走王夫人一行人后,小萌因为日日见不到小六,除了睡觉吃饭没耽误之外,闲着时不停的喵喵直叫,叫得李君心烦不已!心烦的想起宅子里一处偏僻的耳房中还关押着方琼! 自从方锦江找过她之后,听说又用了很多关系想直接见见周恒温,周恒温不仅没见,连帮着联系的人也一起倒了霉,直接降职查办!方儒与方锦江就这么被周恒温晾在那,方琼……也晾着吧! 张庶来了几次,将眼下的局势讲给李君听,其中大多是好消息,比如世子未用一兵一卒便拿下整个吴地,等将吴地,梁地上上下下捋顺了,便要进驻京城了! 比如裘将军只说准备出兵齐地,大军还没到边境,齐王就举了白旗,想要谈一谈,比如晋地文官与武官如今形成对峙的状态,文官要武官冲进道观营救晋王,武官说没有收到晋王令,不能轻举妄动,文官说,晋王被挟持无法发号施令,武官说,没有收到晋王令,不能轻举妄动。晋王妃经常会召集百官哭诉,询问如何才能将晋王解救出来,不少文官主张世子带兵回晋地…… 所有事情都在按照之前预想的一步步进行着,只是周恒温的婚事,再次被推倒风口浪尖上! 张庶说,一些夏朝老臣的归附本是好事,不仅解决了各地城池的战后治理问题,也能夯实世子根基,然而这些老臣眼见世子身边无人伺候,免不了有些想法,想着如何在世子登基之前安排人近前伺候,若是生下世子长子,将来后宫之中的位份也低不了。 有这种念头的本就不在少数,这是一条升官发财的捷径!而想要与周恒温联姻的,除了身边的权贵外,还有浑江以南的楚地,闽地等地的王,他们想要隔江而治,自然想要用联姻的方法稳固眼下的局面,而皇后之位便成了浑江以南那些王争夺的目标。 李君自然成了一些人眼中钉,拦路石!好在李君身在燕地,有些传言听不到,那些为了后位的人想要达到目的,自然必须先要除去李君,想要杀掉李君有点够不到,那就传些流言,再找人在周恒温身边多加劝说…… 张庶很是担心李君后位不稳,毕竟没在世子身前,各种颜色围着世子,世子又正值壮年,若是动了心……或者因考量着对局势影响的轻重,对哪个女人表现的更加偏爱些,都是有可能的,而这些事情一旦发生,李君的位置可就尴尬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各种想法(一更) 李君听着只能苦笑,她能怎么办呢?这些事若不是张庶讲给她听,她都无从获知,李诚素和老和尚忙着搅合晋地,肯定没精力去关注这些事,裘月生就更不用说了,周恒温若是不想让她知道什么,仅仅需要蒙住张庶的眼睛即可,周恒温是真的能做到的! 可这些事情,张庶还是知道了,那便是周恒温没想瞒着!至少现在没想瞒着,以后呢? “等天下初定后,张大人跟我回靠山屯吧,那里山高水清,饿不着冻不着,一年四季,山中便是四个样子,美的很!晴天可登山望远,雨天可煮茶听雨,雪天可饮酒赏雪,死后葬于山中,远离红尘俗世,远离魑魅魍魉,安逸啊!” “你这是要认输了?连死后都想好了,这点出息!” “本就没有输赢,哪来的认输?帮他,我心甘情愿!真说到最后,他无法信守承诺,我走便是,何苦纠缠?我不会哭哭啼啼,更不会想着怎么把人再夺回来,变了的心,不要也罢!” “若说是以前,你这般想我支持!可如今你手中的实力一样不容小觑!裘将军就不说了,我这里门生旧部遍布燕地,梁地,吴地,再加上晋王妃与礼部尚书这个大靠山,就算后宫之中争斗,也无人能奈你何!你付出这么多,就这么放弃,为他人做嫁衣,实在有些任性!” “我不在意这些,我在意的若是没有了,山外便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与那些女人斗?没兴趣!” 张庶连连摇头,却又知劝不动,只等真的发生了什么,再劝劝看,或许真到那时,李君便舍不得丢下一切也未可知! 眼下又到了春耕之时,李君离开燕地一年多,曾经她初步的规划,如今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种植业,养殖业都在蓬勃发展,增长速度惊人! 张庶无比骄傲且欣慰的向李君讲了讲如今燕地有多少耕地,亩产多少,养了多少鸡鸭牛羊,如何做成了李君说的生产线,从养殖宰杀到冷冻储存,再由李君收购一部分,周西收购一部分,李君收购的全部运到各地为将士加餐,周西收购的再卖给其他商家售卖到各地,晋地便是卖给王家,粮食亦是如此。 总之百姓的生活是越过越好! 李君听着自是高兴,却也不忘嘱咐一定管好官员,不要想着克扣百姓!眼下清廉也不代表之后没想法,时不时的将官员召集一处,讲一讲大义,说一说后果,将来势必要成立监察机构,防止官员过分贪腐! 张庶对李君的佩服是由内而外的,只这一句‘防止过分贪腐!’便道出了官场上的不得已!只不过眼下还没有天下初定,论功行赏;官职大小,势力大小都有待论定,等一切定下来后,官场上那些伎俩便会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为民者少,为己者多! 李君问张庶 “为官无能,与为官贪腐,哪个更祸国殃民?” 张庶竟一时没有答上来,若是早十年问他,他定会不假思索的说为官贪腐更祸国殃民,而如今,在经历了燕地重建的过程后,他发现为官无能更加可怕! 李君没有追问下去,在官员的管理上,历朝历代都没能尝试出有效的方法,无能与贪腐的官员,从来都是官员中的主力军! 接下来,李君又向张庶讲了自己想要办皇立医院与皇立学校的想法,就是由皇室出钱,让穷人免费就医,免费读书,这样不仅能有效的促进人口增长,更能培养出各种人才!她准备开始从燕地实施,再逐步推广到各地。 张庶听得热血沸腾,他从未想过可以为百姓做到这种地步! 以往百姓的生死由天定!无人真的关心,如今,李君想要做的不是讨好那些辅助世子的大臣们,稳定自己的后位,而是一心真的只想着百姓,张庶不觉间竟老泪纵横…… 这些想法,李君都曾与周恒温探讨过,她认为,以往的帝王只知权衡朝野,哄着豪门贵族,不知最底层的安稳与富足才是一个朝廷真正的昌盛!地基不夯实,上层建筑迟早倒塌! 周恒温自然很是认同,让李君放手去做,若非赶上乱世,他们就算有这样的想法也无法实施,自古变法就没有好结果,那些达官贵族可不愿意让寒门子弟来分他们的肉饼! 如今不同,正如寒冬过后,春暖花开之时,万物复苏,长出个什么新东西来也算正常,没见过不要紧,多见几回,习惯了也就接受了! 张庶带着陈凡和袁柏林一连几日都耗在李君的书房中,听李君讲想法,他再结合当地的情况与世俗的观念,逐条记录,再逐条分析可行性,李君还让人传信给隐居在辽东镇的许峰,如今他已不需要再藏着了,可以出来发光发热了! 李君也知道,想一步到位的改变是不可能的,比如女子学校,便被张庶果断的否决了,不是张庶不想,他觉得李君说的很有道理,有很多女人能做的工种,比起男人来,不知强了多少,比如护理,纺织,……李君觉得若是直接开办一个丫鬟的培训学校,至少能减少每年拐卖人口的数量!可世俗的观念不允许,李君也无可奈何! 几人都认为成立免费学校并不难,有银子支撑便可,孩子们读书,将来可以参加科举,为朝廷效力,至少在前期不会触犯到太多人的利益! 而免费的医院便有些麻烦了,一是哪个城镇没有几家药铺,由此衍生出的行业,或者说靠这个谋生活的人不知多少,如何才能减少阻碍,又不砸了别人的饭碗,二是在这里没有办法做系统的统计和收录,如何鉴别和认定谁可以享受免费医疗?三是如何防范有人假公济私,如何管理这些免费医院? 许峰赶到之后,李君便将这些难题交给他们,又让胡大夫找来一些药铺的老板,参与张庶,陈凡,袁柏林,许峰的讨论,希望他们能提出一些建设性的建议。 而李君则是将周西召回,与他商量起赚钱的事! 地三百五十三章 亲人相见(二更) 任何事请如果演变成无底洞,都不是好事!无论是医院还是学校,乃至李君一直想要办的军队伤亡将士抚恤机构,无不是需要银钱来堆砌,更何况,一旦周恒温登基称帝,需要修缮维护建设的不知有多少,那也是需要大量银子的!天下初定时,税收还没到手,全都要靠李君妆库里的银子,李君怎能容忍坐吃山空! 周西这一两年奔波的有些猛,本就像个小老头,两个月未见,李君觉得周西又苍老了几分。 “等一切上了正轨,你先好好歇一歇,平日里也找个可靠的,别事事都自己跑!” 李君边说边指着桌子对面的椅子,让周西坐下。 周西虽不知正轨是个什么东西,却知道李君是真心关心他,不由得一阵感动,也没矫情,直接坐下了。 他确实很累,自从接受了尹家不少生意之后,他清闲的日子算是到头了,虽有王家帮衬着,可他又不敢让王家接触太多,更不愿意让王家有任何决断权,免不了事事亲为,整日不得闲! “姑娘也知,有些事交不得旁人,只能我自己来!” “是信不过还是找不到有能力的?” “信不过!咱们现在过手的银子,少则几万两,多则上百万两,哪里敢交给别人去做!” 李君点点头,然后问道 “我若是给你两个极度可信,却无任何做生意经验的人,可用得上?” “姑娘,那可太好了!脑子灵活的好找,忠心信得过的难找啊!” 李君心中立刻有了计较。 “这事回头我给你安排,先说正事,我想重启海外贸易,你怎么看?” 周西愣了愣,正盘算着自己手中的人手够不够,李君接下来的话,让他对李君更是敬佩有加 “咱们这片土地上,银矿,金矿并不多,想把生意做大,没有足够的银子流通是做不起来的,银子又不会下崽儿,所以咱们开通海外的买卖,前期多卖,将海外那些地方的银子带回来,换句话说,咱们手中没有银矿,开通海上贸易,就等于找到银矿,我要将银子带进来!” 周西听得眼冒精光。 “你查一查,往年尹家海船都带什么货,哪些好销,王家也有海船出海,但是规模不大,想来海外的关系肯定也没尹家多,我要知道咱们将来需要大量生产什么,也要保证出去就能全销,至于买什么回来,咱们再研究,前期必须卖的多,买的少!” 李君不知道这一世是不是还是瓷器,丝绸,茶叶这些东西好卖,只要确定了,李君就准备组织人批量生产,至于出海的船,尹家有就等于她有!虽说她反对强权,但为了长远计,先让尹家吃点亏,将来再弥补就是了。 李君没着急让周西走,这些打听消息的事,不用周西亲力亲为,生意上的事,稍微等上一等,耽误不了什么,她让周西留下等两个人。 …… 又过了十几天,柳翠,虎妞和李奇回来了,裘成业在抚远城准备婚事,裘月生和王夫人想在六月把婚事办了,时间有些紧,裘成业暂时没有回来。 李君迎到了城门口,因为李叔李婶一家也来了,既然不能回去,便将想念的人接来,只不过来的人中还有齐勇! 李君远远的看到车队便朝着车队飞奔而去,芸娘慧娘跑在身侧,李婶可能是听见谁说了,便也下了车朝着李君跑,娘儿俩边跑边哭,李大山紧随李婶身边…… 李君见到李婶,终于像是孩子般的被李婶抱在怀中,肆无忌惮的哭泣,她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眼泪,只觉得这个怀抱温暖的让她不想离开! 李叔李婶这一次是全家出动,李大山和陈香带着两个孩子,老大辉哥儿已经两岁,老二昌哥儿还在陈香怀里抱着,李大壮也成亲了,媳妇儿李君没见过,是后来到屯子里一个稳婆家的孙女,姓蔡,小名秀儿,长得也确实清秀,只是一双眼睛总是闪烁,可不像陈香那般老实稳重。 李大壮与秀儿成亲快一年了,肚子还没有动静,李叔李婶从不催促,秀儿自己很着急,每日看着辉哥儿跑来跑去,从一开始的羡慕慢慢就变成了厌恶,李君抱起辉哥时,不经意间一撇,便将秀儿厌恶的表情收在眼底,她没出声,只抱着辉哥儿上了车,带着众人回到宅子里。 众人见到李叔一家自然都很高兴,围坐在一起问东问西,李君靠着李婶,笑呵呵的听着,时不时瞥一眼秀儿,只几眼,李君便皱起了眉头,不知这是谁给说的亲,怎会找这么一个眼高于顶,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进门! 秀儿自从进了屋,眼睛就没离开过屋内的摆设,看得眼神放光,至于别人说了什么,她像是根本没兴趣,却还是让李君看到了几次撇嘴冷哼的表情,或许是众人说到的人家正好是她所不喜的。 辉哥儿从进了院子,连屋都没进,便在院子里玩上了,陈香一直抱着昌哥儿,轻轻晃动着,像是生怕昌哥儿哭闹,李君几次让她把孩子放到床上,陈香都笑嘻嘻的摇摇头说 “不累!” 几次之后,秀儿就不乐意了。 “大嫂,大家都知道你能生,都两个儿子了,至于这么宝贝吗?做给谁看!” 说罢一副委屈的样子,竟是看向李君,像是还想说什么,却被李君冷冷的盯着看了一眼后,硬生生憋了回去。 陈香苦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李婶拍了拍李君的手,然后起身走到陈香身边,柔声道 “来,我抱一会儿,你那腰可经不得再伤了!” 李婶边从陈香手中接过孩子,边跟李君解释道 “昌哥儿可不像他哥那么好带,最是喜欢哭闹,香儿也是怕吵到你!” 李君忙道 “小孩子哪个不哭闹几声的,我自己的侄子,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会嫌吵!” 秀儿赶紧讨好的说道 “那是妹妹你还没听见过这孩子闹起来多烦人,妹妹可是金贵人,是要伺候世子的,哪经得起那种烦躁!” “哪个孩子?”李君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秀儿“这孩子你不认识?” 秀儿被问的愣住,她之前见李君跟谁都是笑呵呵的,以为很好说话,这才壮着胆子说了两句。 李君没再理会秀儿,毕竟是李大壮的媳妇儿,李君虽心中万般不喜,也只能先忍着,她调整了下呼吸,想起了给两个侄子的见面礼。 “小桃,快把我之前准备的两个玉佩和金锁拿来。” 小桃赶紧打开箱笼,捧出一堆小孩子的衣衫和几个盒子,摆在李君旁边的桌子上。 第三百五十四章 秀儿一家(一更) 李君高兴的介绍着这些东西,衣衫都是桃红柳绿这两年抽时间攒下的,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洗过好几回,不伤孩子的皮肤,玉佩是和田玉的,是周恒温特意挑的,两个金锁一样的分量,有点沉,上面都有一颗红宝石…… 秀儿的眼睛都看直了,急的不行,忍不住委屈的道 “妹妹怎能,怎能如此偏心!” 李君头都没抬,依旧摆弄着那些东西,逗着昌哥儿。 李君不出声,别人也都当没听见,秀儿只得狠狠的瞪着李大壮! 李大壮不过是二十岁的人,李君也只是两年多未见,可眼前这个大壮哥,却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竟有些死气深深的模样,李君心中不免心疼,也知道这两年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李大壮被秀儿看得无奈,叹了口气,刚要开口,便听李君安排道 “我爹娘也累了,先让他们休息一下,晚上酒席上再好好唠!爹,娘,你们歇息在东屋,大哥和大嫂歇息在西屋!”李君顿了顿接着道“李大壮,你带着她歇息在东厢房!” “凭啥!”秀儿想都没想便大声质问道“可别欺负我没见过世面,平啥大哥能住正房,我们就得住厢房!都是儿子,都是你哥哥!” 李君看都没看秀儿,只寒着脸看着李大壮,冷冷的说道 “或者,东厢房你也别住了,我这最不缺的便是下人住的耳房,倒座房,你要哪个?” 李大壮垂着头,一声没吭。 李大山赶忙上前,拍了怕李大山的肩膀,然后对李君说 “让大壮他们住西屋吧,我和你大嫂住东厢房!” 陈香也赶紧附和道 “对对,我们带着两个孩子,夜里吵闹的很,住西屋怕影响爹娘休息,住东厢房最好……” 秀儿刚要得意,只听李君又道 “好!那就大哥大嫂住东厢房,李大壮去住前院倒座房!” 李大壮的头垂的更低。 秀儿气急败坏的嚷嚷道 “都是你哥哥,你凭啥对你二哥这么狠!你凭啥欺负我们!别忘了没有我们家,你早饿死了!我就不信世子愿意娶个忘恩负义的……” 昌哥儿被秀儿的大嗓门吓得哇一声就哭了起来,打断了秀儿,陈香赶忙从李婶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怀中轻拍着,轻晃着,口中哄着“不怕,不怕,娘在呢!” 李君摇了摇头,依旧没理秀儿,而是咬着牙对李大壮道 “眼瞎了找了这么一个?!” 道士实在憋不住了道 “大壮兄弟,不是我说你,就算屯子里的姑娘都……也不能找这样的呀!” 秀儿这才听明白怎么回事,甩起双臂便要拍大腿,接下来怕就是要坐到地上开始嚎了,李君感受到那波气流,果断的喊了一声“胖丫!扔出去!” 秀儿的双手终是没能碰到大腿,便被胖丫拎了出去,伴随着鬼哭狼嚎的声音越来越小,李君坐回到主位上,冷着脸问道 “谁来说说,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陈香抱着哭闹的昌哥儿进了西屋,剩下的人,李婶坐到一边抹上了眼泪,李叔蹲在地上唉声叹气,李大山和李大壮一样,垂着头,都一声不吭,最终竟是齐勇开了口。 “还是我来说吧,当初李叔能跟我说这事便是没把我当外人,况且这事怕是李家兄弟也说不出口,反正我这脾气看了这一年多,气得不行!今日当着姑娘的面,横竖总能想出个道道来,总不能让大壮兄弟一辈子窝囊,更不能让那个女人搅得你们李家不得安生!” 李君听这话音紧张的不行,赶紧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认真的听。 等听完齐勇说的前因后果,李君真真是气不得,骂不得! 原来秀儿跟着祖母家人进了屯子之后,很快便知道了李叔李婶家的分量,在家人的鼓励下,便用各种方法勾引李大壮,那时李大壮看上了屯里原先陈家村的一位姑娘,其实早就应该把婚事办了,奈何成亲用的新房有限,李叔的意思先急着别人,让李大壮等一等,等新的建起来再说,哪知这一等便等出了事! 也怪李大壮贪杯,眼看那一年屯子里丰收,晚上陪着父兄多喝了两杯,又想着说好了去单身宿舍打牌,便踉踉跄跄出了门,然后被等在半路的秀儿直接拖到晒谷场,趁着朦胧的月色和高高的谷堆,李大壮便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事后,秀儿的家人非常及时的到李叔李婶面前要说法,及时的李大壮连裤子都还没有系好,那一夜李叔李婶彻夜未眠!原本李婶死活不应这门亲,秀儿一家便搬出了李君,李大壮可是李君的二哥!谁都知道李君是认了亲的,只说这种事若是传出去,让那些达官贵人知道了,怕是李君以后的日子好过不了,这么一说,李叔一家子都傻了,李君是李叔一家子的死穴,李大壮只得咽下自己酿的苦果!在转年春天将秀儿娶进了门。 婚后的秀儿及秀儿一家更是原形毕露,经常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比如不想多劳却想多得,秀儿的祖母本是稳婆,由屯子养着,平日里帮夫人们调理下身体,赶上谁家要生孩子了,她也要及时帮人家接生,秀儿的爹娘兄弟却不能白吃闲饭,自然需要劳作,然后按劳分配,可自打秀儿与李大壮成亲之后,这一家子便都不想出力了,觉得自己的身价不同了,李叔按照屯规处罚了他们,秀儿一家便又用李君相要挟,李叔无奈找到齐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齐勇虽说是胳膊腿不好用了,可那股子战场上的狠劲儿还在,他当日便拎着砍刀到了秀儿的娘家,将砍刀往桌上一扔,说了句“死人便没办法开口胡说八道了!”秀儿一家才算老实些。 秀儿一家虽说没再提过太过分的要求,但是小便宜一直就没断了占,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李叔李婶更是觉得脸上无光,整日唉声叹气。 可秀儿一家并不满足,秀儿一直没有身孕,娘家人急得不行,没有孩子秀儿在李家自然站不稳,他们在外面腰杆子也不硬,占起便宜来也放不开手脚,于是一家子便开始认真琢磨着怎么能让秀儿怀上孩子。 第三百五十五章 轻松解决(二更) 其实倒不是俩人谁有问题,而是李大壮自打成亲后堵着一口气,就没再碰过秀儿,一开始秀儿没好意思说,时间一长,秀儿自己急得不行,只得找娘家人出面,秀儿的祖母便带着秀儿的娘到李叔家两天一闹,并扬言,只要秀儿没有身孕之前,谁都别想消停! 好在,那时孟家兄弟带着不少兵士进山建起了兵工厂,齐勇带着一些兵士没事就到秀儿的娘家溜一圈,秀儿一家也不敢大闹,生怕齐勇带人真的结果了他们。 “你咋手软了呢?就算不结果了他们,大荒山里还缺砍树伐木的呢!” 李君没好气的冲着齐勇道。 齐勇叹了叹气道 “谁说不是呢!可,毕竟是你二嫂,你爹娘又都是老实人,心善的很,再说万一传出什么闲言碎语的……” “他们还不是看到爹娘老实才敢这般胡作非为的!周东!” 周东本就在屋内,赶紧起身。 “传话回去,把那一家子老的小的都给我扔山上砍树去!胆敢胡说八道,打死不论!” “柳翠,你先去给那女人几巴掌,让她知道知道自己是谁,我是谁!然后饿两日,告诉她我会给她找一处尼姑庵,她这辈子就去好好静静心吧!” 周东和柳翠都出去了,道士想看柳翠收拾秀儿也跟着出去了,虎妞拉着刚进屋的胖丫也追了上去,虎妞有自己的想法,这种女人只挨几巴掌太便宜她了,再加上胖丫的袜子才搭配! 屋里一个两个都出去了,只剩李叔李婶一家和齐勇,李君沉声道 “李大壮!” 李大壮浑身一颤。 “万事因你而起,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李大壮垂着头。 “一,明知她对你有意,你又无心,为何不快刀转乱麻!将自己的想法十足的表现出来?二,你识人不明!那女人眼神之中都带着算计,你看不到吗?就算你没把她当回事,也该有最起码的提防,最起码要保持距离!世人别管男女,都喜欢轻视女人,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轻视我的哪个有好下场?三,喝了点马尿便是借口了?既然还能走出家门想着去打牌,你脑子就没有糊涂!既然管不住自己,你这一年受的罪纯属活该!可因你搅得家里鸡犬不宁便应受罚!就罚你五年之内不许饮酒!” 李大壮使劲点点头。 李婶着急的问 “这事若是被世子知道了,会不会,会不会……” “娘!”李君拉着李婶的手,很认真的道“先不说这些小事影响不到我们俩,就算是对我有影响,你们也不该这么做!至少跟我商量一下,让齐大哥给我捎封信,我自然会告诉你们如何处理,若不是这次我接你们过来住一段时间,难不成非要等到那女人想方设法大了肚子?然后还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大壮哥的!娘,爹!你们若是生活的不如意,我在外面哪会开心?就像我在外面若是受着委屈,你们在屯子里能好受?” 李大山点头道 “小五说的是,以后咱们家里遇到什么难事,别瞒着小五,她脑子好使,比咱们强!” 李叔李婶也跟着点头,李叔站起身来小心的问道 “小五,真像你说的那样……处理他们家?” “不然呢?还留着他们祸害别人家?满心算计,好吃懒做,成事不足,便只剩下败事有余!” “那个,那个秀儿真的让她去庙里?” “这样的女人没有必要再给她机会改过自新,她也改不了,一心只想攀高枝,处处拿捏别人,自己又没别的本事,早晚害死自己,到庙里静静心挺好!” 李叔和李婶相互看了一眼,他们没想到这事会这么简单的就处理了,李君没办法解释这就是有权势的好处,便岔开话题,安排起李大壮的前程。 “……先跟着周西学一学,在外面跑几年,娶了媳妇儿便在外面安家吧,屯子里的人本姓都不坏,只是嘴不闲着,就够你受的!” 李大壮的眼神这才有了光。 李大山一听赶忙着急的问 “我呢?我也想出来见见世面。” 李君皱了皱眉,她原本确实想的是将李大山和齐勇调给周西,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倒是无所谓的,只是李叔李婶这里谁照顾? 正好陈香将孩子哄睡着了,走了出来,听到李大山的话,又看到了李君的表情,忙道 “妹妹不用担心爹娘,不是还有我呢嘛!” 李君低头想了想道 “你们俩要都想出来,那爹娘也出来吧,就住在平昌城,我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伺候着,心里也放心。” 李叔李婶连连摇头,李叔说 “我们在山里生活惯了,离不开那几亩田,我和你娘也没到老的走不动的地步,还是回去吧,屯子里相互之间都有帮衬,你放心就是了!” 李君还想再劝,突然想起辉哥儿,从进了院子就被小红带着去后花园玩了,这么久也没见回来,又想起小六也回来了,李君腾的站起身来,小萌今日可没在笼子里! 李君光兴奋的想着今日与李叔一家团聚了,忘了小六与今日小萌也能团聚! 小萌在没有小六的日子里,虽说没有耽误吃喝,没耽误睡觉,也没耽误长膘,但是,闲来无事时发出的不间断的呼唤,充分表达了对小六的思念,都说小别胜新婚,不是,小别重逢会比较激动,激动之余…… 李君拎着裙子就往后花园跑,此时她不担心小萌会如何,她担心辉哥儿,那俩东西疯起来上蹿下跳的,可别伤到辉哥儿! 可等她跑进后花园一看,不由得怔住了,小晨光牵着辉哥儿,身后跟着一匹狼,狼身上趴着一只猫,正慢慢的在花丛中溜达,小红站在一边看着,李君虽不在近前,却也能隐约听到小晨光在教辉哥儿背百家姓…… 李君被眼前和谐的一幕震撼了,李君脑中想起一个画面,一个牧童坐在牛背上吹着笛子,眼前,一只猫趴在狼背上听着百家姓!这是要成精啊! …… 第三百五十六章 道士惹祸(一更) 晚上的酒席没有秀儿的位置,她被关在一间耳房里,挨着饿!后着悔!肿着脸!堵着嘴! 秀儿倒不是后悔自己曾经做过了什么,而是后悔这次不应该跟来,可怎会不跟来呢?先不说她自己本就想出来见见世面,更何况她祖母还要她为她哥哥和弟弟在世子妃这里讨个差事,如今倒真是有份新差使了,柳翠告诉她,她一家子都被送上山砍树去了!凡是屯子里的人都知道,上山砍树是一个极严重的惩罚,吃不饱,穿不暖,累死累活!受人监管! 秀儿一开始不信,她一家都认为,李君会是最怕李大壮和秀的那些破事被世子知道的,有了这个可拿捏李君的筹码,秀儿这一趟可说是势在必得!等挨打的时候听着柳翠的话,秀儿才明白,是他们一家子想多了,李大壮的这个世子妃妹妹可不吃他们这套! 如今被关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秀儿只能想着李大壮能来救她,可再想到李大壮的那张冷脸,秀儿的心就凉了。 …… 李君的爹娘来了,张庶等几位官员自然是要来拜见的,酒席之上李叔刚开始很是拘谨,可架不住有道士这个碎嘴子,有他在根本不用担心会冷场。 道士先是添油加醋的讲了信阳周边那些小官家后院的事,几杯酒下肚之后,便开始将李君一路几次生死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还好李婶不在那桌,可李叔和李大山,李大壮听了也吓得不轻,李叔双手直哆嗦,不可置信的问 “中了,中了十几刀?” 道士用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油腻,瞪着牛眼道 “可不是!吓得道爷我从百里之外飞回了信阳!当时就要冲进王府杀了那个女人!若不是老和尚拦着,那女人早就该烧周年了!” 李叔哆嗦着嘀咕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李大山皱眉道 “还是让小五回屯子吧!” 张庶虽是知道这件事,却不知道的这么详细,而陈凡,许峰,袁柏林更是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几人同样吓得不轻,尤其是陈凡,他与李君的感情比这些人都深,脸上满满的写着担忧,周西听说过,却没亲身经历,如今听完也是出了一身的汗。 道士很是满意众人的表情,干了杯中酒后道 “只这你们就怕了?丫头是什么人?那十几刀她心中有数,要说危险当属安城外那一仗,那一仗可是我们五日不眠不休之后,本就精疲力竭之时打的!我们只有几千人,敌军两万!即便如此,道爷我也没含糊,不说以一敌百,那也是横扫千军,只是奈何敌人太多,杀不尽啊,那时我们杀到力竭,手都抬不起来了,丫头眼看情况不对,大喝了一声,喝的啥我忘了,反正喊完之后她就冲进敌人阵地,真的只是刹那间,一只箭便射中了她!丫头一倒地,我们全疯了,道爷我直接飞进敌营……诶,胖姑娘,我还没说完呢……” 只见胖丫拎着道士道“姑娘说,你喜欢飞,让你飞一下!” 李君让胖丫拦的晚了一些,当晚,李婶便知道了,到了转日早晨,拉着李君就开始哭,死活要带着李君回屯子。 “咱不嫁人了,谁都不嫁!跟娘回屯子,爹娘能养活你!你若是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娘是没法活了……” 李君想着,是不是让道士先三长两短呢?至少那根舌头得整治一下! 道士也知道自己昨晚酒后多言了,虽被胖丫扔出院子,摔得浑身青紫也没敢抱怨,还主动找李叔承认自己添油加醋了,奈何一点用处没有,李叔李婶铁了心要把李君带回去。 这世上若说有谁是李君一点办法没有的,那便是李叔李婶,尤其李婶,只要眼泪一流,李君立马认怂。 李君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拖着,说是先把李大山和李大壮还有齐勇安排好。 周西和三人酒桌上见过,如今坐下来聊了聊,很是满意,他不需要头脑多灵活的,只需要他说什么他们能听懂,而且能照做便可,只是,李大山和李大壮可是姑娘的哥哥,有这层关系在,周西的顾虑难免多些。 李君提前便想到了,她当着周西的面跟李大山和李大壮还有齐勇说 “你们俩是我哥哥,更加要比别人替我着想,周西需要信得过的人,你们仨就是我信得过的人!但是你们不懂,不会的太多,千万不可自作聪明或者受人蛊惑,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李大山忙道 “小五你放心,我们心中有数,跟着西爷见见世面,帮着你把住银钱,只是,最好别对外人说出我们与你的关系,这样好些,我们毕竟没见过世面,见的人也少,真说有人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憋着算计我们,我怕我们应付不来!” 周西听罢直点头,李君也觉得有道理,便嘱咐周西,不许跟任何人说他们仨是谁,而且,若是有一日发现了三个人有变化了,一定及时告诉她,李君又对周西说 “你多少知道我,我虽护犊子,但是我的人也不能胡作非为,不管是谁,我都会惩处!” 周西知道李君不是个能糊弄的,就算有一日他想瞒,怕是也逃不过李君的眼睛。 “还有,”李君接着道“你一身功夫,平日里也有人保护在侧,他们三人你看着给安排吧,一定确保他们三人的安全,人手想在哪里挑便在哪里挑,等到天下初定,或许能少些风险。” 周西笑嘻嘻的道 “我找周北要人!他徒子徒孙多,那些人功夫也不错,江湖经验也多。” 李君眼睛一亮 “是否可靠?” “让他给找可靠的就是了,他手下人多心杂,但江湖人最讲义气,总能找出适合的,姑娘就放心吧!” 李君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又不忘嘱咐三人 “人在外面一定要多动脑子,想不通的,想不明白的就找周西,或者找我,切不可自作聪明或是受人蛊惑!一定要虚心学习,多看多听多想……” 李君着实废了半天功夫说教,说着说着竟有些后悔让李家兄弟二人都出去,万一有什么意外…… 李大山像是看出了李君的想法,赶紧总结发言道 “我们赶紧收拾一下,不能让西爷把时间都浪费在平昌城!” 李君长长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感动之举(二更) 接下来三人简单准备一下就要跟着周西走了,齐勇无牵无挂,李君能给他这个机会,他是打心眼里感激,只盼着尽快能帮上李君的忙。 李大山兄弟俩兴奋之余难免有些不舍,李君打趣的问李大壮,要不要去看看秀儿,李大壮转身便出了门。 李叔李婶和陈香,泪眼婆娑的送走了兄弟二人,李君更是有些后悔,嘴里叨叨着不该让哥俩儿都出去,李婶绷着脸道 “他们是你哥,他们不帮你谁帮你?别人都能舍命护你,他俩躲在山窝窝里享福?真是!” 李婶说完便催促李君跟他们回屯子,李叔也从旁边帮腔,李君借口还没处理秀儿呢,总算是又躲过去一天。 哪知转天,周西带着三人又回来了,而且后面还跟着周恒温! 见到周恒温,李君高兴的不得了,不仅仅因为思念,更重要的是,周恒温是唯一能劝说李叔李婶的人! 周恒温从李叔一家出了大荒山就得了消息,他们是李君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或者说若没有李叔一家,便没有他心尖上的李君,周恒温想着今年便要与李君完婚,无论如何都要郑重的跟李叔李婶商讨婚事,这也是对李君的尊重,如今李叔李婶在平昌城,省去了他费时费力的进大荒山,便赶紧放下手中的事赶了过来,没成想昨日晚间竟与周西碰到了,便知道了李君的打算,周恒温也有一些想法,便让周西跟着一起回,等他与李君商量完再走。 …… 李叔李婶见到周恒温很是拘谨,虽说早就相识,可如今周恒温的地位在那摆着呢,俩人都是淳朴的庄稼人,对官员本就有天然的畏惧,更何况是将来的皇帝! 李君眼见李叔李婶的拘束,打趣道 “他是你们的姑爷,该紧张的是他!你们就不同意我嫁给他试试,他肯定百般讨好……” 李君还没说完,李婶佯怒道 “这丫头,竟说浑话!” 周恒温忙讨好的道 “她说的对,我可是紧张的很,生怕二老看不上我这个姑爷。” 李君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李婶说这丫头脸皮厚,周恒温说不厚,正好! 李叔说这丫头性子倔,周恒温说不倔,挺好! 李婶说小五命苦,周恒温说以后就不苦了。 李叔说小五身子弱,周恒温说已经在调养了。 李婶说“小五自从铁了心跟着你,没少受罪!” 周恒温沉默了。 李叔说“小五身上系着她亲爹娘和两个哥哥的命,我们不敢让她跟着你这般冒险。” 李婶说“我们不求她荣华富贵,只求她平平安安!” 李叔说“你若真的想娶她,便等你能给他安稳日子了,再来山中接她!” 李婶说“你以后若不能真心对她,就别来屯子里找她!” 李君听得心中酸楚不已,李叔李婶定是鼓足了勇气才能说出这些话来,像极了上一世她朋友家的父母,反倒不像这里的爹娘! 李君正在感动中,周恒温突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吓得李婶啊了一声,躲到一旁,只剩李叔一人僵直坐在那里,连呼吸都找不到节奏! 周恒温诚恳的道 “我这一生,之前诚心跪过的人只有我母妃,之后怕是除了祖宗排位,无人能让我跪,可今日,我是诚心跪二老,一是感激你们当年救了李君,李君认你们做爹娘,你们便也是我的爹娘!二是,我想跟二老保证,以后绝不会让她再身陷险境!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以后的日子我定会好好对她!如今战火刚刚停息,很多事情离不开她,就像当初屯子初建时一样!不仅我需要她,百姓也需要她!还望二老成全!” 李叔李婶这个时候脑子一团浆糊,哪里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只一心想让周恒温站起来,李叔想去拽,可又不敢碰,二人都急得看着李君一起催促道 “小五,快让世子站起来,快点!” 李君先是也被吓了一跳,随后便心暖的不行,只抿着嘴笑道 “你们答应他,他就站起来了呀!” “答应!答应!快起来,起来!” 周恒温这才笑嘻嘻的站起身来,得意的看向李君,李君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一个即将成王的人,为了她下跪了! …… 李叔李婶就这般稀里糊涂的答应了李君继续留在外面等着成亲。 说到成亲,周恒温很是恭谨的跟李叔李婶商量,意思是他大概六月份进京,八月份登基称帝,周恒温想登基时顺便把婚事办了,他希望李叔李婶就住在平昌城,到时接李叔李婶到京城皇宫中观礼。 李叔李婶此刻十分想念屯子里的那几亩田地,他们想回去!开玩笑,人家嫁闺女谈的是嫁妆和聘礼,不外乎就是金银,他们嫁闺女谈的是登基称帝!还要他们到京城皇宫中观礼!这对常年从事农耕活动的庄稼人来讲,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接受,这就好比有人说带他们上天飞一圈一样,没啥区别! 老两口本性质朴,不善言谈,只在田间最自在,周恒温说的那种场景,他们想都不敢想,只想赶紧回到屯子里,回到他们自己的世界中! 李君没想到周恒温的尊重变成了李叔李婶的负担,不仅表现的诚惶诚恐,而且平昌城也不住了,说啥也要即刻回屯子! 李君好说歹说,也不过留着他们多住了两日,看着李叔李婶不自在,李君也只得同意他们回去。 走的这一日,李君命陆海带兵护送,来的时候一辆车,回去的时候若干辆,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家里摆放的,田里用得上的,反正李君觉得有用的就往车里装,李叔李婶也不拦着,只要能让他们回去,怎么都行! 怎么都不行的是辉哥儿,虽说年纪不大,可脾气不小!他刚与小晨光,小六,小萌成为好朋友,每日里开心的觉都不愿意睡,这时候让他离开,他怎能不哭闹。 李君试探性的问陈香,能不能把辉哥儿留下,陈香看向李婶,李君忙劝说 “留在这至少可以跟着小晨光读书,反正虎妞每年都要进山探望她的家人,到时带着辉哥儿一起回,你们若是想了,便过来看看,再说,大嫂一个人带两个,还有那么多农活,大哥又不在,放我这也可以省点心!” 李叔和李婶一合计,确实是这个理儿,小晨光他们可是见到的,真真像换了一个孩子,知书达理,好得很! 为了孩子,老两口同意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着手安排(一更) 李君和周恒温一直送到城外十里,李君才挥泪与李叔李婶道别,李叔临走时偷偷与李君说 “以他的身份,能为了你下跪,可见你在他心中的分量,但你万不可因此任性,唉,若是有一日他变了心,你就回来,不用考虑那么多,爹能养活你!” 李君狠狠点了点头。 …… 送走了李叔李婶,回到宅子里赶紧将张庶几人叫来,周恒温用过晚饭就要走,急得都等不到明日。 周恒温在书房中听着张庶几人的汇报,偶有走神,实际上他更愿意听李君说,因为李君总能说出一些让他茅塞顿开的话,而这些官员,包括那些投奔他的夏朝老臣,大多都是想遵循旧例!也是,只有遵循旧例,大部分官员才知道如何从前辈那里汲取经验,升官发财! 在周恒温心中,唯一不考虑自身,只考虑百姓的,只有李君! 听张庶讲完他们的分析与结论,周恒温道 “先在燕地人口密集处开办两个义诊堂,只针对贫苦百姓,如何区分,你们要有个章程,不可一文不收,这一点我与你们姑娘的意见一致,并非在意那些许银钱,只是不能养成百姓好逸恶劳的习性,有个门槛只有好处,这是其一,其二,坐诊的大夫不可是庸医,分成几个科目,擅长什么就看什么,薪资高些也未尝不可,这一点,我与你们姑娘意见也一致,你们要求这些大夫有爱民之心,有医德,少收薪酬,而官员却个个想办法贪腐,如何服众?只要有那份本事和能耐,高薪酬无可厚非,这样也才能留住人!” “其三,药材的采购,至少在燕地比较便利,这一点我依旧与你们姑娘意见一致,在大荒山和苍山周围设置自己的山货收集处,既可扶持药农,也防止那些无良商人打压药材的价格!至于对其他药铺的影响,初初开始咱们只开两家,咱们需要时间改善,也给他们时间变通,这一点不用过多考虑!挡了谁的路,也不能挡了百姓的活路!再说,义诊堂将来肯定要开许多家,海纳百川才是正理,他们若是真没路可走,你们便给他们路!” “其四,皇家学校便是免费的私塾,这件事看似眼前没有阻碍,可后面全是困难!那些贵人们哪肯让寒门的子弟与他们争出路?所以,这件事需要再好好商议,不要给我将来留下头疼的麻烦,没主意了就问问你们姑娘!” 张庶,陈凡,袁柏林,许峰四人听的是震惊不已!四个人别管之前从事的是哪个领域,都对听话听音有自己的领悟,周恒温这段话反复强调的只有一点,听姑娘的! 四人与李君的关系远近虽有差别,却都自认是李君的人,今日见周恒温如此看重李君,震惊之余开心的一塌糊涂,四人离开李君的宅子便到了张庶的宅子里喝起了小酒! 送走张庶几人,李君和周恒温才有时间说几句体己话,如今李君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撒娇,这项本领上身之时,李君自己都吓了一跳,后来便习以为常了。 原来爱一个人,很多技能其实就是本能! 俩人你侬我侬,腻乎了一会儿,周恒温才说了正事 “如今大局已定,你身边的那些人也该跟着我捡捡功劳了,等论封行赏时,我也好有说辞。” 李君眨了眨眼睛才想明白,这是要安排她的人了。 周恒温接着道 “内阁首辅肯定是张庶,说实话,那些夏朝的元老,没几个有真本事的!可眼下不留着还不行,你身边这些人虽无大才,但护你有功!仅凭这一条荣华富贵就不能少,只不过总需要个缘由,到时领个闲差封个虚衔,平安富贵一辈子也不错!” 李君频频点头,突然想起身了来问道 “我想给东南西北娶媳妇儿,想让芸娘慧娘嫁人,你能做到吗?” 周恒温愣了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才道 “那是人家的师门之规,我怎好插手?” “规矩是人定的,再说这破规矩,嗯,也不能说全无好处,了无牵挂确实对他们有好处,但是用一生不娶不嫁做规矩,有点不通人情了!劝他们改一改,完成差事便可婚配,这多好!” 周恒温轻轻敲了李君脑袋一下,宠溺的说 “我只能试试,若是不成可不要怨我!” “不成就让他们退群!这种没人性的帮派,不伺候也罢!” 周恒温笑了笑问道 “他们若是能有个自己的家,便是对他们最好的奖赏,别人呢?” “你等我一下,我去问问!马上回!” 说罢,李君拎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在这个以夫为天的天下,李君身边的妇女联盟也只能靠自己的夫君去挣功名,柳翠和胖丫,李君是不愁的,李奇必须得捞个一官半职,为了小晨光的仕途也得争取!李飞更需要,他还有三个弟弟妹妹要养活,必须有个一官半职傍身! 李奇和李飞倒是没用李君多费口舌,道士却是任李君磨破嘴皮子,就是梗着脖子不当官,李君气急了问 “你这辈子就这么浪荡江湖到处惹祸?” 道士牛眼一瞪 “我何曾惹祸?” “我不管,你要么老实去混个一官半职,然后娶妻生子,要么净了身进宫当太监,我天天看着你!” 李飞没控制住,哈哈大笑起来,道士气得差点将自己的假发薅下来。 “你这个丫头真真不识好人心,我在外面帮你打听着那些官员的**不好吗?难不成我不做官,你就不管我吃喝,不给我做新道袍了?” 李君想想也是,一句废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道士还以为李君生气了,其实李君是因为提起了太监,想起了王富,还有不少银子没到手呢,李君赶忙跑回去问周恒温。 “你缺银子了?” “那倒没有,只是没把银子握在自己手里,那就不算是自己的银子!他还活着吗?” “当然!我不仅让他活着,还会让他进宫,最后老死宫中!让他知道,他留在外面的银子他一两也捞不到花!” “他还是不肯说实话?” “是不肯全说,京城中的银子,等咱们进京了就取出来,易县的银子也没动,梁地,吴地,都有!等天下太平了,用你的人取出来,放到你的妆库中,算是你的私房钱吧!” 李君知道,周恒温安排她的人,安排这些银子都是为了让她安心,他亲手帮她把实力做大,大到无人能抗衡,便也就清净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良师难觅(二更) 最终,周恒温带着了李奇,李飞,李大山,李大壮,齐勇走了,原本李君还要带上胡大夫的,但胡大夫竟是跟道士一样,死活不从,只求将来在哪个义诊堂中坐诊便知足了。 周恒温对李大山和李大壮的安排比李君细致,这二人不是做官的材料,却可以挂个闲职,再去帮李君赚钱,至于齐勇,周恒温觉着可以在兵部里安排个实缺! 周西只好先自己去忙了,眼下最紧要的就是将尹家海外的生意想办法接过来。 周恒温来的急走的更急,以至于都没时间跟小九好好说上几句话,只看着小九的脸圆了起来,便安心的离开了。 男人们都走了,只剩下道士和胡大夫,胡大夫整日摆弄他那些药材,道士只好与小晨光,辉哥儿,小六,小萌整日玩在一处,李君倒觉得很合适! 妇女联盟却忙得很,柳翠的婚期就快到了,嫁妆当然要赶紧张罗!而李君大婚的日子也不远了,她们虽不知道皇上大婚都是什么章程,但是嫁衣还是可以先缝制起来的! 李君只看日子便知道,裘月生是知道周恒温的安排的,六月末让裘成业与柳翠完婚,然后便可以跟着李君进京,八月便是李君大婚的日子了! …… 转眼便进入五月,第一家义诊堂在牛山县开始试运营了,而皇家学校却迟迟没有付诸实施,原因是李君与诸位大人在学科上存在严重的分歧,张庶他们自然提倡依旧例学习四书五经,以备科考,李君则主张以四书五经为基础,到了一定年龄,可以按照学生所长分科目教学,尤其是寒门子弟,朝中无人想为官确实难,然而各行各业皆需人才!人才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学出来的! 李君苦口婆心的解释自己的意愿,比如农耕这个事,只凭庄稼人自己很难做到增量增产,防病除虫,天灾如何应对?不同的土壤适合种什么?等等,这里的学问比吟诗作画大了去了!况且民以食为天!只有把温饱问题放在第一位,江山社稷才能稳固! 李君好不容易说通了众人,在学校之中安排跟农耕相关的科目,只是老师难找外,但还是有些古籍可借鉴,也可实地操作,再笔录操作过程和结果,供之后研习。 李君还强调,凡是选择从事这类科目的学生,成绩优异者,若是放弃了参加科考,可进李君准备成立的农科院中继续研习,所有农科院研究出来的成果再推广到各地,以求再无灾荒之年!当然,李君会出薪酬! 加了农业的科目,李君又想加兵工,直接被张庶拦下了,张庶也是一番好意,他语重心长的对李君说 “姑娘可想过,你一上来就改了这么多,会被多少人诟病?只从眼下看,世子的帝位是稳了,可你的后位可还悬着呢!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准备找到你的错处,狠狠攻击,将你拉下来……” “张大人,你忘了咱俩之前的约定,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做不做的了皇后事不大,但若是趁着你我能主事的时候,做一些于民于国有利的事,那就不亏!” 张庶还想再劝,李君道 “兵工这块儿,回头我直接找周恒温说,你们再想一想,比如河工,每年花在河道上的银子,若是拿些出来专门培养治理河道的人才,总有一日能彻底解决了这种祸患……” 李君自是又一番劝解,好不容易加上了水利的科目,李君再说加上医科,几人只剩摇头! 倒不是张庶他们反对加上医科,而是他们清楚地知道,没有人会愿意将自己毕生所学这般传授出去,这是吃饭的本事,是祖传的秘密,是身份的象征!李君这般不顾世俗观念,必将惹祸上身! 在学习的科目定夺上,一下子陷入了僵局!找不到心甘情愿传授技能的老师,何谈加设科目! 周恒温对李君的支持并非仅仅在言语上,没过多久,世子广纳天下良才,为世子妃所建的皇家学校寻找良师的消息,便在各地公布了,他鼓励有才之士去平昌城找世子妃自荐,不论是哪方面的才能,只要愿意弘扬传播,又对民生有益,只要世子妃认可,便可以进入学校中任职,薪资高过五品官员的俸禄,且世子妃的学校将来会开遍各地,所有老师还可桃李满天下! 这个消息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有夸的,说李君眼光远,格局高,功在千秋;有骂的,说李君不守妇道,沽名钓誉,持宠而娇,胡作非为!有真的赶来毛遂自荐的,也有人真的赶到平昌城只为羞辱李君,泄愤的! 进了六月,平昌城在热浪之中,热闹非凡! 李君特意在府衙之中选了一处北房作为面试之用,周恒温能这么支持她,她自是不会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都说高手在民间,这也是她大开眼界的时候了! 可实际情况却让她大失所望,来毛遂自荐的像是天桥卖艺的那些人组团来的,这些人确实有一技之长,喷火吞剑,舞枪弄棒,用这些人组建个学校是不可能,筹办一台晚会还是不错的!李君很是纳闷,这些技能不也是祖传的吗?不也是吃饭的本事吗?怎么就能随便发扬光大呢?许峰说:若是每月有高过五品官员的薪酬,别说传授,便是让他们改名换姓,他们也愿意! 让李君更为无奈的是,除了这些人,便是一些混进来指着屏风后的李君骂的,李君懒得理,直接让人拖了出去。 两日下来,李君便没了兴致,想着柳翠就要成婚了,还不如关心一下嫁妆准备的如何了。 李君无精打采的看着虎妞和胖丫在她面前展示这段时间她们的成果,除了缝制好的嫁衣,几身贴身中衣,鞋袜,还有一堆金银翡翠珠玉和房契,李君出银子在挨着胖丫那套宅子不远处,给柳翠买了一处宅子,房契眼下被虎妞拿在手中,跟李君讲这处宅子买的有多合适…… 李君耳朵听着,脑子却在想除了四书五经的老师,别的老师怎么找?连周恒温的话都没用,还能怎么办? 就在这时,周东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人没站稳已经开始急急的说道 “姑娘,几十个有功名的文人堵在府衙门口,嚷嚷着说姑娘不配世子妃之位,更无母仪天下的贤德,说姑娘若是还知道廉耻,便应自己羞愧让位……” 第三百六十章 闹剧背后(一更) 柳翠和虎妞早就听怒了,没等周东说完,俩人相互看了一眼,便要冲出门去,周东一手一个,将二人拽住,然后头疼的问 “你俩又要干啥去?” 柳翠急道 “还能干啥去!他们如此编排姑娘,我们去打到他们改口为止!” 周东道 “若是打他们能管用,还用你们俩出手?” 虎妞问 “那怎么办?便由得他们这么埋汰姑娘?” 周东看向李君,他在等李君的安排。 李君在发呆,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按理说有个别钻牛角尖的酸儒觉得一个女人抛头露面有失体统,跑来骂她两句也属正常,可毕竟她的位置在那摆着呢,几十人到府衙门前集会,说没人组织谁信?既然她这边有真人表演,想来周恒温那边也不缺人进言! 李君叹了一口气,不管周恒温如何表现,依旧有人心存妄想! “走!咱们去会会那些文人!”李君猛地站起身来,喊出这么一句,把屋里正静静等着李君发呆的众人吓了一跳。 …… 府衙门口,烈日当空,热浪滚滚,几十名头戴方巾,穿着青布直?,圆领襕衫的文人们正与几名平昌城的百姓对骂,衙役们和看热闹的百姓们,躲在阴凉处,时不时帮着奋战在前面的百姓喊两嗓子,文人们满嘴的之乎者也,被百姓们直来直去的逼问弄得反倒不知所措,大汗淋漓! “……少在这跟爷爷说那听不懂的话,你们读过书又怎样?打仗看不见你们,种地更瞧不见你们,还有脸说治国平天下,夏朝不是让你们给治没了?哪来的脸跑这来骂世子妃!” “你们,你们都是被那妖妇所迷惑!可知……” “我们不知!我们只知道她让我们吃饱穿暖,你们从哪蹦出来的?百姓快饿死的时候你们在哪?你爹娘省吃俭用供你们读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欺负欺负一个女人?” “天下大乱又非我等所为……” “你等是没那本事,你等只有站这里用读过的书骂女人的本事!” “你们,你们根本不懂治国之道,圣人云……” “圣人要知道教出你们这帮不要脸的家伙,准得气得再死一回!” “后宫干政便是祸国!” “祸国的都是女人吗?你们一帮老爷们治理国家又强哪了?一个个人模狗样的,读书不就是为了当官,当官不就是为了欺负我们百姓,如今有个帮我们百姓说话办事的人,你们便待不住了,跳着脚的骂!挡住你们升官发财了?” “与你们这些市井小民说不通!” “你们不是说不通,是没理说!我们不知道你们从哪来的,你们那地界儿能吃饱饭吗?看看我们平昌城,可有一个人饿着!再看看整个燕地,可还有逃难的流民?我们是没读过书,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但是我们有良心!那东西你们有吗?是不是看着我们百姓过得好些你们便难受?你们这样的人可千万不能当官!只会祸害百姓!” …… 李君早就到了,她站在墙根下,听着这些话,心中舒服不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既如此,她不出面也可! 李君将道士叫到身前,低声交代一番,便转身回了宅子。 府衙前的闹剧,李君没当回事,张庶却紧缩眉头,他来到李君的书房,屏退所有人,这才一脸凝重的对李君说 “这些人是受人指使的!” 李君点点头表示知道。 张庶忙问 “你可知是谁指使的?” 李君摇了摇头,笑道 “我又不是真的神仙,哪里知道是谁,不过,是谁都不要紧,他的愿望怕是很难实现!” 张庶眉头皱的更深了。 “此人可不能小觑!怕是世子也要卖几分面子给他!” “谁呀?” “三朝元老严嵩!” “哦?”李君眉毛一挑“不是个好人啊!” “如此判断草率了,严嵩此人还是颇有学识,能在三朝为官而不倒,必是有他的长处!” 李君知道此严嵩非彼严嵩,不过是句玩笑话,便没有解释,只微微一笑,听着张庶继续说。 “严嵩历经户部,吏部最后进了内阁,如今年过七旬,听说老当益壮,还想继续发挥余热,世子对于这样的老臣必会倚重!不说他本身能力与手段,便是他的门生旧部,便足以撑起新朝!” “周恒温疯了才会全都用他的人,那还不如让他坐到龙椅上算了!” “你这丫头又说气话!世子登基后重组内阁,六部,人员至关重要!早一些组建完毕,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内阁首辅是你,轮不上他!” 张庶先是一愣,随即马上推辞道 “他比我更合适做首辅……” “这事已经定了,你们有你们的立场,我们有我们的考量!既是新朝便会有新规,弄一些老臣旧部,如何推行新政?还不够他们阻拦的呢!” “你们就不怕我阻拦?” “新政都是为民的,你会阻拦?那些人不是想着自己就是想着自己的家族,一心为民的有几个?” 张庶点了点头,有些凄凉的道 “没想到无家无族倒成了我的优势!” 李君一直都想问,张庶遭遇过的众叛亲离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怎会连自己的孩子也不相往来了呢?只看他平日里对小晨光的喜爱便知,他是喜欢孩子的老人!可李君终究没敢去揭这块伤疤。 “谁说您无家无族?天下便是您的家,天下百姓便是您的家人,只有对待自己的家人,才能做到设身处地的为他们想,您的,我不是您的家人?小晨光,辉哥儿不是您的家人?” 张庶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李君道 “你这个丫头真是会说话,说到老夫心坎里去了!不过,你可知严嵩为何要整治你?” 李君冷哼一声道 “肯定是他家有适龄的女子想要进宫为后呗!” 张庶点头道 “一是你挡了他孙女的皇后之路,二是因为你,世子不准备充实后宫,只这一点便是阻碍了多少人家想要凭女而贵之路,他们怎会不想办法整治你!” “哼!那就试试呗,看最终是谁整治了谁!” 张庶低声问 “你对世子就这般有信心?之前是谁想退出去来着?” 李君没有马上回答,想了想才道 “就算是我想退,也不会是他们逼的,整治他们无需多费力!” “那眼下府衙门口这出闹剧,你打算如何收拾?” “您放心,明日就会有好戏看了!” …… 第三百六十一章 突发状况(二更) 转日,天刚亮,那几十人便到府衙击鼓,这次可不是来骂李君的,而是他们的所带随身之物皆被人偷了! 这几十人分成三处,住在三家客栈之中,道士很容易便摸清了,待到夜深人静,这些人可就睡的甚是香甜了! 如今没有李飞帮忙,老道只好带着周东和陆海,三人先是下药,然后便将这些人所带之物全部带走,还每处带走一个人,都是白天很是活跃的。 这三人本来睡的正香,突然被什么扎了一下,疼醒之后才发现已经不在客栈了…… 剩下的几十人清晨醒来没有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却发现财物都不见了,这些人中不少寒门子弟,对那些财物看得尤为重要,再加上一起的人中少了一个,大家便认定是那人趁他们睡熟偷盗了他们的财物,然后跑掉了。 袁柏林亲理此案,他一个一个单独录口供,录着录着便成了审讯,银子哪来的? 这些人大多是被人以重金雇来的,事前给了一部分银子,说好事成之后再付另一部分,只有少数几人是真的脑子一根筋,认为李君有失妇德,被人忽悠着跟着过来了,真心想骂一骂李君,而他们那一份银子也被别人占了。 这些所谓的文人,可谈不上什么傲骨,风骨,他们就没有骨!只吓唬几句,便都老实的招供了,袁柏林将几十人的笔录整理出来,快马加鞭让人送到周恒温跟前。 周恒温此时不在吴地,而是在梁地,他准备巡视一遍之后便进京准备登基称帝以及完婚的大事。 周恒温当时看着手中的笔录,冷哼了一声,然后让身边的人抄录这些口供,传送至各处,并配上了他的朱批称:若想要铁证证明是谁的手笔,简单的很!你是将本世子当做那昏庸无能之人,还是觉得那个龙椅应该你做?官职尚未定,便如此急不可耐的想要用女人固权!狼子野心!万千将士埋骨他乡,就是为了让你凭一个女人一朝得权,富贵荣华?今日,本世子便在费口舌说一遍,世子妃只有一人,想换掉她,便先换掉本世子!谁若再胆敢生出这种心思,本世子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万劫不复!祸及子孙! 严嵩在看到这份红头文件的之后便一病不起了!他这才发现自己不仅低估了那个女人,也低估了世子与那女人之间的关系! 他原本想的极简单,找一帮人去闹一闹,闹得那个女人脸面挂不住,这事必定会传开,一个女人失了名声,便什么都没有了,到时他再安排人在周恒温身边进言,民声还是要听得,那女人自身不足,若是真喜欢便封个妃子多加宠爱也就是了,至于皇后,那女人确实德不配位,谁配?自然是严嵩严大人的孙女最最适合! 在严嵩看来,不论那女人在之前如何帮助过世子,衡量眼下的利弊,世子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这不叫卸磨杀驴,这叫大局为重! 可惜,结果不仅非他所愿,而且可能严重影响他在世子心中的分量,首辅的位置是严嵩必须要拿到的,等了这么多年,如今能将严家再次捧上高位,他怎会罢休!可如何才能扭转局面呢? …… 一出闹剧在六月中彻底平息了,李君也看到了周恒温的朱批,笑得合不拢嘴,这时又传来齐王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接受裘月生的条件,等周恒温登基称帝之后,便将齐地交出,他自己只做个闲散王爷,至于子孙……谁让他只有子没有孙呢! 李君这两天高兴的不得了,也不觉得天有多热,眼看柳翠大婚之日就要临近,便积极主动的参与到备嫁的活动中。 只不过如今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李君不过是过过眼,然后便是装车,再然后众人全员出动准备前往抚远城参加柳翠和裘成业的大婚。 按照李君的计划,参加完柳翠的婚礼,她要回靠山屯看一看,那里有她魂牵梦绕的群山。 …… 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嫁妆装满了十几辆大车,只等明日早晨出发! 晚上,大家说说笑笑的用过晚饭便各自休息去了,李君在不经意间瞥见了院子里周东急匆匆奔向院门的身影,眯了眯眼睛。 之前的所有表现,周东都很沉稳,看不出任何急切,莫不是尿憋的?李君没来由的心突突了两下,她将芸娘和慧娘叫到身前,低声道 “咱们去周东那里看看,悄悄的!” 芸娘和慧娘顿时大惊失色,等想到要掩饰时已是来不及了! 屋内一下子静的出奇! “是你们自己说,还是我想办法问?”李君冷着脸,狠狠盯着芸娘和慧娘。 很显然,这一次是芸娘慧娘与周东联合起来在蒙骗她,可见事情的严重性!她此时心里已经急得不行,又不得不做出一副沉稳的样子来! 芸娘和慧娘垂着头,什么也不说。 “小桃,去将周东叫来,就说我有急事!”李君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小桃应声跑了去叫周东了。 芸娘,慧娘依旧垂着头,使劲的攥着拳头。 片刻之后,周东像往常一样,稳重的进了屋问道 “姑娘何事……” 当他看到芸娘,慧娘的表情时,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她俩不肯说,我只好问你,你若也不说,我便只好自己去找周恒温问了!” “姑娘!”周东喊了一声,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卡在那里好不难受! “想来你们主子是遇到大事了,这个节骨眼上遇到的事,能让你们想尽办法瞒着我,必定关乎生死!你们不说,是已经想好如何安排,还是说我帮不上任何忙,只能添乱?或是,已无救援的可能?不然,你们为何要瞒着我!” 李君边说边仔细观察着周东的表情,她不过是将最坏的可能说出来诈一诈周东,若不是这样,周东必定会解释,然而,周东没有说话! 李君感觉心里突然空了一下,双腿一软,瘫坐到身后的椅子上问道 “比安城那次还危险吗?” 周东咬了咬牙还是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周东垂下了头,他知道这事不能告诉李君,可他也不想骗李君。 “你们应该知道,若是你们主子有什么意外,我不会独活!不管你们是怎么打算的,即便暂时瞒住了我,等我知道的时候,也不过是一死!” 三人同时抬起头,痛苦的看着李君。 “说吧,既然迟早会知道,不如现在知道,你们跟着我这几年我从未亏待过你们,如今我只有这一个请求,请求你们告诉我实情!” 李君说罢站起身来就要跪下,周东赶紧拦住李君,芸娘和慧娘慌忙扶住李君,二人的泪水夺眶而出。 第三百六十二章 再陷险境(一更) “姑娘!你别这样,我们,我们……”芸娘根本说不下去。 周东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视死如归般的说道 “姑娘,主子巡视到兴城,不知楚王如何得了消息,也不知楚王如何派兵进驻到梁地,总之,一夜之后,主子被二十万楚军围在了兴城!” 李君呆住了。 “原本只是二十万楚军,又过了一日,方儒竟是带着二十万大军也到了兴城,如此一来,主子被四十万大军围在兴城,生死难料!” 李君听到方儒的名字,气得头发都快立起来了!咬牙问道 “梁地的守军呢?就由着楚王,方儒带兵入境?” “我收到周北的飞鸽传书,没说那么多,只说主子这次,这次凶多吉少!让我想办法妥善安置了姑娘,再与芸娘,慧娘过去陪主子!” “没想办法调兵去救?” “周北已经联系了,只是远水难解近渴,大军出征速度快不起来,骑兵先行,人数又太少……” “兴城在哪?” “梁地西边,离栾城不远。” “周恒温被围几日了?” “我昨日收到周北的消息,加上今日,已经三日!” “他们是围而不攻,还是日夜攻城?” “周北没说!” “咱们如果从这里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几日能赶到兴城?” 周东想了想道 “十日!” “明日送走她们,咱们四人,不,咱们五人出发!” “姑娘还要带谁?” “方琼!” …… 转日,天刚亮,众人便起身用了早饭准备启程。 李君一夜未合眼,却要装作若无其事般跟着大家一起用早饭,用饭时漫不经心的说道 “今日你们先走,我有些事需要耽误一两日,忙完就赶过去!” 胖丫道 “那我们等你一起走。” 李君撇了一眼胖丫,继续吃,边吃边说 “柳翠要出嫁,这么大的事,你们早到几日也好准备,等我干吗?我身边有慧娘芸娘和周东,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柳翠刚要开口,李君不耐烦的道 “别磨叽,赶紧吃,吃完赶紧走,我还一堆事呢!” 大家不敢再多说,赶紧吃饭。 等众人准备启程的时候,李君才发现她忘了陆海,陆海是不可能扔下她不管的,可李君不死心,尝试的沟通了一下,陆海很是坚决的重申了一下自己存在的意义,李君只好临时让徐凯调兵二百,护送柳翠的嫁妆去抚远城。 李君送众人到大门口,先是拉起小九的手,放到柳翠的手中,意味深长的道 “我把小九交给你了,你要护她平安!” 柳翠笑嘻嘻的道 “放心吧,这一路慢慢走,指定把你的小姑子照顾好!” 李君点点头,又对小九说 “如今是夏季,路边的景色又不一样了,你多看看,这世间美好的事物有很多!” 小九笑嘻嘻的点点头道 “嫂嫂要快点来!” “嗯!你要照顾好吴嬷嬷,她上年纪了,有些活让桃红柳绿做!” 小九下意识的点点头,心里却纳闷,嫂嫂怎么想起来说这个,再说平时也没让吴嬷嬷做累活重活呀! 没等小九细想,李君便把她扶上了车,又轻轻拍了拍吴嬷嬷的肩膀,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李君转身又拉起虎妞和胖丫的手,鼻子发酸,她使劲忍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说不出口,只好同样轻轻拍了拍二人,同样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李奇,赵虎,李飞都被她送出去捞功劳了,如今怕是生死难料!还有李大山和李大壮,齐勇…… 李君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痛得她想蜷缩起来,可戏还没演完! 等大家都上了车,李君朝着骑在马上的道士喊道 “老道,就你一个男的了,保护好她们!” 胡大夫从车中探出头来不乐意的道 “姑娘是按什么分的男女?” 李君勉强笑了笑道 “胡大夫,谢谢你!” 胡大夫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君,没想明白谢啥,车子动了! 李君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到车子的影子,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狠狠的擦了一下,转身大步进了宅子! 陆海早就看出不对了,这时赶忙追着周东问,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陆海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差一点就被忽悠去了抚远城! 李君进了宅子,芸娘和慧娘也回来了,她二人刚刚先是将秀儿送到袁柏林府上,让袁柏林赶紧找一处远些,清苦些的尼姑庵,李君担心天下再次乱起来后,一个没看住,秀儿再跑回屯子里折腾李叔李婶。 二人送完秀儿,又将李君连夜写好的信送到张庶手中,这才回了宅子。 李君让芸娘慧娘将方琼拎出来,绑到马上,为了不影响速度,李君本打算让周东与方琼同骑,如今有了陆海和五十名亲卫,倒是可以轮换着带她了! 李君自己什么都没带,只带上了桃红柳绿为她赶制的嫁衣,其实她一直没说,皇后的嫁衣自然会有专门的人缝制,可她就是想穿桃红柳绿缝制,什么规矩不规矩,她原本就没想管! 李君带好了嫁衣,芸娘慧娘带绑好了方琼,周东陆海带足了干粮,众人便出发了!除了陆海的五十名亲卫,周东的八十名暗卫这次也见了光,一百多人急速驶出城门! 等张庶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只看到远处马蹄扬起的沙尘…… 李君不知道此时的周恒温是否还活着,她现在只想着若是幸运,能死在一处也是幸福的!可四十万大军围城,若是围而不攻,目的何在?若是攻城,城内能坚持几日?周北又能调来多少兵?周南又去了哪里?周东怎会只收到周北的消息? 李君骑在马上脑子里都是问题,不知不觉便是一天一夜,周东担心李君的身体,想歇一歇,李君苦涩的笑问“有个好身体,黄泉路上能好走些吗?” 周东心中酸涩不已,几次湿了眼眶,他知道,姑娘跟他们的想法一样,是要去陪主子的,他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来!姑娘一滴眼泪没掉,他也不能哭! 第三百六十三章 想要进城(二更) 周东告诉李君,如今赶往兴城的不止他们这一拨人,周北带着江湖中的徒子徒孙,周西带着身边的随从都在不同方向赶往兴城,只求万里有一,能将自己的主子救出来,若是不能,也要为了主子多杀几人,为主子报仇,然后再到黄泉陪着主子。 李君不理解他们的这份执着,既然自己的心是无人能劝的,她也没有再去劝周东,可她的身体终究没有其他人的强壮,没日没夜的在马上急驶五日便坚持不住了,若不是慧娘眼疾手快,李君便要从马上一头栽倒在地! 众人只得停下,好在暗卫中有人也懂些草药,给李君熬制了汤药又让李君从下午睡到转日上午,众人这才再次上马急行,这一次,周东有意放慢了速度。 其实李君并没有觉得辛苦,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只是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她的心已经不在自己身上,根本感觉不到任何身体上的疼痛,她只想快点看到周恒温,不管生死,见到了便是这一世的结果! …… 一行人终于在第十三天赶到了兴城外二十里的地方,众人下了马没再继续前行,倒不是有什么顾忌,而是只在此处,地势略高些,便可见到前面远处黑压压望不到边的营帐,那四十万大军的驻地便应在此。 李君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侥幸,大军还在,便说明城还在,周恒温……理应还在! 十几天过去了,怎会还没打出个结果? 周东立即联系周北和周西。 李君靠在一棵树旁闭目歇息,她的双腿内侧早就血肉模糊了,让她无法坐下,芸娘和慧娘随身带着药膏和白棉布,一路帮李君处理过几次,奈何马上时间太长,一路也没歇息几次,伤口早已溃烂! 二人先相互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这才扶着李君到隐蔽处,帮李君将大腿内侧的伤口处理好,上上药膏,用白布裹好,整个过程,李君眉头都没皱一下。 等李君重新回到树旁,周东便带着周北和周西一起过来了。 周北和周西早几日便到了,一直在等周东,对这边的情况自然也了解的多一些。 周北介绍着眼下的情况 “……四十万大军围着城攻了三日,城门未破,戚将军的五万援军便到了,牵扯住敌军攻城的速度,又过了三日,王将军的五万援军也到了,这些日子,两位将军与敌军交战数次,他们用的是主子的打法,打一打就跑,不知何时又来骚扰,搞得敌军很是烦恼……” “……敌军在这期间也攻过几次城,全被主子挡住了,王将军与戚将军不断骚扰敌军,不但让敌军无法全力攻城,也为主子争取了些修整,换防的时间!” “他还活着?”李君颤着声音问。 周北没有马上应答,想了想才道 “我们收不到城里任何消息,联系周南很多次都没有回音!但戚将军说,曾见到过主子站在城墙之上!” 李君长出一口气问道 “我们可还有援军?” “有!都在陆续赶过来,包括蜀军明后两天也该到了,但是,敌军也有援军要到了!” “他们哪来的援军?” “打着方儒的旗号,之前是二十万,这两日还有十万援军到!” “方儒才有几个兵!”李君突然想到什么瞪着眼睛道“是晋王!” 周北点了点头。 晋王不但联手楚王,而且连留着守着自己的四十万大军都动了,可见是一定要他儿子这条命了! 李君深深吸了一口气问 “能否带我冲过敌营,进城?” 周东,周西,周北三人相互看了看,咬着牙异口同声道 “能!” 李君像是在呐呐自语,又像是在对三人说 “要赶在晋王十万大军到来之前……” 李君看向那片黑压压的营地,怔怔的出神,不用细算,只略略的算一下也知道,敌众我寡,相差悬殊!周恒温攻下的城池越多,分散的兵力越多,一时急调几十万的大军怕是不易,如此三万五万的援军赶过来,无异于杯水车薪,眼下周恒温还能守住城,敌军人数再多些,能够分出一部分兵力抵御这边的骚扰,剩下一部分专心攻城,城中粮草,箭矢再消耗的差不多……高下立现! 但是李君心中还是感恩的!至少让她能与周恒温活着相见,至于俩人还能活几日,这已经不重要了…… 周东,周北,周西下去安排去了,李君静静的坐在树旁,芸娘和慧娘陪在身侧,过了良久李君开口道 “我之前与你们主子说了,要让你们师门改下规矩,完成相应的差事就可成家,你们……不要跟着我进城,留在外面,寻个称心的嫁了吧!” 芸娘与慧娘吃惊的相互望了一眼,随后二人一同苦笑,芸娘道 “姑娘,护着你,已经不完全是因为主子的安排了!” 慧娘狠狠点了点头道 “我们俩认命,但谁想要了姑娘的命,得先问问我们俩手中的剑和我们两条命干不干!” 李君听罢,没有再劝,只站起身来说 “走,咱们去看看他们商量的怎么样了!” …… 王将军和戚将军听说李君来了,正好赶过来拜见,与周东几人遇到,便围坐在一处商量起来,周东他们需要在敌军军营中辟出一条路,让李君冲过去,一旦临近城门,敌军便不敢妄为,只是若是敌军乱箭齐发,李君很难接近城门,几人都觉得夜间偷袭,更安全…… “我要光明正大,在几十万大军的注视下进城!” 李君人没到近处,却听见几个关键词,便扬声说出自己的要求。 周东几人慌忙站起身来,戚将军早在抚远城帮裘月生抵御鞑靼大军时,便听过不知道多少次李君的名字,而王将军是这两年才关注李君,二人别的不说,只真金白银上没少得李君的帮助,手下兵士作战时奋勇无敌也跟李君有莫大的关系,加上这次李君能赶来,二人心中一份敬重是免不了的,可还谈不上服气,尤其听到李君这句话,二人不由的皱起眉头,起身的速度不免慢了些。 第三百六十四章 燕地来人(一更) 李君双腿内侧的伤限制了她的步态,她略微弯曲着双腿,走的很慢,边走边接着说道 “走方儒的军营,我手上有他闺女,到时绑在我身上,他若敢放箭,也有他闺女帮我挡着!” 两位将军这才松口气,知道方儒的女儿在李君手中,登时来了精神,戚将军问 “有没有可能用他女儿逼他退兵?” 李君想都没想摇摇头道 “方儒不过是个幌子,兵士大部分都是晋王的兵,真正的领军人自然是晋王的人,方儒的女儿没用!” 二位将军失望的垂下了头,李君接着又道 “后面的援军不要来兴城,直接攻打晋地直奔信阳!” 二位将军先是一愣,随后王将军极不赞同的道 “没到最后一刻,不可玉石俱焚!这样做岂不是坐实了世子忤逆谋反之罪!” “天下早就在传晋王被人挟持,如今再把兴城外方儒的兵士都是晋军的事宣扬出去,只对外说,世子虽身处险境,更加相信晋王被人挟持,拼的自己身死,也要调出兵力救出父王!” 二位将军均是眼前一亮,戚将军兴奋的道 “晋王怕死的很,一旦大军逼近信阳,这边的晋军便会被他召回去!” 李君点点头,脸上却无半点笑容,因为她知道,时间!他们没有时间! “查明敌军的粮草来自哪里,不可能是楚地,应又是晋王的手笔,查明粮草路经,周北,让你的江湖朋友帮忙,劫了粮草!” “姑娘,”周北上前一步道“粮草的事我事先已经摸清,确实出自晋地,但是,尚且充足,还需几日才会有粮草运过来……” “那就烧了他们的粮草!楚军和晋军的粮草不会放在一处,必然分开存放,让江湖中的朋友,和经验丰富的斥候分别行动,查明粮草存放之处,能烧一处是一处!若是,若是咱们能活到五日之后,那些运来的粮草更要劫了!” 周北应了一声是,刚要再说什么,一名亲兵跑来禀告说又从燕地来了一帮人,说是世子妃的人…… 李君的心一下子提溜到嗓子眼,会是谁?能使谁?他们怎能如此不听话! …… 胖丫见到李君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连带着虎妞和柳翠也跟着哭,道士红着眼眶埋怨道 “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你来送死,把我们舍下,是觉得我们的命不值钱呗?!” “这是见到活的你了,不然,道爷我必将敌军杀的片甲不留……” 李君听着道士的絮叨,看着众人离了歪斜的相互扶着,靠着,一时之间又是气,又是恼,又是感动,真真是五味杂陈! “你们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道士牛眼一瞪 “你听话?” 李君登时语塞,是呀,她也不听话! 道士还是没完 “你送我们走的时候,嘱咐我照顾好他们,谁照顾我?!丫头,你就是偏心!” 李君忍着眼泪咬牙说道 “我已经对不住你们了,怎能狠心让你们跟着我送死?” “你就忍心让我们活着?” 道士这句话把李君问蒙了,这基本上算不得一句人话,但是李君稍微一想,便也明白了。 “你孤家寡人就算了,李奇已经不知生死,虎妞嫂子,难道你要小晨光再没了娘?” 虎妞抹着眼泪道 “晨光有张大人,有我爹娘,姑娘,我和李奇说过,一辈子护你平安,做人得守诺!” 胖丫没等李君问自己就说道 “虎子已经不知生死了,我只有姑娘了,你不带着我,我只有饿死!” 李君摇着头看向柳翠 “你成亲了?” 柳翠哽咽的道 “我与成业给爹娘磕了头,就算是成完亲了,成业带着五千骑兵,兵刃都是孟家刀枪,今日晚些时候就能到!我公爹帅十万大军,也在路上了!只是,需要时间!” 李君沉默了,时间!他们能拖到今日已属奇迹,如何能再拖十天半个月? 直到这个时候,人说有七窍玲珑心的李君都没有仔细想过,为何周南没有任何消息传出?若是已到绝境,周恒温怎能不对她有个交代? …… 临近子时,裘成业率领的五千骑兵到了,他在见到李君时,只说了一句“回头再找你算账!”便由周东领着找戚将军,王将军询问战况去了。 原本只是问询战况,没成想直接变成商量明早如何为李君开出一条路,这一仗应该怎么打! 他们没有时间,方儒这边的十万援军,明日或许便会到达,真到那时,想进城难如登天! 那边中军大帐中,几人商量着明早的作战方案,这边的营帐之中,李君就差给面前的这几个人跪下了,这次不像安城那一仗,当初她带着众人去安城救援,心中从未想过他们会送命,而这次不同!几十万的敌军围城,城里的人不是最终被杀死便是被饿死!可任她磨皮嘴皮子,几人口径都一致,誓死跟着李君进城! 几人僵持不下,道士难得语重心长的道 “丫头啊,你不懂我们,就像我们不懂你一样,我们也不懂你为何非要去送死,但你要做,我们不拦着,我们陪着总行吧?你也别说什么以后,将来的,没了你,我们活着也不痛快!再说,没了你,我们便没了天,没了罩着我们的人,我们活着也是受罪!” 李君仍旧不死心,她看向柳翠还没开口,柳翠先说道 “姑娘不用看我,这一辈子我已经知足了,若是没遇见姑娘,我怕是早就尸骨无存了,如今我已无遗憾!但是,若是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我做不到,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李君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道 “若是有来生,我再报答你们的相随之恩吧!” “丫头,你若是想着给我们下药,可别怪我真的翻脸!我把丑话说在前面,除非你弄个能让我们睡一辈子的药,不然,等我们醒过来,照样会往城里跑!” 李君咬牙切齿的狠狠瞥了一眼道士,她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既然劝不住,便让周东给这几个人下些蒙汗药,让他们睡到日上三竿…… 芸娘与慧娘一直在旁边听着,没有插嘴,此时,芸娘突然道 “姑娘,还是别再劝了,他们的心情我能明白,姑娘你不是总说,‘你以为的好,对别人来说未必就是好,千万莫要自以为是!’如今到了姑娘自己身上,怎么就转不过弯来了呢?” 李君愣住了。 最终,李君想明白了,她不是他们,如何能替他们做决定! “天亮后,咱们就要进城,还能睡两个时辰,你们赶紧休息,不然,明日睡过了我可不叫!” 大家一下松了一口气,开心的在帐子里找个能依靠的角落,准备休息,道士自觉地找了个挨着门口的位置,口中嘟囔着 “去做瓮中的鳖都这么开心,真是!老胡在抚远城哭天抹泪的,若不是真没本事,怕是也追来了,你说你这个丫头,怎么就这么大的能耐……” 道士说着说着便睡着了,李君垂下头靠在胖丫的身上,其实,这辈子真的无遗憾的是她! …… 第三百六十五章 又一抹红(二更) 天刚蒙蒙亮,李君便起身了,众人也都纷纷揉着眼睛,伸着懒腰起身了,却发现李君拿出了那件大红的嫁衣,所有人都愣住了。 “老道,你先出去,你们帮我把嫁衣穿上!” 道士红着眼眶走出帐子,口中嘟囔着 “周老四,你若是敢对不住丫头……唉,怕是也没机会对不住了!” 帐子里的女人抹着眼泪帮李君将嫁衣穿好,李君没带凤冠,却带着那支芙蓉玉簪,这里没有胭脂水粉,李君只是净了面,让柳翠帮她梳了一个妇人髻,插上芙蓉玉簪,配上一身大红嫁衣,清丽脱俗! 裘成业等在帐子外,昨夜他只睡了一个时辰,一直在商量今日的作战计划,最终在他全力争取下,他的五千骑兵会作为前锋直插方儒大军的军营,就像刀尖一样挑破敌军一条口子,李君一行人会被五千骑兵围在中间一同冲在前面,而王将军和戚将军会带兵将这个口子撕开! 裘成业会一直护着李君进城,他知道进城意味着什么,城外,不论结果如何,只要肯低头,总还有命在,城里,除非有奇迹,不然难逃一死!王将军和戚将军不断的提醒他,这也是几人争论最激烈的地方。 王将军和戚将军都想带兵进城,这两位将军都曾是周恒毅的手下,周恒毅更是因为救王将军而被周恒建杀死的,他们怎能看着周恒温身在险境,生死不明!裘成业只说城外更需要他们,况且进城不可能带太多兵士,五千刚好合适!不然大军进城的时间太长,敌军怕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最终,两位将军之所以让步,也是觉得裘成业更合适,没到最后一刻,城外确实更需要他们,若是真的躲不过这一劫,二位想的也简单,那就在城外杀个痛快,死个痛快吧! …… 裘成业先等到了眼眶发红的道士,还以为道士为不能跟着进城难受,便拍了拍道士,没有说什么,他能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不然他爹收到消息,说出实情时,他们也不会明知送死,仍旧一路狂奔而来! 可等裘成业见到一身嫁衣的李君出来,这才知道道士为何红了眼眶! 李君没有给自己留一丝退路,明知周恒温这次凶多吉少,她也要嫁他! 裘成业这次没有责问,只哽咽着说了一会儿的进城的安排,李君微笑着听完,然后跟着裘成业来到中军大帐。 戚将军和王将军见到一身嫁衣的李君,惊愕的不知说什么好,这时候他们二人才知道,为何李君要在朗朗晴空下,当着几十万大军的面进城!她要告诉世人,她非他不嫁! 等再看到那些跟随李君的人无一人留下,全部都要跟着进城时,二人在心中开始重新评价李君! 李君没有理会二位将军不同昨日的表情,只严肃的问道 “昨夜想到个问题,你们驻军与敌军这般近,他们就未曾过来偷袭你们?” 戚将军摇摇头道 “我们是成心驻扎此地的,就是想引他们来攻,可惜,楚军和方儒怕是都不想在我们这损兵折将,耽误了正事吧!” “这就是说,今日我进城,楚军很大可能不会理!” 两位将军想了想点点头,王将军道 “除非有把握活捉了你,也好用你威胁世子,不然,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李君这才放下心来,命人将方琼带过来。 方琼这段时间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除了留着一口气遭罪,其他功能皆无!她一直以为这次是她爹与周恒温谈妥,派人来接她,才会如此长途跋涉,也因为她要离开了,所以李君才会让她遭这么多罪,受这份折磨,眼下有人来带她,她虽无半分力气,心里却是开心的,竟想着离开后如何活捉了李君,让她在自己手中受些折磨。 可当她看到一身嫁衣的李君,和全副武装的将士时,彻底的傻了。 李君看都没看方琼一眼,只准备上马后,将方琼绑在自己身上,可这时才发现嫁衣的裙子妨碍李君骑马,她要来剪刀,想要将裙子两侧剪开,柳翠赶紧制止,说这样不吉利,李君说 “无所谓了!” 一句无所谓说的众人心酸不已,道士哈哈一笑道 “一龙一凤,天能奈何?!” 李君翻身上马,露出里面的红色胡服裤子,她冲四周将士拱手道 “大恩不言谢!有你们在,天便奈何不了我与世子!” 陆海也翻身上马喊道 “来吧!咱们看看前方的路究竟多少弯儿,多少坎儿!” 裘成业也高声道 “就算没有路,今日咱们也要趟出条路!众将听令!” …… 方儒一早起来右眼就一直在跳,跳得他心烦!今日,最迟后日,晋王调拨的十万援军就该到了,到那时,他们就不用看楚军的脸色行事,他要一举攻破城门,斩杀周恒温! 他胡乱的用凉水洗了一把脸,还没等擦干,亲卫慌慌张张的跑进大帐禀告,敌军突袭! 方儒赶紧整装应敌,可裘成业的速度太快,或者说,裘成业这五千骑兵的作战能力太强,还没等方儒的军令传下去,五千人如锋利的刀尖,已将军营撕开了一条口子! 李君被围在中心,只知跟着前面的速度闷头向前行,对耳边的嘶喊声充耳不闻,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见到周恒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死前嫁给周恒温,可她此刻内心却是相当的平静,连半分紧张都没有,她不知道这是认命还是洒脱! 终于,李君的一抹红染红了方儒的眼睛!就像曾经方琼的那抹红刺伤了李君一样,方儒清楚的看到李君背后的方琼! 女儿竟然还活着!周恒温没有骗他!晋王的人骗了他! 方儒气得反手掐住了身边那人的脖子,怒目圆睁的喝问道 “你不是说我女儿已经死在李君手中了吗?” 那人被掐的喘不过气,却仍旧勉强的挤出几个字道 “你,已无,退路!” 方儒颓然的松开了手。 那人揉着脖子咳了两声才道 “你女儿死不死不过是迟早的事,只要还在那女人手中,你便当她死了吧!” “放屁!我早就知道,晋王这些儿子中,只有他周恒温可信!你们不过就是些人不人鬼不鬼,混吃等死的废物!” 那人听罢哈哈大笑,人不人鬼不鬼?这句话很耳熟,他曾用这句话说过他的三哥,如今竟被他人用来说自己! 第三百六十六章 冲过敌营(一更) 这人正是被周恒温咔嚓了的周恒远! “废物又如何?现如今你看中的女婿被困在城中,你的女儿被人带在身边做肉盾,你还能如何?” 方儒躲开周恒远那张狰狞的脸,担忧的看向那抹红。 周恒远突然高喊道 “来人!命人箭攻!” “不可!”方儒反手再次将周恒远的脖子掐住,咬牙切齿的道“你敢放箭,我就掐死你!” “我本就是一个废人,活不活着也无甚所谓,有李君陪葬,我心甘情愿赴死!” “你……” “报!敌军十万大军攻入军营!” 这下换做周恒远慌了,他本就没有带兵作战的本事和经验,全靠人数占优,原本以为与楚军联手,四十万大军拿下兴城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哪知真到攻城的时候,楚军竟是退缩在后方,由得他们损兵折将!不单只没能一举拿下兴城,还等来了周恒温的援军! 他只得一面与楚军协商,一面与晋王联系再派援军,之前打着方儒的旗号,领兵二十万攻打兴城,那二十万可都是晋王的人,没办法,方儒的手下一听说是去攻打周恒温,没直接造反就算对得住方儒了!哪里肯派出一兵一卒! 如今周恒远再要援军,晋王也头疼,疼得很!他因为长期卧床不能露面,有些人已不像之前那般听话了,能调得动的兵也就三十多万,晋王生性多疑,这个时候更是不肯信那些将领,生怕这些人领兵出去直接就投奔周恒温了,便用起了之前制衡周恒温的套路,搬出了周恒远,晋王知道,周恒远一定全心全意的至周恒温于死地,比那些将领可信的多! 晋王当初想的很简单,用方儒的仇恨杀了周恒温,他再出手杀了方儒,便轻而易举的将周恒温打下的江山拿到自己手中,还堵住了悠悠众口和史书胡编,所以当楚王找人联系他时,他很快便答应了,不就是想要吴地嘛,给你就是了! 可这个儿子没本事啊!二十万大军都没能奈何周恒温,晋王岂能不头疼,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还要援军哪敢不给,不给怕是连前面的二十万都输进去了,不杀了周恒温,江山便没了!晋王只得咬牙将留作保护自己用的十几万大军,又调走十万,可说是破釜沉舟了! 晋王在给周恒远的信中反复强调保存实力,都祸祸光了,日子咋过! 周恒远可不会想那么多,他只要周恒温死!可人也得用在攻城上,如今在自己的窝里被人打,还没等到十万援军,自己就先损失了十万,岂不是个大笑话! 此时周恒远没工夫再与方儒斗气,而是气急败坏的逼迫方儒想出应敌的对策。 方儒也知此时关系到生死,他若死了,方琼也活不了! 方儒强迫自己冷静,他必须想明白今日这是怎么回事,才好做出决定是用重兵拦住前面的骑兵,还是派重兵抵御后面的步甲兵。 “前面的骑兵护着李君要去干什么?” “现在让你想办法把敌军打跑,你……” “后面的十万大军为何平日不这般做,非等到今日来强攻?”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命你即刻将来犯之敌打走,确保咱们的兵将没有损失!” “李君必定是刚刚到的,她要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咱们若是损失惨重,你也得没命!” “她要进城!来人!传令下去,放前面的骑兵,全力抵御后面的步甲兵!” “你这时候还想着救你女儿……” “啪”方儒抡起胳膊就是一巴掌,打的周恒远直接倒地。 “说你是废物你还真就做出一副废物的样子出来!你没脑子吗?你不想想,李君想要干什么?咱们拦着她只有损兵折将的结果!她想进城与周恒温死在一处,你就让她去!那十万援军为何平日里不来攻击?啊?你用脑子想想,他们也怕损兵折将!在没有新的援兵到来之前,他们怎敢孤注一掷!” 周恒远被方儒这一巴掌倒真是打清醒了,躺在地上捂着脸问道 “他们就是为了让李君进城?” “你长没长眼睛?前锋用的是骑兵,李君也骑在马上,他们不是想进城,难道是骑马来遛弯?这些骑兵的能力你看不到吗?你看他们可有停留的意思,只一味的往前冲,咱们的兵根本拦不住,你想箭攻?等你准备好箭攻,后面那十万步甲兵或许已经杀了不知多少你的兵了!你去看看你那些兵,有多少连裤子还没穿上!你还想杀了李君?你今日杀了李君,明日周恒温就能出城再阉割你一次!” 周恒远浑身颤了一颤,仍不可置信的问道 “她,她是不是傻?” 方儒轻蔑的看了一眼周恒远,冷哼了一声,心中却千般滋味! “快,快给楚军报信,让他们来援!”周恒远像是想到了妙计,赶紧爬起来大叫。 方儒更是一脸嫌弃的看着周恒远道 “省省吧!楚军巴不得咱们多损失些人才好呢,怎会来援?咱们只要给李君让路,后面的步甲兵自然会收兵,他们在没有援军到之前,不敢与咱们硬碰硬!就算耗得咱们损失惨重,他们又能得了什么好处去?” “当真?” 方儒没再理会周恒远,只远远的看着李君在骑兵的护送下越来越远,自己的女儿也越来越远…… 正如方儒所料,裘成业带着李君他们冲出了军营后不久,戚将军和王将军便退兵了,周恒远长出一口气,方儒却揪起了心! …… 李君一行人冲出了敌军兵营后,策马狂奔,丝毫没有放松,在没有进入城门之前,便是危险的! 狂奔一段时间后,兴城的城墙便出现在众人眼前,李君难掩心中的激动,竟主动跟身后的方琼说道 “看到了吗?我和周恒温要在那里成婚!” 方琼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脑子里又都是刚才的血雨腥风,整个人都是蒙的,只听见完婚两个字,再想到李君一身嫁衣,方琼没再多想,头一歪,晕了过去! 第三百六十七章 进入城中(二更) 众人看到了兴城的城墙,城墙上的兵士自然也看到了飞奔而来的众人,一时不知如何判断,说是来进攻的,这人数和样子也不像,不是来进攻的又是什么人呢? 为了防止死在自己人的箭下,等到了一定距离内,虎妞开始铆足了劲喊道 “世子妃来与世子完婚啦!” “世子妃来与世子完婚啦!” “世子妃来与世子完婚啦!” …… 声音随着微风飘飘荡荡的进了守城官兵的耳朵里,等他们反应过来,守城的将领着急忙慌,连滚带爬的下了城墙,直奔周恒温的居所。 好在周恒温为了方便指挥,便住在城门不远处的一家客栈中,这里被征用为临时指挥所,方便应对突发状况。 此时,周恒温用过早饭正与一众将领,知府商讨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忽听门外传来狼嚎般的撕喊 “世子妃来与世子完婚啦!” “世子妃来与世子完婚啦!”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众人还在想这是谁疯了? 周恒温惊得站起身来,冲出客栈,迎上前来报信的将领,一把抓住他的双肩颤抖的问道 “你说什么?” “世子妃……” 将领指了指身后的城墙,只说了三个字,周恒温便疾步跑向城墙。 当他看到远处那一抹红色时,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荡,泪水夺眶而出!他狠狠的抹了一把脸,然后高声道 “立即,马上!去给我找块红布!” …… 虎妞喊得已经没有力气了,李君便示意她别喊了,因为城门开了! 随后,一人铠甲之外披了一块红布,骑着高头大马,从城门中窜出,身后紧跟一人,那人骑在马上,从城门出来之时便跟在周恒温身后高喊 “世子接世子妃进城完婚啦!” “世子接世子妃进城完婚啦!” …… 李君听到了,眼泪狂飙,他还活着!他还好好的活着! 很快,二人便能看清对方的脸,怎么都是湿的?! 道士看得边抹眼睛边嘟囔 “非得整这一出!送个死也不消停!还得被骗些眼泪!” 二人终于走到近前,周恒温飞身下马,李君也想下,奈何身后背着一个方琼,柳翠赶紧催马上前,将绑着二人的绳子解开,李君迫不及待的下马,冲进周恒温的怀中! 道士赶忙道 “丫头,咱先进城呗,死也得死在城里呀!这死在门口多丢人!” 周恒温面色一沉道 “今日是我与她大婚之日,你最好口中留德!不然,小心我让你晚上没酒喝!” 道士赶紧轻轻拍打自己的嘴,认真的道 “老四,童言无忌,我说啥,你别当真!” 李君脸上还带着泪,却被道士逗笑了。 周恒温也不敢耽误,抱起李君上了马,二人合乘一骑朝城门而去。 柳翠早就将方琼拍醒,二人共乘一骑,柳翠还不忘解说道 “看见了没?人家俩人好着呢!就凭你也想插一脚!” 方琼闭眼装死。 刚才跟在周恒温身后的是周南,此时周东见了他可说是分外眼红! “你特么还活着呀!” 周南呵呵傻笑, “怎么给你发了那么多信,你一句平安都没有!” 周南难为的道 “进城再说!你也不想想,我自己敢这么干吗?” …… 城门内,周恒温的手下将领与兴城的一众官员迎在城门口,周恒温没有下马,对着众人说道 “今日不谈政事,只办婚事!麻烦夏知府寻处宅子,我买下!作为今日婚事之用,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了,不求隆重繁琐,只求礼成!” 夏知府上前躬身领命。 周恒温又嘱咐 “定要安置好后面的将士!” 李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窝在周恒温怀中,很是不自在,竟有些害起羞来,好在周恒温说完这几句便催马走了。 后面还有五千兵士要尽快入城呢! 周恒温先将李君带至客栈,他虽不知道李君是什么时候到的,但只要稍微算一下也能知晓,若不是日夜兼程,李君现在到不了! 周恒温将李君抱下马,又抱进客栈,抱进自己的房间,轻轻放到床上,然后轻轻点了点李君的鼻尖柔声道 “你等我一下,我去命人煮些粥,煮些热水,你稍微用一些,然后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事就交给我!” 李君乖乖的点了点头。 周恒温起身走到门口,这些事当然不用他亲自去吩咐,他只需跟门口的周南说了一声,再转身,李君已经睡着了…… 周恒温坐在床边,心疼的看着脸色苍白的李君,他知道,她定是以为他在劫难逃,所以赶过来陪他,周恒温的心早就柔的化作了一汪水,他用指肚轻轻的抚摸着李君的脸,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曾经觉得上天不公,如今才知,所有的委屈都是为了换来她! 周恒温没有在房间里多停留,他让周南安排了可信的人守着,便兴奋的去安排大婚事宜了! 今日突然要成婚,这可在他意料之外,他一直认为他与李君之间有种不可言喻的默契,哪知这次却没能心有灵犀,但是他很欢喜!以李君的性子,一个方锦江便让她动了回大荒山的念头,周恒温怎能不担心最终不能抱得美人归!如今可好了,媳妇儿自己送上门来,周恒温心里乐开了花,以至于见到周东,竟是一句责问都没有,反倒是和颜悦色的让周东赶快去休息,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 周东本来做好了挨板子的准备,甚至会丢了性命,哪知主子竟如此体贴,弄得周东更是提心吊胆,哪里敢真的去休息,只能偷偷拉着周南问怎么回事。 周南很是不解的问 “你是不是脑子累糊涂了?你给主子带来一个媳妇儿,主子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惩罚你?你是屁股痒痒了?不挨几板子难受?” 周东还想再细问,周南不耐烦的道 “你睡不睡去?不睡,我这可以一大堆事呢!” 周东赶紧跑了。 可周东躺到床上仍旧不可置信,早晨周北,周西因有别的差事在身不能一起进城,懊恼的不行,唯有想到周东会挨板子才舒坦了些,若是让周北和周西知道这板子没挨成,会不会气死?想到这,周东咧着嘴笑了,然后很快便睡着了! 所有人都歇息了,他们都累了! 可其他人却忙得不可开交!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大婚之日(一)一更 世子大婚!若是放在平日里,怕是要提前一年半年的开始准备,如今他们只有几个时辰!除了布置婚房和置办酒席,夏知府与其他官员竟是再无主意,下人们紧锣密鼓的忙乎着,这几人却坐在堂中愁眉不展。 按照礼数,别说是世子,便是普通人娶正妻也需六礼,这才称得上上合天意,下和民心,明媒正娶!更何况是世子,是马上就要做皇帝的人!礼数不可废啊!要不然将来被礼部诟病,也是麻烦的很! 周恒温过来的时候,众人正一筹莫展,见到周恒温,夏知府赶紧躬身道 “世子,如此大婚,历朝历代无先例可循,我等正不知如何是好,还望世子示下!” 周恒温冷笑一声道 “历朝历代?先例?那些遵循先例的朝代可有不覆灭的?本世子身陷危城,世子妃冒死前来与我完婚,她以性命为妆,我便以江山为聘!比那金银珠玉如何?行礼之时,我们以天为媒,地为证!上万将士百姓观礼,比那达官贵人如何?本世子大婚与军民同乐!后世史书又当如何评论?” 夏知府像是一下子顿悟了,他整理了一下官服,恭敬肃穆的道 “下官明白了!世子妃情深义厚,世子拳拳之枕!此情可昭日月,天地可鉴,岂是那些繁复缛节能束缚的!” 周恒温点点头道 “今日的婚礼只求热闹!让百姓和将士们都高兴高兴,也是世子妃所愿!对城外那些人……告诉他们,本世子大婚,三日内不开战!” …… 夏知府不知在哪找来的若大红色横幅,上写大字:世子大婚,休战三日,不得来扰!挂在了城墙之上! 周恒远知道后气得直跳脚,骂道 “无耻!他大婚,凭什么就不能攻城了?来人!去跟楚军说,我现在就要攻城!三日内不眠不休,连攻三日!” 亲卫领命出去了。 周恒远气得在帐中来回踱步,方儒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心内却翻江倒海!方琼还在城中,她会亲眼看到周恒温迎娶李君,或许这便是李君留着她性命的原因吧! 周恒远走累了,气呼呼的坐到椅子上,看着方儒带死不活的样子更加生气! “你就先别惦记着你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了!快想想如何快速拿下兴城,杀了周恒温,或许还能救她一命!” 方儒斜眼看了眼周恒远,冷哼了一声道 “杀了周恒温又如何?你们便能留我们父女性命了?你与你爹都喜欢把世人当傻子!骗我说女儿已死,骗我带兵来攻,让我背上杀世子的罪名,等事成之后,你们父子再杀了我,便可以撇清了罪名,哼!无耻!” 周恒远阴恻恻的笑了笑,然后戏谑的问 “你能如何?世人又能如何?” 方儒站起身了,走到帐口不温不火的道 “我不能如何,世人也不能如何,但……或许城墙里那位能如何!” 周恒远急道 “他就是个待宰的羔羊!” “报!”亲卫在帐外喊了一声,周恒远赶紧让他进来,还没等亲卫开口回禀,他先问道 “楚军这次会派出多少兵?” “楚军将领说,既然世子大婚,便让他大婚吧,三日后再攻城不迟!” 周恒远气得掀了面前的桌子,几步走到亲卫跟前,抬腿就是一脚,亲卫愣是没动!气得周恒远连踹好几脚,亲卫只得做做样子倒地。 方儒哈哈大笑! 周恒远转身面目狰狞的看着方儒道 “你笑什么?!” “笑你只能欺负欺负这等不能还手之人,但凡能还手的,你一个都打不过!” 周恒远已经快被气疯了!楚军若是不出兵,只靠他手中眼下不足二十万的大军,他一点信心都没有,他时刻记得身后还有戚,王两位将军的十万大军紧紧咬着他!若是不攻,一想到周恒温美滋滋的大婚,周恒远感觉浑身的气血都在倒流! “别说那些没用的,咱们的援军什么时候到?” 方儒冷哼一声道 “我哪知道!” “你的斥候呢?” “这里可都是你的兵!” “方儒!事成之后,我保你父女二人性命无忧!你即刻问清援军何时到,一到咱们就攻城!不用看他楚军脸色!” 方儒连连冷笑,却没有开口说话,只闭目养神。 周恒远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拔出利剑指在方儒咽喉威胁道 “我命你即刻查清援军何时到!即刻部署攻城……” 方儒眼都没睁,冷冷的打断周恒远道 “杀了我吧!趁我没下手杀你之前!” 周恒远蒙了,手抖了,心也跟着颤了颤! …… 援军何时到?怕是到不了了,洪武齐勇几人帅兵两万,等在半路,李奇,李飞,李大山,李大壮都在这个队伍中,他们隐在一座不算高的山中,由李奇带着大家在山下布置了陷阱机关,然后坐等十万大军入瓮,这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很快那十万大军便投降了! 再傻也会投降!晋王的猜忌让他犯了致命的错误,他不放心将十万大军交给任何一个人率领出征,便没有主帅,只有几员副将分管自己手下的兵,等到了兴城外的大营,再统一归到周恒远麾下,明面上受方儒指挥。 这是其一,其二这些副将中既有老和尚多年前安排的人,也有李老夫人亲自点拨过的人! 如此群龙无首,众志不成城的队伍,遇到突发状况,哪是一个乱字能说!再加上齐勇这边不断喊话劝降,有一员副将带兵投降,便有第二个,一群不知为谁而拼命的人,哪里会有斗志!更何况,如今天下谁不知道,世子手下的兵那可是肥的流油啊!再说父与子……跟谁不是跟,反正都姓周! 周恒温正是算准了他爹的为人,预判到这十万大军的行军路线,再加上有老和尚和李老夫人的暗中帮衬,才敢将李君身边的人都安排在这次围堵中,没有十全把握,周恒温可不敢轻易让这些人上! 而这次漂亮的以少胜多,在这次周恒温的精心布局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倒是可以为这些人挣得不少功劳,周恒温真真是用心良苦! ……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大婚之日(二)二更 城外什么样子,城内的人暂时都不知晓,周恒温只等李君醒过来,好拜堂成亲,其他的全不管了! 奈何李君太累了,没有任何自然醒的征兆,眼看天色渐暗,周恒温只得狠心唤醒了李君。 李君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便看见周恒温正一脸柔情的望着她,李君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哪,便先咧嘴笑了起来。 “该起来了,吉时快到了,咱们去拜堂成亲!” 李君笑得更欢,突然浑身的酸痛袭来,李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哪不舒服了?”周恒温着急的询问。 “浑身疼啊!” 怎能不疼!连着那么多天骑在马上,精神紧绷,今日睡一觉后,各种伤痛自然都找上门来。 “忍一忍,我让人伺候你梳妆,咱们有步辇代步到婚房,然后拜了天地,你就能歇息了!简单的很!” 周恒温一改往日的温存,催促着李君。 开玩笑!送到口边的媳妇儿哪能让她飞喽! “要不让我歇一天,明日再成亲?”李君噘着嘴小声的哀求道。 这若是别的事,根本不用李君说,只要李君稍感不适,任事都会被周恒温挡了,可今日这事可不行! 周恒温急中生智的吓唬道 “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不知他们何时便会攻城……” 李君心中一酸,咬牙坐了起来! 很快便有人先是端上来些粥面,伺候着李君吃了一些,然后开始有人伺候李君梳洗打扮,周恒温便退了出去。 周恒温为李君准备了新的凤冠霞帔,李君只需站在那不动,周围的人一通忙乎,果如周恒温所言,一点没累着李君。 之前柳翠和桃红柳绿显然没有这些人伺候的到位,李君第一次觉得被人伺候也挺好! 等李君穿戴好出了客栈,便看到道士,胖丫几人分站两侧,周恒温一身红色喜服站在正门口正笑的合不拢嘴。 既然已经不合礼数,便没必要再去迎合什么规矩,周恒温虽没跟李君商量,也知道李君必定赞同! 周恒温上前打横抱起李君,上了步辇,顿时乐起! 李君与周恒温坐在四下无遮挡的步辇之中,配合着喜庆的锣鼓唢呐声,二人都是笑得合不拢嘴。 道士几人跟着步辇,心中都别有一番滋味! 街道两旁是兴城的百姓,他们手中拎着盛满鲜花的花篮,边说着吉祥话,边将花瓣洒向步辇。 这是周恒温听李君说过的,他虽不懂李君口中的浪漫为何意,但是她喜欢,他便做! 步辇行至府衙前一片空旷些的地方,天色渐暗,那里搭起了一个喜台,喜台四周被红布包裹着,台上摆放着香案,两根粗大的龙凤红烛燃得正欢!夏知府作为兴城此刻最大的领导干部,一身官服笔挺的站在台上正中,喜台周围是挤得满满的将士和百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无比的荣耀与兴奋! 周恒温将李君抱下步辇,轻声说 “咱们在这里拜天地!” 李君笑道 “我还以为咱俩要求雨!” 周恒温哈哈大笑,边抱着李君上了喜台,边说道 “若是咱俩成个亲还能顺带着求得风调雨顺,也算是大功一件!” 李君心中陡然间生出一股酸涩,百姓风调雨顺了,他们怕是看不到了! 此后,李君便有些心神不定,她强颜欢笑的听着夏知府的唱和。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夏知府话音刚落,戏台周围军民竟异口同声高喊 “一拜天地!” 高亢浑厚的声音响彻天地间! 李君一边行礼,一边心如刀割,泪水涟涟,她抬头望向周恒温,周恒温也双目含泪的望着她,眼神中充满说不尽的情义,看得李君更觉心酸! …… 礼成之后,周恒温又将李君抱上步辇,一路在百姓抛洒的花瓣中来到刚被周恒温买下的宅院,周恒温又将李君抱下步辇,跨了火盆,进了宅院,一路抱进婚房。 婚房内早有喜娘等在那里,喜娘端着子孙饽饽和长寿面,口中喊着 “筷子筷子,快生贵子!” 李君被喜娘指引着动了两下筷子,喜娘赶紧问 “生不生?” 李君含泪哽咽道 “生!” 随后李君和周恒温喝了合卺酒,又结了发,便算是走完流程了。 周恒温握着李君的手,俩人坐在红色的喜床上,李君的眼泪还在扑簌簌的往下掉。 周恒温小声的道 “你要相信我!” 李君水汪汪的眼睛充满疑问的看向周恒温,周恒温宠溺的点了点李君的鼻尖道 “什么也别想,只想着今日你我成亲,从今往后,你我便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李君乖乖的点了点头。 “你先歇着,可不许睡!等我!我去将他们喝趴下就回!” 周恒温说完,急匆匆的出了门。 李君本还想嘱咐两句,少喝酒什么的,想到以后这样的机会怕是没有了,便没有说出口,眼看着周恒温急急的出了门,忍不住抿起嘴笑了起来,随后脑子里又响起周恒温说的“你要相信我!”正琢磨着什么意思,柳翠,胖丫,虎妞,芸娘,慧娘便推门而入,婚房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李君再无时间想其它…… “姑娘,你是不是得洗洗?连着十几天赶路,出了多少汗,肯定都臭了!别把世子熏到!”胖丫很是认真的劝说道。 李君满脑门的黑线。 柳翠赶紧夸赞道 “难得胖丫说到点子上!下午时间紧,也没来得及沐浴,赶快,你们把姑娘身上的嫁衣脱了,我去让厨房烧水!” 众人顿时忙乎了起来,李君很想发言,可根本张不开嘴,这个拆凤冠,那个解衣衫,将李君架在那动都动不了,直到脱去凤冠霞帔,李君才能开口问道 “洗完了我穿什么?” 众人都愣住了! 虎妞哽咽的道 “就是我当年那个样嫁给李奇,也还有两套换洗的衣服,如今,如今……” 胖丫心里更难受,她成亲的时候,李君可是让桃红柳绿给她准备了好几身里里外外的新衣服,如今姑娘成亲,竟是连一身换洗衣服都没有! 胖丫想哭,可柳翠反复跟她讲过,今日姑娘大婚,千万别哭!胖丫很是不解,为何她成亲的时候没人哭,悦儿成亲的时候有人哭,到了姑娘成亲的时候,不能哭呢?柳翠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逼着胖丫答应不哭,眼下,胖丫后悔答应了柳翠。 柳翠从外面一进来便发现气氛不对,忙问咋了?芸娘低声说了缘由,柳翠什么也没说,直接走到屋子里几个柜子,箱子跟前,一个个打开,众人惊讶的看到柜子里,箱子里,满满的都是新衣裙! 胖丫惊讶的问 “柳翠,你为姑娘准备的?啥时准备的?我咋不知道?” “你们也不用脑子想想!这又不是荒郊野外,正经是座城!世子宝贝姑娘跟什么似的,宅子都买了,怎会不安排这些!还能让姑娘光着喽?!” 李君走到柜子前面,伸手摸了摸那些衣裙,泪水再次控制不住的流出,她在里面选出了一身红色的中衣,说 “今日大喜的日子,就穿它吧!” …… 第三百七十章 新婚燕尔(一)一更 热水被丫鬟们抬来了,这几个小丫鬟很是积极地要帮李君沐浴,李君连连摆手,开玩笑!除了搓澡的大婶,李君可不愿意别人碰自己的身子!柳翠只好让小丫鬟们下去,她们几人来也是一样的。 然而另一个难题却是众人没办法解决的,李君双腿内侧裹着的白布可如何去除?昨日刚下马时,芸娘慧娘为了快捷,用白布将李君磨得血肉模糊的伤处连着亵裤一起裹住了,李君才能走两步,如今白布和肉,亵裤沾在一起,想要取下怕是要带着肉,谁敢下手? 李君这个时候脱的只剩肚兜和亵裤,身上的刀疤清晰的随处可见,众人见到,一时之间既伤心那些旧伤,又心痛这处新伤,她们围着李君无从下手,又面带凄楚之色,弄得李君好不尴尬!她想说她自己来,可这些女人定不会放过她! 正当所有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周恒温竟然回来了! 李君惊的双手不知捂哪好,脱口而出 “你不是说把他们喝趴下吗?你这是把他们打趴下了吧?” 妇女联盟见到周恒温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她们相当仗义的一句话没说,默默地,且快速的离开了! 李君如同一只迷了路的小鹿,不知道该往哪藏,周恒温却皱着眉头走过去,轻轻握住李君的手腕,看着李君背后,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刀疤,狠狠咬着牙! 李君慌忙解释道 “我这十几天在马上,嗯,那啥,想洗一洗,然后,腿上的布与肉粘在一起了,我们正想着怎么弄,你就回来了,那啥,你要不再去喝一伦,容我洗一洗……” 周恒温抱起李君,将她放到浴桶旁,然后取过帕子沾了水,一点一点沾湿李君的伤处,一开始李君全身紧绷,按说上一世男欢女爱也没少经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竟如此紧张,可慢慢的,周恒温没有杂念的,细致温柔的,一点点处理着她的伤口,让她慢慢放松了下来。 “我不疼,真不疼!”李君看着周恒温额头上的细汗和紧咬的牙关,故作轻松的笑着说道。 周恒温没有抬头,他不想让李君看到他眼中的泪水和悔意!他能想到那十几日,李君是怎样的心情! 他后悔了,后悔没有提前告诉她,他以为他们之间不需要多言,那份心有灵犀一直都在,就像栾城那样,他没收到她的求援信,虽也着急,却能明白她的意思,这一次他以为不传达任何消息便是告诉李君他没事,他忘了,这次的局实在太大,李君怎会不心焦? 周恒温用水轻轻地将亵裤和白布浸湿,又用剪刀一点点将剥离开的布减掉,饶是周恒温再轻,李君疼的也是浑身颤抖,最终全部剥离开,俩人全身都湿透了! 李君的伤口让她没法沐浴,周恒温就用干净的棉帕帮李君擦拭全身,然后又在伤处上了药,重新裹上棉布,这才将李君抱回床上。 李君没有了那份羞涩,她坦然的望着周恒温的双眸,轻声说“我等你!” 周恒温狠狠的在李君脸上亲了一口,这才转身去沐浴。 …… 洞房花烛,饶是周恒温再轻柔,李君转日也没能下床,一睡便是一日,等醒过来,夕阳正是最美时! 周恒温正等着李君醒来一起用晚饭,看起来心情极好,怕是这一日嘴就没合上! 李君被周恒温扶起,小丫鬟在床上摆了一个小方桌,二人便坐在床上用晚饭。 “城外的援军还没到?” 李君看着周恒温的样子不像是有战事,或将要有战事的样子。 周恒温笑了笑道 “吃完饭,我帮你重新上药,然后抱你到屋顶看星星!” 李君呆愣了片刻,对于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李君很是困惑。 周恒温轻轻弹了一下李君的脑门,宠溺的道 “不要想那么多,你我新婚,这两日只开开心心,至于城外,至少这两日不会有人来扰!” 李君笑了,只两日时间也是好的! …… 当周恒温抱着李君坐在屋檐上浪漫的吹着夏末的微风看星星,周恒远站在城外的军营中也在看星星,边看边骂,骂完天骂地,骂完周恒温骂李君,骂完援军骂方儒,骂完晋王骂楚军,骂累了索性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方儒忍无可忍的走出大帐,没好气的喝问道 “你还能不能要点脸!如此做派,让将士们怎么想?” 周恒远想说爱怎么想怎么想,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敢说出口,到现在援军都没到,他还指望着这些将士帮他攻城呢! “援军为何还未到?”周恒远站起身来,也不顾满脸的鼻涕眼泪,朝着方儒歇斯底里的喊道。 “我哪知道!问你爹去!” 方儒甩甩袖子转身要进入帐内,周恒远一把拽住方儒 “你可知他周恒温在新婚燕尔!” “那又如何?” “凭什么他临死还能有个温柔乡?!” “是啊!”方儒笑的很渗人“你就算活到百岁,也有不了温柔乡……” 周恒远突然窜到方儒身上,张嘴就朝方儒的耳朵咬去,只听方儒惨叫连连,双手快将周恒温的胳膊折断,周恒远这才松口,他也顾不上胳膊的疼,咧着满是血渍的嘴,哈哈的大笑着。 方儒捂着耳朵骂道 “疯子!一家子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自以为周恒温是那瓮中的鳖,殊不知,你才是那只鳖!” 周恒远不笑了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楚军为何迟迟不肯出兵?援军为何迟迟未到?李君怎么敢这个时候来完婚?哼!人家可不是临死前的温柔乡!你才是死到临头不自知!” 周恒远呆呆的愣了半天神,才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是说……楚军骗了咱们?” “是骗了你们,而你们,骗了我!”方儒凄惨一笑“想我方儒也算精明一世,没想到老了却被你们父子玩于掌骨之中!真是报应啊!你们骗我,自有人骗你们!” “你胡说!是楚王先找的父王,我们之间联手,楚王占尽便宜,跟周恒温联手会有什么好?” “是啊,起初我也是被这一点蒙蔽了,如今看来,楚王慧眼如炬啊!他早就看出你们父子都是废物,跟你们联手?哼!就像我一样,只求死的不要太难看!” 说罢,方儒踉踉跄跄的进了帐内,留周恒远独自一人站在星空下蔫呆呆发愣! 第三百七十一章 新婚燕尔(二)二更 其实方儒早就看出楚军的不对劲,从最开始周恒温还没有援军的时候,楚军攻城便心不在焉,虽说用大军长途跋涉,疲惫不堪也能解释,可随后几次很好的攻城机会都被楚军轻易的浪费了,就像周恒温大婚休战三天这事,楚军居然答应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在战场上讲道义?那还不如别来攻! 再加上援军早就出发了,却迟迟未到,方儒终于确定,这是周恒温和楚王设的局,晋王毫不犹豫的就跳了进来,跟着跳的还有自己! 如今回想起来,方儒觉得周恒温这个局其实漏洞百出,首先楚军如何能做到二十万大军堂而皇之进入梁地而不被周恒温获知一点消息?就算是有细作安排,就算兴城地处边境,周恒温是谁?他不可能傻到一点消息得不到,乖乖的等着四十万大军来围! 其次他方儒手下有多少兵马,天下皆知,如今带着二十万大军到达兴城,峂峪关谁守?边关那些留守的将士都是哑巴?晋王掩耳盗铃,他也跟着将耳朵捂上! 其三,也是最大的漏洞,周恒温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他巡视梁地,行程安排非身边人不会提前得知,而楚军竟然提前月余,在与晋王暗地结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就算周恒温身边有楚王的人,月余后的安排,怕是周恒温自己也不敢肯定,若非提前商定,又怎能如此轻而易举将周恒温围在城中! 最后,周恒温如今的实力,天下无人能及,四十万大军若是不能快速攻下安城杀死或擒住周恒温,周恒温各地的驻军怎会不来援?又哪里仅仅只有十万援军! 方儒长叹一口气,人家父子间的博弈,把他拉出来冲在前面,他居然还曾雄心壮志!如今败局已定,周恒温要的就是灭了晋王身边的几十万大军!晋王十万援军怕是在路上就被劫了,而他们……周恒温说的休战三日,实际上是让他们多活三日罢了,如此说来,方儒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倒是应该感谢李君! 周恒温抓住了晋王想急切消灭他的心,这对父子……父不及子良多! 方儒坐在帐中,一夜未动! …… 李君转日过了正午才慢悠悠,小心翼翼的下地溜达溜达,眼看着周恒温春风得意的到处蹦跶,暗下决心,今晚一定不能由着他!可一想到周恒温哀求的眼神,李君的心又软了,谁知道还能活多久…… 下午,周恒温带着李君,坐在车中,游览了兴城。 李君靠在周恒温身上顺着车窗看着车外,耳边是周恒温兴致勃勃的解说,其实周恒温也不是十分了解兴城,不过是说些传闻,讲些笑话,哄李君开心。 “兴城曾出过一桩奇案,说是有个算卦的极是灵验,经常出没在街头巷尾,只为有缘人算卦,还不收取银钱,好多人为了与他偶遇,想尽了办法,但是能见到他,被他称为有缘人的真是少之又少,后来突有一日城里发生了一桩命案,死者便是这位算卦的,据说他住的地方极是破败,屋内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死者也无任何挣扎的痕迹,好好的躺在床上,传说甚是安详。 报案的是一个盗贼!衙门里的老爷本来就无从下手,便随便的定了这个盗贼谋财害命的罪名,盗贼直喊冤,说死者家里穷得连耗子都饿死了,他杀他干啥?再说,若是他杀的人,杀完跑就是了,还报什么案?” “衙门里的老爷可不听这些,便要将这盗贼直接打入死牢,盗贼知道自己求生无望,便大着胆子问道‘你们让我死也死的明白些,这人若是我弄死的,总得有个伤口吧?我是怎么弄死他的呢?’堂中所有人都被问傻了,死者身上没有伤口,口边没有白沫,整个屋子里也没有能喝水的东西,就算找人那时,整个兴城都在传这个算卦本就是神仙下凡,如今不过是返回天庭,谁若是杀了那个盗贼,怕是要引来祸患,衙门里的老爷们也害怕了,没过多久便放了那个盗贼,至今这桩案子还是悬案,你觉得那算卦的是怎么死的?” 李君想都没想道 “饿死的或是渴死的!” “哦?为何?” “他家中穷成那样,连个喝水的器皿都找不到,当时就应该再看看家中可有食物和水,问问邻居他平日靠什么为生,一个人不吃饭可撑七日,不喝水三日就挂了!” “既然他穷到这个份上,算卦收取银两就是,何苦……” “或许他想着将名气做起来,然后再突然出现,那时便财源广进了,放在我们那一世,这叫饥饿销售,让你觉得见他很难,得他算一卦更难,突然有一天能找他算卦的时候,多少钱你都舍得花,而且必定人潮汹涌……只是他自己没想到,饥饿销售最终饥饿而死,不知道他之前有没有为自己算一卦!他已经一只脚跨进了成功的大门,可惜了!” 周恒温哈哈大笑道 “你这小脑袋瓜真是!诶,你瞧那个大婶,都说她卖的豆花好吃,我让人买一碗你尝尝?” 李君笑着点点头。 “那位大婶卖的菱粉糕看着不错,买点你尝尝?” “好!” “这里的羊肉不错,咱俩喝碗羊汤?” “好!” “那家炉果刚出炉,买点你尝尝?” “好!” …… 一下午,李君听了不少兴城的奇闻异事,也吃了不少兴城的街边小吃,回去的路上,李君靠在周恒温怀中竟沉沉的睡着了。 周恒温看着怀中的李君,心一点点的往下沉,他知道,她这么聪明定是猜到了什么,可她什么也没问!原本想处理好一切再告诉她,可她却不要命的跑了来! 周恒温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怕是两人第一次没有坦诚的沟通,两人都像是在躲着什么,避而不谈! 而这一日,周恒远犹如热锅中的青蛙,上蹿下跳!他先是命人再次去与楚军交涉,要求立即出兵,他不想相信方儒的话,他要证明给方儒看,他们父子并没有上当! 第三百七十二章 都很忧愁(一更) 可惜楚军依旧不动,周恒远情急之下想要拿出晋王儿子的身份,与楚军将领会一会面! 方儒笑问 “在哪会?你让人家来,人家不来你能如何?你若是敢去,便再也回不来了!” 周恒远果断的放弃了这个想法,开始与方儒商量若是自己攻,胜算有多大? 方儒哈哈大笑两声道 “你还能有多蠢?这分明是楚军与周恒温设的局,咱们自己攻?周恒温怕是都不用出面,而咱们还没到城门就会被楚军和身后那十万,别处不知有多少的世子军队灭了!” 周恒远吓得面色发白,仍做垂死挣扎 “胡说!若是楚军想要灭掉咱们,何苦拖这么久?” “因为你爹身边还有十几万兵马,等把这些兵马骗出来,他们就可以收手了!” “就算援军出了意外,他们,他们不是也没对咱们动手吗?” “那你要多谢李君!她跑来找周恒温成亲,才让你我多活三日!” 周恒远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随即又弹了起来道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快跑啊!” 方儒又是一通大笑然后戏谑的问道 “往哪跑?连你爹都是人家锅里的肉了,你还能往哪跑?” “去你的峂峪关!” “哼!先不说你能不能冲出人家的包围圈,就算是冲出去了,峂峪关已不是我的了!从我被你们骗的离开峂峪关那日起,我守了半辈子的边关便不再是我的了!” 周恒远再次跌坐到椅子上,帐内一片安静,片刻后,周恒远突然又站起身来,走到方儒身侧拉起方儒的胳膊急切的道 “咱们只带几名亲卫,偷偷溜走,先找个地方隐名埋姓的活下来,再说其他,你看如何?” 方儒收回自己的胳膊,不咸不淡的道 “你若想试试便试试,我没兴趣!” “你就这般坐在这里等死?”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你就不为你女儿想一想?” “正是为她,我才不能走!” 周恒远知道再劝无意,便急匆匆的去准备晚上逃跑的事宜了。 到了晚上,月朗星疏。 李君这一晚极是主动,大大出乎周恒温的意料,事后,周恒温得偿所愿的将李君抱在怀里,想着要不要坦白,还没等他拿定主意,李君已经睡着了。 周恒温如释重负,刚刚升起的坦白的念头也随着李君粗重的呼吸声消失了,他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边一对新人相拥而眠,那边周恒远带着八名亲卫,左突右闯,折腾到快天亮,终是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方儒忍不住的冷笑连连。 周恒远喘着粗气不理会方儒的嘲讽,嘟囔着 “天亮我就去找四哥!这事是父王逼我做的,四哥,四哥定能明白!” “对!周恒温蠢得很!定会信你!” 周恒远也不急,像是对方儒说,又像是对自己言 “四哥毕竟是我四哥,与旁人不同!” “是!你想杀他的时候,定也是这般想的!” 周恒远坐在那里开始浑身发抖。 转日,又是一个大晴天,李君虽说没能早起,却也没再睡到日上三竿,上午便起身了。 周恒温早早就走了,连着形影不离的陪了李君两天,确实积攒了不少急事需要处理。 众人见周恒温不在,一个个跑到李君屋内,本以为看到的会是一张洋溢着幸福的,羞答答的笑脸,哪知众人看到的是发呆的李君。 “姑娘又遇上啥事了?”胖丫瞪着小眼睛问柳翠。 柳翠道 “我哪知道!这两日姑娘就被世子一个人霸占着,咱们谁想见一面都难!” 虎妞道 “定是世子惹姑娘不高兴了!” 胖丫急道 “刚新婚便如此,以后的日子可咋过!” 要说胖丫这两年别的没学到,中年妇女说话时的韵味,她可是一课没落下。 道士摇了摇头道 “你们这帮妇人,只知家长里短,哪次丫头发呆不是遇到了大事?” 李君被身边这几个人吵的很无奈,她抬头看了看几人,最终只说了一句 “把周东找来!” 慧娘和芸娘转身便跑了出去。 胖丫见李君不发呆了,赶紧凑过去道 “姑娘,你没见你成亲那日,方琼被我们几个强压着看完你行礼,老道太坏了!你们晚上洞房的时候,还把方琼绑在屋檐下的柱子上,听了一晚上墙根……” “胖姑娘!”道士没想到胖丫如今嘴这么快“你咋啥都说呢?” “我就是想让姑娘高兴高兴,姑娘你脸红啥?” 李君很想找个地缝,要么自己钻进去,要么把胖丫塞进去! 好在这时候周东垂着头进来了。 “你是进城之后才知道的,还是早就知道?”李君开门见山。 周东依旧垂着头,他以为周恒温定是已经跟李君说了所有的事,便蔫蔫的道 “进城之后,这两日才从周南口中得知的。” “啥呀?”道士和胖丫异口同声的问道。 李君叹了一口气道 “周东,你说给大家听。” 周东抬头看了眼众人,又为难的看向李君,李君没有看她,心却提溜到嗓子眼,她没有问过周恒温,不是不想问,是不敢问!若是周恒温在见到她时便将一切都说清楚,自然是没事,可周恒温没说,这便是有事!而她也是到昨日,跟周恒温坐车出游时才突然想明白的,今日她想从周东这里印证一下! 周东看李君没理他,只得无奈的道 “城中没有危险,这是主子跟楚王联手做的局,目的是将晋王那几十万兵马除了!” 周东说完,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过了片刻,只听胖丫自责道 “咱们原本是来送死的!我咋把这事忘了呢?” 虎妞认同的点点头道 “我也是,进城之后忙乎姑娘的婚事,忙着睡觉,竟忙忘了!” 李君苦笑 “不是忙忘了,是城中本就没有那种濒临死亡的紧张气氛!所以……你们才忘了。” 道士挥了挥衣袖,洒脱的道 “管他为了啥,没危险了还不好?能活下去了还不好?不就是受了点罪吗?受点罪把丫头嫁了也算值了!” 李君又是一阵苦笑,她看向周东问道 “告诉大家,你主子答应了楚王什么条件,楚王才会不远千里过来帮他演这出戏!” 周东心里这个苦啊,这事怎能通过他的嘴说出来!万不得已,周东只得硬着头皮对李君说了一个谎。 “这事,周南没说。” 李君盯着周东的眼睛,周东慌忙垂下头,李君确定自己没有想错! 第三百七十三章 忽下决心(二更) 楚王无利怎会起早!若是只为了周恒温暂不攻楚的承诺,楚王未免太幼稚了些,若说为了要些疆域土地,周恒温不可能将到手的疆域划出去给楚地,既如此,还有什么能将两个人拴在一起?人,而且是……女人! 楚王一直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周恒温,这事李君早就知道,周恒温的表现一直很好,所以李君很放心。 如今将心比心,她若是周恒温,怕是也难抵御这种交易!晋王一直是周恒温称帝最大的障碍,如此轻松便可以折断晋王的翅膀,名正言顺的在登基前将晋地握在手中,什么样的付出不值得? 李君心痛的垂下了头,她昨日便想到了这一层,却始终没有勇气问出口,在这一世,用女人联姻是最好的结盟手段,周恒温能顶住一拨又一拨的诱惑已属不易,从周恒温的立场上讲,他没错! 当然,李君也不认为自己有错!她可以为了周恒温接受任何妥协,也可以为了周恒温命都不要,却无法接受两个人的世界多出一个人,其实多一个与多十个有什么区别呢? “你们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出发!” 李君有气无力的说完这句话,便又开始发呆。 周东急的汗都下来了,他可什么都没说,可姑娘怎会做出这个决定? 众人也都莫名其妙,可眼看着李君发起呆来,就是有一肚子问题,也只能憋着,先照姑娘说的做就是了。 众人下去收拾东西了,周东飞奔去找周南了。 没过多久,周恒温就急匆匆的回来了。 “为何要走?”周恒温进门就问。 “你接下来的戏,我没兴趣看。”李君的话语不冷不热。 “我并非有意瞒着你!” “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 李君这一句话说得周恒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周恒温坐到李君旁边,垂着头想着怎么解释,李君才会不恼。 李君看着周恒温垂着头的样子,没出息的心软了,好歹他也是要称王称帝的人物,任何时候都需要他高昂着头,竟在她面前一次又一次的低下了头,她伸手握住周恒温的手柔声道 “你不要这样,你做任何决定我都理解,只是,你也要理解我,我并非无理取闹的性子,我先回抚远城也没什么不好,你这边想必还有很多事情做,之前对外说的六月进京,八月登基,想来也是你的一个幌子,你肯定要把晋地的事处理干净才会进京称帝,我正好回抚远城休息休息,再进屯子里看一看,然后……好好想一想!” “想什么?”周恒温急道“你要相信我!在我心中你无人可取代!” “我知道!”李君很认真的点头“你为了我已经做得够多了……” “是你一直在为我做,为我几次死里逃生,没有你,不可能有我今日的位置!我知道你所求不多,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怎会连这唯一的要求都做不到?” 李君心中一酸,身上各处的疼痛像是全部被唤醒,那些刀箭在她脑海中划过,她真的为了他受过太多苦痛,她突然有些心疼自己,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 “你别哭!”周恒温急得站起身将李君抱在怀里“大不了这江山不要了,我陪你回靠山屯!” 李君将头埋在周恒温的臂弯里,没理这句气话,而是闷声问道 “你如何跟楚王交代?” 周恒温柔声道 “总有办法!他不过是要隔江而治,怕我会趁势收复夏朝全部江山,我让他心安便是了,用不着非要联姻!” 李君挣扎出周恒温的臂弯,抬头看着他道 “如何让他心安?若是有行的通的办法,之前你还用卖身?” “卖,什么用词!我哪里就卖身了!” “被逼的答应娶他闺女,不是卖身是什么?” “你……那不过是权宜之计!” “哼!和我听过的逢场作戏有异曲同工之妙!” “唉!总要考虑大局,当时也没别的好办法,只得先应了……” “你现在打算不守承诺?让天下人骂你背信弃义?之前是谁说的言出必行?” “这承诺,是双方的事,若是他不愿意了,我也没办法。”周恒温一脸坏笑的看着李君。 “你已经想到好的办法让他不愿意了?” 周恒温收起笑容,轻咳两声道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之前一直忙着布局,眼下要忙着收网,反正离兑现承诺还有大把时间,我只答应纳入后宫,却没说什么时候,慢慢来,不急!” “这种事你如何能瞒住我?” “没想瞒你,当时确实没有时间跟你商议,本想着都处理完再跟你细说……” “我能等到那时候才知道?我是瞎啊还是聋啊?” “我这不是想着,上一次栾城时,你没发出求援的消息实际上就是告诉我你没事,这一次我想,你我应该还能有这种心有灵犀……” “一样吗?!”李君说到火起“我身后有你,他们谁敢真把我怎么着!识破他们的伎俩,根本无危险可言!你这次是被四十万兵马围住啊!我能不乱吗?” “这次力求将父王的人马一举解决掉,连我身边的人知道的都极少,只怕有个万一,功亏一篑……” “这些怕都是借口吧,你唯一不敢对我言明的便是与楚王的交易,能拖一天是一天,你也一直跟自己说,等都解决了再告诉我,这样最好!对吧?” “所以你没让周南发任何消息,怕周东知道了这是你与楚王做的局,我便能分析出你与楚王的交易,到时,你又没办法跟我解释,也没办法到我身边,怕我钻了牛角尖回了靠山屯!” 周恒温没有说话,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李君叹了一口气道 “那你就慢慢解决吧,我先回抚远城,等你都解决完了告诉我结果便可。” 周恒温还想再说什么,李君却问道 “城外那些人,你需要几日解决干净?” “刚刚方儒压着周恒远来投降,只求放了方琼,他们父女二人便远走高飞再不问世事。” “你答应了?” “我连他一起绑了!” “城外那十几万大军你想据为己有,想来不难,三日时间应该够了,三日后,我离开!” 周恒温急得不行,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他终于再次知道别沾女人,沾了,李君一准炸毛!可他确实没有比这样更好的办法收拾他父王的兵马,当初在做决定的时候,不能不说他怀有一丝侥幸,万一李君能理解他的难处,同意后宫之中多一个人,反正他也不会碰她,只不过是多个人罢了!若是李君不同意,他再想办法把这个约定作废就是了,哪成想只是这件事本身,李君就已经恼了,刚刚成亲便要离开,他怎么舍得! ……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三郡主(一更) 周恒温这边留不住下定决心离开的李君,城外的楚军大营里,楚军统帅裴展,正暗自庆幸这十几天的围城,心中的歪念头没有付诸行动! 楚王当初面对两个选择,要么坚决贯彻与周恒温的合作计划,将晋王的兵马铲除!要么半途投向晋王,真的与晋军联手一举将城内的周恒温铲除! 显然,铲除周恒温所获得的利益最大,不仅能得来不少土地,只看晋王拿自己儿子都没办法的本事,楚地会更加安全! 可楚王不敢小觑周恒温,周恒温既然敢如此布局,怕是早有各种准备,所以,当初楚王送大军出征的时候便对裴展说 “将在外,你可就当时情况,自行决断!” 裴展带着艰巨的任务出征,一直都在仔细观察,可观察需要时间,等他观察明白了,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裴展懊悔不已,初初攻城的那三日,若是真的与晋军配合,周恒温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之后的日子里,裴展也曾多次犹豫不决,他就是怕周恒温暗处隐藏着精锐,没想到今日终于印证的他的想法! 十几万晋军投降的很是果断,根本没有废周恒温一兵一卒,连话都没说几句,十几万大军便兴高采烈的被收了,想想也是,都姓周,替谁卖命不一样?噢,是不一样,他们终于能吃饱喝足有银子拿了! 楚军这个时候并没有出面,依旧老老实实的待在军营,可消息却源源不断的送到裴展手中! 除了戚将军和王将军的十万人马,蜀地也派来了五万援军,然后不知道从哪又冒出来两万,随后又不知道哪冒出来三万,一万,五千……而且镇守辽东镇的裘将军带着十万援军,这几日也会到! 裴展倒吸一口凉气,就算他帅兵攻破城门,杀了周恒温,楚地怕是也难逃劫难!这些领兵的人据说跟周恒温都有一些渊源,还有那位世子妃,传说也很有些本事!裴展之前不信,直到见到李君一身嫁衣冲向城门的时候,裴展信了!普通女子不会有这等胆量! 裴展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做出错误的判断,而眼下另一件棘手的事正摆在他面前! 跟着大军出征的除了二十万将士,还有楚王想要嫁给周恒温的那位三郡主! 这位三郡主可不善骑射,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做派,以钻研琴棋书画为主业,闲时却是喜欢看史书,兵书,善谋略,偶尔还会为楚王出出主意,长相也算是中上之姿,这等女子对自己的婚姻大事岂能不参与?她也是看了一圈,选了一圈最终敲定了周恒温,可惜,周恒温不应! 这一下反倒激起了这位郡主的好胜之心,楚王派人与周恒温商谈过多次,从娶为正室到甘愿做侧妃,全被周恒温回绝了,直到前不久的密谋,楚王再次提出这个条件,周恒温只笑说“你敢让她嫁,我无不可!” 楚王当时有些气恼,觉得周恒温这话说的极不尊重!可想到自己女儿的聪慧谋略,只要让她进了后宫,楚地至少安稳三十年!若是再有子嗣获得周恒温的偏爱,楚地便会安稳更久!想到这些,楚王便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如今让裴展难做的是,三郡主女扮男装的跟了来,如今戏演完了,三郡主要他安排与周恒温见一面,抛开规矩不谈,见个面本应不算难事,可谁都知道周恒温与李君刚刚上演了生死不离,如今怕是正如胶似漆,此刻让他去安排周恒温见见自己未来的侧妃,裴展苦笑连连,周恒温凭啥听他安排呢? 三郡主倒也善解人意,只说让裴展找个借口见见周恒温,自己则化妆成亲兵随行,剩下的事就不用了裴展操心了。 三郡主是个善于动脑子的,她自然听说不少周恒温与李君的事,正经花了不少时间搜集李君的信息,研究李君的性格,最终判定周恒温喜欢做事爽利,胆子大,行事大方的,不喜那些深宅大院,大家闺秀般温婉娇柔的,所以,她之前连马都没骑过,这次稍稍学了学也定要跟着,她就是要周恒温看看,她不仅可以吟诗作画,也可千里随军,阵前也不见退缩,那正是要英气有英气,要文气有文气,这一点,她觉得李君跟她比不了! 只要能让周恒温见到她,她就有信心让周恒温对她刮目相看!加以时日,谁能断定周恒温的情深不是用在她身上的?有李君站在前面帮她挡住那些想要进后宫的各色女人,她只需全身心的投入到想尽办法笼络住周恒温的心这一件事上,三郡主想想都觉得开心!翻看史书,哪个帝王只有一后一妃?如此专情的帝王竟让她遇见了,她怎会轻易放手!更何况,谁是后,谁是妃,还不一定呢! 除此之外,三郡主还知道李君几次差点香消玉殒,那身体……谁能生出皇长子来,可不是凭谁跟周恒温时间长! 三郡主分析的明明白白,虽说她至今未见过周恒温的长相,可只凭道听途说也知道差不了,这世上绝不会再有比周恒温更好良配! 当然,三郡主也亲眼见到一身嫁衣的李君冲向城门的场景,她很是嗤之以鼻!她觉得这不过是周恒温与李君联手演的一出戏罢了,不过是向世人展现下二人情深之至,一来可以堵一堵那些想要周恒温充实后宫的老臣们的嘴,二来嘛,她还没想出来,但她觉得肯定有,或许还有三和四,不然这么费力,目的只有一个着实说不过去,太浪费了! 可三郡主处处分析到了,唯独没有分析出现在周恒温的心情,让他这时候见楚军将领,是想提醒自己是如何把媳妇儿气跑了吗?!所以,裴展的请见一次次被回绝,裴展也只能见见周恒温手下的副将,而副将也只是告诉裴展“收拾收拾回吧!”至于剩下的事,自然有别人负责联络! …… 第三百七十五章 又启程(二更) 周恒温的心情很不好,可再不好,也要一鼓作气的将他爹收拾了!不然,精心设计的局可就白费了! 于是,三日后,李君的车队缓缓出了城,由裘成业五千骑兵护送先回平昌城,再去抚远城! 而周恒温也帅军离开,并传信给裘月生,信阳城外汇合!然后对外宣称楚王被世子妃千里奔嫁,誓死相随感动,放弃围城,而方儒方将军也觉出事情不对,弃暗投明,还写了一份长长的悔过书,将自己如何被骗,如何觉悟写的清清楚楚,所以世子确定晋王被人挟持,他要亲自出兵救出父王! 三郡主尴尬了,不见就不见吧,总要给个婚期啊!啥都没说就这么走了?她怎么办? 裴展劝三郡主回楚地等消息,周恒温既答应了就不会不守承诺! “你说,李君为何会离开?” 三郡主一身亲卫打扮,确实有几分英气,她根本不理会裴展的劝说,还在琢磨着如何才能见到周恒温。 “世子要去收拾晋王,世子妃跟着不太好吧!” “只因为这个?李君可是能领兵打仗的,更何况,哼,她哪里会懂什么规矩礼仪!能守着世子,我不信她会轻易离开,要么是有什么事非她去不可,要么……怕是知道了我与世子的婚约!” 裴展想问‘那又如何?’却没有问出口,三郡主并非问他什么,也并非找他商议什么,不过是自说自话,找个人听着罢了,他听着就是了。 “之前世子可是咬死了只娶她一人的,如今……呃,你说她匆匆忙忙赶来完婚,是不是担心后位不保?” 裴展心中不由得暗自佩服自家的郡主,这种理由都能想出来! “若是这样,或许她离开是因我而起!” “你说男人最厌烦什么?唉,山里的女人怕是不知,男人最厌烦女人善妒!” 裴展想说之前那么多女人,若是周恒温厌烦的话,怕是早就厌烦了!可他没说,女人间的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他一个男人不想参与,他现在只想赶紧领兵回楚地! “帮我盯着点,看李君去了什么地方!” “三郡主,咱们再不动身,二十万大军待在梁地,怕是会引来世子的猜忌!” “那就兵分两路,给我留下些兵马,见不到世子,我也要见见李君!不把婚期定下来,我不会回去!” …… 李君此刻正靠在胖丫身上,坐在车子里,心情沉重的向燕地进发。 昨晚她与周恒温平心静气的聊了聊,周恒温还是想劝她与自己一起去信阳,然后再一起进京,还一再强调一定把楚王这边的事处理干净。 李君其实是在与自己较劲,她跟周恒温说 “我带着上一世的思想来到这一世,注定不会舒坦!你没错,无需自责!是我想得多,看得远,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可楚王之后还会有谁?你的那些大臣们本来就跃跃欲试,将来又怎会放过这件事,由的你我逍遥自在?既然还会再有,我必须想明白该怎么做,不然,一次两次或许无大碍,多了,必会影响你我感情,我不愿意将来自己变成怨妇,更不愿意你整日愁眉不展,所以,让我静静,我要想出个办法!” 周恒温没有别的办法,除了紧紧的抱着李君,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今早离开前,周恒温陪着李君见了方儒父女。 这是方儒第一次见到李君,原本一直觉得自己的女儿哪哪都好,很是不理解周恒温为何看不上,今日见了李君,他自嘲的笑了,只李君周身的气势就不是方琼能比的!更何况,李君只这么淡淡的望着他,方儒便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 “你们父女二人为一己私利,一路瞎折腾,害死了多少人命?本该要了你们的命去告慰那些亡灵,不过,方将军既然肯写悔过书,那便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我和世子决定留着你们二人的性命,到大荒山中伐树去吧!死前做出点贡献也算是替你们自己赎罪!” 方琼此刻只知死死盯着周恒温,原本想着等她逃出生天,定要与他爹一起商量出,置周恒温于死地的办法,她要让周恒温后悔当初的选择! 可惜,当她见到如她一般被绑的结结实实的爹时,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她不吃不喝,这次是真心求死,任方儒如何苦口婆心,方琼都不予理睬。 现在眼睁睁看着周恒温站在眼前,方琼除了死死盯着却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至于你……”李君看着方琼接着说道“活着与死了已无异!” 方儒听了李君的话,多少松了一口气,至少命留住了! 而方琼却缓缓闭上了眼睛。 李君和周恒温出了关押父女二人的屋子,李君像是无心,却是有意的说道 “当初在安城的时候,我真的想杀了方琼!那种恨意,没有办法消除,若不是怕影响你的大局,方琼也该烧周年了!” 周恒温拉着李君的手,没有吭声,他原本想的是让方儒见一下方琼后,杀了方琼,若不是李君想留她一命,这时的方琼怕只是一具冰冷的尸身了! “你看,恨意也好,爱意也罢,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有变化,今日的信誓旦旦,到了后日,或许就模糊了!” 周恒温停下里,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君问 “你不信我?” “不!我信!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觉得我们经得起考验,更不要轻易说出什么都不怕,我怕!若想长久,必定要将已知隐患消除,或者知道如何应对,不然,没有什么能经得住时间的考验!尤其你的位置,时间可以改变很多!” “你还是不信我!” “我信!我只是不信未来的遭遇……” “你还是不信我!” “好吧,你赢了!” 李君很无奈,周恒温很气愤,甚至离别时俩人都没有什么言语,只默默的,默默的各奔东西了。 如今李君坐在车子里,后悔的很,何苦在分离之时说那些话!他一个称王称帝的人物,又哪来的时间每日想这些哲学问题,情感问题! 周恒温也很后悔,他担心李君的身体,怪自己不该一时气恼就忘了嘱咐几句,万一李君因生气哪里不舒服了,可该如何是好! …… 第三百七十六章 面对面(一更) 兴城离信阳不算远,十日后,大军在城外与已经到了的裘月生的十万大军汇合,此时,信阳城外的驻军只剩六万多人,周恒温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些人劝降了,理由很简单,你们并非叛变,而是与我一起去救晋王! 谁让晋王一直不露面,不管传言多严重,不管晋王妃如何跪在道观前哭诉,不管大臣如何哀求,晋王始终没有露面,只派陈公公出来说,晋王一切都好,不要听信谣言! 几次下来,陈公公再次出面时,晋王妃一声令下,陈公公便再也没能回到晋王身边! 晋王也急啊!可身体不听话!他一心想着与楚王联手将周恒温铲除,然后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手儿子打下来的天下,自己也可以安心的养养身体,等着长生不老…… 可惜,他日盼夜盼,等回来的消息竟是自己被骗了,且被骗的盆干碗净!周恒远在被方儒交给周恒温当晚便自尽了,晋王眼前一黑,晕死过去,而且这一次的时间比较长,两日后,晋王才悠悠转醒。 道长急得头发都快掉光了,他早就想逃,可道观看着简朴空旷,实则处处杀机,他可是亲自验证过的!如今晋王眼看过了今儿不知道有没有明儿,晋王一死,他必定会被陪葬!外面怎么传的?不是说有人挟持了晋王吗?谁挟持的?他是最佳人选! 所以,道长甚至比晋王还盼望着听到围攻周恒温成功的消息,可惜,晋王破釜沉舟之举终是失败了,不仅失败,他的谋算反倒帮助了周恒温,周恒温将被围困之事分析给天下人听,又有楚王出面作证,说是当初确实是与晋王身边的人商谈的,自始至终未见晋王面,可晋王怎会害自己的儿子呢?定然是晋王被人挟持了,周恒温与楚军言和脱险后第一件事便是回信阳救父王!可见其浓浓父子之情! 至于楚王,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如今周恒温已经带兵入城,将道观围住,日日喊话将晋王交出来! 晋王躺在病床上,气得不行,却坚强的没再晕过去,他依旧相信,没有自己的允许,周恒温不敢进来! 周恒温确实没着急进去,只是用一万兵士将道观围的死死的,那些晋王的亲卫也只能干看着,这时候谁若是出手,谁便是挟持晋王那一伙的,再说,没有上面的命令,他们杀给谁看?就算以五千的兵力冲出了万人的包围,听说信阳城外还有几十万大军呢,他们冲出去干啥?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过去了。 几日下来,周恒温与老和尚日日在王府内品茶,晋王日日在道观中猛吃丹药;一万兵士每日三餐鸡鸭鱼肉,道观四周的五千兵士已经只剩西北风能喝了! 就在晋王仍旧以父王的高傲,坚持的认为周恒温不敢进道观的时候,这一日他一睁眼,他朝思暮想的儿子竟坐在他的床边,正深情的看着他! 晋王吓得险些直接见了阎王,好在这段时间的磨练让他有了无与伦比坚强的心志! “谁让你进来的?!” “等着父王来见我,怕是等不到了,我只好屈尊来见你!” “混账!” “是呀,你说,随谁呢?” 晋王气得脸色越发惨白,他使出全力高喊 “来人!来人!将这逆子拖出去乱棍打死!” 周恒温温和的笑道 “你说你还挺能活,真以为自己有了长生不老的底子?你儿媳妇说,若真有长生不老的办法,也轮不到你用!你仔细品,是不是极有道理?” 晋王呆住了,他长生不老的秘密可是保护的极严密的,莫不是有人出卖了他! “趁着你昏迷不醒,我已让御医把过脉了,你,油尽灯枯,已无回天之力!快的话几天的事,慢的话一两个月,你选哪个?” 晋王惊恐的盯着周恒温,咬牙问道 “你想要弑父?” “你不给我机会呀,你自己就把自己弄死了,何须我出手!” “你!” “若是现在给你停丹药,再喂你喝下御医配置的汤药,或许能亲耳听到我登基称帝的喜讯,若是丹药也停了,御医的药你又不吃,也就三两日,你必定下去见列祖列宗,你选一个吧,我听你的!” 晋王之所以能够如小强般坚韧不拔的存活着,说到底就是精神上的支撑,他一直坚信自己会长生不老!哪怕身体已经完全不听指挥,他仍能凭着执着的信念活着,可今日周恒温认真的样子让他第一次产生了无比的惧怕,后果就是直接又昏死过去了。 周恒温也很郁闷,若是知道他爹已经是这种状况,他何苦要冒着惹李君不高兴的危险,与楚王做这个局! 老和尚劝周恒温道 “你还是不了解你爹,他要死不死的劲儿怕是已经很久了,若是换个人早就见阎王了,可他坚韧的很!谁知道他能撑多久?或许半年,或许一年,你等的起?” 周恒温想想也是。 …… 等晋王再次醒过来,身边却换了人,不是他的儿子而是晋王妃,李诚素! “首先要告诉你,我父亲会帮助恒温在京城登基,我兄长两日前也被救出来了。” 李诚素冷冷的看着面色死灰的晋王,冷笑几声接着说道 “今日见你,我真的信因果报应了!你一生作恶无数,这般死法真是极为相称!” 晋王想说什么,可除了喉咙处发出咕咕的声响,他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死之后,我会让方氏代替我下去陪你,她疯癫了有些日子了,确实浪费粮食,不如跟着你走,而我,则会去过我自己的生活,你知道二十多年前的蜀地世子吗?他一直在等我,等你死后,我便与他好好生活,把之前的全部弥补回来!” “你不用担心你的死会影响恒温登基,你随便挑时候,我们会选择一个我们认为好的时间对外公布,比如,你若是死的早了,我们便用冰把你镇住,省得放的时间长,熏到人,再惹来一些蛇虫鼠蚁的……” “之前趁着你昏迷不醒,我安排官员们进入道观,看了看挟持你的人把你折磨成什么样,官员们个个痛心疾首,都在夸恒温孝心可佳,更是急不可待的要处置了挟持你的人,哦,忘了跟你说,挟持你的人,我们用你的道长充数,这个时辰,应该已经被腰斩了……” 别的事,晋王都可以用他强悍的小心脏扛一扛,什么晋王妃准备改嫁,蜀地,楚地早就跟周恒温勾结,百官已经见过他现在这幅样子,周恒温马上便要登基等等,唯独没有办法接受为他量身定做长生不老丸的道长被杀!听到这个消息,晋王的整个世界崩溃了! 于是,晋王昏迷不醒! 晋王时日不多这个事,很快,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不高兴(二更) 李君对信阳的情况并不关心,她知道,只要解决了那四十万守军,剩下的事简单的很,李君根本不用操心! 离开兴城几日,她一直陷在对未来的恐慌中不能自拔,她想找个人商量一下,放眼看去,她身边这些人,也唯有柳翠还能说上两句。 这一日,众人中午停车用饭休息,李君坐到柳翠身旁,裘成业知趣的走开了,谁都能看出来,离开兴城这几日,李君的情绪一直不佳,可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今日李君能主动坐到柳翠身边,或许会主动说些什么。 李君是想说些什么,可当她看到柳翠期待的眼神,胖丫和虎妞渴望的神情,李君还是放弃了,她的痛苦,她们理解不了,说出来只会徒增她们的烦恼。 众人见李君欲言又止,都很着急,尤其是道士,最是看不得这种欲说还休的做派,急道 “丫头,你到底是遇到了啥事?从离开兴城你就带死不活的,按理说,咱们奔着兴城来是送死的,如今命留住了,本该高兴才对,怎地你还不知足?” 李君被道士说的有些不自在,她也知道应该知足,应该感恩,可将来的烦心事不是知足感恩就能避免的!总不能真的拉着周恒温进山隐世而居吧? “老四是做大事的,那些事咱不懂,就不理!需要咱帮忙,咱就好好干,不给你丢脸,但万事的前提是你高兴,你愿意,才会有我们愿意,我们高兴,你若是不愿意,不高兴,我们自然也不愿意,不高兴!你现在就不高兴,所以,我们也高兴不起来,你说出不高兴的原因,也好让我们明白明白,我们是为啥事不高兴的?” 众人被道士说的有点蒙,李君是能听明白的,但是却无法给道士答案,她不高兴的原因全是发生在将来的不确定,说她杞人忧天也不为过,只不过,以她的视角,她所担心的事,迟早都能变成现实,比如,一拨又一拨的人以各种理由提出充实后宫…… 李君知道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大家,她只得装作没什么事的样子道 “我没事,你们该高兴就高兴,别老看我的脸色,谁还没点小秘密了,真是!” 说罢,李君转身上了车。 车队走的很慢,主要是不赶时间,肯定是尽量舒服的一路前行,又过了十余日,终是又到了木县! 李君觉得自己跟木县真是有缘分,一年之中几次进进出出,这一次,裘成业的五千骑兵只能在城外安营扎寨,李君依旧住在那家客栈,她想着多歇息两日再启程。 哪知她人还没在客栈中站稳,客栈外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声 “姑娘啊,可找到你们了!” 众人纷纷跑出客栈,朝来人望去,竟是风尘仆仆的胡大夫! 当初众人知道李君骗了他们,自己跑去送死后,纷纷上马扬鞭,只求能跟上李君的脚步,胡大夫也想啊,可没人带他,只急得他眼泪都下来了,还是裘月生看不过眼,让胡大夫跟着他的十万大军同行! 可十万大军并非都是骑兵,速度本也不慢,可跟裘成业他们比起来就慢很多了,把胡大夫急得呀,他生怕自己赶到的时候,连众人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好不容易说是还有三日便能到兴城了,裘月生又接到周恒温的信,看罢信之后,便改变行军路线直接赶去信阳城外。 裘月生当时很高兴的告诉胡大夫,李君与周恒温已经完婚,如今众人都好着呢! 胡大夫先是一喜,随后又是一悲,李君大婚,其他人都在场,而他不在! 后来快到信阳城外时,裘月生收到消息,李君与周恒温分开,李君带着众人要先回燕地,胡大夫便想到,众人定会落脚木县,便找裘月生要了十几个兵士,带着他一路赶来木县。 …… 众人见到胡大夫都惊讶不已,李君忙问 “你咋来的?一路上可有遇险?怎么不在抚远城好好等着?可是小九出了什么事?” 胡大夫气得呀,指着李君咬着牙,一遍一遍骂 “没良心!真是没良心!” 大家都看出胡大夫是真生气了,道士也难得的替胡大夫说上了话 “咱们当时走得急,老胡跟咱们的心情是一样的,可没办法像咱们一样说走就走,虽赶来晚了些,必定极是辛苦,丫头不懂事,老胡你别理她!” 李君这才明白过来,赶紧讨好的上前拉着胡大夫的衣袖,嬉皮笑脸的道 “你看,我这次不是好好的,没给你惹麻烦……” “是!不但没给我惹麻烦,还把自己嫁了!他们都看到了你出嫁,唯独我……” 说到这里,胡大夫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委屈,挣脱了李君的拉扯,疾步走进客栈,随便找了一处,坐下便开始哭。 李君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小老头耍脾气可怎么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小心翼翼的走进客栈,围着胡大夫,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李君想想自己这条命,若是没有胡大夫,怕是早就交代了,成婚这么大的事,没有胡大夫在场,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可当时情况就是那般,来不及仔细安排,甚至不容多想! “要不,等周恒温得空,我们俩再当着你的面成一次亲?” 李君小心的,试探的问道。 胡大夫这一个月跟着大军可没少遭罪,原本是满心的担忧,然后是满心的委屈,如今听着李君毫无诚意的劝慰,心中更是难受的不行! “我是谁?你们又是谁?!我,我就不该来!还想着若是赶来时,你还能有口气,我拼死也得将你救活,哪成想你高兴的很呢!我就不该来!” 李君顿时心生愧疚,想到胡大夫一路必是心急如焚,估计没少上火,压了一路的火气,这可怎么劝? 李君一着急,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好在柳翠在身边,一把抱住要摔倒的李君,众人一下子就慌乱了,胖丫上前抱起李君,便往楼上客房跑。 第三百七十八章 喜与忧(一更) 道士边跟着跑边急道 “好你个老胡,是不是看丫头没事,非得把丫头气个半死,好显摆你的医术?” 胡大夫显然被吓到了,也忘了哭,哆哆嗦嗦的跟在后面。 等到了房门口,道士拦着胡大夫道 “你一边去!” 柳翠急道 “你一边去!不让胡大夫把脉,你来?!” 道士这才想到胡大夫还有用,只得放胡大夫进屋。 李君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想着是累着了?不应该啊,这十几二十日慢慢悠悠的哪里就能累着,莫不是旧疾复发? 胡大夫哆哆嗦嗦的走到床边,慧娘搬过来一个绣墩,胡大夫坐到上边,紧张的把着脉。 众人都屏住呼吸,等着结果。 胡大夫一遍又一遍的按着李君的脉,良久没有吭声。 道士等不及了,没好气的问道 “你玩呢?” 胡大夫擦了擦头上的细汗,然后又重新把脉。 众人被胡大夫紧张的样子吓到了,莫不是什么不好的病?眼看着胡大夫一遍又一遍的把脉,却仍旧没有结论,所有人的心都提溜到嗓子眼了! 李君忍不住了,她能清楚的看到胡大夫紧紧皱着眉头的脸,心知有些不妙,与其这么等着,不如快些知道,也好有时间安排之后的事。 “胡大夫,你就说吧,没啥大不了!一切自有天定!” 胡大夫垂下双手,又垂着头,半天才道 “是喜脉!” 屋内静的渗人! 还是道士先反应过来,喊道 “你们别拦着,我今日非要弄死这个江湖郎中!喜脉!那就是我徒弟快问世了!这是天大的喜事,你们看他那副德行!” 其实根本没人拦着道士,大家都在等胡大夫后面的话,胡大夫平时不是个爱玩笑的人,他会这般表情必有缘故! 果然,道士嚷嚷完,胡大夫也急了! “你徒弟,你徒弟!你咋不问问你徒弟他娘现如今这幅身板,能不能将他生出来!她之前几次死里逃生了?你们不知?我早就说过,没个几年时间调养,她很难如常人般康健!如今竟是有了喜脉……虽说时日尚浅,我倒希望我把错了脉,再过几日,再过几日等脉象明显些,哎呀,最好是我把错了脉!” 胡大夫语无伦次的,李君却始终呆呆的。 要当娘了?李君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是他们俩的孩子,李君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你笑啥?!” 胡大夫看到李君的表情,急得都想揪自己的头发! “你现在的身体,养活你自己都吃力,再多一个,你是养活他还是养活你?!” 这一句话总算是将众人都说明白了,李君此刻就算真的怀上了,怕是也保不住! 李君自然也听懂了,她突然伸手拉住胡大夫,央求的道 “无论如何要保住孩子!” 胡大夫心疼的问 “保他,你怎么办?” “我,我好好吃,好好喝!把身体养得壮壮的……” “是!你若是没怀上他,自然可以先把身体养得壮壮的,若是怀上了呢?有些药你便吃不得,你自己眼下气血都亏得厉害,再多一个孩子……” 胡大夫说不下去了! 柳翠忙问道 “不是说现在脉象浅吗?万一,万一真的把错了呢?” 胡大夫点点头,嘟囔道 “我从未盼过自己把错脉,这次,希望把错了吧!” 从这一日起,众人的心就都提溜在嗓子眼,每日胡大夫都会把两次脉,只看表情就知道,仍旧是喜脉,直到第五日,胡大夫痛苦的宣布“是喜脉!” 众人早有心理准备,这时也只有看着胡大夫,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胡大夫之所以痛苦是因为,接下来他要劝说李君这个孩子不能要,可若真的不要,对李君的身体又是极大的伤害,同时精神上的伤害怕是更大!这几日,胡大夫夜不能寐,一直在想能有什么办法,保全母子二人,可惜,以李君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个孩子根本留不住! 只有李君内心是欢喜的,她摸着肚子,抿着嘴微笑着,心中跟孩子说“娘一定把你健健康康的生下来!” 胡大夫几次想开口,都被李君眼中的哀求挡住,他开不了口,只好嘱咐李君不能下床,刚刚怀上,胎还没坐稳!李君乖乖的点头,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离开李君的屋子,留下芸娘和慧娘,众人都来到客栈的一楼堂中,气氛很是压抑,这些人虽不懂,但架不住胡大夫解释的到位! “就好比我们每个人需要喝一碗粥才能活下来,现在姑娘手里只有半碗粥,自己喝都不够,可又多了一个人,而这个人饭量还大,半碗粥都给他喝,姑娘也就没命了,不给他喝,他也就没命了!更何况,这个人在姑娘肚子里,就算姑娘喝下,也是给了他!” 胖丫赶紧道 “把我的粥给姑娘,一碗全给!” 胡大夫看了看胖丫,懒得再解释! 还是虎妞耐着性子解释道 “若是咱们的能给姑娘,哪还用得着你都给,咱们一人给一点就够了,可这不是给不了嘛!” 胖丫问 “为啥?” 堂中安静了! 突然,胡大夫拉着周东急切的道 “想办法帮我找些医书来,最好是古籍,我在抚远城有不少,可实在太远,你想想办法!” 周东狠狠点了点头,这时候不怕难,就怕不知道能做什么! 裘成业急道 “胡大夫,你这是,这是要帮她把孩子留住?你自己都说,留着孩子,她就没命了!” 胡大夫也急道 “那能怎么办,你们没看见姑娘的眼神?她一旦拿定主意的事,谁能改?有本事你去跟姑娘说,这孩子留不得!” “那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你跟我叫唤有啥用?” “你是大夫!” “我是大夫又如何?孩子又没在我肚子里!” “你至少要跟她说明白,留着孩子,她或许,或许就没命了!” “你不了解姑娘?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你看她可会放弃!对你们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裘成业还要理论,道士拽了拽裘成业,朝门口努了努嘴 “说话好使的来了,你俩吵吵啥!” 众人朝门口望去,不知从何时起,风尘仆仆的周恒温便已经站在那里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受折磨(二更) 那日胡大夫刚诊出喜脉,虽说还不能确定,周东忍不住便给周恒温去了消息,尽管胡大夫也好,裘成业也罢,就连李君都跟周东说,先别告诉周恒温,等胡大夫把准了脉再说的,可周东憋不住啊!更何况他是相信胡大夫的,只看胡大夫的表情,周东便没有不告诉周恒温的理由,这么大的事,他实在没有勇气瞒着! 胡大夫看见周恒温,顿时没了脾气,叹了口气,跌坐在椅子上,裘成业也不再说话了。 众人看着周恒温走近胡大夫,都替胡大夫捏了一把汗,要说胡大夫也是可怜,每次李君遇险,他都会被道士几人拎起来吓唬一通,这次赶上周恒温,胡大夫怕是少不得又要挨一顿威胁! 哪知周恒温走近胡大夫,不仅没有威胁,反倒是双手抱拳,朝着胡大夫深深一辑,胡大夫差点昏厥过去,眼前这人是谁?那是未来的皇帝啊!朝自己行礼?胡大夫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躲到道士身后,口中喊着 “世子啊,可不敢!” “胡大夫,这一路以来,若不是你总能在最危难的时候将她救回,我们夫妇二人怕是早已不在人世,如今,有人愿意投奔我们夫妇……还请胡大夫想尽办法,保他母子平安!若是实在不可为,还请胡大夫据实相告,我会劝她放弃!” 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家还以为周恒温会揪着胡大夫的衣领狠狠的威胁“若是她母子谁出了意外,我会让你陪葬!” 众人还在缓神,周恒温已上了二楼,他谁也没问,挨间推门寻找,终于找到了李君。 李君正靠在床上,满脑子想着上一世看过的所有孕期知识,上一世她也曾十分渴望有自己的孩子,这方面的书没少看,如今脑子里剩下的不多,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这时正想的出神,突然房门被大力推开,吓了她一跳,随后便看见那个风尘仆仆的男人,眼含热泪的站在房门口。 李君无需酝酿,泪水夺眶而出! …… 芸娘和慧娘悄悄的退出房间,屋内,周恒温坐在床边握着李君的手,一身铠甲泛着寒光,可李君的心却暖的开了花,她一只手安静的躺在周恒温的手掌心中,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幸福的样子让周恒温再次红了眼眶。 “为何,为何要让你经历这么多!”周恒温摩搓着李君的小手,哽咽着。 “你先听我说,孩子既然选择了咱们,咱们就要想办法留住他对不对?” “可……” “凭我上一世的医学知识,我的身体若是真的弱到一定程度,是不太可能怀上的,如今怀上了,就是说我还可以,当然,之后我的身体若是经不住,他也会离开我,但是,如果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不行呢?” 周恒温愣愣的看着李君,李君的眼神中充满了幸福和期待,而无半分委屈和伤怀! “我想了,汤药是不能吃了,但食补也很管用的,到时我列出个单子,有些东西怕是不好找到……” “我找!我来找!不管你要什么,哪怕入海上天,我都给你找来!”周恒温激动的无以复加。 “哪里会要那么难弄的东西,不过都是些吃食,嗯,入海还是要的,比如虾呀,海鱼呀什么的,还要新鲜的牛奶或者羊奶,还需要些坚果,水果,绿色蔬菜,这么一说,等到了冬天还真是麻烦,需要弄个暖棚……” “弄!你说怎么弄咱就怎么弄!你说需要吃什么,咱就种什么!” 李君笑得很是开怀。 “我现在可知道找个能当皇帝的夫君有多少好处了!我好好想想,列出个单子给你,没你可能还真不行,有些东西这边未必有,你看胡大夫只知道药理,我就不同了,我还知道食疗呢!所以,”李君紧紧抓着周恒温的手柔声道“咱们至少要努力试试,真说留不住,咱们也不遗憾!” 周恒温狠狠点了点头道 “好!” …… 李君积极乐观影响了周围所有人,胡大夫看了李君写的食谱,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虽说他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建树,但怎么可能不懂,他像是被李君点醒了般,突然双眼放光,口中嘟囔着“药不能吃,可以用食物代替呀!” 众人被李君的积极乐观和胡大夫的突然开窍稳定了情绪,再加上有周恒温这个想要啥便能弄来啥的大人物坐镇,大家终是松了一口。 可谁知,还没等大家这口气喘匀,李君的孕吐开始了! 饶是李君有心理准备,依旧被折磨的苦不堪言! 上一世,李君亲眼见过身边的好友怀孕的全过程,孕初期有些孕吐反应,尤其是早晨,或者闻到特殊的味道,孕吐的比较猛烈些,其他时候都还好,可李君一天不知道要吐多少回,更不分时间,哪怕是喝一口水都吐得昏天黑地。 周恒温急得不行,胡大夫更是急的头发都快掉光了,他熬制了一些止吐的药,李君却不肯喝,她坚信是药三分毒,吐不怕,吐了她就再吃! 每次看着李君闭着眼,咬牙往下咽,不一会儿就吐了出去,然后李君再次咬牙……柳翠几人看得受不了,每到李君吃饭的时候,都躲出去,胖丫几日时间竟是跟着李君一起瘦了! 李君日日受着折磨,只有握着周恒温的手才能入睡,可她也知道周恒温现在有多忙,只这几日,各处的消息已经纷纷送至木县,周恒温身边的幕僚,副将也都赶了过来,俨然将木县当做了临时办公地。 李君几次拉着周恒温的手,让他放心离开,虽说眼前的障碍已经全部清除,但仍不可大意,尽快赶赴京城,登基称帝才是。 可周恒温哪里能忍心离开,眼看着李君的小脸一点点消瘦,每日忍受折磨,周恒温甚至后悔留下这个孩子! 这一日,周恒温从各地调运来的青菜瓜果到了一些,好在如今刚刚入秋,正是各种瓜果丰收之际,倒是不费力气找,只需趁着新鲜尽快运来便是。 李君一如既往地吃了些,又吐的昏天黑地,突然闻到一股清香,是黄瓜的清香,恶心的感觉顿时消减不少,李君只觉着闻着这个味道,舒服的不得了,柳翠赶紧在屋子各处放了黄瓜,李君又要了一根,没几口便吃下去来了,居然没有吐,随后竟安稳的又睡了一小觉。 第三百八十章 送上门(一更) 周恒温很激动,赶紧命人在客栈周围,县城外找地种黄瓜,还要搭建暖棚,保证入冬之后,李君依旧有新鲜的黄瓜可吃! 李君也没想到救命的竟然是黄瓜,之前她曾一度以为这么吐下去,孩子铁定是保不住了,如今虽说还是会吐,但只要饭后赶紧吃一根黄瓜,再忍一忍,十次里倒是有八次能止吐,只要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能留住,营养就会被留住,孩子才能被留住!至于这个过程有多难受,李君都不怕! 可有人却借由此事,向周恒温上折子进谏,说李君奢靡成性,持宠而娇,不配将来母仪天下,气得周恒温当即就要命人去斩杀了这人,还是李君拦住了,这人也是命大,若不是周恒温此刻就在李君屋内处理政事,他的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李君有孕在身的事,并没有昭告天下,毕竟胎还没坐稳,所以那位官员只听说周恒温因李君爱吃黄瓜就建暖棚便义愤填膺,李君反倒把这事当成了笑话,黄瓜而已,别说是她,就是哪家达官贵人,想要多吃些黄瓜也可在自己山庄里多种一些,实在与奢靡挨不上边,所以,李君劝周恒温道 “你现在是用人之际,不可乱杀!总要找出些证据,让天下人知道你是明事理的,也证明此人不可用,这种人不用杀,只永不录用便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周恒温明白,这人要么是别人的试金石,要么就是沽名钓誉之辈,于是,周恒温便照着李君的意思,把这事当成一个笑话,以文书的形式发到各级官员手中。 文书中周恒温这么说:历朝历代,总有人为了一己私利,结党营私,织网布局,用尽手段打压对手,想尽办法增权固势,可因黄瓜而起的问责,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恐在史书中会留下一个大大的笑话!思其缘由,无非两种,一是此人身后之人觊觎后位,此人是谁,必会查明,二是此人自诩谏臣,以为凭根黄瓜就可得到青睐,以为敢直谏世子妃,便可得天下敬仰,殊不知天下间最大的笑话也不过如此!一根黄瓜便可定下世子妃奢靡成性?世子妃一路所经之处不知救活多少百姓,不知让多少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可几年下来,竟无一人提及!如今只因世子妃想多吃几根黄瓜,便成了罪过,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文书最后,周恒温还很耐心的劝导诸位官员,莫再贪心后位,皇后就这一个人,君无戏言!若是再有此类事发生,一经查明,杀无赦! 李君能想象到那人看到这份文书时惊恐的表情,若她所料不差,这人必是某人的炮灰,有些人或许终身不会死心,李君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突然开口道 “我想让他们知道,我的实力!” 周恒温坐在书案前抬头看向李君,想了片刻,笑着说了声“好!” 之前一直困扰李君的问题,现在解开了! 之前的李君一直在想如何退缩才能安全,如今,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要主动出击!她要让那些心存妄想的人知道,她这个原配,将来那个后位,谁都动不了!不仅如此,她的家,别人也休想插进手来! 李君并非在意那个位置,她只是单纯的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周恒温心中乐开了花,一直以来他能感受到李君的犹豫与担心,却又无法消除,他也想少些人惦记着他的后院,奈何做了那么多,说了那么多,依旧有人铤而走险! 如今李君想要自己站出来保护自己,周恒温怎能不开心,凭李君的实力,除非她自己愿意,不然,谁能奈何她? 周恒温马上着手安排,李君趁机劝他赶紧离开,她每天就是这么躺着,吐啊吐啊的也习惯了,如今又有了黄瓜止吐,没什么可担心的,可等着周恒温要做的大事可多着呢! 周恒温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更应该在吴地,安排进京的事宜,可实在不放心李君,恰巧这个时候胡大夫要的医书陆续都到了,胡大夫正奋发的研究药膳,信心满满,周恒温这才万般不舍的准备离开,只是嘱咐周东,李君的消息要一天一报!又将周西调来木县,不为别的,只为李君想吃什么,周西能快速找到并运来,又让周北现在便开始在民间找有本事的稳婆,有多少找多少,查明身份后全部接来木县!凭他多年闯荡的经验,深知高手在民间的道理!然后又安排人去大荒山靠山屯,将李婶和陈香接来,因为他知道,李君一时半会儿,哪也去不了,多了李婶和陈香,李君的日子或许便没那么难捱,更何况生过孩子的人,多少有些经验,有些地方比胡大夫还有用! 李君倒没拦着,她正好想见见周西,问问出海贸易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也想李婶和陈香待在身边,更何况,她若是不答应,周恒温走的会更慢! 安排妥当后,周恒温终于上了马,堂堂帝王竟是没敢回头,一路绝尘而去…… 周恒温前脚刚走,后脚,那位楚地的三郡主便大张旗鼓的进了县城! 倒不是三郡主有意避开周恒温,恰恰相反,她就是奔着周恒温来的,只不过没想到与周恒温擦肩而过。 李君听说三郡主带着五千楚军先是在木县城外扎营,然后带了五十人进城,一路安排人逢人便解说自己是谁! 她是谁?她是世子除了世子妃外,将来唯一肯纳进后宫的楚地三郡主! 李君听后笑了笑,这个女人颇有心机,她要将事情坐实,逼着周恒温尽快履行诺言,不出意外,这个女人很快便会来见她,至于用什么样的姿态,就要看她的智商高低了。 果不其然,李君这边刚念叨完这个人,周东就进来禀报说“楚地三郡主求见!” 胖丫急道 “我去将她打跑!” 李君笑了笑道 “你打不跑她,让她进来吧,她如此费心,迟早也得见。” 芸娘慧娘赶紧站到床边上,虎妞和胖丫则等在门口,等着将三郡主夹在中间,如有意外,柳翠则可以自由发挥。 李君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第三百八十一章 陪你演(二更) 三郡主此刻的心情真的不太好,自打她听说李君到了木县便已经跃跃欲试,她让裴展为她精挑细选了五千骑兵护送,不顾裴展的再三劝导,带着五千骑兵直奔木县。 走到半路便听说周恒温也到了木县,这下三郡主更着急了,只想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赶到木县,与周恒温见上一面!奈何她一直生活在深宅大院,平日里春日踏青,秋日郊游已经算是很辛苦了,这次跟着大军出来演戏也是人生中最大的折腾了,如今真想日夜无休的赶路,凭她刚刚学会的那点马术,也就仅仅是想想吧! 所以,当她赶到木县,找了一间客栈,梳洗打扮之后一刻未停的赶到李君的客栈才知道,周恒温刚刚离开不久,那种失落,无法言表,只得提起精神见见李君,尽量将婚期说定,便也不虚此行! 三郡主带的几名随行的丫鬟和随从,都被周东留在一楼的堂中,三郡主一人跟着周东来到李君的房间。 周东将三郡主领进门后,便出去了,只是没走远,站在门口守着,屋内的对话,他也能听到不少。 三郡主想过见李君的场景,李君会让她坐在屋内良久才会款款走出来,李君定会打扮的雍容华贵,对她不冷不热,或者一顿讽刺挖苦,她都想好了,只要忍着,让李君把心中的怨气都发泄出来,然后她再晓之以情,示之以弱,让李君感觉不到她的威胁,只觉得多个能说体己话的妹妹,她再多跑几趟,表示满满的敬重之心,想来定下婚期并不难,只要婚期定下了,将来后宫之中只她们二人,再怎么比,三郡主都觉得李君不及她良多! 然而,三郡主进了屋子一眼便看到床上面色苍白,闭目养神的李君,这住宿条件也太差了!至少也应该有里外屋之分呀! 这是三郡主第一个想法!进屋就见到李君,还是病榻中的李君,这让三郡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李君病了,好像还很重!这是三郡主的第二个想法。 还没等三郡主生出第三个想法,李君闭着眼睛开口了。 “你若是来问婚期的,那就请回吧,这事我不同意,你若愿意等,便等!三年五年肯定不会有结果,十年八年或许有可能,一辈子……” “姐姐!”三郡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如今天下皆知世子同意父王的请求,纳我为妃,若是,若是……” “天下皆知?那也是你自己说出去的,怨谁?”李君语气很是平淡,听不出任何喜怒。 三郡主慌忙解释道 “姐姐,这世上哪里有女人说话的份儿,世子与父王商定,我也只能遵从!我从未想过将来会如何,只想着好好伺候姐姐,伺候世子,楚地能少些战火……” “所以,你跑来木县也是你父王与世子商定的?” 三郡主愣了愣神,忽然泪如雨下 “姐姐,父王与世子联手做了什么,我并不完全懂,父王将我嫁给谁,能为楚地换取什么,事先父王不会与我商议,我也只能听从,但我,我还是想要见见……虽说不能改变什么,闺阁之中的女子,哪个没有偷偷想过将来那人是个什么样子……” 李君睁开了眼,芸娘将李君扶起,慧娘将垫子放在李君身后,李君靠在垫子上,认真的打量着三郡主。 李君本打算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眼都不睁,吓唬几句,再逼着她闹一闹,名声自然传了出去,这门亲想退可就容易多了,可李君听完三郡主声泪俱下的话语,便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 三郡主看着李君坐了起来,以为自己的苦情戏管用了,便再接再厉的接着哭诉道 “姐姐莫看我出身如何,虽说有郡主的身份,却还不如那些民间女子,她们还可以在相亲时偷偷见见,而我,只要对楚地有利,父王觉得好,便是好!父王常说,我们姐妹几人,平时锦衣玉食,到了该为楚地百姓着想的时候,便要舍弃自己……” “你们姐妹几人?” 三郡主愣了一下,不知道李君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下意识的道 “九人!” “你行三?” “是!” “其他姐妹都已婚配?” “大姐,二姐都已婚配,几个妹妹尚未婚配。” “哦,我也听出来了,你不太愿意嫁给世子,这样吧,我会与世子讲,换个人吧!反正与你父王只是谈好联姻,并未说定是谁,你妹妹也多,随便选一个,最小的都行,等她长大就是了。” 三郡主顿时收了眼泪,张着嘴愣了片刻才道 “我,我……”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吧,我也该休息了!” “姐姐,我愿意,我愿意的!” “瞧瞧,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你是怕回去没办法跟你父王交代?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嘛,只要对楚地有利便可,嫁哪个女儿不是都一样,放心吧!” 三郡主用双膝急速向前移动,口中喊着 “姐姐,你听我说……” 却被胖丫一把拎回原地。 李君冷下脸来道 “怎么?我们世子竟这般吓人?你这是舍不得你其他妹妹嫁过来受罪?” 不等三郡主回话,李君喊了一声“周东!” 周东即刻推门而入。 “给你主子即可去信,就说楚地三郡主跑到我这里哭诉,说联姻之事非她所愿,三郡主既然不愿意,便在她妹妹中间选一个吧!强人所难的事咱们不要做,再让你主子跟楚王好好说说,本来是求份好姻缘,如今竟弄得跟逼人家进牢笼一般,无趣的很!” 周东忍着笑,大声应了一声“是!”转身便要出门,却被地上的三郡主一把抱住了小腿。 “不是的,世子妃曲解了我的意思,我没有不愿意啊!”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而且静的出奇,只能听见三郡主粗重的喘息声。 只过了片刻,三郡主便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行为有失体统,她赶紧松开双手,瘫坐在地上,这一次是真的急哭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戏郡主(一更) 李君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屋子里只有三郡主嘤嘤的哭泣声,时断时续,没人上前劝慰,刚开始三郡主确实是真哭,可哭着哭着便意识到,没人给台阶,她可怎么停?! 屋内的人都沉得住气,只看着地上的三郡主一个人表演,三郡主捂着脸,脑子也在飞速的转,她想把自己说成不得不遵从父命的可怜人,以为这样便可打消李君的戒心,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后面该如何说才能圆回来呢? 屋子里就这么一直安静着,三郡主越来越尴尬,她僵直着身体已经发酸,她想动一动,可她知道这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在注视着她,她下意识的从指缝中偷看一眼李君,李君闭着眼睛很是安详,这是睡了还是……死了? 三郡主放下捂着脸的手,准备站起身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般问问情况,好像李君若是不出声,这屋子里便只有她最大了!她还装什么呢? 可惜,屋子里的这些人可不是这么想的,眼看着李君等着等着便睡着了,众人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这个时候谁都不能发出一点动静! 李君睡一觉容易吗?自从周恒温走后,李君睡觉便是一个大问题!只要是醒着,李君便是难受的,难受到很难入睡,晚上,妇女联盟的这些女人们只能轮着陪李君,因为李君若是难受起来,一宿也就睡个把时辰,谁也熬不住! 所以,李君但凡能睡一会儿,那便是老天爷要打雷,他们也要想办法静音的心态,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楚地郡主! 三郡主绷着脸,刚要吩咐柳翠她们将她扶起来,胖丫和虎妞就抢先一步,在三郡主刚要开口之前,一个拎着身子,一个捂着嘴,将三郡主一气呵成的扔到客栈一楼客堂的地上! 三郡主惊恐的不知所措,连叫喊都忘了,只等胖丫松手,她落地后,才从嘴里挤出五个字 “你们怎么敢?!” 三郡主的随从和丫鬟即刻上前将三郡主扶起,本想拿出王府的气派,训斥一下,陆海带兵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客堂,各个寒着脸,却又一声不吭。 三郡主被眼前的一切吓住了,她不明所以,只能紧紧的抓着自己丫鬟的胳膊,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虎妞和胖丫。 虎妞和胖丫可不敢开口,生怕自己的嗓门太大,吵到姑娘。 还是周东轻轻下了楼,又轻轻走到三郡主一行人面前,轻轻的说道 “三郡主若是还想见姑娘,便规矩的坐在这等吧,只一条,不许出声,若是不想见了,便回去吧!” 来的目的还没达成,眼下又一堆疑问,三郡主怎会离开,她再次想端起郡主的架子,周东接下来的话让她只能老老实实的坐下。 “这里不是楚地,三郡主自重!” …… 李君这一觉睡得时间倒是不短,可把众人高兴坏了,只道士一人比较郁闷,道士几次回客栈问李君醒了没,因为没醒,他就得接着在外面逛,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李君睡着了,除了晚上道士睡觉的时候,其他时间,道士都得出客栈,要怪也只能怪道士那张闲不住嘴…… 三郡主坐在客堂之中着实已经很久了,一直没人给她上茶,丫鬟去问也无人理会,直坐得她口干舌燥,烦闷不已,周东才下来说李君醒了。 再次进到李君房内,三郡主竟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丝胆怯,虽说已经想好了如何跟李君解释,但是李君不吭声,她站在那里竟没有胆量先开口。 李君靠在垫子上,刚刚喝了些牛奶,此时正紧缩眉头压抑着想吐的神经,柳翠举着一根黄瓜站在一旁,等着李君实在忍不住便吃上一根。 芸娘打开窗子通风,胖丫端着一个痰盂等着李君吐,慧娘和虎妞正将屋子里的黄瓜换上新的,屋内的人都在忙,没人理会站在门口的三郡主,虽说当郡主的日子并不算长,可楚王之前也算是名门贵胄,从小到大,她何曾遭遇过这等待遇,这一天,又是下跪,又是被拎,又是被晾晒,饶是她有心理准备,此时也难免悲从心中来,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李君正忍得辛苦,忽听到抽泣声,皱着眉望向三郡主,然后很是不耐的对柳翠说 “让周东尽快给他主子去信!整日哭哭啼啼,纳进来也是丧气!” 说罢,接过柳翠手中的黄瓜大口吃了起来。 三郡主好歹也是被宠的郡主,又正是伤心委屈的时候,听罢李君的话,一时没忍住,竟悲愤的问道 “世子与我父王商定的事情,你凭什么指手画脚?” “凭世子宠我,凭世子在这种事情上全听我的,凭我不喜欢你,你看可够了?” 三郡主被问的怒火中烧! “你可知什么叫母仪天下?!” “不知!但我知如何让百姓吃饱肚子!” “你,你不过是个山野女子,凭什么参与政事?” “凭我能让百姓吃饱肚子!” “女子理应相夫教子,以夫为天,知书达理,温良恭谨……” 三郡主突然住嘴不说了,因为她看到李君竟是坐起身,下了床,朝她走来过来。 “你真的认为一个女人,像你说的那样便可以在一个男人的后院里风平浪静,顺心顺意的过一辈子?” 三郡主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李君走过来便从心底生出寒意,不由得连连后退。 柳翠和虎妞搀扶着李君,却一步步走近三郡主。 “你说,若是你可进后宫,我为何还要拦着别人进后宫?” 三郡主紧张的看着李君,她之所以这么着急的想嫁给周恒温,跟这个关系很大!哪个女子不想自己的夫君少些偏房侧室,多些目光在自己身上,她知道李君善妒,知道李君容不得别人,她就是要利用李君这一点挡在前面,她好坐收渔翁之利,可听到李君这么问,怎能不着急!可又能怎么办? “你不是说要以夫为天吗?不是要温良恭谨吗?那我就将周恒温的后宫充的满满的,然后看你如何温良恭谨!” 三郡主面色惨白的看着李君,她已经退到墙边,退无可退,她颤抖着声音,像是哀求,又像是认错。 “姐姐,你,你可要想清楚啊!我,我刚才不懂事,姐姐又病着……” “你可知我得了什么病?”李君笑呵呵的将脸贴近三郡主,轻声问道。 三郡主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我怀了身孕!” 第三百八十三章 说实力(二更) 三郡主的面色又白了几分!她之所以想尽快完婚,其中之一的原因便是要生下皇长子,既然眼前争不到嫡,那就要个长!可,李君怎么会先怀上了呢?她不是身体不好吗? “可大夫说,我底子差,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李君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竟是解答了三郡主心中的疑问,三郡主根本控制不住面部欣喜的表情,可李君接下来的话,让三郡主直接瘫坐到地上! “你说,这孩子反正迟早要没,我若在你来看我的时候……被你气得流产了,周恒温会如何做?楚地可还能远离战火?你……可还能嫁进周家的门?” 三郡主听罢,哪里还能站得住! 李君低头看着瘫坐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的三郡主,慢慢收起笑容道 “这就是你说的知书达理,温良恭谨?心是黑的,面上再温良,那也是鬼,不是人!想来你是看过史书的,有人利用自己的孩子博出位,有人为了孩子的将来不择手段,有人为了争宠机关算尽,有人为了家中权势丧尽天良!你会是哪一种?” 李君说罢,转身上了床,靠在垫子上,她可不能真的为了这个女人伤到孩子! “收起你那份算计吧,今日你来看我的事,我会说与世子听,也会让世子说与你父王听,甚至……天下人听!至于我怎么说,那就是我的事了!你呀,真不该自作聪明的来找我!” 李君双手轻轻放在肚子上,闭上了眼。 三郡主惊恐之下正不知所措,胖丫上前一把拎起她,强行出了房门!她不想走,想再求求李君,想跟李君说她婚后会很听话,只求能伺候在世子身旁,别无他愿,可惜,她没有机会了。 胖丫将三郡主不客气的再次扔到客堂中,她爬起来还想往楼上冲,口中急得直哀求 “让我再见见世子妃,我还有话说……” 周东挡到她身前,面无表情的道 “三郡主,省省力气吧!” 三郡主对周恒温做过细致的了解,知道周东曾是周恒温的亲随,她便认为周东是周恒温的人,或许能帮她,她赶紧道 “世子用不了多久便要登基称帝,在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便是安稳!与我楚地联姻,至少能保证浑江以南不会生事,她一个乡下女人不懂,你常年跟着世子难道也想不到?怎能任由她胡来,耽误了世子大事可如何是好?!” 周东冷笑道 “三郡主也太把楚地当回事了!也太小瞧了世子妃!镇守辽东镇的裘将军,三郡主应该听说过吧?那是我们世子妃的人,世子妃不仅帮着裘将军击退了鞑靼大军,还掏银子帮裘将军修建了大苍关,任何事请,只要我们世子妃开口,裘将军必会倾全力相帮!再说蜀军,三郡主听好,整个蜀军也算是我们世子妃的,世子妃若说要打哪,他们便会出征!这两处,怕是世子的话都没有世子妃好用!礼部尚书,世子妃喊一声祖父,晋王妃,世子妃私下里喊姑母!” 三郡主听得冷汗都下来了,可周东还说完! “世子妃祖上留下来大笔银钱,可世子妃没想过为自己花,她将银钱一部分用来做生意,银子生银子,一部分拿出来帮百姓开荒种地,收获的粮食大多用于世子打江山,一部分拿出来给世子麾下所有的将士发放饷银,提高伤亡抚恤标准,将士们无人不知自己吃的穿的还有每月的饷银都是世子妃的!三郡主,你说若是世子妃急了,便是她自己的力量攻打楚地,你们楚地有几分胜算?哦,忘了告诉你,孟家兵刃也在世子妃手中,裘将军的兵士,大部分已经配备了孟家兵刃!” 三郡主只觉双腿发软,她一直以为李君不过是乡间女子,多一份爽利少一份娇柔才是周恒温看上她的原因,虽说也有传闻说李君做过什么,她都没有当真,以为是周恒温为了弥补她的出身,故意高抬她!哪知竟都是真的!还有那么多她不知道的…… “这只是武将,三郡主可知有多少文臣是世子妃的人?” 三郡主已经无力再听了,可又忍不住道 “世子怎能容她!” 周东笑了笑道 “所以三郡主你,入不了世子的眼!对世子来讲,世子妃便是他,他便是世子妃,二人早就合成一个人,谁也拆分不掉!再说,若不是世子愿意世子妃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世子妃也不可能有今日,当然,世子也不会有今日!我说了,他二人早就是一个人了!说句肉麻些的话,世子妃便是世子的命,三郡主可懂了?” 三郡主或许是懂了,或许是蒙了,她连自己怎么出的客栈都不知道! 周东望着三郡主的背影,连连摇头,主子一再的说自己只娶妻一人,绝不纳妾,这些人依旧不死心,听说那位方家的族长,不知托了多少关系,被周恒温整治了多少次,最终仍旧锲而不舍的,竟带着自己的女儿直接找到了周恒温,结果呢?方家完了,彻底完了!本可多活些时日的,何苦呢? 而李君想要向世人展现自己的实力,自然不能只等着周恒温安排,她自己也要主动的亮一亮,彼时,她怕世人知道她都能做什么,世人的轻视无疑是最好的保护,此时,她要想方设法让世人知道她的能耐,让他们知道,她的位置是无可撼动的! 所以,才有了周东今日的耐心劝导,既然三郡主知道了,楚王很快便会知道…… 屋内,柳翠皱着眉,噘着嘴,她对李君向三郡主说出有孕在身这个事,很是有意见,老例儿说,孩子未满三个月不能对外说,不然,孩子会走的! 李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上一世,她身边的人别管婚否,哪个不是一怀上便说了出去,也没见她们出什么意外,反倒是一些豪门依旧在意这些老例儿,细想想这些老例儿不过就是个想头,虚得很! 第三百八十四章 传谣言(一更) 眼看柳翠化身柳大娘不停的叨叨,李君只好劝解道 “这孩子若是跟我有缘分,谁也弄不走他,若是跟我没缘分,我怎么做也留不住他!这便是命!” 柳翠气哼哼的道 “那也没必要告诉她呀!” “不告诉她,怎么证明她来过?” 柳翠愣住了,她一下子想不明白李君话中的意思,胖丫坐在桌前吃着李君汤碗里的鸡肉,抽空道 “姑娘又在算计人了!” 虎妞看着胖丫一大口一大口的将李君碗里的半只鸡吃掉,忍不住抱怨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怀了呢!就不能给姑娘留点?!” 胖丫委屈的道 “姑娘要是能吃,我一口不吃!你以为这个好吃呢?什么味道都没有,只有一股子药味儿!再说,姑娘也说了,有用的东西都在汤里,肉里只剩肉了!” “你吃东西还管有没有味道?实在没得吃,蒸锅米饭你吃的也挺带劲!” “那有米香!” “这个就没有鸡香了?” “哎呀,你们俩别打岔,现在说姑娘的事呢!那个三郡主一看就是个大嘴巴,我看用不了多久,满天下就都知道姑娘怀孕了!这可怎么是好!”柳翠显然有些恼了! 李君柔声道 “别急!我就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不然,怎么让楚王悔婚?看看周东跟三郡主聊完闲天了没,聊完了就叫进来。” 片刻功夫后,周东来了。 “盯着三郡主,等她给她爹报了信儿,你就跟你主子说,三郡主来看我之后,我胎像不稳了,让他问问楚王,这是几个意思?这么好的理由他要是用不好,就别来看我跟孩子了!” 周东尴尬的笑了笑,点头应是。 柳翠像是明白了什么,还没来得及问,李君又对她说道 “你去三郡主的住处,告诉她,最好快点走,不然,我的孩子有什么不好,她别想活着离开木县!再让陆海和裘成业盯着三郡主的军队,一旦三郡主带兵离开,让他们做做样子追一追,再放出去些狠话,就说若是我的孩子保不住,世子妃定要血洗楚地!” 这下柳翠总算是明白了,一扫之前的不满,开心的笑道 “这样便可轻易将那个三郡主扫地出门了!” 李君苦笑,她翻了个身,脸冲里,轻声说道 “如此算计,好玩吗?若是周恒温的后宫住满了女人,我以后就要在这种日子里度过了,脑子里都是阴毒,面上都是假笑,不想伤己便要伤人,孩子就算生下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长大!” 屋子里安静了。 “不让她们进来也是为她们好,乱世初定,人心不稳,她们心存高愿,我会如何做?” 众人竟顺着李君的问题认真想了起来,姑娘会如何做?至少到目前为止,大家没见过李君吃过亏,那…… “你们愿意看着我慢慢的变得心中只有这些算计,没了百姓,没了家国,一辈子待在后宫之中勾心斗角,双手浸满鲜血吗?……现在的她走的或许有些狼狈,总好过将来丢了性命!” “若是没有这个孩子,我可以回到靠山屯,他们会如何我管不着,可如今有了这个孩子,都说为母则刚,我本就不弱,为了孩子……” 李君没再说下去,众人心中却很明了,一直以来,李君心怀的还是大局,至于私事上,只要不主动招惹她,她不会如何,若是有一日李君主动寻人麻烦,他们知道,没谁能躲得过,这不仅是因为李君本来就有好用的脑袋瓜,还有她身后的势力和周恒温的宠爱! …… 三郡主在见过柳翠之后,赶紧给楚王去了消息,转日便慌忙出了木县县城,没走多一会儿,便有斥候来报,世子妃的军队追来了,吓得三郡主即刻命令全军加速前进,她此时也顾不上别的,让一位善骑射的将领与她同骑一骑,只求速度,其他全不理,五千骑兵只知一味狂奔…… 此时,李君正在教厨娘怎么做猪肝,如何做海带排骨汤,她要的食材,陆陆续续的都到了,海虾,海鱼,这些她平日里最喜欢的食物,如今是看到都要吐,可为了孩子,她必须要吃! 胡大夫精心准备着药膳,以汤汤水水为主,再配以五谷杂粮,小炒时蔬,李君一日何止多餐,吃的次数多了,每日的折磨便也多了,看得众人心疼不已! 柳翠甚至跟裘成业商量着,要不就别要孩子了,胖丫也摸着自己的肚子想着,若是吃了就吐,要孩子干啥? 说来也怪,这些人中,李君是最后成亲的,却是第一个怀孕的,哪怕是悦儿,到现在也没有消息,身体康健的一个个没怀上,她一个药罐子却先怀上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一切都是天意! 裘成业和陆海在城外追了半日后,便回来了,而楚地三郡主欲谋害世子子嗣的谣言,却一去不返…… 没过几日,周北找的第一个稳婆被送了来,跟着来的还要周西。 这俩人都给李君带来了好消息,稳婆姓许,许氏说头三个月是难挨一些,过了三个月就好了,李君算算日子,再熬一个月就能熬出头了,有了盼头,心情自然好了许多。 周西带来的消息是与尹家已经谈妥,海船出海贸易可以与尹家合作,尹家也毫无保留的将海外好销的货物列出单子给了周西。 李君听到这个消息,免不了一阵激动,竟有些跃跃欲试,周西忙劝道 “姑娘,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货物好找,收买费时,咱们手中有银钱,倒不如自己生产,这是其一,其二,出海的码头大多在闽地,吴地虽也有,但尹家很少从吴地出海,这就需要尹家将停泊在闽地的海船开到吴地来,闽地是否会轻易放行还未可知。” 李君忙问 “王家的海船也是停泊在闽地吗?” “是!每年,尹,王两家可没少在闽地花银子养着那些海船,之前还好说,毕竟出一次海,收益颇丰,如今战乱,基本不怎么出海,这几年闽地却没少伸手要银子,想要顺利离开,怕是要废些心思!” “只当是离港出海,闽地还能拦着?” “眼下的局势,天下谁人不知?尹家,王家一个在吴地,一个在晋地,海船离港能去哪?闽地那些蛀虫可不傻。” 李君微微点了点头,又担心的问道 “吴地的码头可能装下尹家,王家那些海船?” “我特意去看过,原本最初出海的海船都是从吴地起航,后来慢慢才转到闽地,原有的码头不少,都还保留着,只不过破败了些,花些银钱便能解决,将来海船过来,不放在一处便是了。” “那你现在便安排人修缮,以备来日之需!” 周西点头应是 …… 第三百八十五章 亲人到(二更) 李君与周西说着话,李君竟是忘了难受这个事,胡大夫本来还想劝阻,可看着李君的精神头,胡大夫还是忍住了。 李君原本就有她自己的打算,如今听了周西的话,在脑子里稍加改动便即刻去信,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周恒温,她要在吴地沿海地带,选出一些地方圈地设厂,专门用作海外贸易,还着重解释了一下,农耕与经济发展并不冲突。 看着李君重新有了精神,众人是既高兴,又担心!可李君的精神头也没坚持多久,信写了一半就不行了,只得重新躺到床上,一封信竟是写了两天才送出去。 接下来,又是重复着之前的日子,李君算着时间,盼着这一个月快点过去! 李君也知道用自己脑子里仅存的一些孕期知识,保护着自己和孩子,这绝对不够用,好在胡大夫不分昼夜苦心钻研的药膳,相继出现在李君的饭桌上,比之前的汤汤水水,又丰富了不少。 胖丫对这些药膳避之不及,不知道是不是在屯子里的时候偷吃药材吃顶了,喝了几回鸡汤,吃了几回鸡肉,便再也不动李君的药膳了。 每日胡大夫都要亲自解说自己的药膳,再亲眼看着李君全部吃掉,然后再把脉,观察,记录在册,只几日时间便写了满满几页纸,有时候李君觉得自己是不是胡大夫的小白鼠,怎么看怎么像在拿她做实验! 如今,李君看见奶白色的鱼汤一端上来,便开始吐,这是砂仁甘草鲫鱼汤,胡大夫说能安胎解毒,健脾利湿止呕,可连续喝了一周,李君真是咽不下去了,胡大夫便换成鲈鱼羹,李君总算能勉强吃下去一些,还有佛手姜汤,生姜乌梅饮,胡大夫说也是和胃止呕的,每日不能断,李君的孕吐总算是强了一些,许氏很是嗤之以鼻,私下里对虎妞说 “那郎中怕是个骗子吧,便是不用他想出那些吃食,世子妃也差不多是时候不吐了!这些吃食,哼,谁知道是好是坏!世子妃身份贵重,你们可要万般小心!我倒是认识一个专门伺候贵人用膳的,很是精细……” 虎妞转头就将这事告诉了李君,再转头许氏便被人带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李君不想问! 李君身边的人,哪个不是为了李君可以连命都不要的,一个稳婆也敢自作聪明的挑拨关系,李君留她作甚!不仅如此,李君还找来周东,让他一定要叮嘱周北,稳婆的人品比能耐更重要! 稳婆走了,对李君没有任何影响,她每日照旧是艰难的吃着胡大夫的药膳,什么茯苓滚云吞,阿胶鸡子羹,黄芪焖鸡,参枣米饭,淮山乳鸽汤,再配上她自己想出来的,炒猪肝,黄豆排骨汤,清蒸海鱼,白灼海虾…… 终于,孩子在李君肚子里熬过了三个月,可李君并没有等来神清气爽的舒服,虽说不太吐了,可难受的劲儿一点没减,李君难免情绪上有些低落,而就在这时,周东来报,晋王妃悄悄来看她了。 李君整日活动的范围都不出这间屋子,下床都少,对于外面的情况,她不问,也不会有人说,远的不提,只说木县,现如今整个县城已经是铜墙铁壁了,除了裘成业的五千兵士,周恒温居然调来了两万兵士守城,而客栈周围早就被清理赶紧,一干闲杂人等都被转到其他地方,由裘成业和陆海派兵一圈一圈的布控,别说是人,便是只苍蝇想飞进李君的客栈,也得问问那些兵士让不让! 不仅如此,为了解决了李君的饮食问题,客栈周围早就建起数个仓库和数个冰窖,运送来的吃食和药材,要经过层层检验才会入库,最终进了客栈。 今日李诚素悄悄来看李君,必定要走漏消息,不然连城门都进不来,所以,老和尚只得联系周东,周东亲自出城将二人迎了进来。 李君站在门口,时不时的探出脑袋向外张望,众人都是提心吊胆,好像李君探下脑袋就会伤到孩子一样,胡大夫更是喋喋不休的站在旁边唠叨着 “你如今是什么身份,哪里用得着站在门口迎!” “再不济,等他们到了客栈门口,你再下床?” “你轻点动!动作那么大干啥!” “站在这有风,你要不先上床?我在这看着,来了马上叫你?” …… 道士在一旁听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老胡,往后可不能说我话多絮叨,你可在我以上!” “只是,你跟我可没办法比,你看,你说了半天,没人理!我至少还能得几句骂!” 胡大夫气得胡子直翘。 “你们这些人不说劝劝姑娘,你个老道还在这说风凉话!” 虎妞问道 “不是你说的,姑娘的脉象稳了很多?咋现在站会儿都不行?” 胡大夫急道 “稳也得注意呀!” 李君听着烦,又懒得斗嘴,便乖乖上床了。 上了床的李君不甘心,她促狭的问道 “胡大夫,你可曾替妇人接过生?” 胡大夫登时老脸通红,李君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忙解释道 “你先别急,我的意思是,要想顺顺利利生下孩子,适当的运动还是要的,不然现在是保住他了,等生的时候,可就麻烦了!” 胡大夫这才让血压回落,可又不免沮丧起来,他知道,李君说的对! 李君又问 “从脉象上看,孩子是不是已经稳了?” 胡大夫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赶紧说道 “你自己的身体还很弱,母体……”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一直十分关注我的身体,想着让我的身体强壮起来了,便不会出现意外,可你心中也知道,我的身体不可能在孕期强壮到哪去!现在孩子还小,等再大些,他会从我这里吸收的更多,我如何补,怕是也难达到你心目中的要求,怎么办呢?” 胡大夫张着嘴,表情悲戚,这正是他心中忧虑所在! “其实,胡大夫,你有没有想过,人的心情,情绪有时候比良药还管用!每日紧张兮兮的,只有坏处,没有半分好处!你的药膳很管用,我也根据自身情况,适当运动,这样双管齐下,只要掌握好度,谁说我就一定不能自己生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来!” 李君很耐心的劝着,这若是放在上一世,她可以安心地躺在床上等着剖腹产,可这里不行!只想前不想后,结果好不了!再说,李君相信,上一世的那些准妈妈们若是去看中医,没几个是合格的,不要说准妈妈们,就是一帮大老爷们也没有能在中医嘴里得句好话的! 胡大夫像是听进去了,正当他准备好好想想的时候,陆海跑上来说,晋王妃到了! …… 第三百八十六章 说来意(一更) 李诚素从见到李君开始,眼泪就没断,口中不停的嘟囔 “怎能瘦成这样?” 李君本来想迎到楼下,一露头便被李诚素喊住,自己则快步走到李君近前,拉着李君的手便是这一句,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眼下李君已经躺在床上,李诚素坐在床边,依旧还是这一句。 “姑母别急,这也正常,后面就开始胖了。” “你少糊弄我!恒温跟我说了,你吐的很厉害,身子又弱的很,这可如何是好!” 说罢,李诚素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可急坏了身旁的老和尚,只听他柔声劝着李诚素 “你别哭,你看丫头的精神头还是挺好的,又有胡大夫在,不用担心!” 老和尚的话提醒了李诚素,她赶忙唤了声胡大夫,想要问问详情。 胡大夫刚才确实在,可这时候已经回到自己屋里,闭门苦思如何把握那个度了。 李君拉着李诚素的手,先是耐心的讲解了食疗的好处,又说了说她现在比之前强了多少,三个月已过,孩子在肚子里有多稳当,最后转移话题问道 “姑母放心,我心中有数,您还不相信我?先说说您怎么来了?信阳离得开?” 李诚素心疼的摸了摸李君消瘦的脸颊,这才道 “不止我到了木县,晋王也到了,在城外呢!不然,我也不会偷偷来看你。” 李君一惊,刚要坐起身来,李诚素拍了拍她的手,让她躺好,这才接着道 “恒温马上就要进京了,不能把爹仍在信阳,再说登基大典没有那个老畜生可怎么成!” 李君不可置信的问道 “他……还没死?” “都说祸害活千年,连御医都说没两天了,他竟是吊着一口气,死活不咽,拖到现在,恒温说他怕是不亲眼看到恒温登基,便死不瞑目吧,只好每日参汤喂着,赶去京城!” 李君点了点头。 李诚素想了想又道 “恒温说,知道你怀了身孕后,本想着登基大典往后推一推,他说必须要你也在,反正如今也就差这个仪式,内阁六部,也都组建好了,等进京也就各司其职,便只差昭告天下而已。只是那些大臣们急得不行,觉着没有这个仪式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恒温便让我顺道过来看看,你的身体若是比之前强些,能远行就一起进京,若是不行,他也能拖到你生完!” 李君眨了眨眼睛问道 “为啥非要等我?” 李诚素点了点李君的脑门,笑骂道 “这个傻丫头,你说为何?恒温说了,这天下有你一半,不等你到了京城,绝不登基!” 李君抿了抿嘴,难掩心中的甜蜜,嘟囔着 “他怎么自己不跟我说?日日都有信来,也没见他说点正事!” “还不是怕你担心,怕扰你休息!这不是让我过来看看你的情况再定嘛!我就想着先偷偷来看看,若是可商量便让车队进城修整几日,等定下来你能走,便再一起起程,若是你不行,便不麻烦的进城了。” 李君叹了口气道 “年前登基是最好的,来年就可改年号了,再说,也怕夜长梦多!” “虽说是这个理儿,可也要根据你身子的情况定,恒温说了,现如今没有比你和孩子更重要的事了!” 周恒温知道李君不是个冲动的性子,凡事总会思量清楚再做决定,才敢让李诚素过来看看。 李君想了想道 “要是有架极舒服的马车,倒是也可以走一趟,周东,木县离京城远吗?” 周东赶紧上前道 “要说也不算远,只不过需要过白河,实际上与到平昌城的距离差不多。” 李君挑了挑眉道 “那也不算太远,嗯,等一会儿跟胡大夫好好商量一下。” 老和尚突然道 “把那个老畜生的车架腾出来给丫头用!他也配躺的那么舒服!” 李诚素狠狠瞥了一眼老和尚道 “那是让他舒服吗?那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虽说咱们不进城,可沿途还是会遇到些百姓,一传十,十传百,传的都是恒温的孝心!” 老和尚摸了摸发亮的脑袋,傻笑了起来。 李君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玩味的说道 “姑父如今可是有人能管喽!” 李诚素脸一红,轻轻拍了李君手背一下道 “说正事呢!若是胡大夫说你能动,便坐我的车吧,等过了河,恒温肯定会派车队来接!” 李君噘着嘴道 “他想让我去,连车都没备好,一点诚意都没有!” “你这孩子,他是不想让你动,想等明年孩子落地后再说,自然没有准备,如今也是需要斟酌再斟酌,若是不行,你就老实的待在这里,直到生产!反正你和孩子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李君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们就这么把晋王扔在城外?” 老和尚忙道 “怎么叫扔!他那身子,不知冷不知热,只要躺着便好,进进出出,搬来搬去反倒对他不利,反正伺候的人一大堆,只活人遭罪,他一个半死不死的人,反倒没事!” 李君这才放下心来,又让人去将胡大夫叫来,想赶紧商议能否出行。 李诚素笑道 “刚刚还说人家没诚意,现在便着急要走,真真是口不对心!” 李君厚着脸皮道 “我这叫善解人意!姑母要学着点!” 李诚素被李君逗得捂着帕子直笑,眼见李君虽是瘦了些,但精神头还可以,还知道说笑,心中这块儿大石头终是放下了。 初初收到李君有孕的消息,李诚素没来得及看信的后面便已经喜极而泣,等看到后面,说李君身体恐难承受住整个孕期,孩子随时不保,李诚素又吓得泪水涟涟,最后,周恒温像是想到李诚素会担忧,还劝说道:她心性极强,非一般女子所及,遇事不慌不乱,总会想出最好的办法,姑母勿念,只需接受她的决定便好! 李诚素当时哽咽的跟老和尚道 “她再要强,也是个女子!这种事,她,她如何能受得了!” 直到此时,李诚素才明白,周恒温是真的懂李君!且无比信任李君! 第三百八十七章 好借口(二更) 李君不会由着自己的性子随意做出什么决定,她总是能分出轻重缓急,再三思量后才会做出决定。 比如眼下,李诚素仅仅问了句“世子妃可能坐车远行?”胡大夫的脑袋便摇的像拨浪鼓,连问去哪都省了,只说“世子妃身子弱,哪也不能去!” 李诚素皱着眉担忧的看向李君,李君无奈的抿了抿嘴,问道 “远行可是会对胎儿不利?” 胡大夫答道 “旅途劳顿,对母子二人都不利!” 李君又问 “若是能让旅途不劳顿,吃喝也遵循眼下,且能心情愉悦,胡大夫还担心什么?” 胡大夫急道 “哪有旅途不劳顿的?” “当然有!敢奢华便不会劳顿!每日走走停停,我可以躺在车中,慢慢悠悠的前行,还有利睡眠!” 胡大夫气得不行道 “路上多石子,山坡,稍有颠簸怕是有损胎儿,你,你又想干什么去?” 李君撇撇嘴道 “进京,称后!再不去,后位可就是别人的了!” 胡大夫愣住了,想了片刻才不安的道 “也不是一定不能走,可,可我心中没底啊!” 老和尚问道 “前面命人开路,将石子扫除,坑洼之处整平,车架再行驶的慢一些,车内铺的厚实一些,一应吃食再准备的充足一些,想来应该无事吧?” 胡大夫认真的听完,又极认真的思考着。 李诚素犹豫了一下,试探的问道 “这件事最终还是需要你点头,嗯……我们随行的御医之中有一位最是擅长妇人之症,不知胡大夫可愿有个商讨之人?” 胡大夫双目放光的问道 “可信得过?” 李诚素点点头道 “是当初随我从京城到信阳的,信得过!” 胡大夫激动的有些手舞足蹈,道 “劳烦王妃即刻带我引荐,这,这实在是再好不过!这段日子我,哎呀真真是度日如年,我本就不善妇科,有能人在此,只要信得过,那是再好不过,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老胡,你要疯了吧?你也算是皇后身边的红人,遇事也太不沉稳了!”道士一脸嫌弃的道。 “再这么下去,你当我不敢真的疯给你看!” 眼看二人又要斗嘴,李君忙道 “周东,你带胡大夫去城外将那位大夫接近县城,胡大夫能有个人商量,也好减轻他的压力。” 周东领命,刚要带着胡大夫出门,老和尚刚忙道 “我也跟着吧,孙大夫不认识你们,如何肯跟你们走!” 道士道 “我也去!整日在县城里溜达,早就看烦腻了,出去看看!” 四人没耽搁,即刻出了房门,屋内顿时清净了。 李君朝床里挪了挪,她想着李诚素一路辛苦,让李诚素也靠在床上,歇一歇。 李诚素依着李君,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和李君一起靠在床上,说着体己话。 “我刚才还怕胡大夫不愿意别人插手你的事,怕抢了他的风头,你又是个极护短的。” “他们这些人,心中只会想着怎么做是真的对我好,不会有别的想法。” “你这孩子呀,不知说你命好还是命不好,平常就算富贵人家的小姐也难有你这般见识,更何况是身边有这么多生死相随的的人!可再看你一路走来,哪是简单的风风雨雨,说是惊心动魄,千难万险也不为过!真真是为你捏了一把汗!” “有失便有得,人哪能十全十美,啥都占着,真让我生在富贵人家的深宅大院,我怕是得疯喽!反正,这一生,至少到现在,我知足!” “恒温……不错!之前那位三郡主的事,他处理的极好!” 李君马上来了兴致,忙问 “他咋处理的?” “恒温没告诉你?” “他心中只说楚王悔婚了,别的没说,说是不让我瞎操心,其实,这哪是瞎操心,我只是闲着无聊,想听听故事罢了” “你这孩子,真是!其实你把前面铺垫的那么好,后面恒温处理起来倒是容易,只不过,我是没想到,他竟是趁着这个机会,将你的实力展示于世人面前,你可不知,如今天下人可是都知道你的厉害了!” 原来三郡主的逃亡之路很是艰难,尤其是背着谋害世子,世子妃子嗣的罪名,真是如过街老鼠般,千辛万苦之下才刚刚回到楚地,可回到家听到的却是,楚王早就在周恒温最初愤怒的质问时,便毁了婚约! 不悔也不行啊,周恒温虽没有明说,但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听不出弦外之音来!要么当什么也没发生,让你女儿回家,依旧待嫁闺中,要么彻彻底底的留在浑江以北!每年清明时节对着北方凭吊一番! 三郡主以为是自己的神机妙算才安全回家,实际上是周恒温放了她一条生路! 开玩笑!裘月生打着世子妃的旗号,带着十万大军围堵她,周恒温麾下一只两万人的黑骑围堵她,听说领兵人也是世子妃的人,梁地驻军中,也出动三万人围堵她,听说世子妃对这三万人有救命之恩! 这还不算燕地徐凯领兵两万随时准备参与围堵,周恒温麾下的王将军与戚将军也分别上书,要领兵攻打楚地! 楚王很快便收到了这些消息!他知道这是周恒温还没动用自己手下真正的兵力呢! 三郡主只有区区五千人,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他再不依着周恒温悔婚,别说三郡主,怕是连楚地也在劫难逃! 楚王悔的头发都白了,他后悔当初没有倒向晋王,与晋王联手将周恒温铲除,留到今日送给自己一个奇耻大辱! 楚王也怪三郡主,心急的三郡主送给了周恒温无以轮比的好借口!楚王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动手做什么,可……谁会仔细想,他解释了,谁又会听!他也只能将这口怨气撒在三郡主的身上! 三郡主自以为是的一次探访,不仅彻底断送了她的姻缘,失去了父王的宠爱,更是将李君的实力逐一展露出来!很多人咋舌之余,不禁重新考虑之前的想法!倒是为李君省去不少麻烦。 ……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临行前(一更) 李君听完李诚素轻描淡写的讲述,撅了噘嘴道 “就这点实力,他们就吓着了?” 李诚素拍了拍李君的手背道 “有些事得慢慢讲,一下子全都倒出来反倒没意思,这段时间,我收到的消息,那些老臣们各个都在暗中打探你的虚实,听说,哼,有直接吓病的……” “心中没鬼,怎会吓病!” “说的就是!这些人指不定在暗地里谋划些什么呢!我父亲信中说,首辅定了张庶,严嵩差点吐血!严嵩连内阁都没进,只挂了一个太师的虚衔,六部也没怎么用他的人,这让很多人之前都猜错了,难免不了有人心生怨言!” “自己抱错了大腿,断了仕途,怎能不怨恨!” “父亲信中还说,有人质问张庶是不是你的人,张庶直言不讳说:若没有世子妃便没有今日的张庶,更没有今日衣食无忧,不为病痛忧的燕地!更何况,夫妻本是一体,我是世子妃的人便是世子的人,更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人!” “张庶离开燕地了?” “这时候不在恒温身旁,等着一起进京,还留在燕地做什么?再说作为首辅,他如今可忙的很,哪能还待在燕地,只管一方百姓!” 李君急道 “那我的义诊堂和书院咋办?交给了谁?” “你这孩子,张庶办事你还不放心?” 李君想想也是,至少还有许峰,陈凡,袁柏林! 二人聊了很多,李诚素有些乏了,想着李君也该乏了,扭脸一看,李君竟已经睡着了。 …… 等李君醒过来,天色已暗,芸娘上前说 “王妃回城外了,说明日带着车队入县城,她要听孙大夫和胡大夫的意见,再定什么时候启程。” 李君点点头问 “那位孙大夫来了吗?” “早来了,等着给姑娘把脉呢!” “快叫进来吧!” 柳翠却道 “姑娘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李君连连摇头道 “没事,把脉耽误不了多一会儿,你们先把饭菜热上就是了!” 柳翠没办法只好与芸娘分头行事。 …… 孙大夫年近花甲之年,鹤发白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劲儿,旁边的胡大夫反倒是显得有些稚嫩,再加上经过一下午的攀谈,胡大夫眼中更是满满的崇敬之意,李君心知这位孙大夫必是有些本事! 果然,孙大夫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反复把脉,之后捋着白胡子笑呵呵的道 “世子妃眼下大可不必担心,脉象稳得很,虽母体有亏,但有我和胡大夫在,不是问题!” 李君听完先是高兴,随后又皱眉问道 “孙大夫说眼下无事,可是担心将来生产之时会有问题?” 孙大夫没想到这位世子妃如此聪慧,竟是能想到他话里的意思,他赶紧恭敬的说道 “确实有此顾虑,世子妃身子弱是实情,孕期要万分小心也是势在必行,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各种艰险,便是强壮的妇人也难说万无一失,不过,世子妃不用担心,还有些日子呢,下官定能针对世子妃的情况,想出良策!” 李君点点头道 “那就有劳孙大夫了!” 李诚素虽没有明说,但李君也能猜到,这位孙大夫是当初跟着李诚素从京城来到信阳的,目的嘛,自然是等李诚素有孕之后,便于照顾,这个年代,别管生活在什么阶层,对女人来讲,生孩子都是鬼门关,礼部尚书安排孙大夫随嫁也是防患于未然! 哪知李诚素没用上,倒便宜了李君,且孙大夫的医术已非二十多年前的水平,李君知道自己捡了宝,胡大夫更是找到了良师益友,不仅压力顿减,而且整日春风满面,看得道士嫉妒不已,甚至想过将徒子徒孙弄过来几个陪陪自己! 道士不过是想了想,李君却把它实现了! 因为孙大夫的到来,李君进京便被提上了日程,为了安全起见,孙大夫和胡大夫一起检查了晋王与李诚素的车架,觉得还是晋王的车架最是舒适,也更加合适,反正整个车队都是自己人,晋王又无法言语,等过了白河,周恒温定会派车队来接,到时再换过来,只要到了京城,晋王是从他自己的车中被抬下来的即可!即便有些风言风语也不惧,晋王与周恒温那点事,也就蒙蒙百姓,百官大多心知肚明! 无人有异议,这事便这么定了! 大家开始分头准备出行事宜。 周东派人去迎接快到木县的李婶和陈香,孙大夫和胡大夫准备路上会用到的药材,同时与柳翠和裘成业,陆海一起准备大家路上的食材,主要是李君药膳所需要的东西,好在周西在,不管想要什么,只要一句话,周西都尽快弄来,即便在路上也不怕断了食材! 另外,裘成业派出一千兵士开始沿途清扫道路,有坑的补坑,有洼的补洼,尽量将道路修整平坦。 只有道士被李君单独叫到跟前,她要道士提前快马加鞭赶到京城,将之前的徒子徒孙重新聚拢,然后按照李君给的名单,争取多的收集这些人的消息! 道士从李君的表情上看出此事至关重要,不论平日里如何玩笑,道士也知道,李君进京,等着她的不会是一马平川,他先去探探自是理所应当! 道士并未停留,带了几个暗卫做帮手,顺便方便随时往回传递消息,便绝尘而去! 李君着重点名要道士多加留意严嵩!那位严嵩严大人,凭李君的直觉,他不可能善罢甘休,他会如何做?他必会奋力反扑! 这一点还是李诚素提醒了她,那日说起李君展现实力,李胜素后来说了一句话,李君正好半梦半醒时,却还是记在心中。 李诚素说“展现实力确实能吓住一些人,让他们老实,但有些人反倒会认为这是机会,父亲说,朝野之中最讲究平衡,你一家独大,便会有人替恒温着想,要么立起一人与你抗衡,要么……除去你!” 李君睡醒后,正经用了些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发现确实有可能这样!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亲人到(二更) 有些人的逻辑便是如此独出心裁,他以为他抓住了重点,以为说出来的理由冠冕堂皇,以为事情便如他所料那般,于是,便有了他的迫不得已! 其实周恒温比李君记仇,严嵩曾派人去羞辱李君,只这一条,严嵩乃至严嵩整个家族怕是很难有人再出头,除非是难得的人才! 可严嵩不会这么想,他会怎么想?李君不知道,所以她派道士去打听,只是凭直觉,李君觉得严嵩不会善罢甘休! …… 众人用了三日的时间准备妥当,准备出发,周东回禀说李婶和陈香已经接到,如今正等在路上,燕地各处驿站纷纷建了起来,倒不用露宿野外遭罪。 辉哥儿和小晨光都跟着张庶一起与周恒温汇合了,李君倒不担心辉哥儿,反倒担心小六,一只狼隐在小地方还好说,跟着进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呢?还不如跟小萌一起待在小九身边更妥当! 只不过李婶与陈香只带着昌哥儿,倒是会轻松不少,也让李君放心不少! 晋王出行自然有兵士护卫,周恒温派出了两千人护送晋王,晋王妃进京,加上裘成业的五千人,还有奴仆随从,整个队伍甚是庞大,前面有上千兵士一遍遍扫清道路,填坑补路,李君躺在宽大的车厢内,一点不觉颠簸,虽说难受的感觉依旧在,可心情却大不相同,且躺在车内有助睡眠! 李君用了晋王的车架,李诚素便让晋王用了自己的车架,她自己则坐在与刘翠她们一样的普通马车中,本来李君想让李诚素上她的车,李诚素不肯,李君想想也是,跟她一起了,如何与老和尚自由往来? 虽说李诚素现在坐的车普通了些,可因为有老和尚,便是给什么她也不会换! 车队甚是壮观的慢悠悠的出发了。 两日后周东带着李婶,陈香和昌哥儿上了李君的车。 李君自是高兴的不得了,李婶除了哭便是仔细端详李君,越端详越掉眼泪,李君想必须转移李婶的注意力,便说想要抱抱昌哥儿,李婶顿时不哭了,和陈香一起把李君一顿说。 李婶说“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又是这般情况,哪里敢随便用力!” 陈香说“妹妹可不敢在这时候任性,我和娘这一路担心的要命,你可要仔细听大夫的!” 李婶说“你如今身子娇贵,若是因为子嗣的事惹得世子不喜,往后的日子可如何过活!” 陈香说“生孩子就是鬼门关!可不敢大意,留着力气,等生孩子的时候用才是正道!” 李婶说“你嫂子说的对,眼下定要吃好,吃不下也要吃,好为生时攒力气!” 李婶又说“你小时候吃过一次糖饼,喜欢的不得了,那时候没办法让你再吃一次,屯子里也没想到这事,这次娘给你烙饼,烙糖饼!你吃个够!” 李君听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在这时,车外有人禀报晋王妃到! 李婶顿时一个激灵,双手都不知道摆在那好,陈香抱着昌哥儿更是慌乱不堪,李君看着直叹气。 李诚素挑开车帘一脸笑意的进入车内,李婶慌忙之中忘了是在车内,猛地站起身,哐当一下磕了脑袋,陈香焦急之下喊了一声娘,昌哥儿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车内顿时一团乱,李诚素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 李婶始终无法跨越身份的鸿沟,哪怕李君已经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她也无法把自己跟这些贵人扯上关系,觉得自己可以坐在这些贵人面前! 李君能理解李婶心中的恐慌,又极不愿意见到这种恐慌,可任她如何劝说,都无法改变李婶原有的想法,接下来到京城会是什么样子?李君担心,李婶何尝不焦虑! 李诚素想着与李婶推心置腹的聊一聊,哪知李诚素一露面,李婶便手足无措,战战兢兢,在李婶看来,李诚素是李君的正经婆婆,自己不能给李君惹麻烦,自然谨小慎微! 几次下来,李诚素放弃了,她安慰李君道 “或许时间一长,你娘便习惯了。” 李君知道,不太可能!她心中问自己,她想给李叔李婶的生活,是不是他们想要的生活?就算不在京城城内居住,在城外庄子里为他们准备田园,依旧让他们过着农耕生活,他们也未必会开心吧! 但是,若是李大山和李大壮有了本事,在京城里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二老的心境或许才会有所改变,不管李君愿不愿意承认,这就是实情!可这也说明了李叔李婶的善良与质朴,他们从未想过靠李君如何如何,自然对李君带来的富贵战战兢兢! 看来只能迂回的送出这荣华富贵了! 李君打定主意,便想着要跟李婶聊一聊,她极不愿意看到李婶像下人一般在自己身边忙乎,对着外人又小心谨慎,脑子里时刻想着不能给李君惹麻烦,且日日如此,眼看着几日时间便消瘦了! 这一日,李君靠在垫子上,想着如何劝说才能让李婶放松心情,或者说如何做才能让李婶舒坦些,突然车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李君与晋王的车架行驶的都十分缓慢,一些奴仆随从都是在车外跟着走,再加上守护的兵士,本来人就不少,可平日里怕吵到李君休息,车外一般都没有动静,突然嘈杂起来,事出必有因,李君让芸娘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过了片刻,上车的不是芸娘,李诚素一脸怒容的坐到车内,却又不知该如何跟李君开口。 李君让慧娘帮着坐了起来,拉着李诚素的手道 “姑母不用担心我,遇到什么事,说就是了。” 李诚素叹了一口气才道 “你娘疼爱你的地方实在与众不同!我知你与她之间相互有恩情,也知她心地淳朴,可凡事总要有个度,让个奴仆欺负,你的脸面又往哪放!” 李君眉头紧锁,坐直身子怒问道 “谁吃了豹子胆!” “你先莫急,我本想杖毙了她,唉,你如今怀着身孕,见不得血光,留她一口气,也算是为这孩子积德吧!有柳翠她们几个在,也轻饶不了她!” 李君叹了一口气,重新靠到垫子上,是急也不是,恼也不是,只能自己劝自己回头跟李婶好好说说,可怎么说? 第三百九十章 改不掉(一更) 李诚素看着李君愁眉不展的样子,想劝慰几句,可一想到李婶的样子,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今日的事,李婶本可以轻松应对,不过是晋王身边伺候的人想偷懒,看着李婶穿着普通,跟谁说话都唯唯诺诺,也不打听一下李婶是谁,便不知死活的命令李婶做这做那,甚至让李婶去洗刚给晋王换下来,沾着污秽之物的中衣,李婶不但没拒绝,竟高高兴兴的接了,若不是被虎妞看到,后面还会让李婶做什么李诚素都不敢想! 虎妞知道了,便代表胖丫和柳翠也知道了,这位奴仆哪里能讨得好去,被三个女人一人一巴掌便起不来了,李诚素赶来时,确实一气之下要杖毙了这个奴仆,还是老和尚提醒她,眼下李君正在孕期,不宜血光!李诚素这才罢休,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尤其对这种眼高手低的下人,更不用留什么情面,李诚素便由得柳翠三人看管此人,自己气哼哼的来找李君,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生气奴仆目中无人,还是生气李婶太过软弱可欺,失了身份! 门第的差距,让李诚素无法体谅李婶的所作所为,可碍着李君的面子,她还是要劝上一劝。 “你别忧心,我这就吩咐下去,跟所有人讲明你娘的身份,让他们都敬着点,这事也怪我,早些想到这般做,也不会有今日的事!” “关姑母何事?哪有主人自己去跟奴仆介绍身份的道理,我娘……唉,也是一心为了我好,只是方法不对,我跟她再谈一谈吧!” 李君很是郁闷,按说她一个来自自由平等世界的人,尚且能够接受这里的等级制度,没有妄图去改变什么,李婶为何就是想不明白呢? …… 李婶被今日的事吓到了,她是如何想的?她一心只想着那车里躺着的是李君的公公,伺候公婆本就是儿媳妇儿该做的事,如今李君身子不便,那就由她来代做又有何不可?怎会因她连累那个小姑娘挨了一顿打? 陈香抱着昌哥儿,和李婶坐在柳翠的车内,看着自己的婆婆委屈的样子,她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实在忍不住了,便开口道 “娘,妹妹如今身份贵重,咱们也跟着沾光,虽说咱们不是图什么,可妹妹的位置在那摆着,咱们做事也该想到妹妹的脸面……” “那车中躺着的可是你妹妹的公爹,洗件衣服罢了,那本就是你妹妹该做的事……” “娘,你见哪家富贵人家是主子自己洗衣服的?养了那许多奴仆是干什么用的?” “那我不管,儿媳妇儿伺候公婆天经地义,别管平时都谁做,你妹妹自己该有的孝心不能少!” “那也得是晋王妃吩咐,你让一个丫鬟指使着做这做那,妹妹的脸面呢?您可是妹妹的娘!” 李婶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这一层,她的生活经验也没给她机会想到这一层! “我……是不是给小五丢脸了?” 陈香叹了一口气,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见车帘一掀,李君一脸无奈的被胖丫抱着放进车内。 原本李君想找李婶聊聊,顺便下车走走,胖丫看着李君走了几步之后,便上前抱起了李君,口中还振振有词 “走过了,运动过了,不能再动了!” 李君除了无奈也只剩无奈了,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日常运动,被孙大夫和胡大夫以旅途辛劳为由,终止了!只说这一路先保证安全,其他的等到了京城再说!胖丫严格遵守胡大夫的命令,又体贴的允许李君每日走两步,李君除了无奈倒也说不出别的来。 李婶见李君过来了,便知是为了今日的事,本还想唠叨李君不该下车乱跑,一想到自己今日丢了李君的脸,便只剩下手足无措的坐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陈香识趣的抱着昌哥儿下了车,车内只剩李君和李婶。 “娘,你是不是可不习惯这种环境了?” 李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道 “你有孕在身,世子让我过来,也是为了好好照顾你……” “若是我嫁了个普通人家,怀了孩子,娘可会来照顾我?” “当然,别管你嫁给谁,生孩子都是大事,我哪能不在身边!” “周恒温是好意,他原本觉得我孕期这么难受,想着见到亲人便会好一些。” “就是这个理儿!” “所以,娘能在这个时候在我身边,我便已经很开心了,不需要娘为我去做什么,更不要想是谁让您来的,难不成我嫁给普通男子,娘就不好好照顾我了?” “当然不会……” “那娘您紧张什么呢?只当我嫁给了普通男子不行吗?” “可,可你不是啊!”李婶说完,竟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李君心疼的抱着李婶,她知道,李婶也很委屈,她委屈的收起自己的好恶,收起自己的生活习惯,战战兢兢的应付着她一辈子也没见过的贵人和繁琐的事,早起晚睡,让自己不停的忙碌着,不想给李君添一点麻烦,可到头来,竟都是错的! “娘,我想让您和爹都好好的享受晚年,不但不受累,不受穷,还能吃得好,穿得好,在人前有体面!” “屯子里就很好,咱们家已经,很好了!” “现如今以我的地位,无人能指使娘做事……” “今日娘给你丢脸了!”李婶说罢又开始呜呜的哭上了。 “娘,您没有给我丢脸,只是我会心疼!让您来不是来受罪的,我就是想娘了,您能天天陪着我就好了呀……” “你婆婆就在近前,哪能整日闲着!” “娘!在我这,没这个规矩,我这个婆婆,跟娘您一样疼爱我……” “话是这么说,可规矩不能破!哪家婆婆也不希望看见儿媳妇整日躺着,你身体不行,娘就替你干,你婆婆嘴上不说啥,心里对你也能多些体谅!别说你有下人伺候着,多大的家,也没有儿媳妇儿躺着,婆婆忙乎的道理!我就想着,我多干些,也不累,你便能多躺些日子,你婆婆也说不出啥来!” 李君说不下去了,几次跟李婶聊,聊着聊着就聊死了!就像个死循环,李婶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婆媳模式,李君改不掉!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三把火(一)二更 李君回到车子里,叫来了陈香,既然李婶那里改不掉,便只能采用迂回战术。 昌哥儿跟着虎妞在车外,时不时的发出啊啊的叫声,听着很是愉悦。 “大嫂,我打算世子登基后,给大哥封个侯……” 陈香差点坐到地上去! “你看,你都这反应,到时娘和爹会是啥样?” “妹妹,好妹妹!你大哥也没为你做什么,哪能……” “大嫂,没有当初爹娘,大哥二哥省下来的野菜汤,便没有我了!封侯又如何?身份贵重些罢了,然后再让大哥帮我做事,咱们不参与朝中那些事,只做自己的生意,等辉哥儿,昌哥儿长大的,是那块料儿,能为百姓着想,那就入仕为官,不是那块料儿,做个富贵闲人也没什么不好,最主要咱们能有自知之明!” 陈香听着连连点头。 “只是,爹娘那里还需要你平日里多加劝说,一家人,便是荣辱与共!万不可太过谨慎,伤了我的心!相反,若是因我而使得爹娘晚年安乐,李家子孙有出息,我只有开心!” 陈香赶紧道 “我懂!” 李君又道 “娘在这儿,日日过得不舒坦,我也跟着不舒坦,虽说我想留你们直到京城,可这一路还长着,娘整日谨小慎微的样子,我看着就心疼,也着急,可怎么说也不好使,更别说到了京城后,难免不了应付一些达官贵人的夫人小姐,唉,想想我就发愁……” “妹妹的意思是……” “我知道娘在这里待着极不舒服,可又不能开口说让她回去,怕她多想!你也知道,如今我不缺人伺候,我只想日日能见到你们,可娘的性子你也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她都还是那样,倒不如你劝劝她,先回去,等明年大哥封侯之后,由大哥出面将你们都接出来,或许,爹和娘会不一样吧!” 陈香认真的想了想,觉得李君说的很道理。 “娘确实思量太多,整宿睡不好,日日担心哪里做的不好给你惹麻烦,若在自己家中肯定不会有这么多顾虑,妹妹考虑的周到,我照妹妹说的做便是了!” …… 陈香走后,李诚素过来看李君,李君把自己的安排跟李诚素说了,李诚素惊诧不已! “你,你就这么跟你嫂子说了?” 李君点了点头。 “你不怕你嫂子多想?想你是嫌她们多事,嫌她们给你丢脸才让她们离开?” 李君笑了笑道 “大嫂不会多想,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她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我没有直接跟娘说,确实怕娘多想,但她也只会自责,不会想我如何如何了!我不想娘自责,便只能让大嫂出面了!” 李诚素哦了一声,突然低声问道 “你没问过他们咱们李家的那些族人的事?” 李君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竟把这事给忘了!好在李诚素和李婶说不到一起去,不然问几个问题,这个谎言便说破了! 李君赶紧摇头道 “他们要是知道早就跟我说了,哎呦,头好晕啊!”…… 两日后,李婶在陈香的陪同下,犹犹豫豫的上了李君的车…… …… 送李婶和陈香离开那日,李君还是抑制不住的留下了眼泪,看得李婶几次都想下车回去,被陈香好歹劝住了! 李君让裘成业调派了二百兵士护送李婶她们回靠山屯,本就在燕地,安全还是能放心的,李君只担心别赶上大雪封路就好。 送走了李婶和陈香,李君的心情低落了几日,随后便被周东送来的信吸引了注意力。 信是张庶写的,信中说周恒温已经到了京城,一切按部就班,除了没有举办登基大典,其他都已渐渐运转开来。 周恒温与众大臣除了商讨新的国策之外,每日也在商讨登基大典之后如何论功行赏,拜相封侯! 这时候可是组建小团队的最佳时期,能参与商讨的人怎能放过这等良机,自然全力为自己人争取名额! 张庶信中说,周恒温第一次大发雷霆便是在商讨有功之人的名单时,有大臣不赞同将李大山等人列进来,说这些人对收复天下无大功,周恒温直接拎着这位大臣往宝座上按,吓得这位大臣当场尿了裤子,便也永久性的失去了为官的资格! 李君看得直苦笑,这些人就是不长记性,总是企图试探自己上司的底线,何苦呢!据说不少人都在暗地里仔细调查过她,岂能不知在周恒温称帝的过程中,她李君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竟还敢出来阻拦,真真是不知死活!更何况,那些爵位不过都是些虚衔,并无实权,换句话说,是周恒温自己花银子养着的,若是连这种事周恒温都做不了主,当这个皇帝还有何意义! 李君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如今已经有些显怀了,可每日依旧难受,吃点东西还是会想吐,孙大夫和胡大夫每日来把脉两次,都说胎儿很好,只还是不允许李君有过多的运动,李君很听话,除了中午下车晒晒太阳,补补钙,晚饭后稍微遛一遛,其他时间都乖乖的待在车上。 此时,李君靠在垫子上,车子缓慢的前行,她脑子里依旧想着张庶那封信。 信中讲到周恒温第二次大发雷霆是在商讨明年的科举考试,多年战乱,很多地方早就失去了管制,而吏部能用之人根本不够调配,周恒温想在明年办两场科考,春天一场,秋天一场,尽快为江山社稷广纳良才! 这一点,大臣们没有意义,有意见分歧的地方有两处,一是,谁来做这两场科考主考官?二是,在通过科考选拔地方官员之前,有些位置是不是可以由内阁与六部的官员举荐? 科考的主考官便是这一届所有考生的老师,如同再生父母,而科考舞弊在前朝已是司空见惯,换句话说,在很多大臣的脑子里,做了主考,不仅财源广进,而且门生会遍布朝野,可谓好处多多!这,便是老臣们争抢主考的原因。 可周恒温最终定的是张庶,春秋两场科考的主考官都是张庶,这一下,有些人便真的坐不住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三把火(二)一更 谁不知道张庶是皇后的人!张庶有了根基便是皇后有了根基,这是有些人极不愿看到的,于是,针对张庶的诬陷诽谤接踵而来,甚至连李君与张庶的偶遇都被说成是张庶处心积虑安排出来的! 大殿之上,张庶的旧部与那些反对他做主考官的官员,自然而然的形成两个阵营,整日争吵不休,有位官员情急之下竟说出了,张庶人品之低劣连他的家人都躲之不及,这种连至亲之人都嫌弃的人,怎堪如此大任! 周恒温怒了,他先是冷冷的对那官员说:“你若是能与家人彻底断绝关系,成为名副其实的孤臣,朕便将主考之位交与你!” 那位大臣愣住了,像是在想这件事的可行性,突然,周恒温大喝一声“来人!将此等卑鄙小人押入大牢,审审他的过往!审审他是哪根藤上的蚂蚱!再将他的一家统统送到大荒山去伐树!” 张庶当年的旧事知道的人不少,一直以来知道事情始末的,都是骂张庶的家人薄情寡义,贪慕虚荣,在张庶最艰难的时候,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竟与对手站在一边,说是主动揭发张庶罪行,实则是诬陷!旁人想要诬陷相对麻烦些,可自己家人诬陷,真真的是信手拈来!而张庶在知道人证是自己的家人时,竟再没说过一句话! 可惜,等张庶进了大牢,他的家人便也没了利用价值,后果岂是一个惨字!他的夫人带着已经成年的儿子这才击鼓鸣冤,说自己被奸人蛊惑,说是家中婆母,叔伯相逼,无奈之下才出言诬陷,如今想要更改口供,还张庶一个清白! 可世上哪有后悔药可用,对手岂会将身陷牢狱的张庶轻易放出! 当时京城之内,文武百官,谁人不知张庶乃庶出,出仕之前更是受尽家中排挤,苛待,正因如此,后来位居高位的张庶还能善待家人,善待由嫡母安排的发妻,始终没有纳妾,哪个背后不称赞两句!对张庶的夫人与儿子的举动更是嗤之以鼻! 李君并不知道详情,可不代表周恒温不知,这位官员情急之下,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周恒温怎会不怒! 张庶在信中讲到周恒温的第二把火因他而起时,只说当年一心扑在公事上,未曾对家中人和家中事多加关心,才导致后面的恶果! 只这一句话,李君便展开无限联想,又问了问周东,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便能明白张庶为何对小晨光那般用心,他心中一定无比悔恨,在儿子幼年时,未曾多加教导,才酿成当年那场家人为证的祸事!失了父子缘分! 李君唏嘘不已! 周恒温雷霆之怒后,张庶做主考官的事便再无异议!连带着举荐官员一事也顺利的否掉了,不是不能举荐,而是被举荐的人要经过层层考核,可不像前朝一样,谁说一声便定了!所以,若是觉得此人真的有才干,经得起考验,那便举荐!举荐的好,周恒温说“有赏!”,举荐的不好,周恒温说“必罚!” 张庶信中还说,他本有意将袁柏林,许峰都调入六部,可燕地总不能放下,好不容易如今义诊堂,皇后书院都有了些模样,此时易手确实怕功亏于溃,可周恒温需要能臣,能吏,张庶的门生旧部在能力,人品上同样参差不齐,更不可能填充整个内阁六部,眼看着周恒温发愁,张庶也只能寄希望于科考! 李君很是心疼周恒温,日日要跟这帮魑魅魍魉斗,那都是浸泡在前朝恶习中许多年的老狐狸,周恒温可顶得住?可心疼归心疼,这条路是他们二人选的,早就知道一路之上,除非走到尽头,不然披荆斩棘便是常态! 只是想到周恒温发的第三次脾气,李君的心情又低落了。 张庶在信中说,充实后宫这个议题,有些臣子始终没有放弃,不知谁走通了大王子周恒毅那位妾室的门路,那位妾室竟是拿出长嫂的姿态与周恒温商谈充实后宫的事,周恒温顿时火起,虽未处罚这位妾室,却是将这位妾室周围服侍的人全部杖毙,而且让这位妾室在旁边观刑,随后又将大王子唯一的女儿带离这位妾室身边,对外宣称这位妾室无品无德,没有资格养育大王子唯一的骨血,这位妾室的精神状态便有些失常了! 张庶信中解释说,这位妾室最初一直跟着大王子征战四方,周恒毅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信阳,所以一直带着,周恒毅遇害后,这位妾室伤心之余也知道不可能跟着周恒温四处征战,便跟周恒温提出要回老家随县,周恒温应允了! 周恒温对这位妾室可说是尊敬有加,呵护备至,不仅派兵到随县一直守护,金银珠宝也没断了往随县运,随县地处晋地北部,地方官吏也被周恒温上下打点清楚,可以说这几年,这位妾室带着女儿生活的很是滋润! 周恒温进京时便派人将她母女二人也接进京城,只想着替大哥好好照顾这母女二人,荣华富贵,身份地位,自是无人能及,奈何这位妾室几年的养尊处优,让她忘了自己到底是谁!原本母凭女贵的幸福生活,就这么被她自己断送了! 李君想到这位妾室便连连摇头,不禁替那些无辜的性命抱屈!可怎么办呢?她知道周恒温不算是滥杀无辜的人,但真逼到一定程度,又绝不会手软!李君想,周恒温这么做,大部分原因还是想杀鸡儆猴吧,希望将来能少些无智商的飞蛾,多些脚踏实地的能臣,莫再花心思在周恒温的后宫! 新帝上任三把火,周恒温烧的是毫无预兆,那些跟着建新帝多年的老臣,本想借着周恒温在开国之初对他们的依仗,争取更多的话语权,最好是周恒温能像建新帝一样好说话,哪知周恒温温文尔雅的外表下,竟藏着一颗暴烈狠绝的心,这让一众老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而李君消化了一下不良的情绪,开始准备给周恒温写信。 第三百九十三章 又遇险(二更) 周恒温如今虽日理万机,但是扔坚持给李君每日来信,却从不提那些恼人和发愁的事,只捡些有趣的事讲给李君听,然后便是一通关心和唠叨。 李君想替周恒温分忧,哪怕是现在身在异地,身体不适,她也能为他出些主意! 李君在信中写到:大臣的脑袋里是他们通过以往为官之道,总结出来的经验,或许你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慢慢改变他们的想法,比如建立一所学校,专门收取有晋升机会的大臣,换句话说,在这所学校里学习过,才能有晋升的机会,能进这所学校也是你对他们的肯定!学什么呢?学习一名好官是什么样子的,该如何想问题,如何做事,如何与皇帝相处,同时更要学习到,如果做成一名无能,贪腐的坏官,结果是怎样的!你也可以去授课,既然是学校,最后毕业之时肯定要有考试,你肯定是主考官,那些脑子里依旧糊涂执拗的官员,不让他毕业就是了,不毕业便是断了仕途,你猜他们会不会好好学习?当然,改变一个人的观念很难,学习不仅是希望改变,更多的是希望他们能有敬畏之心!同时监察机构也不能懈怠,如果监察到位,再配上敬畏心,或许将来你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李君信中还建议提高官员的俸禄,如此一来便是提高贪腐的风险,至于挣钱的事,李君信誓旦旦的说:就交给我吧! 信写完了,李君叫来周西,商量着出海挣银子的事。 周西被周恒温安排在李君身边不让离开,好多事只能让他的手下去奔波,前两日周西便收到消息说,闽地正如周西所料,尹家想要开船离港,必须要交银子,且一艘船两万!尹家人问是什么银子,每年的停靠费可没断了交!那些官员又说不上来,尹家一路上下打点才听到实话,闽地官员也不傻,他们知道周恒温登基后,尹家也好,王家也罢必定会将船开到吴地的码头,这样一来,每年能白得的银子就飞了,于是,闽地的官员才想出这个办法,狮子大开口的要个高价,最好尹家的船不走了,若是非要走,他们也没什么损失! 李君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当时没有什么好办法,便撂在一边了,今日将周西叫来,便是要商量此事。 李君靠在垫子上问 “你粗略算一下,十艘船出海能挣多少银子?一趟可能将交出去的银子挣回来?” “绰绰有余!可出一趟海便是多半年的时间……” “你派人跟闽地官员说,这银子他们只要敢接,我出!只有一个条件,想送回来的时候我可不要!让他们斟酌清楚!” 周西愣住了。 “你尽快调银子将尹家十艘船,王家五艘船赎出来,让尹家和王家安排好人,你安排好货物,尽快出海!” 周西眼中精光一闪,连连点头。 谁不知道姑娘是个不肯吃亏的,既然姑娘答应给闽地银子,那么一定留着后手整治他们! “如今你主子半壁江山已经打下来了,能在各处提取银子的钱庄不能落在别人手中,你着手安排,我要一家各地都能随时凭银票提取银子的钱庄,而且,暂时只能咱们一家!就叫人民银行!” 周西听着心潮澎湃,他不知道姑娘还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只是…… “姑娘,若是只咱们一家,怕是会挡了别人的财路,到时免不了招来闲言碎语,还是说姑娘打算隐瞒,不让世人知道谁是真正的背后老板?” “当然要让天下人都知道银行是谁的!我做不做都会有闲言碎语,索性做些实事!有了银行,咱们不仅能将银子笼络在自己手中,应用于其他生意上谋取更大的利润,而且,那些贪官污吏收受贿赂时,怕是要想一想,存哪呢?要么放自己家中,咱们抄家时也方便,要么存到别的钱庄,只能本地支取银两,这也不要紧,到时让你家主子颁布一条法令,所有钱庄都要遵从人民银行的监督,咱们可以随时查账!” 周西听得有点蒙,李君说的也有点累,干脆简单总结道 “你只管放手去准备,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将来所有钱庄都要遵循咱们定的规矩,比如,如今别的钱庄是不是有人存银子,他们还要收取保管的费用?以后不许收,他们给不给息钱我不管,咱们的银行要给!所有钱庄的创办人都要登记在册,最好祖宗十八代都要登记清楚,万一有一天金主,银主从他们的钱庄中兑不出银子,咱们也知道都能找谁,也让他们知道做坏了便是整个家族的沦陷!规矩定好了,我会让你家主子颁布法令,我看还有多少人想做!但一切都要慢慢来,一步步把他们逼得来找你,到时你要撑的起来,嗯,有些事到时再说,若是现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钱庄内部的事去找人问,其他事找我问!” 周西晕晕乎乎的下了车,李君转头便睡着了。 李君倒不是一时兴起便想建个银行,这件事她心中想了很久,只不过对这一世的钱庄了解不多,对上一世的银行也只算是个客户,通过贷款知道一些银行的标准,但是总比这里的人强些,这里的钱庄基本就是银子的搬运工,但是银行的作用远远不止这些,李君的宗旨是尽可能的将银子笼络在周恒温和她的手中,用银子赚银子,不仅仅是依靠那点税银去治理国家,只有这样,苛捐杂税才会少一些,做起事来才容易一些,内库充盈,国库才不会空,若是走运,国库也充盈,天下才能真的太平! …… 或许是这几日用了太多心思,李君这一日清早起来便难受的厉害,只喝了一口水便吐的昏天黑地,吓得柳翠几人慌忙把孙大夫和胡大夫架了来,二人轮流把脉之后,二人脸色愈发难看! 李诚素这时候也急急的赶来,孙大夫赶紧将李诚素拦在车门处,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带着胡大夫下了车。 车内空间有限,柳翠几人都等在车下,车内只剩下芸娘。 李君心中忐忑不已,她又不瞎,胡大夫这顿操作太过明显,这是要瞒着她了,难道是孩子出事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齐出力(一更) 又一阵恶心冲的李君没心思再想别的,趴在盆边一通干呕,耳边却传来争执的声音,她能听出来是胡大夫,李君很好奇,却无半点力气询问! 只过了片刻,胡大夫就又重新上了车,柳翠也跟着上来了。 “姑娘!”胡大夫表情极是认真,李君的心提溜到嗓子眼“有人要害你和腹中皇子!” 李君紧张的问 “我中毒了?” “倒不是毒,却肯定有活血化瘀的作用!姑娘不用担心,用量极小,皇子无事,只是我们想不出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李君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也跟着踏实了。 “姑娘,你的饮食都是我们几人看着弄好,从来没有经过别人的手!若是找不到他们下手的方法,可怎么防?”柳翠急得不行。 李君虚弱的问 “我姑母已经去查了吧?” 胡大夫点头应是。 李君又道 “若是在吃食中,不该等到今早才吐,昨晚或者半夜就应该发作了,你去跟我姑母说,不能只想着吃食,再想想别的。” 柳翠应了一声是便下了车,胡大夫也想跟着下车,却被李君叫住了。 “刚才你跟人争执什么?” “没啥,孙大夫的意思是瞒着你,怕你知道了吓到,对皇子不好!我就告诉他,没啥事能吓到你!再说,他那样子,哪能瞒得过你,反倒让你瞎想!” 胡大夫说完便下了车。 李君躺在车中,浑身无力,心情谈不上坏,可也谈不上好! 她很欣慰身边人对她很了解,却又不得不担心接下里的路还会有多少坑多少坎!她本想喊来周东,嘱咐他不要将这事告诉周恒温,可转头一想,先不说这可能会给周东的屁股带来灾难,只说周恒温怎会只有周东一个消息来源呢? 李君实在是不想周恒温为这事分心,他离得远,除了着急担忧,也帮不上别的忙,真说找出幕后指使之人,怕是只能在案发现场破案了。 谁会这么着急除去她或者她肚子里的孩子呢?其实,只后宫无人这一件事,李君便得罪了无数人,无数想通过女人走向权贵的人!面太广了,从作案动机上是无法下手的,李君叹了口气,这些事交给别人去想吧,她刚刚一通折腾,此刻虽好了些,可周身无力的很,胡大夫也没说需要注意什么,为了孩子,李君也只能尽量让自己静下心来,好好休息,不忧心其他事情! …… 李诚素气的不轻! 除了护送的军队,所有奴仆随从都是她精挑细选的,当初没想到李君能一起同行,但有老和尚在,这些人也必须是老实可信的,前几日李婶被欺负,李诚素就自责很久,还将那些下人分批次的训教了一通,今日又发生这种事,李诚素气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栗,她根本不敢想,若是李君真的出了事会怎样! 裘成业和陆海,周东,周西都被老和尚叫到李诚素的车前,柳翠,虎妞还有非要跟来的胖丫也在这里,再加上胡大夫和孙大夫,不管是之前就知道的,还是刚刚知道的,众人无不气愤填膺,万分后怕!老和尚一再告诫大家,现在不是恼怒担忧的时候,必须找出下毒手的人,不然,后面才真的令人担忧! 李诚素坐在车旁的圈椅上,根本静不下心,谭嬷嬷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背道 “世子妃福大命大,小姐不用过分担心!” 老和尚也宽慰道 “咱们这么多人,定能很快找到那只毒手,往后再严加看管,行事再谨慎些,定不会再有事了!” 胖丫忍不住问道 “老和尚你说话可算话?” 老和尚哈哈一笑,被西北风灌了满口,忍不住咳嗽起来,众人紧绷的情绪被老和尚的咳嗽声震走了不少。 北风呼啸,饶是众人穿的都够厚,只站了片刻也冻的不行,裘成业即刻下令大军重新扎营,众人也可进入营帐商议,反正没找出下手之人,大军不会前行! 营帐很快搭好,众人进入营帐,下人们又端进来四五个炭盆,帐内没一会儿就暖和起来。 老和尚接着刚才在帐外的分析继续说道 “想从饮食上下手,怕是极难的,那些药膳都是孙大夫和胡大夫亲自盯着做出的,又是经柳翠几人的手拿到丫头跟前,就算别的吃食,在众目睽睽之下,很难堂而皇之的下手,我已命人把昨日为丫头做过饭的人全部看管起来问询,到现在没有回禀,应是没问出什么!” 柳翠道 “姑娘不是说了嘛,应该不会是在吃食上下手,让你们想想别的可能!” 众人都沉默了,不是从口入还能如何入? 裘成业紧锁眉头问孙大夫 “孙大夫可能通过把脉知道世子妃是中了什么毒?” 孙大夫连连摇头道 “不是毒!把脉时能试出世子妃用了有活血化瘀功效之物,至于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比如辣椒,八角,肉桂这种东西都有此功效,但有我和胡大夫看着,世子妃所用的食物中不用这些调料!当然,药材之中这种功效的就多了,但是这次出行我与胡大夫还刻意将这些药材都留下没带!” 周东问 “可有安排人检查所有人的随身之物以及行囊?” 老和尚赶紧点头道 “安排了,只是,我觉得此人若是下手必不会将东西还带在身旁,要么已经丢弃,要么便是陷害给旁人!” 众人都觉得有道理,周西却问道 “世子妃眼下如何?” 孙大夫赶紧抱怨道 “我的意思先不要告诉世子妃,要知道过分担忧对母子都不好!可胡大夫非说没什么能吓住世子妃的……” 众人此时竟异口同声的道 “确实!” 孙大夫愣住了,扭头看向胡大夫,却发现胡大夫盯着炭盆看得目不转睛! 众人也发现了,胖丫忙问 “胡大夫,炭盆里有啥?” 胡大夫像是说给众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能活血化瘀不一定非是吃进嘴里的,闻进身体里也一样!” 孙大夫顿时眼冒精光,大声道 “正是!赶快派人查世子妃用过的炭盆!” 说罢,孙大夫拉着胡大夫就出了营帐。真说检查炭盆,可不能没有这两位! 第三百九十五章 终明了(二更) 众人在大帐之中等的心焦,老和尚却在想,找到下手之人后,只有顺腾摸瓜找到幕后主使之人,只有这样才能永绝后患!然而,这些在前面行动的人通常都是因为万种原因,必是抱着不成功便成鬼的想法,换句话说,很有可能在找到下手之人时,这人已经是尸体了! 过了一会儿,孙大夫和胡大夫失望的进入帐内,只看表情,众人就知道不是炭盆的问题。 能看管起来的都被看管起来问话了,到现在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虎妞很是不解的问道 “姑娘整日待在车内,能闻见啥?再说,姑娘老早就跟我们说过,烧炭盆的屋子必须经常开窗透风,不然对身体不好……” 孙大夫忙问 “你说世子妃因为烧炭盆经常开窗?” 虎妞点头道 “对呀,裘小将军为这事没少说姑娘不爱惜身子,姑娘懒得解释。” 说的裘成业一阵不自在! 孙大夫好像抓住了重点,紧跟着又问 “世子妃在车上也经常通风吗?” 胖丫点头道 “当然,经常掀开车帘通风,有时候还不让用炭盆呢,只在被窝里多放几个汤婆子!” 胡大夫忙问 “不用炭盆也掀车帘通风?” 虎妞和胖丫齐齐点头。 胡大夫抱怨道 “你们真是!不烧炭盆通的什么风!姑娘没染了风寒都是阿弥陀佛!你们……” 胖丫梗着脖子道 “姑娘说新鲜空气最好!车内密封时间长了,都是不好的……啥来着?” 胡大夫还想再教训却被孙大夫拦住,孙大夫认真的问 “你们在姑娘车中可有闻到过什么特殊的味道?” 柳翠问 “啥是特殊的味道?” 孙大夫也知问了也白问,便扭头对裘成业说道 “麻烦裘小将军派些兵士在世子妃车架前后左右找找有没有烧过的木灰,碳灰,香灰!” 裘成业也没有多问,赶紧出了营帐去安排了,胡大夫不解的问道 “孙大夫这是何意?” 孙大夫捋着胡子意味深长的道 “若世子妃今日的反应,并非下手之人一日之功呢?” 胡大夫貌似有所悟。 胖丫急了 “能不能说人话!啥意思呀?” 李诚素也坐直了身子等着听。 胡大夫解释道 “孙大夫的意思是,下手之人怕是从咱们出发后便一直在做这件事,积少成多,到今日,姑娘终是有了反应!” 众人还是不明,孙大夫道 “我也无十足把握,只是想到世子妃身边能人济济,那些人若想接近世子妃实属不易,便想着,或许他们用的办法就是离世子妃远一些也能达到目的的方法,当然,那些人,哼,真真是愚蠢,只能算是病急乱投医,慌不择路,无计可施……” 李诚素忙打断孙大夫问道 “什么办法能不近身也能达到目的?” “风!靠风将一些气味传到世子妃的车架里,每日数次,世子妃每日闻一些,日日如此,他们便觉得一样能达到目的!更何况如今北风犀利,风向风力都帮忙,再加上世子妃喜欢通风……” 孙大夫还没解释完,裘成业便冲进帐子说 “孙大夫,胡大夫快跟我走,发现了灰堆儿……” 没等裘成业说完,孙大夫已经冲出了大帐! …… 李君听着周东的禀告,心中越来越佩服这些人的用心良苦!那个灰堆儿是晋王车架旁的兵士们歇息时烤火用的,而在灰堆儿中,孙大夫发现了檀香灰! 李君会跟着李诚素一起进京是临时决定的,有心人就算是有想法,也没办法提早安排,再说李君周围早就密不透风,根本安插不进人!李诚素用的人也都是在王府许多年,她查了又查的,唯一有可能心怀异心的人,只有在护送的二千兵士中! 有心人或许自己也没想过,安插在兵士中的人能起到这么重要的作用,原本也不过是想得些消息,哪知竟是如此重要的消息——世子妃与晋王妃同时进京! 但是李君周围,陌生人很难接近,有裘成业的五千骑兵在,哪里轮得上那两千人,这两千人连前面扫路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走在最后,或者……晋王车架旁! 但是,风却是从他们背后吹过来的! 其中各种细节,周东也不是很清楚,正如老和尚所料,查到这两千人时,便有两人自尽了!但这二人身上带着檀香!檀香可不是普通百姓会用的东西! 孙大夫说檀香本身可行气温中,开胃止痛,可用于寒凝气滞,胸痹心痛,甚至呕吐食少,这也是李君为何这几日看起来好了些的原因,但是檀香还有一个用处便是活血化瘀,若是长时间使用,最易滑胎! 或许是他们不小心发现了李君的习惯,喜欢没事开窗通风,便想出了焚香的办法!至于他们是如何传递消息的,又是谁给他们出的主意,他们又是如何拿到檀香等等问题,随着这二人的离世,也成了破不开的谜题! 据其他兵士说,这二人老家是一个地方的,从木县出发的时候,也不知二人跟领兵的人说了什么,反正二人便开始走在晋王车架旁了,晋王的车是跟在李君车后的,因为明面上,李君的车才是晋王的。 领兵人说,走在晋王车架两旁不是个好差事,一般兵士不愿意,虽说用不了多少人,每日调派时也颇为为难,只因晋王人事不省,大小便失禁,各种味道混杂实在难闻,车外也能闻到,长途跋涉本就辛苦,再闻一天这种味道,饭都吃不下!所以这二人主动要求,他便同意了。 晋王车架离李君近些,这二人行军时手拿燃香,歇息时火堆里也放入檀香,只说是为了祛除异味,一直到晚上扎营,香不离身!身旁的兵士高兴还来不及呢,也没人会去举报! 二人每日不间断的燃香,香随着风,围绕着车队慢慢散尽,而李君每日开窗通风的时候,丝丝缕缕,或许只有一点点飘进了车内,然后李君再关上窗,便把那一丝丝檀香留在了车内。 每日如此,积少成多,孙大夫说,若是身体强健的妇人,他们这么做一年,孩子落地也无用!奈何李君身子弱,便敏感与常人,只半个月时间便有了反应,所幸只是反应,没有对身体产生任何不利,而且,若非十分有经验的大夫,怕是只会认为李君是孕期反应或者吃了什么不对口的东西,自此,孙大夫看向胡大夫的眼神中总是带着探究!这可不是一般大夫能诊的出来的! 第三百九十六章 紧防备(一更) 众人都很自责,李诚素觉得是自己考虑不周,原本晋王车内是会熏香去味的,但是李君随行之后,孙大夫就将所有熏香都禁了,才给了这二人可乘之机,她应该命那些奴仆勤换洗,勤通风,或许会好些,孙大夫却说是自己的责任,不熏香也可以用其它草药来去味,是他大意了,而且他日日为世子妃诊脉,都没有留意到车子里的檀香味,实属大意! 李君却道 “无论你们怎么防范,他们也能找到缝隙,不用自责,我不是没事嘛!” 孙大夫道 “这些量绝对伤不到根本,世子妃但请放心!只是若是长此下去,就不好说了!” 李君皱眉问道 “你担心还会有人继续?” 孙大夫道 “人若有心,防不胜防!” 李君深吸一口气道 “那就让那两千人离开吧!咱们有裘小将军的五千人足够了!” 众人觉得很有必要,不用等周恒温的回信,这事就定了,让两千人原地待命,等上面的通知,那位领兵人哭都找不到调,这辈子升迁的机会算是断送在这二人手中了! 案子是破了,但幕后指使之人却依旧在,李君不得不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多加考量,思量了两日后,这一日晚上扎营的时候,她将众人叫到身边,然后跟李诚素建议,她与晋王换车! 晋王现在用的车架原本是晋王妃的,本来也不差,只不过小一些罢了,没有晋王的车架舒适平稳,孙大夫也是考虑到这些方面,才要求换车的,如今李君动了这个心思,引得众人心惊不已! 老和尚问 “丫头是怕那主使之人再生出别的想法?” 李君点头道 “他定是已经知道我与晋王换了车,也只好麻烦晋王帮我,他知道等我到了京城,除非我自己大意,或者自己送上门,不然他便真的拿我没办法了,所以这次行程中,他必须除掉我!” 裘成业义愤填膺的问 “他还能如何?强攻吗?” 李君笑嘻嘻的道 “未尝不可啊!” 陆海问 “莫不是军中的将领?” 李君摇了摇头道 “不知道他是谁,除掉我对很多人有好处,也不排除他们联手的可能!” 周东和周西对望了一眼,周西道 “他们不知道若是姑娘你有个闪失,主子怕是掘地三尺也会查出幕后真凶,且会大开杀戒吗?” 李君想了想道 “有些人心中一旦有了执念,只会想成功之后如何,而淡化事败的后果,眼下是开国之初,你们想想,哪一个朝代的开国皇帝不大开杀戒?是所有开国的皇帝都心眼小吗?未必,而是有太多人觉得自己应该分到更多,权利都被分了,开国皇帝怎会不起杀心,可即便如此,到了下一个开国皇帝那,依旧有人觉着天下初定,是争权夺利的最佳时机,我的存在,着实是挡了太多人升官发财的路,怎会不惹人厌烦!” 李诚素连连叹气道 “早知就不带你进京了!” “姑母怎知他们没在谋划如何在木县除掉我?” 老和尚道 “丫头只要还活着,除非是在京城,在皇帝身边,不然,在哪都有危险!这次进京在正确不过,不然,咱们都在京城,把丫头一个人扔在木县,真有什么事,咱们就算能飞过去怕是也赶不及!” 周东忙道 “正是此理!咱们只要严加防范,将姑娘安全带至京城,那些人便没了办法……” 李君打断道 “我不仅要安全到达京城,而且必须将幕后之人找出!不然后患无穷!再说,我不喜欢主动权放在别人手中,他想杀我便随时可行动,想安稳便可隐在朝野之中,不可能有这种好事!” 老和尚忙问 “丫头可是已经有了主意?” 李君呵呵一笑,耸了耸肩道 “没有!不过,他只要还会出手,就一定能抓住破绽,顺藤摸瓜!” 裘成业咬牙切齿的道 “你还盼着他出手!你咋知道你就能次次化险为夷?!” 李君笑得更加灿烂道 “不是有你们嘛,有你们在,我怕啥?” 老和尚趁着裘成业瞪眼训斥之前,赶紧正色道 “咱们先按丫头说的换车,然后仔细商讨一下如何防范,按说五千人应该够了,可为了以防万一要不要就近再调些人来?” 李诚素却道 “真说以防万一,还要把信阳带来的奴仆随从送回去一些,我还是不放心!毕竟我二十多年没出宫门,他们究竟如何,不是人人都很有把握!你还想往这里调人?是怕那人找不到机会?” 老和尚摸了摸脑袋,傻傻的笑了笑。 虎妞赶紧道 “我觉着应该!不就是伺候晋王嘛,我来!” 胖丫也赶紧表态道 “还有我!” 李诚素笑道 “哪里就到了用你们动手的地步,虽说不是人人可信,还是有几个能用的,之前不过是照着规矩,怎么说也是太上皇,排场该有的还是要有,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没什么比你们姑娘安全更重要的了!” 李君也觉得可行,命都快没了,还在意那些里子面子有什么用,就算将来有人诟病……没事,礼部尚书是自己人,肯定能找出合理的解释,正和反都是道理,就看说的人是谁,又是如何说的! …… 众人开始分头行动,老和尚配合李诚素开始精简奴仆随从,裘成业,陆海还有周东研究如何布控最安全,周西只负责管好自己那摊事,别的他也没有经验。 而柳翠几人能做的只有形影不离的在李君车架左右,没办法,李君如今换了车,她又要时刻躺着,车内至多也就能留两个人,芸娘,慧娘自然陪在身旁。 如今已是天寒地冻,柳翠几人就是再冷,也不敢回到自己车中避寒,虽说里三圈外三圈的都是兵士,但人人都怕万一! 如此平平安安的走了十余日,便迎来了一场大雪!之前也偶有飘雪,但不会耽误赶路,这次的雪不仅大而且急,整个队伍只好寻了背风的地界扎营,等着大雪停歇,前面的兵士扫清道路再前行。 第三百九十七章 新设想(二更) 李君躺在暖烘烘的帐子里,摸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发呆。 柳翠几人坐在一旁低声说着闲话,就在这时,周西在帐外低声问了声“姑娘可歇息了?” 李君忙道“快进来!”随后慢吞吞的坐起身。 周西带着风雪入内,站在帐口处暖着身子没敢近前,开口道 “闽地传来消息,说闽地官员听说是姑娘你付银子,且还说出了那样的话,他们着实商量了几日才做出决定,把每艘船的银子降到一万两,说是给姑娘你面子!咱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李君挑了挑眉道 “付银子,尹家十艘,王家五艘!” “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闽地那么远,你家姑娘也就是吓唬吓唬,还能干啥?吓唬完有个半价已经不错了,咱们眼下要考虑的是怎么尽快出海,其他的,留待你主子将来解决吧!” 周西愣住了,他之前以为李君的威胁必定不止口头上的,谁不知道李君从不吃亏,他还等着看闽地那帮人倒霉呢! 李君像是看出周西的想法,劝慰道 “凡事都有轻重缓急,咱们眼下最重要的是能出海赚银子,其他的事都可往后放放,先将这笔账记下,哪怕十年后再要也是咱们得利!到时我要回来的肯定不止这些银子,连本带息不让闽地的官员吐血不罢休!你就当咱们的银子先放在闽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周西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了些关于银行的事,这才离开。 李君重新躺下,如今已经五个多月了,可难受的感觉依旧在,只要是清醒的时候,要么恶心,要么烧心,要么头晕,要么浑身无力,有时候想晒晒太阳都起不来。 李君皱着眉头忍着胃中一阵阵的翻腾,脑子想着这场大雪会耽误几日行程来转移注意力,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猛然间睁开眼喊道“即刻叫周东来!” 李君这突然的一声,吓的柳翠几人一跳,胖丫却是最先跑了出去。 过了片刻,周东跑进帐子紧张的问 “姑娘可是哪不舒服?” 李君扶额,无奈的道 “我不舒服叫你来有何用?” 周东松了一口气。 “叫你来是问问,咱们现在可是接近白河了?” 周东点头道 “若不是大雪封路,咱们再走两日便可上船了,我收到消息,白河上的冰已经凿好了。” “河是你主子安排人凿的?船是你主子安排的?” “是!” “即刻告诉裘成业和陆海,想动手的人怕是要动手了!” 周东先是一愣,随后应了一声是,转身跑出帐子! 李君这次没再躺下,而是让芸娘慧娘伺候着靠在垫子上,表情凝重的发呆。 众人一声不吭的待在一边,紧张的等着,等着李君的吩咐。 过了好一会儿,裘成业,陆海,老和尚,周东一起急急的来到帐子。 四人进了帐子都站在帐口,拍打着身上的白雪,没敢往里走。 老和尚焦急的问道 “丫头,你怎知他们要动手了?” 李君坐起身皱着眉道 “千算万算,忘了冬天过河要凿冰,凿冰不是件容易的事!” 裘成业不明所以 “那又如何?” 李君道 “凿冰需要人,需要工具,凿出来的冰需要有地方放,且每日都要清理河道,这些都需要雇人来做,只要是雇人便是机会,更何况咱们过河时能在船上的人不多,几千人都要从冰上直接过,真说船上出点什么事,谁都帮不上!而且,现在准备接咱们的船应该已经停靠在燕地这边的码头了,问题是,咱们因为大雪不能前行,船停在那,便会给有心之人机会!” 陆海问道 “姑娘的意思,他们会在咱们上船后动手?” “你主子也不是吃素的,怎能允许他们做那么大的手脚,但是,若是咱们这边突然遇险,你说后面会如何?” 几人眼神一亮,老和尚马上道 “咱们会想尽办法脱险赶去白河上船!” 周东道 “我会让暗卫给河边等着接咱们的人送信,速速赶来接应!” 陆海道 “就像赶鸭子上架!他们在后面追着咱们,咱们慌乱之际只想着上船渡河,他们可以趁着河边忙乱之际下手!” 李君点点头,口中嘟囔道 “但愿是我想多了!” 李君喜欢瞎琢磨,尤其是现在身体总是不舒服,她需要想些什么转移注意力,刚才就是想到被大雪困在这里不知几日才能走,进而想到大冬天的,白河上难免结冰,随后又想到按照大家之前的预计,那些人若是想动手,必定首选过河之前,因为过河后,周恒温会派人来接,到那时再下手难度更大,可到现在也未见他们动手…… 老和尚极认真的道 “未必是想多了!照常理,离白河越近,咱们越着急上船,一旦遇到些异样,咱们护着丫头直奔码头再正常不过!” 裘成业道 “如此说来,他们未必会大动干戈,只需打草惊蛇便可!我们之前想过,更是在这几日加强了巡视与防卫,只是一直想不出来他们会如何做!” 老和尚道 “正是!想来那人也调动不了太多人,或者不敢惊动太多人!先不说咱们本来就有五千人马,便是周围的卫所,在丫头所经之地也加强了巡视,我们便觉着他们不会有大动作,也只敢偷偷摸摸的用些小伎俩,这段日子晚晚加强巡视,只盼着防住家贼来着,确实没想到还能有这一出!” 四人这时身上暖和了些,便走到帐子中间,坐在离李君不远处的椅子上。 裘成业边走边说道 “他或许觉得惊动咱们很容易,虚张声势罢了,咱们一心想着姑娘的安危,姑娘但凡有点闪失,在他看来,咱们也无活路,所以势必会护送姑娘赶紧上船,到那时,有世子的人在,真说出了什么事,咱们也不用担全责!但是在船上动手脚比较难,所以,他可能会在码头那边花更多的心思,放更多的人手!” 李君点点头,她觉得有些坐不住了,便侧身靠在垫子上道 “或许我在惊慌失措下没能保住孩子,不用上船,他们便得逞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细安排(一更) 周东咬牙道 “上次檀香的事主子大发雷霆,找个茬便把那个叫严嵩的太师虚衔给免了,严嵩的小心思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主子这也算是杀鸡儆猴了,他们难道还敢逆风而上?” 李君慢悠悠的道 “你主子为何会免了严嵩的太师虚衔?可不仅仅是杀鸡儆猴,虽说没证据,定也是想到了什么,没有赶尽杀绝,也是念及严嵩一生为官,也算勤勉,如今古稀之年,能有个善终!但执念是什么?说白了就是钻牛角尖,他出不来,便会一条道走到黑,若是这次真的如咱们所料,那我敢肯定,幕后之人必定是严嵩!” 没等有人开口问,李君接着又说道 “他认为是我挡住了他孙女的皇后之路,又因为没当上首辅怨到我身上,如今更是因我连太师的虚衔都没了,所以他会想,我是影响他整个家族的绊脚石,不除去我,他的家族永无翻身之日!想要谋害我,没有点根基怕是不成,只是,只他一个文官怕是做不到这些事,况且他眼下定是被人紧盯,所以必有人与他合谋!他不过是躲在后面罢了!” 老和尚道 “丫头莫着急下结论,有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也未可知,咱们既想到会如此,先想出应对之策,若是能抓住活口,不愁找不到幕后之人!” 李君点头道 “周东,让你的暗卫即刻出发到码头,趁夜黑之时,将码头周围可疑的人全部拿下!连夜审问!我觉着他未必敢安排太多的人手,容易暴露不说,也容易走漏消息!” 周东点头应是。 “然后,裘成业你安排兵士方圆十里之内,有人接近就直接拿下!审一审!就算抓错了,等我过河之后再放吧!” “最后,咱们以静制动,无论他们如何折腾,咱们还是按照咱们的计划安排行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惊动码头那边,倒是可以提前跟最近的卫所通个气儿,不过,我看没有必要,若是有上千人在这周围活动,不用你我着急,自有人整治他们!周恒温不会没有安排!” “说过你多少次了!别直呼其名,那是世子,马上就是皇上了!你……”裘成业气得直咬牙。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 “你不用说她,我不是也改不掉嘛!整日丫头丫头的,你们不是也还一直姑娘姑娘的叫着?自己人面前,就不讲规矩了,反正世子不会在乎,只是外人面前,丫头可万莫如此才好!” 李君赶紧道 “知道,知道!这不都是自己人才没管着自己嘛!” 裘成业还要说什么,被陆海拽起来道 “咱们赶紧去布防,十里之内呢!” 几人笑呵呵的陆续出了帐子,李君朝柳翠撇撇嘴道 “你家那位脾气越来越大了!” 柳翠没好气的说 “你别做让他恼火的事呀!日日把皇上的名讳放在嘴边,真是!这要被别人抓住一次,指不定又要惹出多少事来,何苦给自己惹麻烦!再说,皇上对姑娘那是没的说,你但凡哪有错处,皇上哪次跟你计较过,等到了京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何苦给皇上惹麻烦!” 李君求饶道 “我知错了,柳大娘,不对,应该是裘大娘,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用在你们俩身上再正确不过了!” 还没等柳翠反击,胖丫先问道 “那我和虎子看着像不像一家人?” 虎妞立马回道 “再没有比你俩更像一家人的一家人了!那吃起肉来狼吞虎咽的劲儿,一看就是一个师父教的!” 众人哈哈大笑! …… 李诚素收到消息急急的来到李君的帐子,不免又是一阵担忧后悔,其实她当初确实有些私心,虽说看起来李君和周恒温感情很好,周恒温也许诺说李君一日不到京城,他便不登基,但是后位一日没册封,宝印一日没拿到手,李诚素就是不踏实,她从小生活在京城,听多了父亲说的大局为重,谁知道周恒温什么时候也想到大局为重,将后位给了别人,李君咋办? 李诚素多少还是知道些李君的脾气的,她一定不会去争抢,更不会委曲求全的听任周恒温安排,只会黯然神伤的离开,可没孩子时或许周恒温还会放手,如今腹中有周恒温的骨肉,想离开怕是不能,李君会如何做?李诚素不敢想,所以,李诚素觉得只有赶到京城,坐稳后位才是对李君最好的安排! 哪知一路上竟会出现这么多的意外,李诚素怎会不担忧后悔! 李君没把眼下的事看得多严重,宽慰李诚素道 “姑母不用担心,周恒温若是在这种时候让他的媳妇儿孩子蒙了难,他这个皇帝不当也罢!” “竟说浑话!女人多得是,有了女人还愁孩子?他的皇帝照样美滋滋的当着!” “别人我不知道,周恒温不会!再说,您也要相信咱们身边这些人,裘成业那五千骑兵可不是吃素的,我更不是!虽说咱们在明,他们在暗,可咱们是谁?他们既插不进人手到我近身,更不可能调动大军围追堵截,您说他们还能干啥?” 李诚素还想再说什么,李君拉起李诚素的手撒娇道 “哎呀,姑母真是的,那些坏人巴不得咱们焦急慌乱呢,您还真照着他们的要求来,难不成您希望我也担忧着急?那样可是对孩子不好!” 李诚素顿时脑子就清明了,李君本来没事,她跑这来说出一大堆的担忧可不就是正中那些怀人的计!她赶紧说道 “对!咱们不怕他们!不谈这个了,说说孩子吧,孩子的小衣裳我让谭嬷嬷领着几个大丫鬟做出了几件,回头拿来你瞧瞧,出王府之前,我可是把王府的库房翻了一个遍,找出不少好料子,婴孩儿的肌肤最是娇嫩,可得仔细!” “就知道姑母最疼我!不过,我可提前说好了,孩子生出来,您得和我一起带,不能老想着跟姑父腻在一起,我一个人可带不了!” 李诚素面色绯红,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李君的脑袋道 “还没生呢就想着偷懒!等到了京城看我不跟恒温告状!” …… 第三百九十九章 估算错(二更) 李君陪着李诚素说说笑笑,慢慢的俩人都忘了营帐之外,敌人随时会来! 到了下午,李君睡了一觉醒来后,柳翠赶紧说 “成业等了一会儿了,像是发现啥了!” 李君忙让裘成业进来,嘴里还不停埋怨柳翠道 “大冷天的,你就让他站外面等?这会儿讲起规矩来了,你俩训我的时候咋就把规矩忘了呢?” 裘成业这时已进来了,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没等多一会儿,外面也不冷!” 李君皱着眉坐起身问 “可是发现了什么?” 裘成业站在帐口激动的道 “何止是发现,直接把他们的窝给找到了!” “哦?”李君立马来了兴致,瞪大眼睛听着。 裘成业喝了一口柳翠递给他的热水,接着说道 “那些人真是猴精,觉得藏在咱们身后便不会被注意到,等着今儿晚上吓唬咱们呢!” 李君挑了挑眉问道 “完了?” 裘成业点点头道 “完了!哦,他们人数不多,只二十几人,说自己是山匪,看着咱们像是有钱人,便动了心思劫点钱财好过年!” “屁话!” “是!哪有带着几千兵马的富贵人家!你别急,还审着呢,我很好奇他们就这么几个人打算怎么惊吓到咱们,以至于咱们能着急忙慌的,不顾大雪封路往码头跑!” “分开审!看他们的眼色能判断出谁是领头的,我也好奇,五千兵马将我围在中间,他们要如何做才能吓唬到我!” 裘成业点点头,刚要转身离开,忽悠站住看着李君探究的问道 “你说你的脑袋里究竟都装着啥?怎么就能想到他们会这么做的呢?” 李君耸耸肩,云淡风轻的道 “换位思考一下就想到了,很简单啊!” 裘成业狠狠瞥了一眼李君,转身出了帐子。 李君坐在床上呵呵直笑,好久没装过了,她觉得此项技能有些生疏了! …… 这一日的黄昏,雪终于停了,转日是个大晴天,周东在上午也得到消息,暗卫在码头附近抓住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也在审! 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只等最后的审讯结果了! 老和尚觉得可以启程了,裘成业命人前面清干净路,李君这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重新上了车,车队又缓缓的行进起来。 其实这里离码头已经很近了,若是正常走,一半天就到了,奈何李君不正常,车队慢慢悠悠的走到黄昏,便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坡下开始扎营。 李君身披大氅坐在车内,一边想着明日晚些时候便能上船,后日就可以到河那边,周恒温会不会亲自来接她呢?一边等着有人来告诉她营帐里一切准备妥当,便可下车移步帐内了。 突然,李君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心内一紧,双手不自觉的攥住大氅,芸娘利落的将李君轻轻拥在自己怀中,用自己的脊背对着车门,慧娘也一步蹿上了车,跟芸娘一起将李君护中间! 李君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刚才的嗡嗡声是……飞箭! 难道自己分析错了,还是说不止严嵩一人想置她于死地?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嘈杂,李君的心也越来越紧张,她忍不住道 “你们俩谁去看看晋王妃是否安然无恙?” 芸娘和慧娘都没有吭声,也没有动,李君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这二人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离开她!好在那边有老和尚,想来李诚素不会有什么意外! 李君稳定了一下是心神,告诫自己不能慌乱,耐心的等消息,要相信裘成业和陆海! 好在没用李君等太久,车外传来胖丫的声音 “姑娘,那些贼人把晋王的车架当成你的了……” “哎呀,说重点,你提晋王干啥!”虎妞不乐意的嚷嚷。 胖丫也嚷嚷道 “这还不够重?” 柳翠急道 “你们俩吵吵啥!先告诉姑娘没事了,你俩再找地方吵吵去!” 李君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她长出一口气问道 “咱们可有人员伤亡?” 胖丫大声道 “不知道,我们只管姑娘你,别人咋样不知道!” 柳翠忙解释道 “我们仨一直在车外边,其他情况还不知道,成业只是命人来告诉我们说已将贼人尽数抓获!” 胖丫不甘心的道 “姑娘你下车来看看,晋王的车架都成刺猬了!” “你脑子是不是让大雪给冻住了!这时候敢让姑娘下车?” 虎妞的声调有点抑制不住的拔高,李君捂着耳朵直叹气。 “咋不能呢?不是说坏人都抓住了吗?” “懂不懂什么叫万一?” “哪那么多万一,一会儿车架被清理干净了,就看不到了!” “看刺猬和保命哪个重要?!” “都重要……” “姑娘问晋王如何了?”慧娘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打断了胖丫和虎妞之间的争吵。 柳翠答道 “不清楚,他们在清理战场,我们不敢离开,等一会儿自然就有消息了!姑娘莫急,诶呦,晋王妃过来了!” 李君想起身,被慧娘和芸娘拦住了,片刻后,李诚素浑身颤栗着进了城内。 “快让我看看可有哪不舒服?” 李君握着李诚素冰冷的手,赶忙宽慰道 “真要是有事,我也是最后一个有事的,这么多人挡在我身前,哪轮得到我出事,我又没心没肺的,姑母快放心吧!” 李诚素显然是吓得不轻,说话都带着颤音 “不是说已经识破他们的伎俩,没事了吗?这怎么还能从地里面钻出人来呢?” “地里面钻出来的?” “我听他们说是从雪下面突然冒出来几十人,围着晋王的车架又是射箭又是往车上冲的……” 李君怔住了! 雪下面藏着人说明什么?说明敌人精准的算出他们将在哪里扎营,利用大雪封路的时间安排好一切!可笑李君自以为识破他们的伎俩,居然让裘成业向外搜寻十里,哪知人家就等在这里,发动的时候就在他们的脚下! 第一次,李君的自信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一直嘱咐众人不要轻敌,一直因敌人轻敌而沾沾自喜,今日却被狠狠打了脸! …… 第四百章 新想法(一更) 等裘成业他们将战场清理干净赶到李君的帐子,天已经黑透了,李君和众人等在帐子里,情绪很是低落。 周东已经将事情的大概经过跟李君说了,当时周东和周西,老和尚都没有参与围剿贼人,周东周西跟柳翠她们一样守在李君车架旁,老和尚自然是守在李诚素身旁,事后周东问了下大概告诉了李君,但细节还需要裘成业和陆海来说。 裘成业脸色铁青,陆海倒还好些,等听了事情的始末,李君便知道裘成业为何面色如此难看了! 原来这些贼人全部身披白色斗篷,这东西在裘成业看来是李君发明的,如今被敌人用来攻击自己,哪能不恼怒! “这些人有的披着白色斗篷藏于树上,有的在地下挖了壕沟又搭上木板,只等咱们找到这里准备安营时突袭!最可恨的是有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趴在山坡上,因为那身白披风,咱们前面探路的人竟是没有发现!” 裘成业说的咬牙切齿,李君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直呼‘轻敌啊!’,而口中却问道 “晋王可有性命之忧?” 陆海笑了笑道 “晋王真是命大,贼人突袭的太突然,咱们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晋王的车架已经被射成刺猬……” 胖丫激动的打断陆海道 “你看我说像刺猬吧?你不让姑娘看……” 李君从来没有对身边的人表现过恼怒,可这一次,李君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只恼怒的看了胖丫一眼,胖丫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陆海,你接着说!” “哦,虽说车架是被射穿了,但晋王因为平躺车内,又骨瘦如柴,再加上周围铺的盖的一大堆,竟是毫发无损,如今仍旧闭目眼神呢!只是身边伺候的人,一个没活下!” 李君叹了一口气又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时候晋王若是出事,周恒温总是不太好对天下人解释,谁还能跟晋王争太上皇不成? “那些贼人可有留下活口?” 裘成业和陆海一起摇了摇头,裘成业道 “那些人都是死士,眼看逃不出根本不用我们动手,自己便自尽了,我们想拦都拦不住!” 陆海又道 “我们将整个山坡和周围都好好的检查了一遍,没再发现什么,姑娘可以安心休息了!” 李君苦笑道 “如何安心?人家对咱们了如指掌,咱们却在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料事如神,哦,不是说你们,是说我自己!” 周东忙道 “姑娘万不可这般想!咱们在明,敌人在暗,他们要做什么,咱们哪里去知晓,可咱们要怎么走,他们却是容易算出!” 周西也道 “正是这个道理!姑娘万不可自责!谁也不是神仙,哪能真的料事如神!” 李君低着头没有吭声。 老和尚轻咳了一声道 “看样子之前那些人怕是有别的用处,他们或者真的就是些不明真相的山匪,被人利用了尚不自知……” 李君却道 “或许就不是一拨人,先前用檀香的跟今日的应该是一起的,不然不会朝着晋王的车架下手!” 老和尚点头道 “不管几拨人,咱们只需明天照计划去码头登船,想来他们还没本事在船上动手脚!” 李君又沉默了,若是没有身孕,她天不怕地不怕,刀山火海她都敢闯!可如今不同,她这个身子一旦掉入水中,孩子可真就保不住了!若她是敌人,这种一定能置她和孩子于死地的方法,她一定想办法做到! 裘成业看着低头不语的李君,小心的问道 “你怕他们在船上动手脚?” 李君轻轻点点头道 “若是万一……河水冰冷,孩子一定保不住,你们也只能干看着,这种万一我承受不起!就算是我留下了命,怕是也彻底毁了身体,皇家怎能无后?” 陆海马上道 “那就等在这,等世子派人来接!我倒要看看,到时他们还有什么办法!” 老和尚摇了摇头道 “等在此处并非良策,先不说京城到这里需要些时日,一旦让对方探知咱们在等世子来接,咱们是动不了的,这些时日中,怎知他们不会想出极端的办法来取丫头性命?更何况,谁敢保证世子派的人中就没有他们安插的人?” 李君突然抬头,一扫之前的低迷,眼神中多了一份坚定,她极认真的道 “我只信任你们!再派多少人来也无法阻止那些想害我的人,只会给他们提供时间,提供更多的机会!这时候不能依靠周恒温,要靠咱们自己!” 老和尚探身问道 “丫头的意思是……” “出其不意!刚才周东说咱们如何走,对方是能算出来的,那咱们就让他算不出来!他以为咱们要登船过河,咱们偏不!周东,明日安排暗卫去看看近处的河道,哪些地方冰冻的够厚实,冰上的雪也够厚实!咱们不用船,从冰上过!” 柳翠这时有些急了 “姑娘!从冰上过,万一,万一摔一跤……” “我又不是走过去!咱们有五千骑兵,只要冰上雪够厚,马就可以拉着爬犁滑过去!这是河道,又不是湖面,海面,一切顺利的话,最多只需个把时辰就走完了!” 老和尚忙问 “什么是爬犁?” 胖丫赶紧表现 “就是坐在一个板子上,手里拽着绳子,前面有人也拽着绳子,在雪地上或者冰面上打出溜滑,可好玩了!” 李君笑了,解释道 “胖丫说的是最简单的爬犁,咱们把前面的人换成马,由骑兵牵着,后面拖着用这些车架改成稳当些的座椅,只是要保证雪够厚,且雪面平,不然马蹄打滑也不好!成业你应是见过的吧?” 裘成业早就笑的合不拢嘴,他赶紧点头道 “我觉着这事可行!速度比船快多了!做起来也简单,明日我与周东的暗卫一起去看看,找好地方,你们就过来,雪不够厚咱们便用人力加厚,咱们车多,正经能做出不少爬犁来,只留下晋王车架和你现在用的车架便是了!等过了河,你也不至于冻着,再说,世子接你的车马应该也在不远处,咱们尽快将他们找来便是!” 第四百零一章 严如萱(二更) 老和尚还是不明所以,他皱眉问道 “若是河面上可行走,为何不直接坐着马车过冰河?” 裘成业解释道 “雪下面毕竟是冰,一旦打滑,整个车子就会倾倒,咱们不怕,可姑娘的身子可经不起摔打,爬犁就不同了,本来就是贴着地面的,就算打滑也不过是歪倒,不会受伤!” 陆海赶紧补充道 “而且这样一来,姑娘前后都有自己人护着,也不怕掉入冰河之中,就算他们能从冰河之中破冰而出,咱们也能应对!可比船在河中央沉了有办法的多!” 老和尚生在蜀地,半辈子奔波于江湖,却从未到过辽东镇,如今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他脑子里多少也有了些爬犁的模样,再想了想得失利弊,也觉得这是避过危险的最好办法,便赶快跑去告诉李诚素。 没过多一会儿,李诚素一脸担忧的来到李君的帐子,开口便问 “那个什么犁四周可有遮挡?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李君想要起身,被李诚素快走几步按住道 “好孩子,我没想到这次进京如此波折……” 李诚素说不下去了,黄昏时那一场突袭吓得她还没回过神来,又听说李君要弃船走过冰河,心急心疼之外免不了又开始自责! “姑母真是,多好玩的一件事啊!你看他们各个跃跃欲试的样子,只是辛苦姑母要跟着我们一起疯癫一回!” 李君笑嘻嘻的,看不出半点勉为其难,李诚素迟疑片刻才问道 “如今咱们只能从冰上过河这一条路了?” 李君耐心的解释道 “姑母也看到了,那些人是有备而来,一次不行便还有后手,两次不行会不会还有后手?我不敢冒险登船,一旦船在河中出现意外,没人救得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但是,只要在陆地上,或者在冰上,咱们有这么多的人,他们便奈何不了我!况且,如今我只相信身边这些人,这样做才是最安全的!” 李诚素使劲点了点头道 “好!只要你说可行,咱们就去做!不用担心我,你们觉得好玩,我未尝就不喜欢!” 胖丫和虎妞赶紧围上来,讲着爬犁的好玩之处,逗得李诚素哈哈大笑! …… 京城,夜幕降临,一处宅院的书房内,一位白发老者面色铁青的坐在书案前,烛火微微摇曳着,显得他的面容有些瘆人!这位便是闲赋在家的前朝元老严嵩! 严嵩刚刚收到消息,世子妃没有登船!他做的所有安排都白费了!他严家的复兴之路就这般断送在他的手中不成? 严嵩狠狠的将来信揉搓在手中,这时书房外下人禀报小姐来了! 严嵩沉声道“进来吧!” 严如萱款款步入书房,只见她白皙的鹅蛋脸上一双碧清的妙目,两颊也不知是不是胭脂,一直红到鬓角里去,只见她行了礼,朱唇轻启唤了声‘祖父!’ 严嵩沉着脸问 “今日又没见到皇上?” 严如萱的头垂得很低,轻声道 “我在窦家等到日暮,皇上也没去,不过,我在窦家还见到了王家的二小姐和薛家的大小姐!” “哼!自不量力!” 严如萱垂头不语。 “明日皇上要去城外查验赈灾事宜,这次的冰雪着实猛了些,明日一早你娘会带着人去城外施粥,你也跟去,皇上势必会查看施粥的情况,你见机行事,一定要让皇上注意到你!” 严如萱轻声应了声‘是!’ “这种时候无需扭捏!严家能否东山再起就全看你了!那个女人我会想办法除去,但是你也要争气,祖父不能为他人做嫁衣!” 严如萱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才问道 “祖父,皇上年轻有为,我担心他查出什么……” “你无需担心这些,做好你该做的,皇上眼下身边无人伺候,正是良机!就算一时谋不到后位,能入宫也好!将来有的是机会!” 严如萱又点点头。 “祖父老了,若是这次能做到首辅的位置,我也不会这般心急,让你入宫为妃还是做得到的,可如今我受那女人连累,怕是难有起复之日,可严家不能倒!你必须入宫!她……必须死!” 严如萱恭恭敬敬的从书房中退了出来,没走多远便看到一个人影极快的进入祖父的书房,严如萱冷哼了一声,脸上完全没有了书房内的恭谨维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冷,随后又换做无限凄苦之色! 严如萱今年已经二十了,过了年便二十一了,这个年纪不要说在京城,便是其他地方,这个年龄的大家闺秀若是还没出嫁,亲事怕是都难说成! 严嵩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个孙女知书达理,长相出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出类拔萃,便迟迟没有将她许配人家,想着等个好机会,说一门对严家有用的亲事,严如萱曾经以为自己怕是要老死闺中了,心中难免有些怨怼,没成想还真让严嵩等到了好机会,严如萱当时听了严嵩的打算,自然也很高兴,一度摒弃之前的怨念,认为祖父高瞻远瞩! 可随后发生的一切,让严如萱越来越明白,她不过是她祖父手中的一枚棋子!不管周恒温如何表明自己的态度,她祖父都执着的要将她这枚棋子放到她祖父想要的位置上,哪怕有可能赔上全家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没人问过她是怎么想的,她的祖父与几位叔父一心只想着靠她重振严家,然后高官厚禄,权倾朝野,而她的双亲迫于祖父的压力,在她的婚事上从不敢多言!眼看着皇上一次次驳回她祖父的意愿,而她祖父那些小伎俩又一次次被皇上识破,严如萱心中自然不舒服,可她又能如何?她本已想要逆来顺受,由得她祖父折腾,等着哪日被抬入宫或者被驱逐出京,再或者满门抄斩!哪知最近几日,她祖父竟日日将皇上的行程告知她,让她想办法勾引献媚,以博得皇上的青睐! 这对于从小饱读诗书,将礼义廉耻放在心中的严如萱来讲,已经忍无可忍! 严如萱背地里不知流过多少眼泪,可她也知道,这些眼泪毫无用处! …… 第四百零二章 怎堪辱(一更) 严如萱走后,严嵩等来了他想要见的人! 此人一身黑衣,身材魁梧,腰身挺拔,他摘掉面上的黑巾,露出一张英武的脸庞,只是这张脸上寒光逼人! “你给的消息全是假的!她既没有跟晋王换车,也没有登船过河!你让我白白损失了几十人!” 黑衣人走近严嵩,低声怒吼! “急什么!” “你是不急,大不了回去种地!我呢?我忍了这么多年,眼看着王富的银子就快被周恒温取光了,我答应手下的承诺若是兑现不了,我的命就没了!” “沉住气!我不是给了你些银子吗?至少暂时你无事!” “你那些银子跟王富的比杯水车薪!我要王富的银子才能保命!你听好,虽说行事之人都是我的人,就算抓住也不会招出你来,但,只要我没有活路,你也休想坐上高位!” “我知道,可你也要清楚,眼下咱们要同心协力,那女人不好对付,我孙女不坐上后位,我不能做上首辅,如何帮你弄到王富,弄到那些银两?” “那女人如今已不在我的手掌心里了!她如今要如何过河我都不知,还能如何对付?等她过了河,保护她的人便会更多……” “眼下她是跑出了咱们的手掌心,可用不了多久,她便自己钻进咱们的手掌心了!” “你疯了吧?等她到了京城,进了皇宫,登上后位,你还能如何?周恒温有多护着她你瞎吗?你已经因为她被贬的闲赋在家了,还想再试试满门抄斩?” “皇上进京不久,怕是还没有你我熟悉京城,那女人进京后总要出皇宫到处看看,哼,一个乡下女人,没见过世面,不可能安心的待在皇宫之中的!” “你是不是忘了她大着肚子呢?是不是忘了她差点滑胎,如今只能静躺……” “这女人奸诈的很,当初一个胎像不稳便使得皇上推掉了与楚地的联姻,你当这是真的?” “就算都是假的,万一她就是不出皇宫怎么办?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周恒温将银子取光?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我若是活不成,你一家子都别想活!” 黑衣人狰狞的面容让严嵩厌恶的很,他缓缓闭上眼睛道 “她就算不出皇宫,我也有本事逼她出来!到时就看你的人,敢不敢在京城中动手了!” “笑话!他周恒温事后还能因为个女人将整个京城屠了?只要你提前将路线告诉我,我便可以安排妥当!” “你回去等消息吧!就算皇上将银子都取了,只要我能坐到首辅的位置,我孙女能入主后宫,那些银子迟早是你的!” 黑衣人重新蒙上黑巾,语气不善的道 “你好自为之!灭你满门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严嵩睁开眼笑了笑道 “彼此彼此!” 黑衣人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书房,淹没在黑暗中! …… 京城地处吴地中东部,东面临海,气候湿润,夏天偏热,冬天没有燕地那么冷,但是前几日偏偏下起雨夹雪,一下子让京城仿若置身于冰河之中,很多穷困人家屋内竟是冷过屋外,他们无暖身之物,每日都有冻死之人,周恒温命京城府尹杜岩查验灾情,安抚百姓,修建避难之所,力求让无家可归之人,可有栖身之地度过寒冬;更劝说京城大户人家施粥施衣,用善心善举帮扶贫苦百姓过冬! 其实这点事儿,实在算不得什么灾情,京城这几年位置很是尴尬,既是各地的王,望眼欲穿之地,又是无人治理之地,百姓苦不堪言,年年到了冬天就算没有冰雪,也会有饿死,冻死之人,百姓早已习以为常,如今周恒温这个新任皇帝居然如此重视,百姓无不感激涕零,每日都可见城外百姓朝着皇宫的方向磕头谢恩! 今日,周恒温到城外视察,他自然知道有大户人家在城外施粥施衣,在视察完之后进城时,便驻足在不远处看了看,还提醒身边的杜岩,都有哪些人家参与此事写到折子上报上来,还嘱咐杜岩,要想办法鼓励富人多行善事,而府衙也要把这些人家记录在案,想出奖励办法! 二人正说着,只见一名俏丽女子款款朝他这边走来,周恒温眯起了眼睛。 他今日是便装出行,只带了周南和几名贴身侍卫,连杜岩也没有穿官服,按理说不应有哪家人家的妇人认得他!莫不是有哪个官员没好好待在衙门里办公,跑到这里来了? 周恒温四处看了看,没找到认识的人,这时杜岩低声提醒道 “这女子是从严大人家的粥棚走过来的!” 周恒温冷哼一声,转身直接翻身上马,说了声“回宫!”便扬鞭朝城门而去! 严如萱僵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周恒温从她眼前掠过,他明明注意到她了,可还是转身走了!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湖色的长裙,外罩木青色花缠枝刻丝银文对襟小袄,她本就长相出众,只略施粉黛,便显得素雅之余不失端庄,任谁都会多看两眼,可他偏就这么走了! 严如萱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要知道如她这般的小姐,通常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虽说是做善事,但也是抛头露面,尤其对于未出阁的小姐来说,无疑会影响到名声,可严嵩却说 “你看那李君可在意这些名声?她所到之处,不论接见官员还是面对百姓,连帷帽都不戴,皇上可有不喜?你最终是要进后宫的,别人说什么无需理会,只要皇上喜欢便好!” 严嵩为了家族复起,可说里子面子都不要了,更何况是严如萱的将来!在严嵩看来,严如萱只能嫁入皇家,没有万一! 可严如萱在意名声,就如同李君在意自由一样,根深蒂固!今日她鼓足勇气迈出的这几步,若是赢得周恒温的几句关心询问也是值的,可如今却被晾在这里,严如萱一时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可双腿却不听使唤的一动不动! 这时,几个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男人围了上来,口中竟是污言秽语,严如萱吓得惊叫起来,严家的家丁护院赶紧跑上来,还没等出手,那些人便一哄而散了,而严如萱眼一闭,晕了过去! …… 第四百零三章 过河后(二更) 就在京城里盛传严家那位想要入宫的小姐,被几个流民调戏之际,李君正穿的像球一样,坐在爬犁上,兴致勃勃的滑过冰河! 李君的爬犁是由裘成业牵着马,陆海,周东,周西护在身侧,芸娘慧娘坐在李君前后,缓缓滑动着,跟她一个速度的还有晋王的爬犁,以及身旁李诚素的爬犁,老和尚小心的看护着她,李诚素却满眼担忧的看着李君。 李君很是无奈,看看四周,上千兵士密密实实的将她围在中间,这场景,除非从天而降一个炸弹,要不然谁能动的了她! 至于胖丫,虎妞和柳翠可就玩疯了,她们的爬犁在李君的保护圈外,茫茫白雪,空无它物,只见她们的爬犁风驰电掣般,伴着三人的喊叫声在冰河上滑过,李君和李诚素的爬犁刚滑到河中央,三人的爬犁已经滑了一个来回了!跟在李君后面的孙大夫和胡大夫被三个人兴奋的叫喊声,拨弄的心痒痒,也想去试试飞驰的滋味,可只一个眼神便被老和尚瞪了回去,二人只好老老实实的跟在李君后面。 李君倒是不担心这三个女人会不会受伤,反倒心疼那几匹马,尤其是拉着胖丫的那匹马! …… 无惊无险,李君安全的过了河,整支队伍在河边扎营,周东负责去联系周恒温派来,等在码头的人。 重新坐在暖和的帐子中,李君的心情别提多好了!柳翠三人更是神采飞扬,还没从刚才的兴奋中淡定下来,这人一兴奋,话就多,三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周东皱着眉头进了帐子训斥道 “帐子外老远就能听到你们仨的大嗓门,也不想想姑娘可能受得住!” 三人这才噤声。 李君笑呵呵的问周东 “有事?” 周东点头道 “主子派来的人已经联系上了,正往咱这边赶,我刚收到道士的飞鸽传书,姑娘看看。” 说罢,周东将一张小纸条递给李君。 李君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严家女城外本想调戏老四,却被流民调戏了! 李君看罢收敛笑容道 “告诉道士紧紧盯着严嵩,看他都跟什么人接触过,尤其是晚上!再跟你主子说一声,让他查查严嵩手里可会有这么多死士或是行伍之人!若是严嵩没这能力,便让你主子自己想办法查吧!” 周东点头应是,出了帐子,心中却在想:姑娘为何不自己跟主子说呢? 为何?李君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她与周恒温之间的书信只关风月,不论正事,好像谁也不愿意将这个气氛打破! …… 李君他们是选了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过河,过了河便开始扎营,埋锅造饭,等吃过饭,李君歇了一小觉后,周恒温派来接她的人马也到了,还有一辆外观看起来普通,内里却极尽奢华的马车! 剩下的路程,李君又可以舒舒服服的过了!只是得知周恒温没能来亲自接她,李君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可又知道,周恒温已不是之前的周恒温了,很多事情已是身不由己! 李君并没有着急启程,她让大家修整一晚,明早再动身! 晚上用过晚饭,众人齐聚李君的帐子,商量着后面的路该怎么走,周恒温派来的人并没有在,李君如今小心的很,除了身边这些人,她谁都不信! “……按照现在的速度,若无意外年前能进京,可若是更改路线,怕是就难了!” 老和尚对裘成业提出的更改行进路线有些意见,京城中登基大典早已准备妥当,只等李君进京就办,虽说大臣们已经各司其职,对周恒温也已恭称皇上,天下百姓也知浑江以南又是周家天下了,可一日未举行登基大典,礼数未全便名不正言不顺,老和尚担心的是若是拖延下去,李君便成了众矢之的,就算周恒温再护着,人言可畏也是实情! 裘成业道 “与安全相比,其他的都不是事!咱们进京的路线,那人一定知道,若是依旧不罢休,一路上只担惊受怕就够姑娘受的!” 李君却道 “若是他们正巴不得咱们改路线呢?” 裘成业忙问道 “什么意思?” 李君道 “咱们弃船过河,肯定是他们想不到的,接下来他们可能会算着咱们会更改路线,能进京的就那几条路,便是都安排上人,想来他们也有这个能耐,所以,咱们无需多想,就照着原有路线走!有你们近身保护,外围又有新来的这些人,没什么可怕的!” 周西道 “确实如此!现在着急的是他们!之前连着布局都被咱们破解了,或许他们以为自己的计策万无一失,势在必得,根本没想过咱们能安全过河,往后的路,怕是要临时想办法了,精心布局咱们都不惧,何况临时起意!” 裘成业急道 “万一他们一早便有所安排呢?” 李君笑了笑问道 “你怕了?” 裘成业更急了 “我怕啥!还不是怕你出事!” “你都不怕,我怕啥?你们都不怕,我就更不用怕!他们近不了我身前,顶多是突袭或者围攻,以你们的本事不足惧!所谓突袭,重点在出其不意,咱们已经提前有了防备,想成事便没那么容易了!更何况,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再在路上动手!” 老和尚问 “丫头,你是说他们会在你到京城之后再动手?” 李君不置可否 “我若是他们,势必要在过河前将我除去,若是不能,便要好好思量一下,再动手时务必保证能事成,不然,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完全暴露出来!至少从眼下看,京城咱们不熟,那是他们的地盘!” 周东急道 “他们就怕主子雷霆之怒,灭了他全族?” 李君道 “所以这里面肯定有人被利用,有人想坐收渔翁之利!” 周西冷笑道 “真当主子是好惹的!” 李君收敛笑容道 “他们不是觉得你主子好惹,而是觉得自己算无遗策,怀揣侥幸心理而不自知罢了!” 老和尚点点头道 “那就这么定了,不论他们是想在这条路上设局,还是等在别的路上,咱们明日按原定路线启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第四百零四章 行善事(一更) 腊月十四,京城又飘起了细粒的雪花,街上行人不多,各个缩手缩脚快步疾行,商家门前门可罗雀,没有吆喝声,只有北风呼啸! 整个京城没有半分年前的喜庆和热闹! 时至正午几声铜锣声‘哐哐’响起,随后便是有人大声吆喝 “皇后娘娘体恤百姓生活艰难,同盛堂年货半买半送!米面肉粮,布匹锦缎应有尽有,贫困人家可就近到同盛堂购买,只限贫民!只限贫民!不得冒领!” 锣声和喊声远近可闻,遍布大街小巷,从正午喊道日暮,连着喊了三日! 城外村子的贫困人家也有,只不过改成每户都有一份年货包裹,不需银钱!包裹内有半斤猪肉,半只鸡,十斤米面,半匹布卷,可持卷到城内同盛堂选布,还有些瓜子花生,糖块头绳,灯油细盐等琐碎之物,可谓细致至极! 城外那些村民这才知道,之前官府派人挨家挨户核实姓名,询问住在这里的时间,竟是用作派发年货包裹之用,村民自是高兴的谢天谢地谢皇后,可也有人暗自后悔当初没有虚报些门户,大好的发财机会就这般错过了! 这一举动顿时轰动整个京城,同盛堂原本就一处,为了这次派发,竟是连夜在京城各处租借了五家铺子,连着几日各家铺子都被挤得水泄不通,府衙只得出动衙役帮着维持秩序,店铺之内的人忙的不可开交,不断的喊着“货多着呢,今日人多明日再来也可!” 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役还有识人的任务,遇到浑水摸鱼,想要占便宜的那些康福之家,即刻便会拎出来,扔到大街上,自有人上前当街严加训斥!搞得那些官吏之家刚动了念头便放弃了,这脸丢的怕是连累的官位也丢了! 再加上百姓都是到临近自己家的店铺购买年货,邻里街坊的,相互就算不认识也有耳闻,若是见到那些自家生活还算过得去,却偏要来占便宜的人,百姓不等衙役们出声,就先举报了,生怕年货不够,被这些有钱人家抢了去! 可也有自诩聪明,跑去离自家远些的商铺购买半价年货,本以为无人识得便可蒙混过关,哪知伙计拿出一本账簿,问来人姓名,家住何处…… 眼见只是训斥根本无法阻止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官府直接派衙役守在各个商铺门口,一旦发现骗买年货的,拉出来当街就是十板子,保证年前下不了床! 慢慢的,人们总算明白了,每个商铺负责的区域内所有贫困人家,早就被记录在案,这次是实名发放,你的名字就不在账册之上,怎能领取的到,平白去领板子让屁股受罪! 再说其他商家,他们本就门前冷清,还想着年前多少挣点,眼看有人赔钱抢生意,气得不行,本想闹上一闹,打听之后才知道,真是皇后自掏腰包,只为京城百姓能过个好年!商家不知是个什么心境,也只能悻悻而去!当得知确实只有贫困人家才能获此优惠,对他们实则没有太大的影响,便也踏实了。 李君这个举动本就是让百姓感恩戴德的好事,再加上道士安排人街头巷尾的推波助澜,李君光辉且慈悲的形象算是彻底深入人心了! 这是李君过了白河看过道士的来信后的决定,道士来信把京城一通凄惨描述,百姓贫困,街巷破败,下了一场冰雨便冻死不少人,还说京城远不如晋地一个县城繁荣,李君便动了心思,京城不似其他府城,一直没人治理,所剩百姓本就不多,生活如何困苦可想而知,可这个年是周恒温登基之年,李君怎能让京城如此萧条,百姓怎能如此困顿! 她即刻命周西去张罗,调集其他地方的货物,提前做好统计工作,让京城百姓过个好年! 周西快马加鞭的离开,人没到京城,但是不少货物已经到了,等周西到了京城,见过周恒温,将李君的亲笔信交给周恒温,又将一路的遭遇事无巨细的讲给周恒温听,便着手安排发放年货去了! 周西在京城有些手下,加上道士的徒子徒孙,周恒温又命杜岩全力配合,统计工作只数日便做完了,只是没人知道统计这些穷困人家有什么用,除了周恒温与周西,其他人都是跟着锣声,跟着百姓一起知道的,不少人悔的肠子都青了!多好的发财机会啊! 周恒温对李君的安排自是很满意,如今户部空虚,他就是有心也无力!李君在信中还提及各级官员年前也应有些奖赏,民心需要安稳,官心亦然!发放些银两,让他们去置办年货,也算对京城其他商家的补偿。 当然,这些银子还是李君出!周恒温怎会浪费这个机会为李君笼络官心和民心,除了道士街头巷尾的传播,周恒温直接在大殿之上对自己的媳妇儿大加赞赏,百官自是附和着,正所谓拿人家的手段,官吏们拿着白得来的银子,忙着过年,哪里还会对这位皇后有任何微词! …… 严嵩坐在书房内,面色难看至极,他着实花了不少时间和人脉在造谣中伤李君上,为将来废后做准备,只盼着在李君进京之前,将李君粗俗泼辣,任性跋扈的形象树立起来,而这种事又不能大肆传播,只能慢慢渗透,好不容易初见成效,李君一撒银子,便全白费了! 眼看着自己一步步的安排一个个失败,严嵩心中的挫败感可想而知,可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现在停下才是自寻死路!别说那个人不会放过他,就是李君也不可能放过他,只有杀了李君,一切才会安稳下来,周恒温会怒,但只是一时,他早已找好替罪羔羊! 可下一步该如何做才能万无一失?严嵩的眼神中少见的出现了迷茫,也是,他自以为的万无一失都失手了,他算着李君过了河定会改变路线,一个女人再强,如今有了身孕也会知道害怕,他安排了人等在另一条路上,他觉得李君会走的路上,结果又失算了! 严嵩终于有些忐忑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准那个女人,他从未遇到过如此捉摸不透的人,且是一个女人! 第四百零五章 又相见(二更) 严嵩一直沉浸在深思之中,乃至下人在书房门口禀告了几次小姐来了,严嵩都没有听到,最终还是严如萱行至书房门外自己喊了几声祖父,才将严嵩的魂喊回来。 严如萱内心极不情愿的进入严嵩的书房,垂头等着祖父的训斥。 “没想到你如此不中用!先前在城门口我特意安排人为你指认,你只需要大方走过去,定会引得皇上另眼相看,可惜你胆小如鼠,浪费了如此好的机会不说,还差点让些流民占了便宜去,引得京城内流言四起,若不是我想办法压下去,你便只有死路一条!女人,名节何等重要!这些何须我多讲!” 严嵩沉着脸,厉声接着道 “说过你多次了,哪知你毫无长进,今日皇上去同盛堂,知道的人甚少,皇上又是微服出行,身边随行的人也少,同盛堂门前人海攒动,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你,而你呢?几步路你走了快一年,又是等皇上走了,你才走到跟前,有什么用!你可知你关系着咱们严家的荣耀甚至生死!” 严嵩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吓得严如萱浑身一颤,更加不敢解释,严嵩又骂了一阵才让严如萱出去。 严如萱垂头出了书房,走了几步后,慢慢抬起了头,满脸的绝望! 今日上午,她再次按照祖父的要求去接近皇上,她走的并不慢,她甚至清楚的看到皇上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屑,她这才顿了顿,哪知皇上却转身离去了! 皇上什么都知道! 严如萱当时就是这般想的,虽说像她这样被家族安排,想办法接近皇上的女子不少,可只这一眼,严如萱边笃定的认为,他祖父的那些心思,皇上全都知道! 严家……无望了! 可祖父依旧执着!严如萱失魂的走回自己的闺房,她想找个人商量,却发现若大的家族竟无人可以倾诉! …… 护送李君进京的这只庞大车队,晃晃悠悠的到了京城外百里之处。 过了白河,走了二十多天,顺顺利利,平平稳稳,未遇任何险情,李君没觉得什么,裘成业却更加担心,他始终坚信那些人不会罢手,与其进京再动手,远不及在京城外动手方便,所以,最后这几日的路程,裘成业甚至连觉都不睡了,时刻紧盯四周围的动静,谁劝都无用,直到这一日黄昏,刚刚安营布防完,裘成业接到禀报,有个道士硬闯营地,与皇上派来的人打做一片…… 道士行事永远这么避简求繁,他只需与周东联系,便会被接进营地,偏偏选择费时费力的强攻,李君知道了没好气的说 “让他攻,不把他累趴下了不许停!”李君顿了顿又道“你们找人看着点,也别让人伤了他!” 于是,天黑透之后,道士才被周东和裘成业架进李君的帐子。 道士瘫坐在椅子上,狠狠的盯着李君,咬牙切齿的道 “算你狠!” 柳翠道 “你不是就想找人打架嘛,姑娘成全你还成全出错了?” “这叫打架吗?这叫拿我练兵!拿我当会走的木桩!你们没看见多少人围着我打!” 虎妞笑道 “那还不是你自己找的,能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偏要打进来!” 胖丫赶紧补充道 “就是!显你!活该!” 李君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咯咯直笑。 道士看着李君的肚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扫之前的颓废,两眼方光的道 “我徒弟都长这么大了?是不是该生了?那得赶紧进城,可别生在荒郊野岭的……” 胖丫没等李君给出指示,拎起道士就要往外扔,道士连连求饶,胖丫这才将他重新扔到椅子上,道士还委屈的解释 “我不是没生过嘛,又不知道肚子多大了会生!” 李君道 “早着呢,还得三个月呢,先说说京城的情况!” 道士刚要开口,老和尚兴致勃勃的掀帘入内,兴奋的开口便问 “听说老道差点累死?” 道士气得牛眼瞪的像铜铃,高声道 “你心肠竟黑成这样,佛祖怎能容你!” “道长误会,我是关心你!” “你笑成这样,分明是幸灾乐祸!” “非也非也,我是听说道长没有累死才会如此开怀!” “道爷我若是累死了呢?” 老和尚笑的更加开怀,道士气得指着老和尚骂道 “秃驴,你等道爷我缓一缓,看我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道长托大了,你打不过我!”老和尚慈祥的说。 道士扭脸看向胖丫,真诚的问道 “胖姑娘,你帮不帮我?咱俩可是从屯子里就有的交情!” 胖丫也很真诚的问道 “老和尚干啥了你非要打他?” “你没看出来他在笑话我?” “我也笑话你了,你咋不打我?” “你……我打得过吗?” 李君笑的直摇头道 “别说这些没用的,说正事,京城情况如何?” 道士赌气的将脸扭到一边,李君无奈的看了眼胖丫,胖丫只往前走了一步,道士便认真说道 “京城如今很是热闹,上至官吏下至贫民无不对丫头你歌功颂德!西爷如今忙的不可开交,说是预计的数量远远不够,正四处往京城调货物呢!” 李君皱眉问 “怎会差这么多?” 道士也皱眉道 “丫头,虽说你是好意,百姓虽说质朴,可也不缺刁民!京城之中想反复占便宜的不在少数,城外更是,好在你事先命人统什么计,也算管用,日日都能听见街上挨板子的惨叫声,只是你千算万算,没算到会有流民闻风而来吧?如今差不多十日过去了,远近的流民能赶来的都赶来了,也不知道他们如何收到的消息,反正已经在城外安营扎寨,不给分配年货就准备饿死冻死……” 老和尚打断道 “他们倒是什么机会都不放过!这些流民若不是有人特意安排,怎会在十日内便聚到城门外!” 道士问 “谁?” 李君笑了笑道 “还能有谁?可查出严嵩跟谁联手?” 道士坐直身子,严肃的道 “这人有些本事,我的人跟了几次,全都跟丢了!” 李君眯着眼睛道 “就是说,严嵩确实有帮手!” 道士点头道 “对!这个帮手实力不弱!” 第四百零六章 被涮了(一更) 裘成业着急的道 “那些城外的流民怕是都冲着你来的,等咱们的车队到了城门前,他们一拥而上,我们若是动手,便会落下屠杀百姓的罪名……” “是呀,杀,我会落下心狠手辣,视百姓性命如草芥的名声,可若是咱们不动手,这些流民中到底有些什么人,会不会做出些能吓得我动了胎气的事?” 周东急道 “姑娘本是一片好心,如今,如今该怎么办才好?” 李君笑道 “你急啥?这事还用得找咱们操心?你主子是干什么吃的?他不把这些流民解决了,怎敢让我进城!” 道士忙道 “我可没看老四有什么动作……” 老和尚指着道士,绷着脸道 “你这个死道士,早晚被自己的嘴连累死!” 道士也知自己不该再这么称呼周恒温,可又不愿意改,想分辨两句,却也知道自己理亏。 李君看着道士的样子,心软道 “人前注意些,他毕竟是皇上,你们将来都要注意些,在我面前无所谓,可若是被旁人抓住把柄,便都是大不敬的罪!” 裘成业不可置信的道 “原来你也知道这个道理呀!” 李君轻咳一声道 “咱们共勉!”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 “咱们都是五十步笑百步,习惯成自然,进京之后,为了免召祸患,咱们还是少跟旁人接触的好!” 道士坏笑道 “老和尚你可真真是不能与旁人过多接触,可将来你的身份又免不了迎来送往,道爷我都替你捏把汗!” 老和尚洒脱一笑道 “心中无愧,无烦无忧!” 道士还要说什么,被李君制止住了。 “好了!商量正事呢,没由来的又跑去斗嘴!” “丫头,你就是向着和尚!” 李君看着满脸委屈的道士,强烈建议道 “老道,你也成亲吧!组建个家庭,专治缺钙和缺爱!” “啥玩意?”道士没听懂。 虎妞大声道 “姑娘让你成亲!说你缺德!” 李君扶额! …… 李君所料不错,城门外的流民确实是严嵩与那黑衣人商定之后找来的,这些人中自然有真的流民,却也暗藏不少死士,只等李君的车架进城前闹上一闹,不论结果如何,对他们都有益处! 急迫的严嵩真的老了,他把周恒温当做建新帝,以为都是好糊弄的,他甚至还来不及多多了解一下周恒温,便急急的走出一步步错棋,将自己逼近死胡同! 他也不想一想,城外的流民一日多过一日,而周恒温怎会注意不到这些流民,又怎会不在李君到来之前,妥善安置呢? 接连几日,周恒温都仅仅是命周西尽快调集货物,使得严嵩以为自己计谋得逞,便与黑衣人商定多弄些流民过来,确保一切万无一失! 周西确实很忙,也确实忙着调货物,只不过不是给这些流民的年货,而是这些流民安家所需! 在哪安家?自然是京城外的村子里! 这也是当初李君在牛山县用过的方式,如今京城外同样地荒人稀,周恒温眼下还来不及顾及这些,可既然人家将人都送来了,又有牛山县的经验摆在那,周西自然照猫画虎的做了起来。 所以所谓的周恒温不管,只不过是等着严嵩他们送更多的流民过来,只眼下这几百人着实少了些。严嵩倒也配合,本来只有二三百人,几日时间竟是达到上前人,而这时京城传出皇后的车架三日后到京的消息! 严嵩自然也收到消息,而且是更准确的消息,皇上要迎到十里外! 他坐在书房中,脑子里反复想象着一千多难民涌向李君车架的场景,想着想着便笑了!有皇上在身旁再好不过,真出了什么事,也只能怪那些流民,若是皇上一时怒极,对流民下手,朝野上下必定动荡,到时皇上也只能依靠老臣来稳定朝局!张庶?哼!严嵩冷笑两声,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根本不懂如何稳定朝局! 严嵩这一日心情都极好,只等李君进京时看热闹,然后再等着皇上派人来请,可惜这个美梦没做多久,太阳落山时,他这个梦就醒了! 给他带来噩耗的就是那位黑衣人! 黑衣人趁着月色急急走近严嵩书房,没等站稳便开口说道 “城外那些流民下午被官府的人分批带去不同方向,我命人跟着,刚得了消息,竟是带他们到各村安家落户,不仅过年有年货,还提供房屋耕地……” “你藏在里面的人都是死的吗?就不知道拦着?” 严嵩惊怒的站起身,伸手抓住黑衣人的衣领。 黑衣人只随意一推,严嵩便跌坐到椅子上。 “跟我嚷嚷有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你一次两次这样必成,那样必成的,我损失了多少人!你以为城外那些流民好骗吗?你说拦就能拦住了?” 严嵩像是根本没听到黑衣人在说什么,他此刻突然意识到,他被人涮了!被谁涮了?他需要想清楚,只要不是皇上,谁都无所谓,或许只是京城府尹杜岩的手笔! “这几日什么都不要做,等她进京后再说!怕是有人在坐收渔翁之利,我要好好想想!” 其实黑衣人也觉得此事蹊跷,若说安置,前几日人少的时候最好安置,偏要等到今日,满京城都在说皇后三日后到京。 “你不是说京城中的官员对那女人大多心存怨怼吗?谁会在这个时候坏咱们的事?” “拿人家的手短!总不能这边刚刚拿了银子,转脸就接着骂吧!” “就算不骂,就事说事,那女人如此收买人心,结果引来大批流民,思虑不周的罪名总是能说的吧?” 严嵩没有回答,他确实安排人上书皇上,虽说他的目的不是给那女人按上这么一个小小的罪名,但只要能对那女人不利的事,他都愿意做,然而这几日并没有收到任何斥责那女人的消息,甚至没人对城外的流民有微词,他想着定是文武百官都忙着皇上登基的事,都觉得流民的问题不足虑,这样也好,等事情闹大了,那女人的罪名便也就更大了!哪知…… 第四百零七章 再相聚(二更) 黑衣人见严嵩没有吭声,冷哼一声道 “哼,看来严大人也躲不过人走茶凉的下场,听说你那两个儿子也都相继丢了官位,如今正经的一家人在家团聚了!你们严家想要翻身……怕是难喽!” 严嵩眯着眼扭头看了看黑衣人,冷哼了一声道 “我严家再不济也比赵统领强些,赵统领为了那些身外之物,家都不敢回,却不知哪来的底气讥笑我?” 被称为赵统领的人刚要反驳,严嵩挥了挥手道 “省省吧!你我之间争个谁输谁赢有何意义?眼下这事我需要好好想想,我严家想要东山再起只能依赖萱儿入宫,而你,想要得到那些银子,皇上身边没有人也是妄想,只看眼下的朝局,你若想再找个人合作,怕是难得很!既然咱们都无路可走,还是同心协力,好好的想想办法,如何将那女人置于死地吧!” 黑衣人没再多说,只说“等你消息!”便转身出了房门。 严嵩却如同雕像般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 …… 李君的车队慢慢悠悠的又走了两日,眼看明日便可到京城了,安营之后,周东来到李君的帐子说收到周西的信,信中说是流民都按照牛山县的做法安顿好了,有些可疑之人,没等审问便都自尽了。 李君挺着大肚子,由胖丫扶着,在帐子里慢慢的踱步,她问周东 “都什么人会有死士?” 周东想了想道 “天下未乱之前,一些有实权的王公贵族会培养死士,主要是为了做些见不得人的事,自然不会轻易让人知晓。” “晋王有吗?” “有!” “怎没见他用过?” 周东挠了挠头道 “或许是用在了姑娘看不见的地方。” 李君瞥了一眼周东道 “你直接说他觉得我还不值得他用死士就是了!” 周东嘿嘿傻笑。 “严嵩这种干部不应该有死士吧?” 李君喃喃自语。 周东却听明白了,回答道 “他应该不会有,死士是要从小培养的,过程很是残酷,也颇废银两,文人大多对此嗤之以鼻,所以,一般都是皇家为了争权夺利才会去做。” “你们算不算……死士?” 李君突然站定看着周东很认真的问。 周东犹豫了一下道 “原本是算的,后来换了师门……” 李君没等周东说完便打断道 “你们与死士的区别只在做的事情不一样,但遇事时的最终选择是一样的!” 周东垂头不语,他们四人包括芸娘慧娘,都是在跟了周恒温之后,才慢慢有了别样人生,若是跟了别人,或许早就如那些死士一般,奉献自己的性命给主子了。 “没事,既然跟了我,便没有那种结果!进京之后,我会让你主子告知你们师门,他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你们都给我成家去!” 芸娘和慧娘早在兴城外就知道李君的这个安排,此时只低头抿嘴笑,周东却是第一次听说,只见他张着嘴愣在原地。 “周北和周西我不担心,他俩一直在外奔波,指不定多少女人呢!哪个能娶回家,想来心中有数,你和周南不同,一个时时守着我,一个时时守着你主子,所以,进京之后,你跟周南说,你俩花点心思找找心仪的姑娘,就算是大家闺秀也无不可,我亲自上门说媒!” 周东感动的眼眶发红,不知道说什么。 “芸娘慧娘也一样,有看中的,直接告诉我!哎呀,别说,手中有权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说话就是有底气!” 李君洋洋自得,胖丫忙问 “那你们会给虎子一个什么官?我以后是不是也会被人叫做夫人?” 虎妞笑道 “是呀,胖夫人!以后逢年过节,巴结你的人玩命给你送鸡鸭鱼肉,你躺在炕上每天啥也不用做,就是吃!” 胖丫听罢乐得合不拢嘴,正想问李君能不能把现在这个厨子送给她时,门外传来熟悉的笑声,然后便听到裘成业的喊声 “看看谁来了!” 裘成业声音未落,便掀开帘子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人,竟是李奇,赵虎,李飞,李大山,李大壮和齐勇! 这一下可就热闹了,老和尚和道士也闻讯赶来了,帐子里有哭的,有笑的,有吵的,有闹的,李君只觉得置身在蛤蟆坑,虽说吵闹了些,但她开心的只知道咧着嘴笑,只是心底深处却有些失落,周恒温没来! 李大山像是能看到李君心里,他凑近李君道 “皇上本来也要一起来的,奈何百官不应,说皇上不可露宿在外,若皇上执意要来,就必须三军同行,唉,这些当官的也真够坏的,皇上若是带着三军来接你,别说史书怎么说你,就是眼下,也少不了有人说你持宠而娇!或者更难听的话,所以,皇上想偷偷来接,被张大人拦住了,说不如半夜起身,快马加鞭,上午也就能见到了!皇上这才罢休!” 李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大山,低声问道 “这是你自己想明白的?” 李大山呵呵一笑道 “是张大人教训的!我本来觉得皇上来接你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张大人说,做皇上,没有天经地义!” 李君欣慰的点点头道 “大哥能听进去话就是好的,咱们如今是浪尖上的人,行事处处被别人看着,要学会谨慎,低调才可保百年不衰!” 李大山频频点头,李君又道 “等登基大典过后,你们的封赏下来了,大哥便回趟靠山屯,把爹娘接出来吧,光宗耀祖的事,也让爹娘高兴高兴!” 李大山又是一通点头。 “你们哥俩儿说啥悄悄话呢?丫头,你可不能仗着身份欺负大山,你看你把大山兄弟训的……” 道士本来就是人来疯,今日如此热闹,不用有酒下肚,他也能找不到北! 李君很认真的对道士道 “说实话,我真是不放心你在外面,你这张嘴必定惹祸!跟我进宫吧,给你个总管大太监怎么样?”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道士气得直跳脚 “早就知道你偏心,他们都能封侯封爵的,怎么到我这就太监了?!” 老和尚慈眉善目的道 “做太监不耽误你呈口舌之快,又可在后宫之中握有实权,每日与宫女嬷嬷,小太监说些你一生见闻,任你如何添油加醋,他们必定配合着惊讶不已,敬佩不已,想必你也受用!真真是再合适不过!” “你咋不去呢!” “我没有一惊一乍,添油加醋的喜好!” “你……” “道士,就你这唠叨劲儿确实够人受的,找个女人成个家,生一堆孩子,没事唠叨给他们听吧!”虎妞认真的说“烦不烦的都是一家人,惹不了祸!” 道士气得不行,转身朝门口走去,口中嘟囔道 “惹不起我躲得起!” 可刚掀开帘子,他又转身道 “不行,不能走,万一一会儿有酒喝呢!” 众人哈哈大笑! …… 第四百零八章 终相见(一更) 这一夜李君睡的极不安稳,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周恒温,李君竟是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想想这几年两人见面次数其实不少,可大多数都是周恒温给她的惊喜,或者是她飞蛾扑火般飞奔而去,细想想只有栾城过年那次,是她静静的等着相见,还被方锦江搅合的心情极差,甚至萌发了回大荒山的念头,而如今,她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心中有个念头异常坚定……谁也别想拆散他们! 想着想着,李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可等天天蒙蒙亮时,李君便坐了起来,焦急的等着大军开拔,看得芸娘和慧娘直偷笑,背地里跟柳翠说了,柳翠又去找裘成业,就这样,大家草草用了早饭,大军早早便顶风开拔了! 李君在车内躺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更是忘了难受,一心只想着时间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车停住了,周东在车外刚禀报说“主子到了……” 李君早已经穿戴好,急切的掀开车帘笨拙的想要下车,吓得芸娘和慧娘惊叫不已,胖丫更是几步上前,可如今胖丫已不敢像之前那样抱起李君了,只能张开双臂,像是等着李君掉下来。 几人担忧的护着李君,李君却始终笑嘻嘻的,等她慢吞吞的踩着车凳下了马车,挺着肚子便急急的往前走,没走几步便看见远处阳光下飞奔而来的那人,李君站住了,就这么看着那人越来越近,却越来越看不清,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甚至不知道为何会淌泪,因为她一直都在笑啊! 周恒温也在笑,边跑边笑,等跑到李君身前,喘着粗气却只敢这么看看李君的脸,再看看李君的肚子,再看看李君的脸,不敢将李君拥入怀中! “你还好吧?肚子……这么大了!” 李君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头靠在周恒温的肩膀上,还没等撒娇,却听到胖丫在身旁催促道 “大冷天的,上车再抱!别把孩子冻着!” 李君顿时有一种用胖丫袜子塞胖丫嘴的冲动! …… 车队终于再次启程,车内,李君靠在周恒温身上,跟他说着这一路的奇闻怪事,周恒温就微笑着听着,时不时的发出‘哦?’‘啊?’‘真的?’这类感叹,可心中却在想着刚刚见过的晋王。 车队启程前,李诚素带着周恒温看了看车上仍旧不省人事的晋王,瘦成皮包骨的晋王着实让周恒温心内颤了颤,再怎说这也是他的亲生父亲,若是晋王仍旧坐在那里满眼的愤怒,满心的算计,或许周恒温反倒舒服些,他赢了,可他……看不到! 李君哪能看不出周恒温的怅然,所以才在车上喋喋不休,说完了途中的事,李君又问起了京城中的事。 “小九何时到的?” “一个月前就到了,只说想你,今日还要随我一起来迎你,我没答应。” “我没看着她,可有坚持每日踢踢毽子抻抻筋?饭量如何?还挑不挑食?” “我哪有时间去问她这些,你来了,好好管着就是了,登基大典之后,小九的婚事也该议一议了。” 李君坐直身子,兴奋的问 “小九可是有心上人了?” 周恒温伸手在李君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笑道 “她哪懂这些,只是年纪到了,你还想留她在身边一辈子?” “她还小,再留两年也没什么,婚姻大事,可得好好选!” 周恒温笑道 “她与你差不多大,你都快当娘了!” “那也得好好选!你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惦记上小九了?” “没人惦记才叫奇怪呢!” 这次轮到李君点头,她重新靠到周恒温身上,认真的说 “那我可得好好替小九把关,想娶走小九可没那么容易!我可不看家世背景,我只注重人品!” “也不好全然不看门第,不然对方也不自在!门当户对还是有道理的!” 李君突然又坐直身子,吓得周恒温忙说 “你慢着点!” “我和你别说门当户对,我家就没有门户这一说,有门也顶多是山门!你现在觉得我不配做皇后了?觉得我跟你门不当户不对了?” 周恒温先是一怔,随即极认真的道 “你家那山门可比我家的门大得多啊!分明是我高攀……” “少来!你进京才几日,便生出门第观念了,用不了多久,你定会嫌弃我出身山野!说!是不是看上哪家闺秀了?” 周恒温被李君气愤的小脸逗的哈哈直笑,李君更加恼怒,狠狠的掐了几下周恒温,周恒温一边笑一边求饶 “诶呦,轻点,哈哈,疼啊!” 车外,众人跟车前行,听见车内传来的动静,纷纷低头偷笑,只有胖丫认真的问 “姑娘,要不要帮忙?” 虎妞赶紧捂住胖丫的嘴低声道 “祖宗,你少操点心吧!” 车内,李君听到胖丫的话,恶狠狠的对周恒温说 “你最好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看上哪家小姐了?不然,我让胖丫把你扔到外面去!” 周恒温收敛笑容,抬手摸了摸李君的小脸,认真的说 “门第不仅仅是指家世,还有这里!”周恒温指了指李君的头,接着说道“还包括眼光,还有你常说的智商,喜好等等,这世上还有谁比你跟我更门当户对呢?” 李君撅了噘嘴,停了手。 周恒温将李君拥在怀中接着说道 “越是门第高的人家越讲究门当户对,虽说有低嫁高娶之说,也不过是稍有差别罢了,他们考虑婚姻自然跟家族门楣扯上关系,既是为了巩固家族势力,也是为了子女富贵荣华。你与那些女子不同,也与小九不同,我如今的身份自然是不会用小九巩固什么,但是,她的身份也不许她太过低嫁,这便是世俗,只不过,只要她看上了,我抬举抬举那人便是,可你想过吗?那人若是冲着这个才娶小九,婚后又怎会开心?” 李君明白,周恒温是在告诉她,她的想法除了她,放在谁身上都难以如愿,李君紧紧抱着周恒温,心内无比感恩! …… 第四百零九章 严嵩(二更) 车队行驶的依旧缓慢,周恒温在车上睡了一觉,用过午饭,到了下午申时才进了城门,只留下裘成业的五千骑兵城外扎营。 周恒温原本想安排文武百官出城来迎,为李君造势,却被张庶阻止了,张庶说 “皇后定然不喜这般排场,也不在意这些官员如何想,她心中只有百姓!” 所以,当李君进城后,没有见到被安排好佯装恭敬的官员,却看到自发站在街道两侧的百姓,口中欢呼着“皇后千岁!”等车架经过时,竟是跪倒一片。 李君感动的不行,说什么也要走出车厢,周恒温知道拦不住,便答应掀开车帘让李君与百姓挥挥手。 街道两边的百姓虽说是自发的,但也是有人四下告知,府衙也安排了衙役把守街两边,等李君掀起车帘,露出真容,伸出玉手,只挥动了几下,街边跪倒的百姓便开始不停的哭喊磕头,显然是受宠若惊。 李君看着大冷天的百姓穿着单薄的衣服,寒风中跪在冰冷的地上,心中不免心疼,想说让他们起来回家,却也知道行不通,只吩咐柳翠几人,见到年迈的老人便过去扶起,还让虎妞边走边喊 “五十以上,十岁以下不用跪!” 李君不知的是,只这一幕,经过百姓的传播,她贤后的名声算是在民间留下了!不仅如此,史册上也留下了浓重的一笔,用字甚至多过登基大典! …… 车队一行并没有按照进宫的路线走,而是快到宫门前分成两支队伍,一只继续朝宫门驶去,另一只则拐向了一条巷子。 李君没有着急进宫,她想去见一个人,谁?严嵩! 严嵩打死也想不到,帝后会双双降临他的府邸,且还是在皇后远途归来未进宫之前! 严嵩收到禀报,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是福是祸?他内心深处惊恐不已,却还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或许是帝后一起来请他入朝呢? 严嵩带着家人跪到府前,内心惊涛骇浪,忍不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不断的告诫自己莫慌,他做的事无人能知! 李君的车队到了严府前,李君和周恒温没有下车,而是将严嵩招至车前,李君在车内问道 “严大人这段时间过得可好?” 严嵩跪在车前,喘气都费劲,脑子更是少了平日的清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说好?那就不用再入朝为官了,说不好?那是对皇上有怨言? 没等严嵩想好如何开口,李君又道 “我这一路,若是没有严大人陪着,当真是无趣的紧!” 严嵩如同听到惊雷在他面前炸裂,浑身忍不住一颤,可他毕竟在朝中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马上故作惊吓的问道 “不知皇后何意?老臣惶恐!” 可惜,严嵩虽自认见多识多,还真就没遇见过李君这样的,只听李君根本没搭理严嵩这个问题,而是说道 “把你心心念念想要送进宫的孙女叫过来我看看!” 严嵩心中一喜,他本就在周恒温身边安插了能帮他说项的人,只求有机会能说上几句对严如萱的赞美之词,此时严嵩心里想着,莫不是皇上心动了?皇后不得已了? 严如萱很快便跪到车前,可惜李君看都没看,而是直接说道 “山中有一种野鸡,遇到危险便将脑袋扎到土里,露着鸡屁股在外面,它以为自己看不到,别人也就看不到了,严大人与那野鸡倒颇有相似之处!” 严嵩听着又气又怕,刚想掷地有声的反驳,想在皇上面前留下士可杀不可辱,文人也可铁骨铮铮的印象,正好给这位皇后留下陷害忠臣,持宠而娇,任性妄为的名声! 哪知李君没等严嵩开口,便又说道 “那位仁兄你也敢合作?当真不给严家留后路啊!你这孙女本可以富贵平安一生,唉,可惜了!” 这是李君最擅长的诈一诈手段,她根本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是谁,但是她知道能手中握有死士又见不得光的人,必定是对周恒温来讲罪大恶极之人,抓住必定是没有好下场的!严嵩与这样的人一起玩,怎能会有好结果! 大冷天的,严嵩惊出一身冷汗,随即又很快冷静,别说眼下没有证据,便是有证据,只要没让皇上亲眼得见,他也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老臣不知皇后何意……” “你知不知的无所谓,我来只是告诉你,我知,皇上也知!再有,你这孙女跟着你早晚丢了性命,我跟皇上合计着给她赐婚,你觉得我应该给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呢?噢,问你没用,这事我说了算!” 严嵩惊到浑身颤栗,忍不住悲切的喊道 “皇上要给老臣做主啊!皇后这是,这是为一己之私中伤臣下,若是由得皇后如此妄为……” “那又如何?”车内传来周恒温平淡的声音“没见皇后中伤别人,怎地偏要中伤你呢?” “因为,因为老臣家有知书达理,秀外慧中……” “快拉倒吧!知书达理的到城外引来流民调戏?秀外慧中的时时想与皇上私下见面?你饱读诗书,学了那么多圣人教诲,没想到严大人心中的好女人竟是这幅样子!你就不怕圣人被你气的爬出棺材,找你好好唠唠?” “是祖父逼我这么做的!” 跪在一旁的严如萱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大喊一声,随即起身朝着严府围墙撞去!好在胖丫和虎妞站在这一侧,胖丫一把将严如萱抓住,严如萱发出凄惨的喊叫想要挣脱出去,一死了之! 严如萱在这边喊叫挣扎,跪在严府门前的一堆人中,一位妇人再也按奈不住,疯了般跑过来抱住正玩命拍打胖丫的严如萱,声泪俱下的喊道 “萱儿啊,你这是何苦啊!你这是要了咱们娘俩儿的命啊!” 严嵩早就气得七窍生烟,他甚至忘了规矩,踉踉跄跄的起身走到母女身前,抬手就要打,胖丫正看得眼眶发红,随手便将严嵩那一巴掌挡了回去,严嵩年老体迈,那经得住胖丫那随手一推,哐当便倒地了。 第四百一十章 进宫(一更) 车内的李君被严如萱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这纯属意外收获,李君今天来主要目的是给严嵩添堵的,身边人都知道李君是个不吃亏的,这一路来担惊受怕肯定有严嵩的手笔,可暂时没有证据,也不好在登基大典前后便寻个莫须有的罪名整治这个老头,李君便想着过来吓唬吓唬,让这老头担惊受怕,胡思乱想,忧思过甚的过个年也是好的! 哪成想严如萱如此配合她! “将她们母女带走,留下怕是死路一条!” 李君朝车外吩咐道。 严嵩趴在地上,听到李君的话,顾不得身上疼痛,几下爬起来重新跪好哀嚎道 “皇上啊,不能由着皇后胡来啊,这是老臣的家事,皇后想独霸后宫,老臣不敢有微词……” “你这还叫不敢有微词?”周恒温缓缓的道“你一个闲赋在家的老臣,张口便是皇后胡来,闭口皇后独霸后宫,竟能将皇后与你的家事扯到一起,胆子不可谓不大,心机不可谓不深啊!” 严嵩浑身颤了颤,他不怕皇后如何,但若是皇上也信了皇后的话,他严家怕是在劫难逃! “皇上,老臣确有让孙女伺候皇上之心,奈何皇后善妒……” “皇后善什么轮不到你来说!”周恒温语气冰冷了起来“朕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过你,可你仍不知悔改,依旧一意孤行!当真觉得朕这个新皇好欺?!” 严嵩吓得连连磕头口中喊着“冤枉啊!” “你冤枉?!想要真凭实据是吗?不撞南墙不死心是吧?朕今日便可以告诉你,严家后世子孙全要毁在你一人手中!” 严嵩听罢一口气没上来,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严家上下闭门思过,听候发落吧!” …… 这个结果是李君没想到的,自己是出了一口恶气,可她也知道,在登基大典之前发生这种事,无疑是给周恒温添了麻烦,无凭无据的便将一个老臣一家圈禁,在世人看来不过是严家有女想入宫而已,至于吗?皇后是不是太霸道了?皇上是不是太宠皇后了? 而这些若是换做一位官员或者文人来讲,怕是不知会是怎样一顶帽子扣在周恒温的头上了。 李君坐在车内很是内疚,沉默了一会儿,正想着如何跟周恒温做个自我批评,周恒温反倒先开口了 “本来还想着进宫安顿好再与你细说,看你现在这样子,定是又在想东想西,唉,你要相信我!你想想,你一路上接连遇险,我怎会不着手探查?你离着那么远还知道命道士先来京,暗中探探虚实,我就在京城里,怎会袖手旁观,任由别人欺负你?” 李君眨着眼睛看着周恒温,做出一副很是无辜的表情,她只是不想让周恒温过多分心在她身上,她也是做过老板的人,虽说这个职位与皇帝这个职位无可比性,但是也可以小见大,她相信周恒温会是个好皇上,便免不了勤政! “与严嵩联手之人,我早就知道是谁!之前是因为没有探得他的巢穴,便一直没有动手,如今因为流民之事,我已探得他巢穴所在,便是没有今日之事,年前年后我也要处理严嵩了!” 李君睁大眼睛急急的问道 “是谁?谁有这份实力,手中握着这么多死士?” “还记得为了劫王富的银子,错杀了柳翠父亲的那一帮人吗?” 李君赶紧点头。 “那人姓赵,曾是建新帝的侍卫统领,也深得建新帝信任!” “他手下的人都是建新帝的?” “对!他是如何得知王富手中有建新帝留下的大笔银子的,我还无从知晓,但他从京城大乱之后便销声匿迹了,你可记得那位北宁伯?” “当然,他可是惦记过王富那些银子的人,他当时便是与齐王合作,莫非……” “正是这位赵统领投奔了齐王,与齐王密谋王富那些银子,后来发现齐王实力不济,又转而与严嵩合作!” “柳翠的父亲便是他派人误杀的?” “是他派人,还是他亲手所为,现在还不得而知,只是,你看这位赵统领忙前忙后,带着那么多人,若是只为了王富现在招认的那些银两,着实没有必要!” “所以你断定王富仍有隐瞒!” “是!等抓住了赵统领,或许便能知道个总数,也好让咱们吃上一惊!” 李君听到还有大把银子能进账,双目不由自主的开始放光,她刚想说进宫就要见见王富,只听车外传来周东的声音 “主子,到宫门了!” …… 在李君的想象中,皇宫自然应该巍峨壮观,雕梁画柱,雄伟磅礴,金碧辉煌,可眼前的宫殿却呈现出一片萧瑟破败之相! 其实李君现在看到的只是处于内廷之中,周恒温选做寝宫的体仁殿,这里曾经只是夏朝皇帝用作临时休息的宫殿而已,只因此处便于外臣入内,而殿后便是景和宫,也就是李君的居所,周恒温便把体仁殿改做平日理政休息之处。 周恒温想着在体仁殿办公,下班了到景合宫休息最是便捷,若不是大臣们拦着,他还想让李君就住在体仁殿后殿的体顺堂,也省的下班还要多走几步,但是大臣们不肯啊!苦口婆心之下,周恒温也考虑到体顺堂地方小,便也就妥协了。 整个皇宫因战乱加上这几年的废弃,本就破败不堪,需要修缮的地方数不胜数,更何况本就不是大殿的体仁殿,李君瞧着破败也在常理之中。 周恒温拉着李君的手,开始一处处介绍,后面跟着众人,俨然一个参观团!这一幕若是被哪个大臣见到怕是少不了又要上折子,指责皇后持宠而娇!虽然是皇上自愿做的导游,但皇上怎能有错! 周恒温拉着李君先是看了看体仁殿的前殿后殿,让李君知道他平时便在前殿的东暖阁中批阅奏章,接见臣下,东暖阁中还挂着一块写着“勤政亲贤”的匾额,更有若干小房间,周恒温解释说这是为了与个别大臣密谈之用。 整个东暖阁简朴至极,除了笔墨纸张,烛台茶碗之外,难见其他装饰之物。 体仁殿后殿本是皇上的寝宫,可做皇上歇息之用,周恒温直接略过,拉着李君的手穿过角门,便到了景和宫。 周恒温兴奋的说 “这里便是咱俩和孩子以后的家!” 第四百一十一章 安排(二更) 景合宫紧挨着体仁殿,之前并非宠妃所住之地,原本也很破败,可李君见到的却是修缮一新的宫殿! 庭院中两棵苍劲的古柏,台基两旁分设一对铜龙和一对铜鹿,宫檐一看便知是刚刚修缮过,油饰颜色鲜亮,色泽淡雅,门窗上更是雕刻着‘万福万寿’的花纹。 整个宫殿分为前殿后殿以及东西配殿,前殿与之前的体仁殿相似,明堂正中有宝座,为了李君接见命妇拜见所用,东西暖阁便是李君日常活动之所,后殿便是寝宫,是她与周恒温歇息的地方。 整个宫殿内大到紫檀木雕镶寿字镜心屏风,小到书案上的翡翠摆件,用心之处随处可见,周恒温还不断的说 “你还想摆放什么,便跟内造处的说一声。” “你还需要什么,便跟他们说。” “你还喜欢什么,便跟他们说。” …… 周恒温拉着李君的手粗略的的炕上歇息,李君这才发现炕是热的! 整个宫殿不仅有地龙还修造了暖炕,李君心里暖的不行,这还没完,等李君刚刚坐定,周恒温一挥手,一行宫女太监鱼贯入内,李君一眼便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桃红柳绿! 胖丫最是开心,忙上前拉着四人道 “可看见你们四个了,我该做新袄裙了,之前的越发紧了!” 小桃笑嘻嘻的道 “胖姑娘你又胖了!” 众人哈哈大笑,道士可笑不出来,他沮丧着问道 “我们这些人咋办?是不是今日便要露宿街头了?” 大家这才想到,如今再不会像之前那样跟着姑娘一起住了! 胖丫顿时忘了新衣裳,着急的问 “这里这么大,怎地就不能住?” 周恒温坐在李君对面,笑呵呵的道 “你们的宅子都安排好了,一会儿便有人带你们去,至于老道,你没家,我也就没安排你的住处!” 道士牛眼刚要瞪,像是想到什么,嘟囔道 “这是你的地盘,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之前也没用你安排,不是也没冻死!” 周恒温哈哈一笑道 “倒是有些自知之明,京城内有座白云观,战乱之后内里的道士便都走了,一直废弃着,我给你留下了,你带着你那些徒子徒孙住进去吧,只是不得再做坑蒙欺骗之事,做什么,我回头再与你细说。” 道士兴奋的无以复加,刚要喊一声“老四”被李君狠狠看了一眼,‘老’字便含在了嘴里。 李君刚刚进宫时的兴奋,被突然面临的分别搅得干干净净,周恒温拉着李君的手安慰道 “你一直把他们拢在身边也不是个事,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你都要当娘了,柳翠和胖丫可都比你大!” 李君撅了噘嘴,周恒温又道 “他们的住处离皇宫都不远,我已安排人每日在宫门处接她们进宫陪你,将来也会给她们发放令牌,她们什么时候想进宫见你,什么时候就来,你看可好?” 胖丫忙道 “我还不想戒肉,我留下来陪姑娘!” 周恒温脸一沉,李君赶紧抢着说道 “你不想,赵虎也不想吗?想给赵将军生孩子的女人可有的是!” 胖丫一听顿时紧张了起来。 周恒温不知戒肉和生孩子之间有什么联系,但看到李君劝住了胖丫,便没再开口训斥。 李君又道 “有芸娘慧娘陪着我,还有桃红柳绿,你们都回去歇息吧,新宅子要收拾的地方也多,柳翠和虎妞,你俩多照顾着胖丫,她除了吃啥都不会,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明日起来,收拾完宅子你们就过来!”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谁也没动。 虎妞不好意思的说 “我们,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走丢了咋办?” 周恒温听罢笑道 “放心吧,你们如今身份不同,身边也少不了伺候的人,周南安排了极妥当的人,你们只需拿出主人的派头吩咐他们即可。” 李君扶额道 “这对他们来说可比上阵打仗难多了!” 李大山,李大壮还有齐勇一直没有吭声,此时极认同的点了点头。 周恒温想了想道 “这样,我让周南和周东挨个送他们去新宅子,安排妥当一切,你可能放心了?” 李君想了想道 “明日你们带着家里的管事婆子和丫鬟一起进宫,我要挨个看看,再吓唬吓唬她们!你们也要拿出些当家主母的样子来!胖丫,有敢欺负你的,便直接扔出府!” 道士笑道 “只要不是偷东西吃,胖姑娘便不会觉得被欺负了!” 李君很是认同,不免又担起心来,周恒温赶紧给李大山一个眼神,李大山起身道 “好了,大家也都累了,先下去休息吧,你如何嘱咐也需遇到事我们才知如何处理,现在多说无益,你又有孕在身,最该注意休息,我们先走,往后日子长着呢!” 李君想想也是,便想起身相送,被周恒温按住,只得目送大家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颇有些依依不舍! 可胡大夫却迟迟不肯走。 “你啥情况?”李君不解的问。 胡大夫垂头不语。 李君问周恒温 “胡大夫是如何安排的?” “他与孙大夫会待在太医院,太医院离后宫近,方便你随时看诊,制作药膳,周北天南地北的找来不少稳婆,也需要他们二人把关,便没给他二人在宫外准备宅院,等你生完再赏!” 胡大夫像是松了一口气,支支吾吾的道 “那啥,等姑娘生完,我想去燕地的义诊堂……” 李君皱着眉问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啊!” “那就待在太医院,我有个疼啊,痛啊的也有个人帮我诊治,别人我信不过!” “孙大夫比我医术高明,也信得过!” 李君还想再说什么,周恒温却道 “你先下去吧,出了景合宫自然有人带你去安置,孙大夫已经在太医院了,别的事回头再说。” 胡大夫赶紧溜了,生怕李君再问下去。 李君不甘心,本想喊住胡大夫却被周恒温拦住了。 “他既不想说,便有不想说的道理,慢慢问吧!你今日也累了,先歇歇!” 第四百一十二章 又见(一更) 李君只得作罢!再扭头看向那些宫女太监,不由得头大!除了桃红柳绿,剩下的足有二十几人,已经站到东暖阁外面了。 “我要这么多人干嘛使?” “老祖宗的规矩……” “老祖宗还规定你得充实后宫呢!我用不上,留下桃红柳绿就行了。” “桃红柳绿都多大了?你想一辈子留在身边?” 李君一怔,她确实忽略了这四位姑娘。 “这些人留下来,你慢慢从中挑选,称心的就留在身边伺候,不称心的再调走!德顺,你上前一步。” 一个中年太监躬身上前,跪地喊了声‘皇后娘娘千岁。’ “以后宫里的事,你吩咐他,他与我身边的德喜眼下分管前廷后廷这些杂事,不说了,你先歇歇,睡一小觉,我晚点过来陪你用饭,到时再说些别的事。” 李君笑着应允,她知道这些琐事哪里用皇上亲自交代,周恒温体贴,她也应懂事些。 周恒温急匆匆的走了,还有太多政事等着他处理,李君让桃红柳绿伺候着简单梳洗,换了便服,用了些燕窝粥这才踏实的歇下。 只睡了一小觉,天色便已经暗了,李君慵懒的起身,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像是做梦一样,她刚刚竟是在皇宫中睡了一觉,将来也会一直生活在这里,这几年李君一直四处奔波,可哪里都不是她的家,如今算是有家了,李君心内不由得一阵温暖,倒不是因为这里是皇宫,而是因为这里有周恒温! 小桃告诉李君,晚膳摆在东暖阁,皇上马上就到。 李君来到东暖阁便看到小九抱着小萌已经等在那里了。 “嫂嫂睡得可真香,我去看你,你都不知。” 小九见到李君便放下小萌,跑过来拉着李君的手开始撒娇。 “嫂嫂肚子可真大,小侄子在里面可还听话?” 李君拉着小九坐到炕上,小萌也敏捷的跳到炕上,就要往李君身上靠,李君也很想念小萌,但是她知道这一世的猫狗可不像上一世,也不知道有无疾病虫菌,好不容易无病无灾的熬到这个月份,李君真真不敢冒险,她只好示意小九将小萌抱起,然后仔细的端详了小九半天,确认长了些肉,起色也不错,这才开口道 “你怎知是个男孩儿?我倒是想先要个女儿……” “那就先生个女儿,再生儿子!”周恒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小九抿嘴直笑。 李君嘴一撅,等看到周恒温时才道 “你说生啥就生啥?我要是一直生女儿,你那些大臣还不得领着各色女人到处堵你!” 周恒温哈哈一笑道 “大不了带着女儿们住到靠山屯去!” 李君满意的笑了笑,刚要问李诚素那边的情况,却发现周恒温身后跟着一个太监,那太监躬着身子看不清脸,李君却一眼认了出来,不由得双目放光! “王富!”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王富声音发颤,却利落的跪地磕头。 “以后他也在你这当差!”周恒温笑呵呵的道。 李君笑的合不拢嘴,心情一下子好的不能再好了,看见了王富就像是看到了满仓的金银!再说,后宫生活多枯燥,这个玩具……甚好! 小萌眼看自己被冷落,很是不甘,使劲的想要挣脱小九的怀抱,不住的喵喵直叫。 李君很是不忍的冲着小萌道 “你先安心的住在小九那,等我生完才能抱你,你身上可能会有些虫子病菌,虽说只是可能,但是……” 李君话还没说完,周恒温沉声道 “还不赶快将它抱出宫!” 小九身边的丫鬟赶紧上前抱起小萌快步向外走去。 小九不明所以,李君便耐心的解释给小九听。 王富被人遗忘般,跪在地上,心情比吃了黄连还苦,眼看着周恒温登基在即,他又被带进宫,穿上了这身工作服,再想出宫怕是难如登天!可他仍不死心,这两年,周恒温并没有让他受太多罪,他也象征性的说出了一些藏银子的地方,他觉得,差不多能糊弄过去了,只要周恒温觉得他没用了,便会放了他!哪知他被带到了这里! 他可是领教过李君的奸诈,没来由的,王富心中一阵阵发凉。 李君倒没急着戏耍王富,晾了他一会儿,便让他站到院子里去了,因为他们用饭时会说些事情,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事情。 “姑母安置好了?老和尚呢?” 周恒温假装生气道 “食不言寝不语!” 李君喝了一口鱼汤,一股恶心又直冲上来,李君赶紧闭嘴闭眼,使劲忍着。 小九心疼的喊了声“嫂嫂……” 周恒温赶紧道 “姑母暂时安置在慈安宫,老和尚不能跟着,我先将他安置在宫外前户部尚书的宅子里,将来是封王还是封侯,亦或是别的安排,咱们再细商量。” “那我姑母呢?”李君睁开眼问了半句,话都没说完又赶紧痛苦的闭上了。可周恒温像是明白她的意思答道 “我命人将方氏暗中押解到京城,登基大典之后,父王熬不住驾崩之时,方氏会顶着姑母的头衔随着父王一起去了,到时姑母便可与老和尚团聚,只不过要隐姓改名,京城怕是不能长待。” “礼部尚书……同意了?”李君皱着眉,感觉好了一些。 “不同意!” 李君彻底不恶心了,她睁开眼焦急的问 “那如何是好?” “只能再劝!” “你爹还挺得住吗?” “挺到我登基应该没问题!” “定的哪日登基?” “正月初一!” 李君愣了愣,随即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只知傻傻的看着周恒温,周恒温放下筷子,用手宠溺的点了点李君的鼻尖,柔声道 “这就感动了?” 李君狠狠点了点头,小九咯咯直笑,李君忙对小九说 “将来你也要嫁一个跟你哥一样好的男人!” 小九一听,顿时脸色绯红,饭都没吃完,捂着脸跑了出去,吴嬷嬷赶紧行了礼追了出去,李君冲着二人背影喊道 “回去再让厨房做些吃的!” 第四百一十三章 蓉儿(二更) 周恒温看的直摇头,低声道 “你别把这里的女子当成你那里的女子,她们听不得嫁人的事!” 李君瞥了一眼周恒温,阴阳怪气的道 “我怎么听出了嫌弃的味道!” “你耳朵出问题了!” 李君当做没听到,认真的说 “小九的性子太柔弱了,她的亲事必须是我点头的!” 周恒温说 “好!自然是你说了算,明日你见见大哥的女儿蓉儿吧!” 李君想了想,点了点头问道 “她……多大了?跟着谁呢?” “七岁,我挑了两个嬷嬷带她。” 李君嘟囔着 “七岁,八岁狗都嫌啊!” 周恒温叹了口气道 “她是大哥唯一的骨血……” “我知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你看我和小九不是很好嘛!” “蓉儿被她娘宠的……有些不懂规矩,你要包容些。” “你错了!这么大的孩子若是一味骄纵,才是害她!” 周恒温想了想,点了点头。 原本想要食不言的一餐饭,结果俩人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等到用过饭,周恒温又去加班了,李君这才将冻的够呛的王富叫了进来。 李君慵懒的靠在炕上,眼皮都没抬。 王富跪在地上,心里直突突。 “听说京城有个义庄……那些老来无所依的太监,最终都是被送到那去的,明日你去看看吧,也好知道自己死后怎么个走法!” 王富吓得忙道 “奴才有儿子……” “你有什么,没什么,娘娘我说了算!” 王富听罢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向前爬了几步哀求道 “娘娘饶了我吧,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听好,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你既然喜欢自作聪明,我就让你看看自作聪明的后果,保证刺激!去义庄是第一步,你猜第二步我会做什么?” 王富趴在地上,浑身颤栗,却没阻止他绞尽脑汁替自己想开脱之词,可李君没再给他机会。 “明日去完义庄,歇一天再来见我,晦气!” 王富是被两个小太监搀扶出去的,他就知道见到这位姑娘准没好事!义庄是个什么地方?是所有太监都怕的地方!所以太监们活着的时候,想尽办法往上爬,往兜里揣银子,好收个义子,养子,只为了终老那日不用去义庄! 王富忙乎了这些年,说到底就是想过过正常人的日子,死了也能像正常人那样安葬,死后还有人祭奠,好像只有这样,这辈子的委屈才没有白受。 李君打蛇正打七寸,王富这两日怕是要好好想想了! …… 进宫后的第一晚,李君握着周恒温的手,睡得十分香甜!周恒温却良久没有入眠。 孙大夫昨日在跟周恒温汇报李君身体状况的时候说过:娘娘志坚心宽,非常人女子可比,不然,这一路顶风冒雪,处处杀机,就算身体强健,怕是精神上也支撑不住,还会连累了龙子,可……娘娘无事,龙子亦十分稳妥!虽说娘娘身体仍旧亏虚,可若是不把脉,谁看的出来?这一路,臣对娘娘佩服的是五体投地!眼下娘娘无近忧,只生产一关需万分谨慎! 周恒温听出了孙大夫的担忧,心中怕到极点!他自然知道这世上无人能与李君相比,李君的可贵之处没人比他更了解,正因了解,才怕失去!他根本不敢想没有李君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如今知道李君生产时有可能便会是生死关,哪里能不慌乱! 李君见到的周恒温一直柔声细语,体贴入微,实则他内心极为惶恐不安!这与之前担忧孩子保不住不同,这一次可是关系到李君的性命!虽说与孙大夫商定了一堆的方案,可只看孙大夫的表情也知,这些并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李君不会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当她香甜的睡去,周恒温竟曾暗自垂泪,更曾暗自与天上诸位神仙发愿,只要李君母子平安,他愿用的以后的岁月交换! …… 李君起身的时候,周恒温已经去上朝了,如今只差登基大典,其他早已按部就班。 李君打算用过早饭前去看看李诚素,然后想着柳翠她们就该进宫来了,到时她要帮他们看看宅子里的人是否可用,等到下午,再将那个叫蓉儿的孩子领来,她需要时间跟她培养感情,她想让周恒温开心,放心! 哪知,她早饭还没用完,李诚素急匆匆的先来看她了,二人刚刚坐定,蓉儿就被两个嬷嬷带着来给她请安了。 李君看着眼前这个小人儿,粉雕玉琢的模样,长得极为精致,只是脸上少了这个年龄的无邪,多了些傲娇,让李君一时喜欢不起来。 蓉儿给李君和李诚素行了礼便开口道 “娘娘,我想要娘亲!” 李君挑挑眉问道 “为何?” 蓉儿眨着大眼睛想了想,突然指向那两位嬷嬷道 “她们对蓉儿不好,只有娘亲对蓉儿好!” 那两位嬷嬷吓得立刻跪倒在地,想要解释,李君挥手制止,她和颜悦色的继续问道 “哦,为何?” 蓉儿紧锁眉头,不耐烦的道 “什么为何?我要娘亲!” 李君微微一笑道 “那你就对着天喊呀,看你娘亲会不会出现。” 蓉儿被李君的回答整蒙了,她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周围,张嘴便开始嚎啕大哭,两个嬷嬷,不知如何是好,李君淡淡的道 “你们二人先起身,不用管她,或许她想着哭一哭,她娘亲就出现了,让她哭吧!” 说罢,李君起身对李诚素道 “姑母,咱们去西暖阁说话。” 李诚素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与世隔绝了,虽说书没少看,可孩子这个物种她认真不懂得该如何相处,眼见这个小孩一个不如意便哭了起来,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李君淡然的很,她不由得低声提醒 “你就这般将她放在这里哭?再怎么说她也是……” 李君却大声道 “姑母放心,蓉儿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将她娘亲哭来,事不大。” 蓉儿听罢,即刻停止哭喊,大声道 “你欺负我!娘亲不会被我哭来!” “哦,那你娘亲怎么才会来?” “你命他们把我娘亲接来!” “为何我能命人去接你娘亲,你却不能?” “你是大人!” 李君点点头道 “这屋子里都是大人,你怎么不去找他们帮忙?” “他们都是奴才!” “哦,我是什么?” “你是皇后娘娘,你能命人去接我娘亲!” “为何我能命人去接你娘亲?” “你怎么这么笨!因为你是皇后娘娘!” “为何皇后娘娘就可以命人去接你娘亲?” “因为,因为……” “因为皇后可以掌管天下间的女人!也包括你的娘亲和……你!” 蓉儿愣住了,不仅因为李君的话,也因为李君脸上没了笑容。 第四百一十四章 哭声(一更) 李君绷着脸,冷声道 “你娘亲做错了事,便要受到惩罚,你也一样!今日你如此不懂礼数,在我面前哭喊,罚你静坐一个时辰,好好反省一下!就在西暖阁坐着吧,小桃,你拿着戒尺,她动哪,你打哪!如若再哭喊便静坐两个时辰,这期间不许吃,不许喝,若是持续哭喊,今晚……不许睡!” 小桃领命,与那两位嬷嬷将再次哭喊着要娘亲的蓉儿抱到西暖阁…… 李诚素不安的劝道 “她还是个孩子,你是不是太苛责了?” 李君坏笑道 “打一棒子才能给一个甜枣!不然,没法管的。” “她毕竟是恒温的亲侄女,你如此做,万一恒温恼了,平白惹得你们二人不睦,何苦呢?不过就是骄纵她一些,到了年纪嫁了,往后余生与你何干?” “正是因为她是亲侄女,我才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能管便管一管,试一试,万一管好了呢!” 李诚素叹了一口气道 “她生母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个妾室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仗着恒温对她们母女的恩宠,便想染指恒温的后宫,这样一个女人,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来!就怕你费劲心力也讨不来好!” “姑母莫急,我做事不是为了讨好谁,凭良心罢了,总要试一试,不然,我心里会不舒服!” 李诚素拉着李君的手又劝了一阵,这才离开,临走还不忘了嘱咐,不许李君去看她,反正她闲着也无事,每日来看看李君也能打发时间,李君只说好。 送走李诚素,孙大夫和胡大夫一起来了,二人进了宫内便听到隐约的孩子哭声,孙大夫没敢问,胡大夫却是习惯了和李君有啥说啥的习惯,张嘴便问 “谁家孩子敢在这里哭闹?” “谁家孩子?自然是自家孩子,大王子的闺女,皇上想让我管教,我便试试喽。” “那你可要把握好分寸,免得惹皇上不快!” “我知道。” 孙大夫对二人的对话吃惊不已!原本这一路来,李君与身边人不分尊卑的沟通方式,他已经习惯了,可如今李君已经住在宫中,身份和地位更是板上钉钉的事,胡大夫竟还是如此口无遮拦,而李君不但不怪罪,还一如既往,像极了百姓拉家常! 孙大夫想着等会儿出了景合宫,要提醒提醒胡大夫,万一…… 没等孙大夫将万一在脑子里过一遍,外面一阵吵闹声,随后,胖丫便蹦着跳着跑了进来,后面跟着柳翠,虎妞,竟然还有道士,李飞和周东! 孙大夫惊的眼眶差点装不住眼睛,这里是哪?是后宫!他和胡大夫是皇上指给皇后问诊的,日日来也得有太监陪着,这些人,女人也就罢了,其他几人怎能随意出入后宫?! 道士笑呵呵的边走边高声道 “丫头,你那两个哥哥真是好人!老四,不是,那谁不让这么多人一起进来看你,大山和大壮就将机会让给我和李飞了!他们二人想来是知道,你肯定记挂我……胖姑娘,别,别拎啊,进来一趟不容易!” 众人哈哈大笑,胖丫也只是吓唬吓唬,却还是随手将道士仍在了地上。 虎妞道 “老道最不要脸皮,那是大山兄弟让的?那是被你给骗了!” 只柳翠上前拉着李君上下打量。 李君笑着问 “咋样?胖了还是瘦了?” 柳翠眼眶一红道 “从屯子里就日日在一起,如今突然要分开,这一宿我都睡不好!” 李君坏笑着问 “有裘小将军在身旁还睡不好?” 柳翠脸颊即刻红润了,佯怒道 “你这人真是!” 道士从地上爬起来,竟紧缩眉头,难得认真的道 “丫头,这座宫殿不干净!你不能再住了,赶紧换地方!” 胖丫环顾四周道 “挺干净啊!哪脏了?” 道士冷哼一声道 “我说的不干净,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不干净,算了,你们未曾修行过,有些声音听不到也正常,赶紧照我说的做,这宫殿内怕是有冤魂!” 李君坏笑着的摇了摇头,戏谑的对道士说 “这事跟修没修行过没有关系,只要长耳朵了就行!” 道士惊讶不已 “你也能听到?” 虎妞大声道 “废话!一进来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嘛!” 胖丫也赶忙道 “我刚才就想问,谁家的孩子?” 李君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胖丫和虎妞听完便直接拉着手奔向西暖阁,虎妞边走边说 “小桃哪能行,吓唬孩子这事还得我们来!” 柳翠赶紧跟上,口中嘟囔着 “你们俩最没分寸,我得看着点,毕竟是皇上的亲侄女……” 道士也没差几步,跟在柳翠后面,然后是李飞…… 周东尴尬的站在原地傻笑,李君叹了口气道 “你去帮我看着点,别让他们真的吓唬着孩子!” 周东赶紧跟了上去。 李君这才跟孙大夫说 “赶紧趁他们没在这,把脉吧,不然他们叽叽喳喳的你没办法把脉!” 孙大夫早就听得一身冷汗,在这里,没有皇后!皇后不觉着自己是皇后,那些人也没把她当皇后,有问题的不止胡大夫…… 孙大夫和胡大夫把完脉便去给皇上做汇报了,众人齐齐汇聚西暖阁,把蓉儿着实吓的不轻!她本就是个孩子,因她娘亲自持皇家大王子唯一血脉,从小便处处让她觉得自己地位超然,要啥有啥,想啥是啥,即便娘亲不在身边的时候,身边的嬷嬷,丫鬟,一个个也是唯命是从,任由打骂,便是小桃手拿戒尺,蓉儿依旧哭喊不停,可突然让她见到这么多不把她当回事的大人,而且长得奇形怪状的,蓉儿哪能不怕,顿时止住哭声,好好的静坐。 众人齐心合力的吓唬完蓉儿,留蓉儿在西暖阁静坐反思,便回到东暖阁陪着李君说话,众人介绍着自己的新家,丫鬟,婆子小厮,李君皱着眉头问道 “不是让你们带着府上管事的婆子,丫鬟一起来吗?” 道士忙道 “我们几个能进来就不错了,还想再带人?你家那位能让吗?” 李君喊了一声“德顺!” 德顺守在宫门口,听见喊声赶紧躬身进殿。 “你去安排一下,跟我进京的人,他们宅子里主事的人,近身伺候的人,我都要见见!” 德顺没有应‘是’而是跪地磕头道 “娘娘,皇上说过,要让娘娘少操心,奴才斗胆,让奴才见见那些奴才,回来再说与娘娘知……” “老道啊,”李君没等德顺说完便喊了一声后,接着说“我当初就说让你进宫,你看,我连个得用的太监都没有!” 道士瞪着牛眼,看了看浑身发抖的德顺,嚷嚷道 “少来!人家也是为你好,你别不领情!” 李君挑挑眉道 “为我好吗?不亲眼看看你们身边的人,我不会放心,不放心便会整日担忧,时间一长,便会忧思成疾,你说他这是为我好?” 德顺吓得一个劲儿的磕头道 “娘娘,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去安排!” 李君说了声“起来吧!”没再多说什么,便让德顺下去安排了。 众人像是刚才什么也发生般,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引导(二更) 到了中午,周恒温知道众人都在,便没有过来陪李君用午饭,李君挑了些孩子可能会喜欢吃的,让小桃端着,小红和小绿扶着她,三人朝西暖阁走去,众人则在东暖阁胡吃海塞起来,看得那些伺候午膳的太监宫女目瞪口呆。 蓉儿规规矩矩的坐在东暖阁的椅子上,虽不再哭喊,可眼泪还是会时不时的淌下来,李君进来时正好看到小小的人儿委屈的样子,李君不由得一阵心疼,她示意小红将饭菜放到炕桌上,自己坐在炕沿,朝着蓉儿招了招手,蓉儿一开始没动,立在她身后的两个嬷嬷赶紧劝说,她这才磨磨蹭蹭的走到李君身前。 李君用手中的帕子轻轻的擦干蓉儿脸上的泪痕,这才柔声问道 “蓉儿为何伤心落泪呀?” “我,我想娘亲!”蓉儿说着又开始淌泪。 “蓉儿想娘亲是因为只有跟娘亲在一起,才能想怎样便怎样对吗?” 蓉儿点了点头。 “若是婶娘告诉你,你娘亲这样做可能会害的你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开心快乐,你会怎么想?” “不可能!娘亲说过,皇上是我亲叔叔,这世上除了皇上,没有比我身份再贵重的了!我想要什么,理应便该有什么!” “哦?既然你身份这么贵重,为何你娘亲还会受罚呢?她可是你的娘亲啊!”李君在‘你’字上加了重音。 蓉儿眨着眼睛,想了又想,李君也不催促,只温和的望着她,等她回答。 过了良久,蓉儿才轻声问道 “是不是娘亲做了什么事,惹得皇上叔叔不高兴了?” 李君赞许的道 “蓉儿真是聪明,一想便想到点上,皇上是你的亲叔叔,对你与自己的孩子无异,而你娘亲只有照看你这一个差事,你娘亲会是哪里犯错了呢?先不说这些,你先用饭,看看是不是你平日里爱吃的,若是不对口,可以跟婶娘说……” “你是皇后娘娘!” “没有外人的时候,我就是你婶娘!” “那,婶娘可以让我娘亲回到我身边吗?” “等你吃完饭,咱们再慢慢聊这个问题!” 蓉儿这时候倒是乖顺了许多,让嬷嬷伺候着净手用饭,李君坐在一旁看着,吃到一半,蓉儿突然问道 “婶娘不吃饭吗?” 李君赞许的道 “蓉儿真是懂事,婶娘一会儿再吃。” 蓉儿便不再言语,继续用饭,李君不由得汗颜,别的不说,至少蓉儿吃饭的做派比她可是强太多了! 蓉儿用过饭,李君说带她去东暖阁,蓉儿吓得后退两步,紧张的问 “那些人走了吗?” 李君笑道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之前生活的很苦,后来跟着婶娘上过战场,个个都是一身的本事!” 蓉儿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君,李君笑问道 “蓉儿是不是不信?走,婶娘让他们露两手给你看,有意思的很呢!” 小孩子好奇心本来就重,蓉儿便跟着李君回到东暖阁,众人差不多都吃好了,正围着圆桌说笑着,只胖丫还在豪迈的啃肘子,蓉儿看着胖丫的样子,登时就惊呆了!而众人嘻嘻哈哈,随随便便的样子,让蓉儿极不适应,她想离开,可这些人说的话又极有趣,让她听着听着忘了说走,时而还会跟着一起抿嘴笑。 李君坐在炕上,单独吃着自己的药膳,摆在她面前的有红薯山药粥,一小碟花生,核桃仁伴菠菜,一小碟鸡蛋虾仁,一块儿清蒸海鱼,一小碟干炒牛肉丝,一小碟肉末炒莲藕……她如今属于一日多餐型,想起来就吃一点,喝一点,反倒不用遵循一日三餐的时间,如今景合宫内有自己的厨房了,擅长各种菜系的厨子全部伺候在这里,由孙大夫,胡大夫,李君一起管理,每日菜谱更是三人反复斟酌后定下的。 李君一边使劲的往下咽,一边说道 “你们歇一歇,一会儿到院子里活动活动,给蓉儿露两手,让孩子开心开心!” 道士得意的问 “道爷我会的那么多,露哪手好呢?” 李君淡然道 “你已经露过了!” 道士惊讶不已的问 “哦?我咋不知呢?啥时候的事?” 李君道 “你不是一直都在说嘛!” 柳翠几人哈哈大笑,只胖丫没听懂,放下啃得差不多的肘子追问柳翠 “笑啥?笑啥?” 道士不服气的起身,撸着袖子冲着蓉儿道 “小娃娃,来,来,看道爷我给你耍剑!” 说罢便朝院中走去,众人也笑呵呵的一起来到院中,蓉儿被李君鼓励的看了看,便在两位嬷嬷的陪伴下来到院中。 李君没动,她依旧在痛苦的吃着,这几个月,吃饭便如同上刑,日日如此,想到还要这般折磨的过三个月,李君叹了口气,耳边传来众人嬉笑打闹的声音,偶尔还会有蓉儿铜铃般的笑声,这让李君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李君知道,以蓉儿的身份,这一辈子荣华富贵是必然的,可荣华富贵并不等于开心快乐!将她养大并不需要李君费什么心力,再不缺少银钱的前提下,娇惯着养育是最简单的,可也是最害人的,人生中的愁苦不会因为身份的高贵而缺席,只会因为心态和认知而消减,李君想着既然是大哥唯一的骨血,至少尽自己所能让她明理,让她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开心快乐。 谁活的最开心?有了吃喝之后,她身边这些人才是最快乐的!让蓉儿多跟他们接触,或许能让蓉儿悟出些什么。 李君奋力的吃完这餐饭,托着腰也来到院中,发现小九也来了,她正搂着蓉儿,二人开心的看着道士与芸娘对打,此时阳光正浓,寒风被拦在院墙外,竟让李君感觉说不出的温暖。 …… 众人陪着蓉儿玩了好一会儿,到了需要睡午觉的时间,众人又与李君商定明日小年如何热热闹闹的过,这才离开。 李君睡了一觉,醒来睁眼便看到周恒温坐在身边翻阅奏折。 李君没有出声,只静静的看着周恒温认真的样子,嘴角慢慢上扬,她想,岁月静好是不是就是这幅画面? 第四百一十六章 处置(一更) “看够了吗?”周恒温突然促狭的扭头看向李君问。 “看不够!”李君嘟着嘴道。 “那也得起来看,不能老躺着!”周恒温柔声道。 “再躺会儿,懒得动!” “那,我陪你一起躺!” 李君赶紧爬起来,边起身边嘟囔 “快拉倒吧!这要是让你那些大臣知道了,我又得背上骂名!” 周恒温看着李君笨拙的起身,想要帮忙,也被李君拦住了 “这一天,就起来躺下是自己干的,这要是再让人帮,我可真就是废人了!” 周恒温只好作罢。 “你要见那些下人?” 见李君坐好,又喝了小桃端上来的温水,周恒温才开口问道。 李君点点头嗯了一声 “既是下人,让别人见见也就是了,你何苦自己劳神劳力?” “不一样的,大山哥和大壮哥就不说了,其他人也与我家人无异,他们没有花花肠子,不懂官场上这些弯弯绕绕,却,你我也消停不了,你放心,我不过是见见,问些话,心里也好踏实,若是不见见,总记挂着,反倒不好!” “我只担心你的身体……” “我知道,心思不是你不让它有它就没有的,装看不见也不行呀,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周恒温没再劝说,想了想道 “本不想跟你说,但你说的对,我不说,你也会想,严嵩已经被下了大狱,那位赵统领及其下属也被抓了,你看何时告诉柳翠?我知你一直想着柳翠的杀父之仇,王富暂时杀不了,可这位赵统领……” “他除了一直惦记着王富的银子,杀了柳翠的爹,还有别的罪名吗?” 周恒温忍不住轻轻点了点李君的脑门道 “他几次谋害皇后,够他死几个来回了!” “对哦!”李君这才想到还有自己的事“你等我问问柳翠,是亲手杀了,还是亲眼看着他被杀了!” “严嵩母女你打算如何安置?” 李君这才想起她把这二人带回来了。 只看表情,周恒温便知道李君忘了,便笑道 “她们二人怕是真要好好谢谢你!严府被抄家了,她们二人若不是被你带离,如今应该也在狱中!” 李君垂头想了想,小心的问道 “我这样做算不算后宫干政?” 周恒温笑道 “若是她们母女一直不入狱,可能……算吧!” “她们若是入狱,最终会是什么结果?” “严嵩屡次意图谋害你,家族中的男丁怕是难逃一死,女人嘛,最好也是被送到夜庭司!” “那是干啥的?” 周恒温笑着看着李君,并没有着急回答,李君却从周恒温的笑容里看懂了,那是伺候男人的地方,这母女俩去了,也是死路一条!她忙道 “你不是要登基大典嘛,我又快生了,大赦天下的时候,别整出这么多条人命来!不如全家发配到大荒山伐木去吧!” 周恒温哈哈大笑,边笑边摇头道 “你可真是,谁犯错了都是去伐木,如此这般下去,用不了多久,大荒山便不成林了!” 李君噘嘴道 “那就换个地方,吃苦之余,还能做些贡献,比死了强!只是那个姓赵的可不能放过,因他一己私欲,指不定死了多少人呢!” “伤害你的人,你总会网开一面,但若是伤害了你身边的人,你却不依不饶,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可别让你那帮大臣知道是我的主意!” “放心吧!他们眼下只担心你不肯!” 李君愣了一下,随即便想通里面关节,起身边捶打周恒温边咬牙切齿的道 “你们都商量好了,你还假模假样的问我!” “别用力,再累着!” 李君确实也不敢用力,干脆改成了掐,掐的周恒温嗷嗷直叫,也不敢躲开,只能求饶道 “我自然知道你会同意,不过是想让他们着着急,好叫他们知道你是个多好的人!” 李君气哼哼的停手道 “我用他们知道!” 周恒温讨好道 “是,咱们不需要他们知道,但是机会难得,我也得让他们知道知道。” “严嵩人缘还不错!” “抛开他的不良用心,只从为官上讲,他还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是三朝元老!” 李君想起张庶也曾这般说过,叹口气问道 “张庶什么意见?” “他是最先上折子保严嵩的人。” 周恒温说完仔细观察李君的表情。 “看什么?” “看你会不会生张庶的气。” “自然不会,张大人也是为你我好!” 周恒温笑了,他就知道跟李君说话最是舒服,不用过多解释。 李君却在这时,将今日如何对蓉儿的事讲给了周恒温听,最后还说道 “我不想让她觉得可以为所欲为,不想她太过骄纵,更不想骗她,只希望能让她慢慢懂得如何生活才是生活,不虚度此生,更不要轻易祸害人性命,我便知足了!” 周恒温沉默片刻道 “这样才算真的对得起大哥!” 李君凑近周恒温,低声问道 “她娘亲真的不能再回到她身边了?” 周恒温冷哼一声反问道 “你想让蓉儿一直现在这个样子?” 李君撇了撇嘴,她知道她不该太过心善,也不该过多的影响周恒温的决定,便说起了明日过小年,想要如何热闹热闹,让周恒温放人进来,尤其是老和尚,两日未见李诚素怕是想的紧,正好借着过小年,到景合宫与李诚素见见。 周恒温没有不应的道理,只嘱咐李君,景合宫里除了桃红柳绿,芸娘慧娘,其他人一定要好好调教调教。 李君好奇的问 “德顺信不过吗?” “他与德喜自小便跟着我,我才敢一个放你身边,一个放我身边,但,毕竟我待在信阳的时间不多,人心最是善变,提防些,平日里多加调教也没坏处!” 李君明白,眼下盯着她这里的人很多,有想巴结的,也有怀着别的心思的,这些人大多都会从她身边人开始下手,若是善意的,没什么好担心的,若是恶意的,他们无法从柳翠,胖丫他们身上下手,便会将手伸到宫中来。 第四百一十七章 秘密(二更) 李君是有戒备之心的,所以除了桃红柳绿,芸娘慧娘可以近身伺候,她从不让别的宫女太监染指她的生活起居,尤其是太监,李君除了有事找德顺,基本不让太监进入宫内,这一点倒不是为了提防谁,而是李君自己的思想作怪,她看不得这些可怜人在她面前晃悠,眼不见心不烦! 而今日周恒温会提出这个问题,也是担心老和尚和李诚素的关系被人漏出风去,本来现在礼部尚书就不同意周恒温的安排,若是在这个时候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老和尚怕是真要成和尚了! 李君被周恒温提醒的,意识到明晚想要像往常过节那样随意嬉闹,怕是要先把安防计划好! 但让李君没想到的是,转日,老和尚没有来!他让道士带话给李君,只说“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差这几日!” 李君听完,感动不已!老和尚太怕失去了,怕到不敢有任何冒险! 今日小年夜,众人成双结对一个不差都来了,景合宫里热闹的不行,李诚素只过来坐了一会儿便说身体不适,离开了,李君没有劝说,老和尚在忍受着寂寞冷清,李诚素怎会开心?就让他们再等等,李君想,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双宿双飞! 小九和蓉儿也在,她们二人只乖乖的坐在一旁,听着众人回忆靠山屯的生活,回忆这两年的艰辛,二人时而提心吊胆,时而捧腹大笑。 李君坐在炕上,靠在垫子上,静静的听着大家说话,道士凑到李君身旁,难得的跟李君小声的八卦道 “丫头,我怎么看着,老和尚像是要跟你成亲戚呢?” 李君也难得的认真低声道 “你心里明白就好了!老和尚这条路走得不容易,咱们得想办法帮忙,万不可在事成之前漏出风去!” “放心!我不说,其他人看不出来,不会有人知道,就算有人知道了,杀了就是!” 李君伸出大拇指,表示赞许,表情却很无奈。 道士难得被李君认可,更加管不住嘴,再接再厉的道 “丫头,你千万要记着,如今你可是皇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你想干啥不过一句话的事,莫要心慈手软,也好让人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李君指了指屋里的人问 “自古至今,哪个皇后的宫中可以坐着这么多外男?” 道士不以为然的道 “自古至今哪个皇后像你这般,历经生死,可与男人对阵,也可与女人斗心?” 柳翠听到了,想都没想说了句 “算无遗策,有勇有谋!” 虎妞本来就支着耳朵偷听着李君与道士的悄悄话,前面没听清,后面这两句可听得清清楚楚,柳翠说完,她赶忙接道 “而且还不知道累,东跑西颠的,图啥?” 胖丫突然脑子灵光了,也没问他们说的是啥意思,不甘示弱的也说道 “吃的还少!” 李君笑道 “可惜周恒温不在,应该让他听听!” 柳翠说 “皇上心里明白着呢,还用我们说!” 道士眼看和李君推心置腹的聊天被打断了,不高兴的嚷嚷道 “不是说今日晚上的饭菜咱们自己动手吗?你们这些妇人还不去忙乎,在这偷懒,晚上吃啥?” 虎妞眼睛一瞪问道 “咋不是你去忙乎?” 道士笑呵呵的反问道 “我做的你们敢吃不?” 胖丫赶紧起身,拉着虎妞,柳翠,喊着桃红柳绿一起下厨房,边走边劝说虎妞 “老道可脏了,我见过他在厨房做吃食,真不是人能吃的!” 柳翠摇着头,临走还不忘拉上小九,小九自然拽着蓉儿,几人兴高采烈的去了厨房。 眼见这几个女人走了,道士不免得意,想继续跟李君推心置腹的聊一聊,不说别的,这几年来,只有他跟李君知道的秘密怕是只有这一桩,可道士也是得意的不行,想想终于有件事可以跟李君悄悄说,还不让别人知道,这种待遇道士做梦都想要,他正想着如何再将这些男人都弄出去,只剩他与李君悄悄密谋,就像那时李君与老和尚…… “陆海今日确定不过来了?”李君问裘成业。 “是,他去陪老和尚了,当初是他带着老和尚去梁地找皇上,有些情分在,不忍心看着老和尚独自一人佳节时伤怀!” 道士听着觉得不对味。 “也是,有个人陪他说说话也好!虽说几十年都忍了,最后这段时间反倒最难熬!” 李君的这句话让道士彻底蒙了! “丫头,老和尚这事……你刚不是说不能露出风声吗?” “对呀!” “那……他怎么像是知道?”道士指了指裘成业。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众人齐刷刷的看着道士,眼中分明写着‘你是不是生病了?’ 道士被看得有些发毛,却也想到了什么,他小心的问道 “你们……早就知道?” 众人齐刷刷的点头。 道士清楚的听到一种声音,不知什么东西稀里哗啦的在他心中碎裂的声音。 李飞纳闷的道 “老道,别告诉我,你刚知道!” 道士牛眼一瞪嚷嚷道 “谁说的!你们啥时候知道的,我就啥时候知道的!内啥,你们咋知道的?” 裘成业笑道 “我们长眼睛和脑子了!” 赵虎眼看道士的脸挂不住了,忙道 “老道你别急,胖丫不知道,到现在也不知道!” 道士听完总觉着这不是安慰人的话。 李大壮不解的问道 “你们说啥呢?我咋听不懂?” 道士一下子释然了,李君的俩哥哥还不知道呢,他不算丢脸! 他也不想想,人家李大山和李大壮,齐勇可是没一路跟着走过来,根本未曾见过老和尚与李诚素待在一起的样子,更不知道前因后果,如何能得知这个秘密! 李君将老和尚与李诚素的事讲给了大家听,裘成业他们猜到了大概,却不知道细节,如今听完不免一阵唏嘘。 道士着急的道 “丫头,刚刚你还说不能走漏风声,现在又讲的这般细致……” “废话!你们是外人吗?你们会出卖老和尚吗?再说,这本就是一段佳话,不过是眼下需要瞒一瞒,等将来或许被写成话本,流传下去也未可知!更何况,将来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多着呢,我和皇上也只能在后面,前面的事,你们不帮老和尚谁帮?不说明白能行?” 道士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裘成业道 “礼部尚书那关怕是不好过!” 李君摸了摸肚子,异常坚定的道 “谁也拦不住!” 众人一听,便不再为此事担忧,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李君想要做,却做不成的事! …… 第四百一十八章 恼怒(一)一更 这个小年夜,李君没有用宫里的宫女太监,而是像往常一样,这一帮人自己伺候自己,热热闹闹,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直到月上中天,这些人才离开。 这个小年过的,李君打破的规矩可不止一处,等周恒温回来歇息的时候,李君靠在周恒温怀中,开始了发自肺腑的自我批评! “……我光想着让大家开心了,可小年夜,你却一个人过,我一晚上吃什么都没有味道!” 周恒温轻轻拍着她,柔声道 “我不在,他们能放得开些,我若是在,反倒是麻烦!” 李君知道,身边这些人没大没小惯了,哪怕在周恒温面前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可有些规矩李君能破,有些罪名,身边这些人可担不起!周恒温不与他们一处,也是一种保全! “以后逢年过节,咱们自己过吧!让他们自己聚一聚。” “这样,挑些重要的日子,咱们自己过,其他时候,你们常聚聚,省得你在宫中枯燥无趣!” 李君坐起身,促狭的道 “明日说我不守规矩的折子怕是得收上来一箩筐,又要麻烦郎君帮我挡着了!” 周恒温佯装无奈的道 “唉,谁让我娶了个喜欢惹麻烦的娘子呢!” 李君咯咯直笑,重新躺到周恒温怀中,撒娇道 “你说过的,我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你也会帮我补上的!” 周恒温宠溺的道 “那是自然,随便捅!不过,礼部尚书要见你,你做好挨训的准备吧!” 李君挑了挑眉道 “他不找我,我还找他呢!” …… 果然,转日上午,李君正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富,想着怎么再吓唬吓唬,德顺来报,礼部尚书求见! 李君只好让王富先下去,好好回忆一下参观义庄的过程,一会儿再详细禀报给她,这才起身迎到宫门口。 礼部尚书李志清鹤发白须,儒雅之余竟有些仙风道骨的范儿,与李君之前想的酸儒形象大相径庭! 李君唤了一声“祖父!” 李志清喊了一声“臣参见皇后娘娘!” 二人竟是同时行礼。 李志清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搀扶住李君道 “娘娘,礼不可废!” “您是我祖父呀!” “家礼哪有国礼大!您是皇后!” “可圣人也说不能忘本呀,我就是天后,您也是我祖父!” 李志清还要再说什么,李君嬉皮笑脸的道 “外面风大,祖父先进去坐,再训我!” 李志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跟着李君进入宫中。 来之前,李志清想过无数画面,这位皇后虽是自己的族人后裔,可他却无半点了解,他听到的关于皇后的为人,也是两个极端,他如何说教才能让皇后明白,如今她的所作所为实为大患!与其有一日被别人诟病,甚至为此祸及一生乃至连累皇子,当然也会连累到李氏家族,倒不如自己将皇后骂醒! 想法是好的,可李志清没想到李君竟是自来熟的性子,便是他自己的亲孙女也未曾与他这般亲昵的说话! 这让李志清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训斥。 “祖父先别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再训骂我!” 李君的善解人意让李志清不由得长叹一口气道 “你这孩子,想来什么道理都懂,为何还要如此行事?” 李君笑的很是天真无邪。 “祖父,抛开礼数规矩不说,我可曾做错过什么?” 李志清先是一愣,随即皱眉道 “你不按礼数规矩来便是大错!” “我若是按照礼数规矩来,便没有今日的辽东镇,没有今日的燕地,没有作战时英勇奋战的兵士,没有愿意打开城门不战而降的将领,没有今日的……皇上!” “你,你这孩子,怎能将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正是因为你如此这般想,才会做事为所欲为!” “我说的是实情!祖父去问皇上,他也会这么回答!只不过,我并非居功自傲,以为自己如何,才屡屡打破规矩让一众大臣们难受!而是因为……我就是我!之前我能做出那些事,便也会在今日做出这些事!” “即便如此,你如今身份不同,也应知道收敛,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祖父,你可见过快饿死的人?你可见过空洞到什么都没有的眼神?可听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嚎啕?” “这与你不守规矩有何关系?” “为官不替民做主,整日抓着礼仪规矩不放,是真的为社稷着想还是为了一己私利?” “你!” “祖父莫怪,我不是说您!如今我在这个位置上碍多少人的眼,您应该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给他们送把柄?你知不知今日有多少折子是斥责你昨日所为?引外男入宫,深夜才离宫!这,这让皇上情何以堪?史书又当如何书写?” “据实书写!” 李志清又是一愣。 “这些人是与我刀山火海闯过来的,皇后是人,不是神!她难道不该重情重义?史书难道只写果,不写因?” 李志清一时语塞。 “祖父!我有没有把柄送给他们,他们都会鸡蛋里挑骨头,反倒不如这样,他们装作不知我曾做过什么,只有我自己来找机会挑破喽,皇上知道如何应对!这世上,我只在乎我身边的人如何看我,那些外人……随他们去吧,别惹急了我就是,不然,严嵩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志清叹口气道 “那你也要知道分寸,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就算你有天大的功劳,要知道那也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如今皇上宠你,自然处处与你一条心,你也要替皇上想想,少给皇上惹麻烦,也是为自己往后余生留余地!” “祖父,我与常人想的不同,若是有一日皇上厌弃我了,我不会留在宫中,若是有一日我厌弃皇上了,我也不会留在宫中!什么皇后不皇后的,我不在乎!这事皇上知道。” “你……” “祖父,你可有感觉,一眨眼,好像只是一眨眼,就老了?” 李志清又怔住了。 “姑母前半生苦太多,后半生……让她好好生活吧!” “这说你呢,提她作甚!”李志清有些恼怒了。 李君也绷起脸来道 “我只是告诉祖父,姑母的下半生我管定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恼怒(二)二更 “当初嫁晋王时,我问过她,可愿为家族委屈求全,她说愿意!既嫁与晋王,便该认命!此时生出这等不知廉耻的想法,枉我早年细心教诲,她若一意孤行,便不要怪我大义灭亲!” 李君冷笑道 “什么礼义廉耻,不过是怕事情败露后,有损你的名望罢了!” “你……” “我不怕你大义灭亲,有本事便连我一起灭了!我李君十三岁时便敢与鞑靼铁骑拼命,一路走到今日,还没让我身边的人吃过亏!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能拦得住我!” 李君突然变脸,让李志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早先的儒雅,现在在李君眼里不见了,只剩下道貌岸然!李君哪里还会客气! “你听好,原本还想暗地里操作这个事,不过就是想保你的名声,少惹些麻烦,今日看大可不必!我平生最恨心怀一己私利,却又满嘴仁义道德之人!明日开始,我便会让天下人知道,我姑母受了怎样的委屈,我姑父又是如何苦等几十年!我要光明正大的让姑母改嫁!” 李志清听罢吓的不轻,直接跪到地上哀求道 “皇后万不可如此啊!我个人名声是小,有损家族声誉是大!因她一人累及后世子孙背负骂名,她便是李家千古罪人啊!” “骂她什么?骂她不守妇道?何为妇道?哼,便是女人受多少罪都活该!她不该为自己不堪的生活做一丝丝改变,只因这些改变会影响到男人的仕途!也罢,你便将我与姑母二人逐出李家族谱吧,只不知我那名字的墨汁干没干!” “皇后刚刚还说最不喜欢只求一己私利之人,她,她这般做不也是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家族兴衰!” “姑母的一己私利是什么?” “只为自己想便是私利!更何况她只是妇人,妇也,服也!天尊地卑,乾坤定矣,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此乃天定!既托生为女子便要遵从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她自小饱读诗书,我当她蕙心纨质,何曾想到她……” “她只是想像人一样的活着!什么男女,什么尊卑!狗屁天定!历朝历代,哪个开国的皇帝不说自己是天定的真龙?最后又有哪个朝代逃过了覆灭的结果?不是天定吗?怎么会改来改去?!说到底,不过是你们这些男人为了自己编出来骗人的!你们的一己私利是什么?你们想过人上人的日子!踩在她的凄苦之上,享受荣华富贵!她为了李家忍辱负重二十余年,还不够吗?你但凡有爱女之心,都应在我之前替她打算,你张口规矩,闭口规矩,却忘了你先得是人!野兽尚有舔犊之情,你呢?!你除了是礼部尚书之外,你还是个父亲!” 李志清跌坐在地上,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他看出来李君是真怒了,若是因他害得李君及皇嗣有伤,他可就是千古罪人!哪怕此时他有良言若干,也没敢再出声。更何况他也知自己女儿这二十多年凄苦,也知女儿不容易,可自小受的教育熏陶让他考虑问题时,注定立场与李君截然相反,让他因李君几句话便有所改变,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君是真的怒了,她虽知道这一世的人,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观念,非她三言两语能改变,但还是被李志清的不懂变通激怒,连皇上和皇后都站在他们这边,李君实在想不出李志清坚持的是什么!李诚素可是她的亲闺女啊! 李君生气激动的时候忘了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不仅站起身来,而且话语咄咄逼人的时候,声调也随着提了上去,可此时,她害怕了!因为她感觉肚子突然缩到一起,变得硬硬的,这种感觉让她窒息,她赶忙扶着肚子颤声喊声 “小桃,快,快去叫胡大夫!” 说罢,坐到炕上,扶着肚子一动不敢动。 小桃吓得脸上没了血色,撒腿就往殿外跑,小红三人慌忙跑上前,芸娘和慧娘正小心翼翼的想将李君放平,让她找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可李君觉得肚子还在往一处缩,根本不敢伸直,只能蜷缩着身子靠在炕上。 李志清可吓惨了,他跪在炕边,浑身不停地发抖,如今谁不知道皇后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更何况是皇后肚子里还有皇嗣!皇上不小了,一个皇子还没有,听说皇后怀的很是辛苦,若是因他出什么意外……李志清第一次觉得闺女改嫁也不是大事! 好巧不巧,柳翠和胖丫虎妞恰巧这时候进宫,在门口与小桃正好撞到,三人看到大惊失色的小桃,便是脑袋瓜不好使的胖丫也意识到李君出事了! 三人疯了一般跑进殿内,一眼便看到面色惨白的李君和炕下跪着的李志清! 三人先是扑到炕前,问了几声,李君没有睁眼,也没有回答,她自己现在也吓得不轻,实在安慰不了别人。 三人只得问芸娘和慧娘,芸娘眼泪汪汪的指了指李志清道 “都是被他气的!” 胖丫一听,喊了句 “那还让他待在这!” 喊完,拎起李志清便走向殿外。 德顺此时正在殿外急得直转圈,可又不敢进去,平时除了芸娘慧娘,桃红柳绿,他们这些人不得吩咐是进不了殿内的,此时除了干着急,德顺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有心去给德喜报个信,又不敢离开,只得命个小太监去给德喜报信。 正在这时,胖丫拎着李志清出来了,德顺吓得赶紧上前劝说道 “姑奶奶,这位是礼部尚书,可不敢这般对待啊!” 胖丫哪管什么官职,只狠狠的将李志清扔在殿外冰冷的方砖地上,指着他对德顺说 “看好他,姑娘若是有什么闪失,我要他赔命!” 李志清本就吓得不轻,被胖丫这一折腾,半条命算是搭进去了,德顺将他扶起时,他已无力支撑自己,浑身的重量全放在德顺身上,只片刻德顺便支撑不住了,又不能将礼部尚书重新扔到地上,正不知如何是好,胡大夫冲进了院子,孙大夫紧随其后,二人看都没看礼部尚书,直接进入殿中。 第四百二十章 吓唬(一更) 德顺正想喊人,只见周恒温也大步进了院中,脸色极是阴冷,德顺想跪,奈何身上还有一个不能自理的礼部尚书,大冷天的,德顺竟是急出一身汗! 周恒温同样看都没看礼部尚书一眼,急匆匆的进入殿中,好在德喜跟在后面,他赶紧上前帮着德顺先把礼部尚书扶到台阶处坐好,这才急匆匆的进入殿内,剩下的只能交给德顺自己了。 德顺喘了几口气,便看到小桃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同样没看他,径直进入殿中了。 德顺看了看台阶上带死不活的李志清,嘟囔了一句“李大人自求多福吧!” …… 李君担忧的看着孙大夫和胡大夫轮流把脉,再看向周恒温时,眼泪便止不住的流,她是真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情绪激动,慢慢说呗,急什么呢?! 周恒温拉着李君的手不断的安慰 “别急,不会有事的!” “孙大夫,胡大夫都在,你之前一直都很好,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李君哽咽的道 “我再也不发脾气了!” 周恒温连连点头道 “不发脾气了,不发脾气了,生之前谁也不见了!” 李君噘嘴道 “不发脾气了,但人还是要见的,不然,我会闷死的!” 周恒温又道 “见,见,不发脾气了!” 孙大夫和胡大夫轮流把了脉,相互看了看,孙大夫这才笑呵呵的道 “没有大碍,但这两日娘娘还是尽量不要下床,避免动气!” 胡大夫不免有些恼火道 “眼下什么事能比肚子里的孩子重要?你一向分得清轻重,怎地突然就糊涂了!” 李君老实的靠在垫子上,一副听长辈教训的乖顺样子。 孙大夫吓得冷汗都下来了,皇上还在呢! 胡大夫像是根本就把周恒温忘了,仍旧喋喋不休。 “好不容易坚持到今日,万不可大意!我与孙大夫日日盯着那些吃食,生怕哪里出了问题,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桃红柳绿,芸娘慧娘,哪个不是日日提着心,凡是你吃的用的,必会先过她们的嘴和手!怎地反倒是你自己不知道小心些……” “皇上也是太宠你,任事都由着你的性子来,反倒让你行事更是不管不顾……” 孙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悄悄拽了拽胡大夫,奈何胡大夫正说到气头上,根本感觉不到,孙大夫灵机一动,高声道 “皇上!”他顿了顿才道“臣觉着应该安排个有经验的稳婆在娘娘身边!有些地方,稳婆比我们有经验,且更行得通!” 胡大夫在听到那一声‘皇上’时,便想起了周恒温,登时吓得住了嘴,缩了缩脖子站到一边。 周恒温点头道 “那些稳婆你们也都见过了,除了经验和能耐,一定要找个人品信得过的!” 孙大夫忙躬身答道 “是!我们已经选好了两个,这二人在当地颇有些名声,我与胡大夫问了很多,这二人颇有些见地,不会胡来,只是为人耿直了些,周北周大人曾说过,这些稳婆的家世都清白,被接来前她们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一路进京也未曾与人见过面,进了宫更是单独居住,未曾见过其他人,应当信得过!” 周恒温点点头,看向李君,柔声问道 “叫进来伺候两日试试?” 李君点头说‘好!’ 周恒温轻轻拍了拍李君的手说 “你安心躺着,万事有我,莫操心!” 李君笑了笑嗯了一声。 周恒温利落下了炕,背着手走出殿外…… 柳翠坐到炕边上,很是认真的说 “我想好了,姑娘你生之前,我住宫中!只芸娘和慧娘,眼睛不够用!” 虎妞也到近前道 “我也住这!咱们这些人中,只我生过,总能帮上些忙!” 胖丫哪甘示弱,也凑上前来道 “我也住!我力气大,能用上!” 这次李君倒没有马上反对,她想了想才道 “也不能一直住着,还得三个月呢!你们仨轮着吧,至少隔几天回家去看看。” 柳翠道 “这些我们仨商量着来,你就别操心了,德顺本来安排我们宅子里那些下人进宫的,我看,改日吧!” 李君点点头,忽又想起王富来,玩心顿起。 可怜的王富又跪在李君面前了,之前的义庄之行对他来讲就是噩梦,他想尽快忘记,可李君却让他使劲回忆,事无巨细的讲给李君听,他不敢不好好回忆,因为李君说,若是记不起来,可以再去一趟。 王富心里这个苦啊,他不想再去,不想看到那种死后的潦草与悲凉,这不是他要的归宿!不然,他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忙乎这些年为的是什么? 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富,李君闭上眼靠在垫子上,开始灌输心灵野鸡汤。 “人生在世,匆匆几十年,苦过累过,千辛万苦活到死,不过就是想求一处清净之地,身后有人祭奠!你们这些人……都是可怜人,活着无尊严,无子嗣,死后往那一扔,唉,生而为人,最惨也就这样了!” 王富被李君说得鼻涕眼泪汇聚一起,他都忘了擦。 “可你有选择的余地!如今你我再见,身份已大不相同,你说你如此顽固不化,是个什么罪名?杀了你,你便是义庄那里一具身首异处的尸首!身体本就不全乎,再身首异处,何苦呢?” “我知你还在做着白日梦,想着留些银子等你出去,子孙满堂,安度晚年,你当我们是什么人?” “跟你透个底,你以为当初这件事不过寥寥几人知晓,且其他人都已不在人世,你便以为有多少银子你说了算,快别傻了!想想这一路,你何曾少人关心?你那些被劫的银子都进了谁的腰包?而如今我们若想找到这个人,难吗?” 王富听得心惊不已。 “不论你认为你有多少银子,相信我,那不是你的银子!永远都不可能是!你如今还是想想死后的事吧,我的耐心有限,怕是不会这么等下去,你活着是不可能再出宫门了,死了……便去义庄!” 王富颤声喊了了声“娘娘!”便被李君挥手止住了。 “你最好想好了再说,如今赵统领已经在狱中,我们想知道个总数并不难,你当初往外运银子的时候也并非亲力亲为,你那些徒子徒孙,同样也有活着的,对我们来说不过是麻烦些罢了,所以你想舒服的活到死,死后有儿孙料理后事,还是直接身首异处,被扔到义庄,全看你自己,想清楚再找我说,我现在是一句谎话听不得,切记!” 王富颤颤悠悠的出了大殿,李君长出一口气,抚摸着肚子,心情好了许多。 第四百二十一章 明白(二更) 柳翠笑问 “吓唬完人,感觉是不是好多了?” 李君点点头笑道 “我自己刚被吓唬了一通,不找个人吓唬回去,多吃亏!不过……”李君顿了顿,想起了那位赵统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柳翠,我得跟你说个事儿。” 李君将赵统领被抓的事说了,然后轻声问道 “你真正的杀父仇人应该是他,你是想手刃仇人,还是不愿脏了手,只亲眼看他伏法,我都依你!” 柳翠愣住了,这个杀父仇人出现的有些太突然,让柳翠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要不你先想想再说?”李君建议。 “他……犯的可是死罪?” “是!天下大赦时,不包括他!” “那便……由他去吧!爹娘若是泉下有知,看到我如今的生活,应是会瞑目了!不用我动手,他也得了应有的报应,挺好!” “那,王富呢?虽说他不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但事因他起,等我问出银子下落,便交给你处置如何?” “姑娘,跟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多少也看明白点事,这人啊,都有自己的命!天理循环,自有定夺!王富这些年过得如何,想想便知,等姑娘再把银子都问出来,他一辈子忙乎的这点事也就算是没了指望,何须我再出手,他自己就能把自己折磨死!所以,我只把自己管好,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李君没想到柳翠会这般说,自然很是为柳翠感到高兴,她原本不知道该如何让众人明白的道理,如今看,至少柳翠明白了! 心中装着仇与怨,苦的只有自己,放下,便是对自己最好的奖赏! 李君握着柳翠的说感慨道 “你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好好对自己,我是真的放心了!” 虎妞眼看二人伤感了起来,忙打岔问道 “姑娘,你刚才是咋啦?肚子疼了?” “没疼,就是突然一紧,肚子像是缩到一处,还硬邦邦的!” 虎妞眨了眨眼,像是回忆着什么,然后小心的问道 “我那时也会这样,活干多了,肚子就会紧,一会儿就过去了,我一直没当回事,难不成这是不对的?” 李君愣住了,她突然想到上一世的闺蜜怀孕时曾提过的假性宫缩,莫非……她又想起刚刚孙大夫轻松的样子,想来孙大夫是知道这个症状的,碍于男女之别,没有跟李君解释,只说安排稳婆过来,李君想到这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李诚素赶过来的时候,李君正在用饭,她想明白上午的惊吓是虚惊一场后,胃口反倒大开,这一顿认真没少吃,只是看到李诚素后,便又没了胃口,好在李诚素是赶在李君快吃完的时候来的,不然,胖丫定会动了将李诚素扔出去的念头。 李诚素强忍着眼泪,仔细的打量着李君,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君将碗中的汤豪迈的一饮而尽,这才劝慰道 “姑母莫担心,我没事,祖父……也不会有事!” 李诚素垂首道 “我还是……待在宫中吧!” 李君摸着肚子,拉着长音道 “孙大夫说,我,不,能,生,气!” 李诚素拉起李君的手,想说什么,眼泪却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姑母啊,你不用想那么多,只等着结果便好!祖父……今日吓的也不轻,周恒温定能抓住机会让他就范!再说,我今日是真的动了念头,想让你光明正大的改嫁!” 李诚素的吓得瞪大了眼睛。 “就知道你接受不了,算啦,还是按之前说的办吧!唉,你想想,这几十年谁对你最好?是老和尚!我若是你,便是得罪了全天下的人,我也不能让他伤心!什么家族,名声,都是假的!人活一世,对自己好些,对那些心疼你,真心为你好的人好些,才是真的!” 胖丫低声问虎妞 “姑娘咋说的跟刚才不一样呢?” 虎妞想了想低声道 “刚才那是吓唬王富的,现在说的应该是真的。” 胖丫说 “我觉得也是,我就是这么活着的!” 虎妞点头道 “我也是!” 李君听到二人低声耳语,还不忘插了一句道 “胖丫,你对自己有点太好了!” 胖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嘟囔道 “要是吃了不长肉该多好!” 李诚素被胖丫憨憨的样子逗笑了,她用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这才开口道 “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可,我也不想让你难做!” “我不难做!我只怕你临阵退缩,辜负了姑父!” “父亲那里,若是执意不肯……” “放心,我们这些人做大事做不了,这些小事,尤其是让别人点头的小事,都很在行!” 李诚素担忧的看了看柳翠几人,欲言又止。 “姑母放心,他们自山里便跟着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再说,这事……迟早是大家心知肚明,表面上装作不知而已,谁让这事的主谋是皇上呢!” 李君说完自己先笑上了,李胜素想了想也跟着抿嘴笑了。 …… 体仁殿的东暖阁中,周恒温遣退了所有人,只留李志清坐在下方。 李志清刚刚喝了碗姜汤,周恒温还让御医前来为他把了把脉,查验了身上的伤势,以胖丫的力道,身上青紫是避免不了的,好在胖丫未使全力,没有伤到骨头,再然后,周恒温便一直让他坐在一旁,晾着他。 李志清也算有时间好好想想,怎么今日便是这种结果,他哪里做的不对?为何皇后娘娘会这般生气? 周恒温午膳简单的用了一些,这才将李志清叫到身边坐下,开口却问 “饿吗?” 李志清诚实的点了点头。 “皇后曾说过,大部分烦恼都是吃饱了后自找的!饿两顿,脑子也就清楚了。” 李志清垂首道 “娘娘,大智慧!” “你若是见多了困顿的百姓,见到他们吃什么,穿什么,住在哪,再多见见荒废的田地和道边的饿殍,或许你这个礼部尚书也能有所悟!” 李志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口中应着“臣无能!”心中却在想,‘这与礼部何干?’ 第四百二十二章 遇到(一更) “礼部向来排在六部之首,为何?” 李志清听罢,眼神重新有了光彩,刚想跟皇上讲讲‘礼’的重要,却听皇上又开口了。 “历朝历代既如此注重‘礼’,为何最后都逃不过覆灭的结果?” 李志清想说,必是礼崩乐坏,朝政被奸人所控。 “你必定想说,因朝政被不尊崇‘礼’的奸臣掌控,那,这些奸臣俱是饱读诗书之人,都有功名在身,他们又是如何做到不尊崇‘礼’的呢?礼部有制定礼仪规矩之责,更有教化万民之责!可,万民便是万心,如何能统一?这便需要变通!一个礼部尚书一味的只知照本宣科,不懂随机而变,如何教化万民知礼守礼?” 李志清听罢,赶紧跪地颤声道 “臣,无能!” 周恒温饮了一口茶,并没有将李志清唤起,而是语重心长的道 “海纳百川!你先要有心胸,方可教化他人!而教化的过程……人心向善是基础,只要人心是善的,其他皆可变通!” 李志清伏地哭诉 “皇上,臣也心疼女儿,可祖宗的规矩不可破啊!” 周恒温绷着脸道 “你是我后夏的臣子,只需守后夏的规矩,而后夏的规矩,朕说的算!” 李志清惊愕的抬头看向周恒温,心中却踏实了些。 周恒温看了看李志清突然笑问道 “饿不饿?再饿两顿,你便不会想这么多了,起来吧,我本就想重新调整六部,你换个地方待一待,或许能受益良多!” 李志清顿觉又轻松不少,他知道,虽说女儿是偷偷改嫁,可没有不透风的墙,慢慢便会是人尽皆知,人人只表面装聋作哑而已,归根结底他还是担心他这个礼部尚书要成为一个笑话,今日得周恒温两个承诺,他便安心了,不然呢?自己刚刚把皇后气得差点伤到皇嗣,这个罪名可比女儿改嫁的大的多! “皇后那里,”周恒温顿了顿道“你要想办法哄好,她是你孙女,又辛苦的怀着身孕,连朕都要让着她,你今日把她气得不轻,早些将隔阂消除,将来你们走动起来也显亲昵!” 李志清刚刚站起身,听完周恒温的话,再次跪地谢恩,承诺定把隔阂消除,让皇后娘娘开心起来! 李志清为何要谢恩?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怎会不懂帝王心术!皇上既让他哄好皇后,又让他以后常走动,这便是有心抬举李家!皇后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天下谁人不知?皇后的娘家在朝中会是什么样的地位? 李志清这一日过得大起大落,进宫时眉头紧锁,想着如何劝道皇后,出宫时满面笑容,如沐春风,一瘸一拐的满心想着如何将皇后哄开心! …… 李志清心情愉悦了,李诚素心里也踏实了,她知道李君身体没事,知道身后有李君帮扶着她,也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她只需静静的等着,等到可以与老和尚双宿双飞的那一日便可! 送走李诚素,李君又迎来了小九和蓉儿,姑侄二人手牵手进入殿中,李君忙问睡得可好,吃的可好,这一问才知,昨晚蓉儿歇在了小九宫中,姑侄俩相谈甚欢,李君自是很高兴,小九天真无邪,让她平日里影响着蓉儿,蓉儿性情必定有所改变。 李君和小九,蓉儿坐在炕上,柳翠和胖丫坐在炕边,芸娘慧娘站在炕边,虎妞站在地上连说带比划的讲着打猎时的趣事,小九和蓉儿听的津津有味。 炕桌上摆着瓜果,糕点,还有瓜子,核桃,榛子,松子,胖丫亲手将里面的仁儿剥出来,放到李君面前,桃红柳绿伺候着吃食和茶水,出出入入的,好不忙乎! 李君喝着温开水,嘴不停闲的吃着各种坚果仁,隔一段时间吃一口黄瓜,也认真的听着虎妞说故事,听着听着,头一歪,手里还举着黄瓜,便睡着了。 可就在这时,小桃轻手轻脚的走道柳翠身侧轻声说了句什么,柳翠听罢赶紧起身朝殿门口走去。 虎妞和胖丫紧跟着出来一看,竟是李大山和李大壮来了。 哥俩儿眼下虽未正是受封,却已经住进了平昌侯府,今日正在府中招待周西,与周西学些生意上的东西,以备明年之用。三人用过午饭,便有内侍来报,说李君身体微感不适,皇上命两位兄长进宫探视。 李大山和李大壮急的不行,以为李君出了什么意外,那是连衣服都没换,披上大氅骑马直奔皇宫,剩下周西一个人干着急! 周恒温本想着让二人到宫中陪李君说说话,缓解一下李君的忧心,与李君相处这些年,周恒温还是第一次见李君这般害怕,他自己也是吓得不轻,慌乱之下只想着谁能开解李君,如何做能让李君开心,所以不仅李大山,李大壮收到了进宫探视的消息,道士和李飞也收到了。 柳翠不知道周恒温的安排,却是提前想到了,她将李大山和李大壮带到西暖阁,又让虎妞和胖丫到宫门口看着,万一道士也来了,便提前将他的嘴堵上。 李大山进了西暖阁便问李君情况,柳翠简单说了说,兄弟俩知道李君无大碍这才放心的坐了下来,还没等喝一口热茶,道士就被胖丫拎着,虎妞堵着嘴,进了西暖阁,三人身后跟着李飞,还有小九拉着蓉儿。 道士是李君身边这些人中,小九和蓉儿最喜欢的一个,姑侄俩见柳翠几人急匆匆的出去,便也小心翼翼的下了炕,轻轻走到殿门口,没看见李大山和李大壮进去,却看到胖丫拎着道士进来,二人以为又是一出好戏,便笑嘻嘻的跟了进来。 小九见过李君身边所有人,却没见过李君这两位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原本笑嘻嘻的小九,突然见到西暖阁中的两个陌生男人,登时怔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李大山带着李大壮起身向小九行了礼,因柳翠三人的注意力全在道士身上,以至于三人尴尬的见礼后,竟是没人帮着介绍介绍。 第四百二十三章 稳婆(二更) 那边虎妞在威胁道士 “姑娘刚睡着,我松手后,你若是敢大声说话,我便让胖丫直接把你扔回道观!” 道士狠狠点头。 虎妞松开手,胖丫也松开了手,道士坐在地上,扶了扶头上的假发髻,也没着急起身,坐在地上问道 “说吧,咋回事?谁欺负姑娘了?” 柳翠拍了道士一下,说道 “起来!地上凉,没人欺负姑娘!” “少骗我!”道士起身,拍了拍道袍“没人欺负,老四不可能给我送消息!定是出了大事,需要道爷我去收拾谁!” 李飞咬牙道 “你这张嘴呀!喊声皇上能让你还俗不成?” 道士没理李飞,追着柳翠问 “到底咋回事?” 柳翠刚跟李大山和李大壮讲完,懒得再讲便推脱道 “你问大山吧!” 李大山只好将刚听到的转述一遍。 柳翠则忙着张罗小九和蓉儿坐哪,小九见有外人在,便推说去看看嫂嫂醒了没,刚要转身走,蓉儿指着李大山和李大壮问柳翠 “这二人是谁?怎么能随便进婶娘的宫殿?” 柳翠笑着问道 “他俩是你婶娘的兄长,你说能不能来?” 蓉儿皱眉想着这层关系,又仔细端详了一下依旧傻傻站在那,憨憨的笑着的李大壮,小九被李大壮的样子逗笑了,拉着蓉儿的手转身便出了西暖阁。 柳翠与李大壮解释道 “蓉儿是大王子唯一的骨血,如今皇上交给姑娘带着,之前娇惯了些,姑娘说蓉儿还是孩子,慢慢就会好了。” 李大壮傻傻的点了点头。 李大山几句话便跟道士说完了,听到这扭头问道 “那位年轻的姑娘便是皇上的胞妹吧?” 柳翠刚点头,道士抢先开口道 “正是!当初丫头就是为了救她,身上挨了十几刀!” 柳翠眉头一皱,厉声问道 “老道,你啥意思?” “没啥意思呀,大山兄弟不知道那次有多凶险,我给他讲讲!” 胖丫没等柳翠吩咐便上前一步,道士立马闭嘴。 柳翠生怕李大山和李大壮因为道士这句话误会了小九,忙解释道 “小九之前在王府吃了很多苦,我们见到她的时候,瘦的走路都走不稳,姑娘实在看不下去,才将小九救出。” 虎妞也跟着解释道 “小九心善的很,平日里话不多,别看如今身份不同了,可一点架子没有,跟我们可亲了!” 胖丫也忙道 “就是吃的少!” 李大山笑道 “你们这是干啥?我和大壮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小五宁愿挨刀也要救的人,自然有要救的必要,再说,她可是皇上的亲妹妹,我们敬着还来不及呢!” 柳翠这才放下心来,可谁都没注意到,李大壮的脸刚刚红了! …… 李君睡了一小觉,醒来后喝了点羊奶,却没敢下炕。 众人来到东暖阁,李大壮进来便东看西看,恰巧柳翠问了一句 “小九和蓉儿呢?” 芸娘说 “她们先回去了,说是晚点再来看姑娘!” 李大壮垂下了头。 道士窜到炕边,仔细看了看李君的脸色,然后低声问道 “需不需要我收拾一下那个李老头?” “那是我祖父!” “我管他是谁爷爷!气着你了就不行!” 李君没好气的道 “现在是你气着我了!” 道士缩了缩脖子,坐到一边,嘴里嘟囔道 “还是宫外好,以前从不吃亏,进了宫反倒怕这怕那……” 李君被气乐了。 “我之前是不吃亏,不是不讲理!我以前啥样,现在还啥样!” “那这次就这么算了?”道士瞪着牛眼问。 李君突然感到肚子又是一紧,她摸着肚子闭眼做深呼吸,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屋里人被李君的样子吓了一跳,道士自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胖丫没顾上把道士拎出去,只小心的站在炕前,焦急的等着李君睁眼。 很快,李君便睁眼了,那种紧缩的感觉也过去了,虽说她知道,这种感觉不会有大问题,可心中难免忐忑不安,她看了看屋子里的人,竟是连一个能说一说的人都没有,且都是等着她劝慰的人! 就在这时,小桃从殿外跑了进来,兴奋的说 “娘娘,孙大夫和胡大夫领着两个稳婆来了。” 李君听罢心中一喜,真是瞌睡递枕头啊!她现在就需要有经验的妇人,遇到什么事也好问一问! 按说这种人不难找,之前的太医院有名有姓的御医档案就摆在那,想要找出来这些人并不难,再由这些人找出有经验伺候怀孕妃子的嬷嬷更是易事,又或者京城这些达官贵族府上,哪个没有用的好的稳婆,可李君和周恒温不敢用! 让周北找寻民间有些本事的稳婆,除了因为李君相信高手在民间外,也是无奈之举,奈何李君挡住了那么多人的富贵梦,奈何乱世初定,人心不稳! …… 孙大夫与胡大夫选定的两个稳婆,一个是刘徐氏,一个是陈杨氏,二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长相质朴,对李君行了礼,无扭捏做作之态,也不见害羞胆怯,很是大方的站在炕前,说是要摸摸李君的肚子,胖丫哪里肯,她挡在二人身前,警惕的看着二人,孙大夫赶紧上前解释道 “胖姑娘,刘徐氏与陈杨氏只是想看看胎位,娘娘距离生产越来越近,有些情况咱们得事前清楚,做好准备,到时才好应对!” 胖丫像没听见一般,一动不动。 李君起身,拍了拍胖丫开口道 “咱们去后殿吧,芸娘慧娘跟着便可,其他人等在这吧。” 柳翠,道士不干!让两个陌生的妇人伸手碰李君,这是谁都不敢想的事! 李君自然知道他们怕什么,只好劝说道 “用人不疑!既然她们能到殿中来,便是能信得过的,不能因噎废食!” 李君又花时间讲了讲什么是因噎废食,众人这才放行! 孙大夫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什么也没多说,与其他人一起坐下来等。 没多一会儿,李君扶着腰,在芸娘,慧娘的搀扶下回来了,后面跟着没有什么表情的刘徐氏和陈杨氏。 第四百二十四章 耿直(一更) 孙大夫和胡大夫马上起身询问结果。 刘徐氏硬邦邦的回答道 “胎儿有些过大,娘娘平日又少活动,没法自己生!” 胡大夫急了 “敢活动吗?你不知道娘娘身子有多弱!” 刘徐氏抬眼看了下胡大夫,重新垂首硬邦邦的说道 “那是你们大夫的事,生产时要的是充足的体力和好的胎位,娘娘都没有!” 陈杨氏也垂首道 “生产那一关,娘娘怕是过不去!” 道士也急了 “你们这俩儿娘们儿说话过不过脑子?娘娘若是啥都有还用你们?!胖姑娘,赶紧将这俩胡说八道的娘们儿扔出去!” 李君刚爬上炕靠好,如今她感觉自己越来越笨拙了,刚听稳婆说胎儿太大,她倒是挺高兴,这说明孩子长得好呀!可在听后面的内容,自己也焦虑了起来,听见道士嚷嚷,便有些不耐烦的道 “忠言逆耳!找些说话你爱听的,全是假话!有何用?!你一边待着,我还有话问!” 刘徐氏和陈杨氏像是没听到道士的威胁,只面无表情的垂手站着。 李君和颜悦色的问道 “二位婶子,我如何做才能有利生产?” 刘徐氏和陈杨氏愣了愣,或许是没有想到皇后娘娘能这么跟她们说话,随后二人竟异口同声的道 “下地多溜达!” “放屁!”道士听完就急了“娘娘不动还怕有个啥闪失呢!” 胡大夫也急道 “娘娘身体虚弱的很,可不敢动!” 刘徐氏抬头问道 “不动咋生?” “你问谁?你干啥的?”道士瞪着牛眼问道。 “你咋不问他们?他们还是大夫呢!啥病都能治?” 孙大夫见二人要吵起来,忙问道 “你们不是有手法推拿,可以正胎位?” 陈杨氏答道 “不到非常时候,我们不会用,有可能伤到孩子,真伤到孩子……你担?” 刘徐氏冷冷的道 “前两年,也是富贵人家的一个夫人生产,生不下来,我用手推了,先不说产妇遭了多少罪,只孩子落地,腿脚便不好使,我身子结实,没被打死,我家男人……差点被他们活活打死,现在还下不了床呢!”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陈杨氏又道 “确实有推下来,母子平安的,可也有伤到孩子,甚至要了孩子命的,事后祸及我们自己的时候,哪怕提前讲清楚也无用,到时他们还是会怪罪到我们身上!” 二人说完双双跪地磕头,虽什么也没说,李君却知道,她们是在辞职! “先起来!”李君语调轻柔“我这里不兴动不动便跪,有事说事,咱们一起商讨个办法出来,我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这不是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嘛,我有信心,你们也莫放弃!” 二人被柳翠和虎妞扶起,柳翠劝说道 “我们姑娘,不是,娘娘是明事理的人,你们莫听老道瞎嚷嚷。” 李大山也说道 “正是!你们二人只管实话实说,咱们也好知道娘娘哪里不妥,趁着还有时间,唉,总能想出办法!” 道士瞪眼道 “啥就正是!正个屁事!她俩不行就换俩,我就不信没有能……” “胖丫!” 李君轻声一唤,道士立马住嘴! 刘徐氏和陈杨氏相互看了看,刘徐氏垂首道 “娘娘,我们二人出身贫寒,没见过啥世面,说话只知直来直去,娘娘莫怪!” 李君笑呵呵的道 “我也出身山野,出身说明不了什么,我就喜欢你们说话直来直去,你们若是说话圆滑,我反倒不喜!” 陈杨氏上前一步道 “娘娘是何等尊贵的人!可生产之时……对女人来讲不分贵贱!都是鬼门关走一遭,娘娘身体虚弱,胎儿偏大,若不能控制饮食,多加运动必定生不下来,可若是少吃,加上活动起来,娘娘的身子怕是又受不住!” 刘徐氏也道 “确实有些正胎位的手法,一般用在胎位稍稍不正时比较保险,但推拿之时,那种疼痛也非常人能忍,这是其一,其二,推拿之时,用力大小极为难把控,用力小了,胎位正不了,用力大了,又恐伤了胎儿,非命悬一线不可轻易用啊!” 李君听完,虽面色平和,实则心内翻江倒海,没有剖腹产,她可如何过这一关?! 只听孙大夫道 “咱们一起配合,药膳娘娘接着用,平日里先稍稍下地活动一下,若感到不适,即刻停止,若是娘娘能承受,便慢慢增加活动的时间,你们二人看如何?” 刘徐氏道 “吃食还是要减,不然,即便胎位正了,也生不出来!” 胡大夫急道 “减不得啊!娘娘正是靠这些药膳才坚持到今日……” 陈杨氏道 “那就将肉类减少,多吃些青菜!” “青菜如何算药膳!” “那是你们的事,总之,胎儿不能太大!” …… 到了晚上,周恒温回来陪李君用了晚饭,李君尽量吃些鱼虾青菜,边吃边将今日的事当做笑话讲给周恒温听。 李君讲的轻松,周恒温听得沉重,可面上却始终笑呵呵的。 “咱们的孩子定是随我多些,你看,他在我肚子里就知道不吃亏,我吃些好的,全长到他自己身上去了!真是个天才!” 周恒温笑着摇头道 “那还是少吃点吧,等他出来什么吃不到,何苦非要跟你抢吃食!” 李君摸着肚子也笑道 “谁说不是呢!我想着最后这两个多月,给他减减肥,再适当的动一动,你知不知道,我们那一世有的孕妇还去爬山呢!” “田间的女人听说都是快生了才歇息。” “对呀!所以我想,我动一动应该没事!” “嗯!应该没事!只是要小心些!” “放心,我可惜命!如今我也算是天下间数一数二尊贵的女人了,好日子在后头呢,必须好好的!” 周恒温心中发涩,低头吃了几口菜,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除夕,你打算怎么过?” “我早就想过了,中午把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晚上陪你!” “好!初一登基大典,我已尽量去除那些繁缛细节,不会累到你,大典之后,你要抽一日时间,见见命妇。” “好!我不会让我自己累到,你放心!” 二人都说的云淡风轻,生怕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恐忧,这顿饭吃的颇不是滋味。 接下来的几天,李君开始尝试下地走一走,院子里遛一遛,难受的紧了便躺一会儿,孙大夫与胡大夫每日两次诊脉变成三次,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只看到李君充满信心的微笑才踏实,所幸,几日下来一切安稳! 第四百二十五章 除夕(一)(二更) 转眼便到除夕,这一日上午,道士,李飞,裘成业,赵虎,李奇,连洪武,古平也一道早早进了宫,没过多久,胡大夫,周东和周西,李大山,李大壮也一起来了,更加没让人想到的是,张庶带着小晨光,辉哥儿,还有小六也来了! 如今朝堂上已不会再有人敢质疑皇后行为有失体统,全因某日皇上在大殿之上对群臣言道:历朝历代?贤后风范?规矩礼仪?你们既如此挂念旧朝,便去旧朝任职吧,朕这个新朝只想要心中装着万民,把百姓福祉放在首位的官员!当然,你也可以想办法将朕这个皇帝换了,朕不是皇帝了,皇后便也不是皇后了! 这般说完,哪个还敢有微词?你若有意见,要么去别的地方当官,要么起兵造反,反正皇后就这样! 好在当初在组建六部时,周恒温便没有选一些死脑筋的酸儒入仕,又有张庶私底下劝说,再加上俸禄中可有一半是皇后自掏腰包添加的,皇后的行径便无人再敢明面指摘,至于暗地里说些什么,李君和周恒温眼下又怎会在意! …… 景合宫在除夕这日清晨便开始热闹起来,采买的食材被宫女太监鱼贯而入的搬进来,宫中院内,还有宫女太监忙着张贴对联,高挂红灯。 李君也难得的早起,用过早饭便在殿中慢慢溜达,时不时的看下门口,等着众人来。 李君先等到的是小九和蓉儿,姑侄二人都是未曾尝试过热热闹闹过年的滋味,这几日被李君说的心痒痒,小九更是忘了男女有别,早早便过来等着,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随后众人陆续到了,景合宫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李君笑得合不拢嘴。 殿内随处可见瓜果,糕点,小食,热茶,众人们嘻嘻哈哈的边吃边唠着闲嗑,直到张庶带着小晨光和辉哥儿还有小六进入宫中,众人突然一下都安静了。 人能进宫已经算是周恒温力排众议,护在李君身前,只为让李君高兴,如今连狼都进了宫,这事连众人都觉得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过分了呢? 张庶没有让小六太过接近李君,李君也只跟小六打了个招呼,便安排宫女去将小萌接来,让二人在院子里玩。 小晨光带着辉哥儿给李君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夸奖两个孩子,宫内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李君溜达了好一会儿了,张庶好不容易来一趟,李君可不会放过,赶紧叫上周西与张庶一起在东暖阁谈些正事,其他人则分成三拨,一拨去厨房做午饭,一拨在西暖阁斗地主,一拨……是道士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看着小六和小萌追逐! 李君急切的想要知道学校和医院的进展情况,平日里见到周恒温的时间并不多,她舍不得用来谈正事,周恒温又舍不得让她操心,不会主动提及,以至于很多事李君并不知情。 张庶喝了口热茶才开口道 “义诊堂已开了五处,所需银两走的都是娘娘的妆库,未动用国库一两银子,阻碍自然少了些,目前看除了费银子,倒没有其他的大问题,至于书院,学生倒是不少,只是老师不好找!读书人大多想要科举入仕,眼看皇上春秋要办两次科举,正是有识之士跃跃欲试之时,哪里肯安心教书,而那些老学究又不大符合咱们办学的要求,太过刻板!所以到今日也只办了两处!” 李君听罢倒没有失望,只要能办起来就是好的,这些事不能急于求成,只听李君温和的道 “人才需要机会,也需要伯乐,跟袁柏林,许峰,陈凡说,让他们平日里多四处走走,不论农业,水利只要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但凡遇见有一技之长之人就收录进学院,高官咱们给不了,便给厚禄,只求能发扬光大,利国利民!这事要慢慢来,急不得!” 张庶点头,他一直在仔细端详李君,发现她除了胖了一点,竟是一点没变! 李君被张庶看得苦笑不得。 “张大人为何这般看我?可是怕我摇身一变,变成一个知书达理,有母仪风范的端庄皇后?” 张庶哈哈大笑,然后道 “确实想过锦衣玉食加上皇上宠爱会让你有变化,还好,至少现在没变!” 李君挑了挑眉道 “这些,怕是很难让我改变,如今我肚子里揣着他,”李君摸了摸肚子接着说道“等孩子落地,能离手了,我还打算带着他四处走走,除了见识下大好河山,也要亲眼见见民间疾苦,省得将来不辨是非忠奸!读再多书,也需行万里路,才可以将书上的东西变成自己的!” 张庶眼前一亮,激动的问道 “娘娘已确定腹中是位皇子?” 李君愣了一下,问道 “不知啊!没生下来谁说得准!” 这次换张庶有些蒙了。 “那……” “男女在我这可没有区别!女孩子就不能有见识了?都说娶妻娶贤,这个贤是怎么来的?读书读出来的?别逗了!大多女人的贤良都是被逼出来的!再说,何为贤?由着夫君纳妾就是贤?能忍得婆婆欺负就是贤?别忘了,孩子是在女人的教导下长大的,有个好媳妇儿可是惠及三代的!母亲若是明理,知善恶,孩子在品行上必定不会差!天天让孩子看着自己的母亲偷着抹眼泪,眼睁睁的看着祖母欺负母亲,再亲自参与母亲调教小妾,啧啧,这孩子将来若是入仕为官会是怎样一种官员?” 张庶认真的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李君,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开口祖宗规矩,闭口祖宗留下来的,你们也不问问祖宗们过得好不好?我知凭我一己之力很难改变什么,那便能影响多少是多少吧!” 张庶起身对着李君深深一辑,他知道李君说的对,可……谁敢站出来说祖宗不对?想变革,怕是需要人命去堆,如今刚刚天下初定,可经不起这种观念上的大变革!好在李君自己也知道,张庶这一辑便是对李君明事理,知进退的赞赏与敬佩! 第四百二十六章 除夕(二)一更 周西站在一旁很是尴尬,一个是皇后娘娘,一个是当朝首辅,他只有站着的份,而看着张庶行礼,他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也行礼。 正当周西不知所措的时候,李君转头对他说道 “一会儿周南和周北也会过来,等吃完饭,你们四个留一下我有话说。” 周西赶紧点头说了声‘是!’,李君接着问道 “海船出海的事安排的如何了?” 周西赶紧躬身答道 “差不多安排妥当了,出了正月便可扬帆起航!” 李君点点头,这里的人如非必要,正月不远行也是祖宗留下的规矩! “钱庄的事可有进展了?正好张大人在这,你可以与他商讨。” 周西朝张庶又一次行了礼才道 “皇上已安排我与张大人商讨过此事……” 张庶接着说道 “历朝历代,这都是商人的事,朝廷从不参与,户部只管好自己就不错了,我本也觉得理应如此,但,听了周西的话方知,这里面竟暗藏无数益处!” 李君好奇的问周西 “你是如何跟张大人说的?” 周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我说的还不是娘娘告诉我的,我哪里能懂这些,只跟张大人说,建一个人民银行,只此一家可以各地兑现银的钱庄,且有监督所有钱庄之权,如此一来,既能监视银子走向,也能抑制贪官贪腐,更能设定规矩,让各地钱庄遵守,防止钱庄暗箱操作,让百姓吃亏,而且,如此一来,银子大多笼络在咱们手中,咱们便可以用这些银子再去赚银子,比只靠税银强上许多,妆库充盈,便是国库充盈,便能减少各种苛捐杂税,真正做到为百姓减负!有一日国库真正做到充实了,天下才真的太平!娘娘说,经济是基础!” 李君很满意的点点头,赞许的道 “说的不错!这个规矩一旦立起来,对朝廷都是益处!想想历朝历代那些老祖宗都是怎么做的?国库可有充盈的时候?国库一旦空虚,便只会压榨百姓,最终官逼民反!说到底,银子哪去了谁也不知道!” 张庶问道 “官员贪腐的银子不一定会放在钱庄,大部分都会藏于家宅,就算放在钱庄也未必会用自己的真名,咱们如何能得知银子在哪?” 李君想了想道 “这自然需要朝廷有监察机构,随时监察百官品行,送银票总比送银子方便隐蔽的多,这是其一,其二,在咱们的银行存银子,咱们不但不收费用,还会按时间支付利息,换句话说,将银子放在咱们这,便能银子生银子,且安全!贪官与百姓比,数量上便是小巫见大巫,哦,对了,你还要嘱咐袁柏林和许峰,陈凡,我需要这方面的人才,或者有兴趣,有志向的人,咱们也是慢慢的总结经验,为了国泰民安,将银子尽量笼络在咱们手中,才可做出更多利国利民和赚钱的事来……” 李君滔滔不绝的讲着银行的种种好处,张庶听得眼睛放光,可心中也无限担忧,这般做,不知又要在朝中激起几层浪来! 李君自然也知道,所以她要细细的讲给张庶听,再由他去劝说一部分官员,至少能拉拢一些官员,少些阻碍。 直说的李君乏了,才不得不停下,还不忘安慰张庶道 “这个事一样急不得,循序渐进吧!我祖父很快会卸了礼部尚书,专门负责经济司,你要与他多聊一聊,到时先把咱们的人民银行筹办起来,把申请办地方钱庄的规矩立起来,在一步步往后走!” 张庶今日听了太多,也需要回去消化一下,眼见李君乏了,便起身告辞。 李君留他用午饭,张庶笑道 “两个孩子留下吧,跟自己爹娘过个团圆年,我府上有几个旧友在等我,我便不留了,明日登基大典,皇上力排众议,精简流程,省去不少繁复缛节,娘娘不用担心。” 李君难得腼腆的笑了。 张庶离开了,老和尚有陆海陪着,张庶真的有旧友相陪吗?李君放心不下,叫来虎妞和李奇,只说这些年小晨光一直由张庶教导,虽未曾认亲,也与祖父无异,他们二人更应该视张庶为长辈,过年理应相陪! 二人都是心地淳朴之人,听了李君的话便带着小晨光和小六去了张庶府上过年,小萌死死趴在小六身上,无奈之下也一同去了张庶府上。 果如李君所料,张庶府上偌大个院子,只几个老仆相伴,哪里有什么旧友,或许有人想来,被张庶推却了,一个倔强的老人实在不想要怜悯,更不想耽误别人家团圆,可当他看到李奇一家时,竟控制不住的红了眼眶! …… 到了中午,外面寒风瑟瑟,景合宫内一片热闹喧嚣,两桌人挤在东暖阁中,推杯换盏,胡吃海塞,胡说八道,好不热闹! 这时,周南和周北也到了,道士赶忙拉着周北问些江湖上的奇闻怪说。 小九和蓉儿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被众人带动的也跟着情绪高涨,不停歇的问东问西。 辉哥儿一开始坐在李君身旁,李大山实在担心孩子太小,没个稳当劲儿,万一碰到李君,伤到腹中胎儿那还了得! 于是,李大山将辉哥儿抱到他自己身边,李大壮原本还能用看辉哥儿听不听话为由,向李君那一桌看上几眼,眼下辉哥儿就坐在自己身旁,他再没了借口看向那一桌,心里猫爪一样难受! 没人注意到李大壮的神态,众人吃的高兴,喝的高兴,加上道士今日没有对手,李君也不会管他,道士更加肆无忌惮的胡说八道,直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刘徐氏和陈杨氏也被强行安排与李君一桌,起先二人面无表情,但能看出来浑身僵硬,筷子都不会用了,慢慢的,听着道士唾沫星子横飞的评书,看着胖丫肆无忌惮的胡吃海塞,眼见桃红柳绿坐在身侧谈笑风生,心中的紧张不安便慢慢消除,除了依旧面无表情,身子也不再如一开始般僵硬,至少能手指分开用筷子了! 李君随便用了一些,便靠在垫子上看着大家说笑。 用饭前,李大山跟她说,年后会派人将爹娘接过来,如今他也不盼别的,只盼着李大壮快点成亲,到时他们兄弟俩可能要跟着周西东奔西跑,家里多口人也热闹些。 李君当时看到了李大山眼中的那份期待与满足,此时再看着这些与她最亲近的人,一个个红光满面,肆无忌惮的说着,笑着,吃着,竟是说不出的幸福! 第四百二十七章 除夕(三)二更 李君轻轻的抚摸着肚子,心中暗自祈祷能顺利度过生产那一关!好日子才刚刚开始,这时候要是挂了,先不说自己这亏吃大发了,只眼前这些人怕是命运都会改写! 想到这儿,担忧,恐惧,慢慢爬上李君的心头,她……笑不出来了! 众人见到李君的表情有了变化,都以为是乏了,胡大夫更是赶紧上前把了脉,没有发现不妥之处,便更加认定李君是累了,众人便善解人意的赶紧吃完,匆匆离开了,柳翠和胖丫也被李君赶回去过年,只说明日登基大典后再回来。 李大壮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李大山还安慰道 “小五无事,胡大夫把过脉了,应是累了,莫担心!” 李大壮闷头向前走,没有吭声,只是觉得脸上烧得慌。 小九拉着蓉儿也是一步三回头的迟迟没走出大殿,李君笑道 “回去睡一觉不是又过来了吗?晚上陪你哥一起守夜!” 小九这才痛快的离开。 东南西北被李君留下,遣退其他人,单独跟他们四人还有芸娘,慧娘说道 “你们几人,这些年着实辛苦!我让你们主子跟你们的门派说过了,只要完成差事便可成婚,你们六人自己好好想想,已经有心仪的便直接跟我说,我去当媒人,没有的,也赶快私下里找一找,这种事还是要你们自己找到喜欢的,婚后才能更和睦快活!” 六个人中有之前便知道的,有刚刚听李君说才知道的,可都不耽误此时内心的雀跃,开怀,还有那么一点酸楚,周南竟控制不住的眼眶发红,周北也是笑中带泪,六个人没用谁张罗,竟是齐刷刷的跪在李君面前,发自肺腑的磕了三个头。 …… 刘徐氏和陈杨氏等众人走后,没有马上离开,俩人站在炕下直直的看着李君,把李君看得有些发毛,只好先开口问道 “我,哪不对了?” 刘徐氏道 “娘娘忧心太重!” 陈杨氏也道 “忧心无用!” 李君愣住了,这两位怕是想劝解她,只是表情和语气有些与众不同,但李君还是笑了。 “我知道,可没办法呀,你们都说是生死关,我如何能做到不往坏处想?” 刘徐氏问 “想又如何?” 陈杨氏答 “徒增烦恼!” 刘徐氏又道 “就当还有两个多月的命,使劲舒心的活!” 陈杨氏也道 “各人有各人的命,娘娘连自己的命都管不了,何苦想那么多!” 李君愣了一会儿,虽说这二位劝人的方式与众不同,却说到了李君的心坎处,她一直秉承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其实换到这件事情上,一样适用! 她努力做到自己能做的,最终的结果……这两位大婶说的对,她管不了!但其他人,如有万一,至少她要提前想办法安顿好,还有周恒温…… 到了下午未时末,周恒温早早回来了,今日若不是为了明日的登基大典,他本可以陪李君一天,谁让明日的事太过重大,都安排妥当了,这才急急的回来。 李君下午睡了一小觉,也才刚醒,看到周恒温这么早回来,笑得像朵花。 今晚的年夜饭,没办法在李君宫中吃,再怎么说还有一个爹活着呢,二人收拾妥当,便带着小九和蓉儿到了晋王的太清宫,李诚素等在那,大家坐在晋王身边一起用了团圆饭,与其说是吃团圆饭,不如说是演了一出戏。 出于谨慎,李君几乎没怎么吃,毕竟这里的吃食不是经过自己人的手,李君如今可没精力管理后宫这些奴仆,全由李诚素代劳,李诚素对这个太清宫避之不及,若不是为了这顿年夜饭,她根本不会踏进太清宫半步! 所以,她也没怎么吃。 小九和蓉儿本来就饭量小,中午坐在胖丫身边,被带的吃多了,这个时候根本也吃不去,也没怎么吃。 周恒温倒是饿了,可看见床上面色青灰却仍顽强活着的爹,顿时没了胃口!他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思,只是心底最深处还是会时不时的冒出一个想法,若是父王能睁开眼看看,该多好!他从未想过让晋王尽快咽气,或许早些时候有过吧,但,李君说的对,不管是爱还是恨,时间久了必定会有变化,这便是此一时彼一时! 所以,这顿团圆饭基本上是怎么端上来的,又怎么端下去,李君悄悄跟李诚素低声道 “我那里有好吃的,一会儿去我那再吃!” 李诚素笑着点头。 几人一起回到景合宫,果然,桃红柳绿准备了精致的小食和糕点,周恒温又让桃红柳绿去煮了面,配上炸好的酱和一些蔬菜,痛痛快快的吃了两碗,李诚素也用了一小碗,吃完之后笑道 “你这孩子将这后宫弄得更像是普通百姓家。” 李君换上一身常服,靠在垫子上笑嘻嘻的道 “自古皇家哪有亲情,只有百姓家有!” 李诚素指了指桃红柳绿道 “人家四个大姑娘本来只是个丫鬟,偏让你训练成了厨娘!” 桃红柳绿呵呵的只知傻笑,李君撇嘴道 “她们四个可要多谢我呢!将来嫁人之后,凭着厨艺也能在婆家站住脚!” 李诚素笑道 “没听说谁家媳妇儿是靠厨艺在婆家立住的!” 李君自豪的道 “她们四个肯定可以!偶尔做一回,做完后跟婆婆说,‘娘,这是当初跟皇后娘娘学的,娘娘吃了都说好,您快尝尝!’,多有脸面的事!” 李诚素听罢哈哈大笑,小九也抿着嘴笑,蓉儿听不懂,只顾着吃自己眼前的松子,榛子。 这时周恒温也吃完了,坐到李君身边道 “明日登基大典一切从简,原本礼部拟定的是初一登基,初三准备册封皇后,需遣官告祭天地,太庙,社稷,还要我去奉先殿行告祭礼,等到初四才正式册立皇后,我想着一天内全部做完最佳,既不劳民伤财,也不扰你休息,所以,明日你只需等在宫中,会有礼部官员奉册宝过来,你接了就是!” “就没我事儿了?” “你就可以好好歇着了!” “跪着接?” 周恒温皱着眉嘟囔道 “我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李诚素赶紧劝道 “你莫给恒温添麻烦!跪一下无大碍,让她们准备好厚些的蒲垫,又有人搀扶着你,这个礼必须周全!” 李君吐了吐舌头道 “知道啦!” 李诚素可没打算就此打住,只听她接着说道 “你这个皇后当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规矩,也怪恒温太宠你!别的不说,单单皇后的吉服便有你受的,恒温都给免了,你以为容易?那些大臣哪个不是伶牙俐齿的,只这一跪你若是还不……” “跪!我跪!必须跪!谁不让我跪我跟谁急!” 李君真挚诚恳的表情逗得周恒温笑个不停,李诚素也说不下去了,小九笑倒在李诚素怀里,蓉儿也笑成了月牙眼。 第四百二十八章 登基(一更) 周恒温止住笑又道 “还有一事,等册封完之后,正月初五,命妇会进宫给你请安,你要见见她们。” 李君机灵的先看了看李诚素的表情,李诚素一瞪眼,李君脱口而出“必须见!” 周恒温由衷的感叹道 “有姑母在真好!” 李君似笑非笑的道 “姑母晚上是不住在这里的。” 周恒温关切的问 “娘子可想吃些核桃?为夫为你亲手砸!” 小九再一次笑倒在李诚素怀中。 …… 正月初一,周恒温将李君保护的很好,自己却不能躲过辛劳。 古人认为,皇帝是天子,代天牧民,所以新皇登基,祭拜天地必不可少!同时江山社稷承之于祖上,所以还得祭拜宗庙,然后昭告天下,再改元建新,才算礼成! 李君平静的等在宫中,心内则感慨万千! 那个每年会到屯子里过寒暑假的阳光男孩儿,如今成了这世上最有权力的男人!那个当初活在自己大哥羽翼下的男孩儿,怕是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误打误撞的登上了权力的顶峰! 后面的路会什么样?李君不敢想!她只盼着自己能继续是老天爷的宠儿,不管多艰难,最终都是能安然的跨过去! 德顺一趟趟的从前廷带回消息,在册封皇后之前,总要先把自己的爹安排了,所以李君先收到了晋王荣升太上皇的消息,然后便是册立皇太后,至于晋王其他的妾室,周恒温选择性失忆了! 李君知道李诚素接到皇太后的头衔,很难高兴的起来,便没有派人去道贺。 接下来便是李君收到自己为皇后的册宝,勉强跪着接了。 再然后小九被封为大长公主,蓉儿被封为长公主。 再接下来便是一堆的册封,这时候是讲功劳的时候,可李君身边的人……呃,李君自己都觉得有些汗颜。 裘月生被封为镇国公兼太子太傅,仍做辽东总兵。 裘成业被封提督九门步军五营统领,从一品,父子同朝为高官,前无古人。 陆海,护军统领,正二品。 周东,周南,周西,周北,一等侍卫,正三品。 洪武,古平,赵虎,护军参领,正三品。 李奇,定远将军,从三品。 李飞,怀远将军,从三品。 齐勇,兵部侍郎,正四品。 李大山被封为平昌侯。 李大壮二等侍卫,正四品! 老和尚没有得到任何封赏,已调离礼部去经济司的李志清私下与周恒温谈过几次,目的便是阻止老和尚被封王,原因很简单,老和尚是蜀地的王族,理应蜀地封王,如此一来,在京城也不会被关注,说到底李志清还是担心太早被人知晓。 周恒温就此事与老和尚也谈过,老和尚倒也洒脱,他本就不在意这些,不然当初也不会放弃王位,只要能让他与李诚素在一起,哪怕只有两亩薄田,他也无异议,周恒温考虑再三,确实不封妥当些。 …… 李君听着德顺一趟趟的回禀,始终没有出声。 册封的事,除了老和尚之外,周恒温未曾提前与她商议,她也从未问起,她相信周恒温自有分寸,而她身边这些人也都有自知之明,不会一心想着滔天的富贵理所应该从天而降! 只是胡大夫让李君猜不透,进太医院,胡大夫不肯,在京城安家,胡大夫不愿,不论李君怎么问,胡大夫只说不适应京城的生活,只等李君生产完,便去燕地义诊堂坐诊。 李君恼怒的问 “你自打进了京城,便进了皇宫,何曾在京城生活过?哪来的不适应?” 胡大夫脸憋得通红,脖子一梗,就是不在京城待!李君无奈也只能由着他。 如今眼看着众人都有封赏,李君不免又琢磨起胡大夫来。 胡大夫不像道士,真说给道士封赏,周恒温也要头疼,封多大的官,早晚也得被他自己折腾没了,反倒不如这样,无官一身轻,随便胡说八道,也可做些别人不知道的事,也能落得个逍遥自在!这也符合道士的性子,可胡大夫这样惧怕京城,到底是为哪般呢? 莫不是曾经在京城医死过人?或者曾与京城闺阁中的女人甚至有家室的妇人有染,被抓了现行?又或者做出了什么有辱师门的错事,被逐出师门不准再进京?李君重启做编剧的脑仁,想出了很多种答案,唯一敢肯定的是,胡大夫必定在京城待过! 正当李君脑子里编着各种关于胡大夫的故事时,小九带着蓉儿来了。 “两位公主来了,快上炕,外面冷吧?”李君笑呵呵的问。 “婶娘又偷懒!”蓉儿利落的爬上炕,已没有了几日前的矜持。 李君撅了噘嘴道 “蓉儿说的对,婶娘确实在偷懒,怎么办呢?实在不想动!” 小九坐在炕边,温和的道 “嫂嫂是累了,歇息一会儿再动。” 李君看了看站在炕下,面无表情的刘徐氏和陈杨氏,低声对小九和蓉儿说 “你们俩帮我求求情,让我再歪一会儿。” 李君的声音并不小,刘徐氏和陈杨氏又站在身边,听得更是清楚。 没等小九开口,刘徐氏抢先生硬的道 “娘娘歇息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该动动了!” 陈杨氏也道 “娘娘这两日进食本就多了些,再不动一动,晚饭就别吃了!” 蓉儿一听便急了 “你们不过是下人,怎敢如此对我婶娘说话,来人!” 李君赶紧笑着制止蓉儿,趁机教导道 “好孩子,婶娘知道你心疼婶娘,但是,你要学会看,学会听,有些人不会奉承讨好,有些话听着难听,不入耳,却真的是为你好!若是伤了真心为你好的人,让那些为了一己私利说着假话的人围在你身旁,终会害了自己!” 蓉儿小心的问道 “她们,是真心为了婶娘好?” 李君点点头道 “婶娘身子弱,你弟弟或者妹妹又长得有点大,等生他的时候,可能会要了婶娘的命,生产前吃点苦,也是为了……” 小九哪里还能听得下去,赶忙道 “嫂嫂快下地!” 李君就这样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小九和蓉儿陪着李君在宫中溜达,竟是没再让李君有机会上炕,直到周恒温一身黄袍走了进来,李君才得以解脱。 第四百二十九章 驾崩(二更) 看着李君委屈的小脸,周恒温竟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李君恼怒的将身旁的靠枕扔向周恒温,周恒温轻松接在手中,柔声哄劝道 “莫生气,莫生气,从明日起到初五,我整日都陪着你!” 李君眼睛一亮 “放假了?” 周恒温点头道 “对,放寒假了!” 李君撇嘴道 “就歇这么两天也好意思说是寒假,顶多算个小长假!” “过了正月十五才会正式上朝,过了初五,我也只是不能整日陪着你,半日总还是做得到的。” 李君顿时开心起来。 小九和蓉儿虽不知道什么是寒假,小长假,只见李君开心,她们俩便也跟着开心起来,小九趁机问道 “嫂嫂,歇够了吗?” 李君一头扎进周恒温怀里,死活不肯抬头。 …… 大年初一的晚膳,李君命人将李诚素接来,加上小九和蓉儿,几人一起在景合宫热闹的用了。 原本柳翠三人今日是要回宫的,周恒温说既然他能陪着李君,便让柳翠她们在家多待几天吧,李君自然没有异议。 几人用完饭,周恒温说想一个人出去走走,李君知道,周恒温要去找他爹聊一聊了,晋王一辈子为之奋斗的事业,今日他儿子替他完成了,怎能不告知他一声。 周恒温只带了周东,周南,没让内侍通禀,默默的走近太清宫,然后遣退所有人。 若大的宫殿只剩晋王安详的躺在床上。 太清宫内烛火摇曳,香气缭绕,却也遮不住一股股的酸臭若隐若现,周恒温皱了皱眉,然后平静的坐在晋王床边,看了看昏暗灯光下,有些瘆人的晋王,便将目光投向面前的香炉,然后自言自语道 “我今日登基称帝了,国号后夏,年号永昌,你……已经是太上皇了!” “你算计了一辈子,不管怎么说,最后也是个皇,该满足了!” “等你死后,不管我愿不愿意,你都要进奉先殿,也算是完成你半个心愿,哦,不对,你一直认为自己会长生不老,怎会想到被人死后供奉!如今身在鬼门关,不知你心情如何?” “你这一生,只记得自己要什么,从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你是父亲,可你从来无视你的子女,是不是觉得我们不过是你命中的过客,你迟早会看着我们死,便不投入任何感情!既如此,你又何苦生我们呢?一开始我想不明白,后来大哥走了,我才想明白,你不过是在找工具,你那么多儿女,总有能用的上的,就像我大哥!……你是王,却从来无视你的子民,你想要的便是别人应该给的,对我们这些子女尚且如此,何况那些子民!” “我母妃被方氏害死,你心知肚明,却无动于衷,我大哥被周恒建杀死,你明知缘由,却毫无悲痛!你任由我杀死周恒昌,又想利用周恒远杀了我,为了你心中的大业,怕是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父亲做成你这样,又怎配被称为父亲!” “可……我依旧没想过让你死于非命,到现在,我甚至希望你能张开眼看看,看看咱们周家的江山,看看我即将出世的孩子……她说爱与恨都会随着时间的消磨而变了样,我不想改变对你的恨,却又不得不承认,我已不如以往那般恨你了,她说,因为我是人!” “你这一生,心中只有自己,等你死后,怕是无人会真心祭奠你,而你到了阴曹地府,见到我母妃,我大哥,还有其他因你而死的人……但愿能有人愿意为引路!” “走吧!少受些罪!这一世你已无望!” 周恒温慢慢站起身,表情依旧平静。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往后……我会很忙,哦,对了!”周恒温弯腰凑近晋王耳边,忍着酸臭味儿低声说 “李君……来自几百年后,她说,根本没有长生不老!你这一辈子算是白忙乎了!下辈子若是仍有机会投胎为人……先学会做人,然后,学着做个好父亲吧!” 周恒温直起身,径直走出太清宫,没有再回头! 正月初一晚子时初,太清宫内侍静悄悄的来报太上皇驾崩!晋王聪明且愚笨的一生就此结束! 周恒温像是早有准备,只说知道了。 对于晋王若是死的不是时候该怎么办,周恒温和李诚素早有准备,晋王近身伺候的人都是周恒温安排的,秘不发丧完全做得到,只等出了正月再昭告天下,不然,新皇刚登基,太上皇就咽气了,这实在是不好听! 这些倒不用李君操心,她只温柔的陪了周恒温几日,二人在院中散步,在宫内品茶,李君说些两世的差别,周恒温问些幼稚的问题,没有劝说,也没有开解,时间便这么安静的滑过。 到了初五这日,李君清早起来便有些紧张,周恒温很是不解。 “面对十万大军都未见你紧张过,不过几个命妇而已!” 李君噘嘴道 “那你是没见过妇人的嘴有多厉害,黑的说成白的都是家常便饭,得罪千军万马也别得罪妇人的嘴!真说她们编排我什么,我能如何?她们的夫君都是替你治理江山的,总不能因为得罪了我便不顾朝局收拾人家夫君吧?” “眼看就要科考了,谁敢得罪你,便是得罪我,不收拾等什么?放心,再如何,官员的位置空不下来!若真是能臣,家中也必定是贤妻!” 李君对这个观点很是不屑,媳妇儿又不是自己选的,离婚又不让,有的是好汉无好妻的真实案例,可李君却也不敢耽误时间跟周恒温理论,据说命妇们卯时末便会到宫门口,辰时正李君就要在宫中接见这些命妇,为了方便李君认人,周恒温还特意先让小桃到宫门口去混了个脸熟,到时好为李君引荐。 李君用过早饭,让芸娘和慧娘伺候着穿戴妥当,坐到明堂正中的宝座之上,挺着肚子气派的说了声 “宣!” 何为命妇?大夫之妻也!周恒温刚刚登基,也刚刚册封完,这时候让李君接见,自然是给这些官员体面,不论李君内心如何想,面子上的功夫总要做足! 第四百三十章 觐见(一)一更 只见李君保持着自认为得体的微笑,看着命妇们垂首鱼贯而入,突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一笑之后,竟是没能忍住,拖着肚子笑起来没完,芸娘与慧娘也跟着笑,最后连小红几人也笑上了,好在小桃提前见了,赶紧低声劝道 “娘娘,等会儿再笑!怎么也得让命妇给您见了礼,您再笑!” 李君知道小桃说的有理,使劲忍着,只听殿中众命妇高喊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后便是跪下行礼,李君盯着那几个熟悉的身影,看着她们笨拙的动作,再也忍不住,扶着肚子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竟夺眶而出! 胖丫穿着三品淑人的礼服,实则是一件圆领暗红锦缎长袍,将胖丫肥硕的身材显现的淋漓尽致,头发又被梳的高耸,使得胖丫圆润的饼子脸更显肥大,再加上行动缓慢,面色紧张,从跨进殿中那一刻起便顺拐了而不自知,等行礼的时候,胖丫更是笨拙的总是慢上半拍,像只可爱的笨熊,想极力的做好一件事,表情虽然认真,但身体出卖了她! 李君本来以为她们的册封要等上几日,没想到周恒温竟是给了她一个惊喜,突然见到柳翠,虎妞,胖丫穿着命妇礼服便觉得好笑,再看到胖丫的样子,李君笑的哪能停的住!但是笑着笑着便止不住的留下了泪,因为她想起了那个面色苍白的虎妞,站在门口看到李家村的这些人时,那种紧张和不安,想起了瘦弱的胖丫被打的遍体鳞伤,想起柳翠曾经为了保住师兄跪地求死……曾经的一幕幕一遍遍在李君脑海中闪过,大荒山中求生,虎妞挺着大肚子还在忙乎陷阱,胖丫拽着两棵树在工地上飞奔,柳翠因为五位师兄命丧战场而悲痛欲绝…… 命妇们跪在殿中,看着皇后笑着笑着又开始泣不成声,各个吓得不知所措,慌乱之中,又听到洪钟般的声音 “姑娘!别哭!你瞧,我们也人模人样的了!” 虎妞哽咽的喊了一声,却没敢起身。 胖丫着急的跪在原地,极诚恳的埋怨道 “姑娘,是不是衣服不好看?我就觉着不好看,显得我胖!” 胖丫刚说完,不仅李君破涕为笑,身边的其他命妇们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殿中气氛一下子缓解了不少,李君忙命众人起身,看座,这才哽咽的说道 “诸位夫人们不要见笑,她们几个自打山中便跟着我,一路万般艰险才有今日,突然看到她们一身命妇礼服,难免唏嘘!” 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夫人连道“不敢!” 李君接过芸娘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又道 “我们都是山野出身,书没读多少,但都是重情重义之人,你们知书达理,有规有矩,咱们要相互包容,不管读没读过书,只要心地善良,能劝诫夫君莫行错事,能教导孩子乐观向上,自己能守得住质朴的心,便对得住你身上的诰命!” 一位年迈的老夫人起身,又要跪下,李君忙制止,然后温和的道 “老夫人只需坐着说便是了,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你们若是敬我,不在礼上,而在心中!” “娘娘心慈!”老夫人重新坐好,恭敬的接着道“老妇人我娘家姓崔,夫家姓刘,是新任礼部尚书刘善的母亲,蒙皇上皇后抬爱,老了老了,得了一品诰命的荣耀!激动的我昨晚都没睡好!” 李君微笑着听着。 “说来娘娘可能不信,做姑娘时,我与李老夫人便是手帕交,几十年未曾断了联系,只是一直没得机会见面。” 李君一听,这是自己人啊!赶忙极有兴致的问道 “崔老夫人可知李老夫人也快入京了?” 崔老夫人笑道 “知道,她也得了一品诰命,高兴的不得了,但赶不及年前进京,只好等年后再说。她信中与我提及娘娘,说娘娘是大智慧的,非我们平常女人能比,娘娘刚才说到读书,照我看,读书是有好处,多些见识,多明白些道理,但,家国大事上还需看本性,史书中记载的奸臣哪个不是学富五车!我们这些妇人只需在家宅后院中,好好看好自己的夫君,子女,教导他们以家国百姓为先,多行善事,莫作恶,便对得起皇上和娘娘的厚爱!也对得起读过的那些书!” 李君刚要就崔老夫人的话点赞,胖丫反倒先开口了 “老夫人,我不识字,读不了书,是不是就管不了虎子和孩子?” 崔老夫人不知虎子是谁,转头询问的看向李君,李君笑道 “虎子是她夫君,如今是护军参领。” 崔老夫人哦了一声,转头极认真的对胖丫说道 “又不需要咱们妇人去治国,咱们只需心里明白是非好坏即可!夫人看着就是性情纯善之人,将来的孩子定然差不了!” 胖丫开心的道 “当真?昨晚虎子还跟我说要孩子的事,我怕教不好,没应承他!” 不知是哪位夫人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李君收起笑容,冷着脸看向声音发起之处道 “在你们眼里或许我们都很粗俗,可说实话,遇事的时候,你们未必如我们有胆识!女人分两种,一种是只知一味的讨好男人,一直生活在男人的喜怒哀乐之下,一种是知道做自己,让男人离不开她!大多女人都是前一种,而我们是后一种,你,有什么资格笑话她?” 一位身着二品夫人命妇服的妇人浑身颤栗的跪到在地,颤声解释道 “娘娘,臣妇是无心的,以前,以前从未遇见过说话如此,如此耿直的人,一时没忍住,但臣妇确无笑话之意啊!臣妇,听说过娘娘和几位夫人的作为,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臣妇自叹不如,哪里敢有低看的心,敬仰还来不及呢!” “起来吧!”李君又换了一张笑脸,温和的道“山野之人有山野之人的好,大家闺秀有大家闺秀的妙,这并不冲突,她们随着我刀枪剑雨的闯了过来,可以这么说,没她们便没有我,所以难免紧张她们吃亏,还望夫人海涵!” 李君这句话无疑是在告诉大家,欺负这几个人,便等同欺负我! 第四百三十一章 觐见(二)二更 命妇们听罢李君的话,心思各不同,有人想着,这几位夫人日后要像祖宗一样供着,哄着,捧着,可不敢得罪!有人想着,这几位乡下人与皇后关系如此近,又是好拿捏的,几句好话便能握在手中,皇后又是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的,真真是再好不过的关系! 还没等命妇们心思转明白,李君又开口了 “我身边这些人,性情淳朴,与我感情深厚,最主要她们有自知之明,所以,凡事都会与我商量,谁跟她们说过什么,想要她们做什么,事无巨细都会与我说,我也爱听。我这人,你们可能不信,我读过的书可不少,见过的世面也是你们想不到的,所以,能蒙骗我的人……不好找!” 命妇们垂首听着,像是都听明白了,可李君知道,一定有人不以为然,那便只有等着事发后杀鸡儆猴了! 柳翠最能明白李君的心思,今日突然穿着命妇礼服来,事先她们都被告知李君不知情,周恒温想给李君一个惊喜,她们也想让李君高兴高兴,便极力配合,之前见李君又笑又哭的,柳翠也跟着掉下了眼泪,今日她穿着二品夫人的命妇礼服,胖丫和虎妞穿着三品淑人的命妇礼服,而几年前她们还是随时会饿死的可怜人,这一路走来,不容易! 如今身份,地位,官职,宅子,银子,她们样样都有了,李君还在操心她们,用言语警告这些妇人莫打她们的注意,柳翠岂能不配合! 只见柳翠起身,朝周围的命妇们微微屈膝行了礼道 “我早年便生活在京城,家里是开镖局的,练就一身功夫,后来跟着娘娘上阵杀敌,脾气自然也比寻常妇人火爆些,做事难免不大考虑后果,除了娘娘怕是没人能管得了我,往后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到的地方,提前跟诸位夫人打声招呼,还望夫人们多包涵,只是……我也是讲理的人,你若心中没有算计,我也不可能动粗,但凡让我觉出不对,讲理我不会,我只会动手!” 胖丫也赶紧起身道 “我也一样,不会讲什么,只会动手,一手一个扔出去完事!” 虎妞也起身道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心里都明白,嘴上说不出,欺软怕硬我们不会,惹是生非我们更不会,所以,别招惹我们,招惹了,必定会受皮肉之苦!” 李君得体的笑道 “诸位夫人莫怪,她们也是被我惯坏了,说话直接了些,但说的也是实情。” 崔老夫人忙道 “娘娘爱护身边人,再正常不过,我瞧着这几位夫人甚好!直来直去比弯弯绕绕可强多了,我老婆子倒是极想亲近,不知几位夫人可愿意?” 胖丫极快的回答道 “不行!我不会跟旁人相处,你们说的话,真假我都听不出,我怕给姑娘惹祸,最好谁也别理我!” 崔老夫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道 “得,我这张老脸算是用不上了!” 李君笑道 “老夫人还不如跟我多亲近亲近,等李老夫人到了京城,您陪着李老夫人多入宫走走,我这没什么规矩,全当串门,来了也不用行礼,直接上炕,我这吃食多,也有些好茶……” …… 正月初五,命妇首次进宫觐见皇后,在一片家长里短中结束,皇后随和,风趣,护短的名声便在京城中达官贵人的家中传开了,至于还有没有别的评价,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君不在意这些,她只在意她身边的人开不开心,在意不要有人想利用她身边的人,让好不容易得来的富贵平安泡汤,而她不得不出手整治那些对周恒温治理江山有用的人,可说是两败俱伤,所以,她才会在觐见的时候,将事情说破,好在柳翠三人也配合她,加上崔老夫人的帮忙,但愿这些人能知难而退! 晚上,李君躺在周恒温的怀里讲了白天觐见的事,周恒温很是无奈,他问李君 “柳翠她们是要在京城生活一辈子的,你这么护着,是让她们与别的人家老死不相往来?就算她们能做到,将来有了孩子,迟早要联姻,到那时你又该如何做?” “到那时,她们怎么说也在京城生活了十几二十年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也不是谁都能糊弄的,可现在不行,她们刚变了身份,内心也必定有变化,这时候若是被人钻了空子,我不得悔死!” 周恒温笑道 “这倒也是,等他们都适应了也就好了,今日收到战报,峂峪关失守了。” 周恒温说的云淡风轻,以至于李君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几下眼才明白,不由得大惊失色,笨拙的坐起来,焦急的问道 “羌族人打进来了?” 周恒温笑呵呵的也坐起身道 “别急,事不大!” “还不大!你刚登基,又是大过年的,他们便敢这么做,他们……”李君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们是不是只是想要些什么?” 周恒温赞许的点了点李君的鼻尖,笑道 “你这小脑袋是真聪明!”说罢,周恒温正色道“方儒确实有些能耐,他镇守峂峪关几十年,未曾让羌族人闯入边关一次,如今方儒不在,那些副将勇猛有余,机智不足,让羌族人得逞了,可羌族人得逞后,却未再深入,而是原地等着我这边的反应。” “他们想的是,你刚登基肯定不想马上有仗打,定会想办法安抚,和谈!” “正是!所以,我不着急,还命当地卫所不用理会,只注意他们动向便可。” “峂峪关的守军呢?” 周恒温叹了口气道 “峂峪关如今在羌族人手中,守军……死伤不少,剩下的都退到陇西卫所,唉,你又要破费银子了!” 李君垂首道 “花银子我不怕,可我宁愿花给活人!他们的家人怕是也不愿意花这种银子!” 周恒温将李君揽在怀中,柔声道 “等咱们真的足够强大,便不会再有人来捣乱,也不会有这种大的伤亡!” 李君轻轻点头。 转日,因为柳翠,虎妞胖丫的回归,景合宫中又热闹了起来。 第四百三十二章 算错(一更) 众人此时都知道运动对李君的重要性,小九每日早早便带着蓉儿过来监督李君,胖丫更是以身作则的日日在殿中溜达,好像只要她一直走着,李君慢慢的便会跟上来。 实际上,众人每日花时间最多的是在劝说上,好不容易下地走了走,只一会儿功夫,李君便难受的想要歪一歪,众人看着李君难受的表情纷纷心软,可等李君靠在垫子上,想要再让她起来,便又是一顿颇废时间的劝说! 不是李君不知道运动意味着什么,而是她实在是太难受了,直到今天,她也没有胖多少,两条小细腿支撑着大肚子,脚又开始肿胀,还会一阵阵的心悸,最重要,肚子里这位可比他娘亲爱运动,自打有了胎动,不知何时便会拳打脚踢,有一次,他在里面奋起一脚,李君只觉着心脏都被抽走了,难受的竟哭了起来。 众人哪见过李君这般软弱的时候,李君一哭,大家可就慌了神,有去找孙大夫和胡大夫的,有去找周恒温的,可谁来也阻止不了小祖宗在肚子里练功,周恒温气道 “等他出来,先罚他面壁思过!然后抄写道德经!禁他足!哪也不许去!” 李君听罢哈哈大笑,脸上还挂着泪。 其实倒不是李君多娇柔,而是几个月的折磨已经将她的意志消磨的差不多了,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产了,可她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过想吃什么的时候,想起上一世,闺蜜怀孕时跟她炫耀,半夜想吃肠粉,她老公便开着车到处去找,北方城市卖肠粉的本就少,好不容易大半夜买回来了,她又不想吃了,她老公也毫无怨言。 李君也想享受这种孕期才有的任性,奈何没有这个命! …… 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 虽说后夏已立,但天下初定,国库空虚,周恒温并没有贪图什么好兆头而花费银两去筹划灯会,而是将银子拨给了晋北,那边刚刚经历了雪灾。 众官员利用年假相互拜年之际,关起门来探讨着对这位新帝的揣摩,张庶府上更是门庭若市,各级官员络绎不绝的前来拜访,不过是想从张庶这里探听些关于皇上的喜好禁忌,张庶也很耐心,对所有来访者的回答很是一致。 “你若是为了升官,我倒是可以跟你聊一聊,你若是为了发财,便请回吧,让家中准备好后事,以应不时之需!” “想要升官,所需不过两处,一是你心中有百姓,二是你能胜任升迁之后的职位,若是没有这个能力,便做一个心中有百姓的好官,虽不得升迁,却可保一生平安康泰!” “皇上与皇后都是绝顶聪明,有大智慧的人,与以往帝后不同,他们只在乎百姓是否吃饱穿暖,为官者是否中饱私囊,权贵之人是否仗势欺人,所出律法是否因人而异……换句话说,如今的帝后想要的,是真正的太平盛世,而非虚假人为,欺不了天瞒不了地的太平盛世!” …… 张庶也算苦口婆心,可效果却不算太好,这不,正月十六,第一天正式上朝便有人启奏,说皇上在晋地的兄弟姐妹,太上皇在晋地的侧妃妾室,按礼都应该受封接到京城来,如今别人都荣耀富贵了,独独忘了自家人,于理不合! 张庶听罢直摇头,这位官员是光禄寺卿,是掌管祭祀,朝会,宴席等事物的,按理说由他来上奏这个事,多少有些牵强! 张庶为官几十年,什么魑魅魍魉没见过,这位官员说的冠冕堂皇,实则是为了找棵大树,估计过年期间没少走动,眼看着皇后周围的人是攀不上了,便想起皇上这边的宗亲,若是能因为他们的上奏而使得一些皇亲得以重现富贵,那么将来必定是与他们绑在一起的,虽说这些皇亲没有实权,也好过如今在官场上独自飘零强些! 可谁人不知皇上与他那些兄弟之间没什么感情,而晋王的教育之法也没能教育出几个正常人出来,更别说晋王后院里那些女人了,皇上的母妃是如何死的?仅仅只有方氏出手了吗?唉,家务事本就难断,皇上自己定会斟酌,可偏有人自以为是,自不量力,自作自受! 果然,周恒温连声冷笑后道 “你既如此关心他们,便去晋地任职吧,我可以把宗人府调到信阳,你便到信阳任个经历,管他们的衣食住行,处理他们的之间的纷争,规范他们的行为举止!” 这位官员听罢直接跪倒在地,他如今是光禄寺卿,从三品,而宗人府经历,可只是五品!想到连降数级,他忍不住趴在地上喊道 “皇上,臣一心为皇上啊!祖宗规矩不可废,礼不可废啊!” 周恒温气笑了,他站起身来,背着双手俯视着地下浑身颤栗的光禄寺卿冷声道 “听你的意思,满朝文武只你一人心系朕!礼部与都察院一干人等都是废物,他们心中根本没有朕!不然,朕的宗亲轮得上你光禄寺卿惦记!” “并非,并非臣一人,还有人上了折子,皇上晚些时候便能看到!至于礼部,礼部和都察院,定是太忙了,对,太忙了,才,才忘了!” “忘了?你是说,户部会忘了数银子,刑部会忘了审案子,兵部会忘了打仗?” 光禄寺卿在下边抖作一团,他肠子都悔青了,三个月前他动用了家中所有积蓄,走通了严嵩的门路,本想着在六部谋一个好差事,哪知严嵩还没上台便倒了,他也只得了一个清水衙门的闲差,他自然不甘心,过年期间,几个不甘心的中层干部聚在一起,为自己的将来设计康庄大道,便设计出这一计,想的都挺好,周恒温再不喜自己的兄弟,也会为了堵住天下人的嘴,不甘心的封两个王爷,几个郡王,到那时,这些王爷怎会不记得他们的功劳,别的不说,这些王爷在皇上面前可能是说不上什么话,但是别人谁敢不给面子?这便足够了! 至于皇上,他们以历朝历代开国皇帝为参照,觉得新帝必定谋求万事平稳,不过是个头衔,又不损失什么,却能堵住悠悠众口,他们提个醒,或许皇上正在为难之际,就着他们递上来的台阶就下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气恼(二更) 可,怎会是这样?! “朕的家务事,你们真是关心至极!” 光禄寺卿刚想开口,周恒温怒斥道 “少跟朕说,天子无家事!朕从不信什么天子之说,若真是天子,怎会忍心见天下百姓凄苦度日!朕凭实力打下江山,坐上皇位,若是连自己的家事都说了不算,来来来,你们谁想坐这个宝座,朕让给他!” 百官齐齐跪地,大呼“皇上息怒!” “朕登基封赏的都是有功与后夏之人,朕的那些宗亲,不但无功,有些人还曾多次谋害朕的性命!阻碍朕收复江山,怎么,到这个时候你们跟朕提祖宗规矩,是非不论,攻过不提,那将来谁人不敢造反?哪个还愿为江山社稷出力?只要沾亲带故,便可永享天年是吗?!” “朕对你们对自己的要求,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心中时刻想着百姓!这个冬天,这个年,有多少百姓食不果腹,居无暖室?又有多少百姓饥寒交迫之中没能挨到今日?你们身为朝廷命官,年假期间走亲串友之时,除了一起想着巩权固势,升官发财,有几人想过如何解决百姓温饱?!” “眼看就要科考了,你们仔细想想自己的德行,德不配位,朕不会留你!再有人妄图插手朕的家务事,严惩不贷!” “你……”周恒温不屑的看着地上缩做一团的光禄寺卿冷声道“去信阳任职吧!替朕好好看管那些你认为可以依仗的人,至于跟你一起上折子的人,朕会另行处理!” …… 文武百官在上朝第一日便被周恒温上了一课,这还没完,转日,周恒温没与任何人说,只带着周东,周南和周北便直接快马出城,微服考察京城外的百姓生活去了。 等周恒温转了一圈回来,转日上朝,无数官员老泪纵横,苦劝皇上以龙体为重,不可再任性妄为! 周恒温又气笑了。 “朕不单只会微服京城,将来还会微服出京,到燕地,晋地,梁地看看!你们总讲历朝历代,总愿意拿之前的皇帝来与朕作比较,你们当然愿意朕常年待在宫中,这样一来,便会以为朕如之前的诸位皇帝般,任大臣们欺瞒!” 众臣子慌忙跪到,连呼“不敢!” 周恒温没有让他们起身,而是继续严厉训斥道 “你们若都是能臣,朕也能少些辛苦,整日把朕的龙体挂在嘴边,可知只有你们多为百姓操些心,朕的龙体才能真的康健!少花些精力揣摩朕的心思,多用些脑子想想天下百姓,朕的龙体才能康健!” 周恒温年后两次上朝表现出来的强势,彻底打击了一众别有用心的官员,不仅如此,周恒温殿上还宣布将要成立‘官院!’,所有官员想要晋升都要从这个官院中学成才可,官院可不是谁都能上的,能够上官院便是吏部的认可,但如何才算学成,却要皇上说的算!同时,若是让皇上发现吏部推荐之人名不副实,吏部是要担责的! 此决定一出,殿上顿时热闹了,文武百官接头接耳,大多数人是想着有人能站出来反驳皇上,如此晋升,与以往大不相同,没有经验可谈,更无捷径可走,他们怎能不惶恐! 可接下来周恒温的一句话又让诸位官员感觉舒坦了些。 “皇后感念你们为官辛苦,所以自掏腰包,另外给你们发一份俸禄,也就是说,自今年起,你们每个月的俸禄是双份的,我出一份,皇后出一份,皇后有句话让我说与你们听,日子要好好过,不要自己作死!” 百官又齐齐跪下,高呼“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 此时的皇后正在院子里晒太阳,顺便等着德顺的消息。 柳翠,虎妞胖丫从初五一直陪她到十五的上午,便被李君赶回家过十五去了,这一日并没有把大家聚在一起,实在是李君精力有限,随着产期临近,李君越来越觉得日子难捱! 昨日,柳翠和虎妞回来了,可胖丫没回来,只说家中有事晚一天回,李君当时也没当个事,可今日都到了这个时辰,胖丫还没回来,李君便开始挂念了,她只好命德顺找人出宫去胖丫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君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始终未见德顺回来,只好先回屋靠着,心里却越来越担心。 刚上了炕,小桃便过来说“王富想见娘娘。” 李君此刻正忧心忡忡,哪有心情逗王富玩,便没好气的说 “没工夫!让他等着!顺便告诉他,要是还谎话连篇,我便命人将他带到义庄,直接杀了他,就地掩埋!省得搬运麻烦!” 柳翠觉得吓唬人这事,小桃干不好,便自告奋勇的跟着小桃去了。 虎妞陪着李君坐在炕上,小九和蓉儿靠在一边,二人看出李君心情不好,谁也没有吭声。 屋子里静的出奇,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李君赶忙坐直了身子。 德顺平日里是不能随便进入东暖阁的,眼下正站在檐下快速的跟芸娘说着什么,李君急得不行,高声喊道 “让德顺进来说!” 德顺赶紧跑进来,躬身到 “娘娘,小的命人去了胖夫人家,刚刚回来说,说,胖夫人正在,正在拆宅子!” “拆宅子?”李君和虎妞同时不可置信的重复着。 “是!说是已经砸了几间屋子了!” 李君焦急的问道 “可知为何?” “说是,说是宅子里一个丫鬟,趁着胖夫人在宫中伺候娘娘,爬上了赵将军的床……” 德顺说的声音越来越小,李君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只听她没等德顺说完便开口大声道 “来人!准备车架,我要出宫!” 屋里的人都吓到了,虎妞赶紧劝道 “姑娘莫急,不用你去!我去收拾了赵虎,再杀了那个丫头,把胖丫领回来!” 李君根本听不进去,笨拙的下了炕,可能是因为一时气急,一阵眩晕又把她带回炕上。 小九急的不行,可又不知道怎么劝,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虎妞也只知道骂赵虎不是人养的,是人怎能干出这等事! 第四百三十四章 插曲(一更) 刘徐氏和陈杨氏扶着李君躺好,刘徐氏开口道 “娘娘,眼看就要熬出头了,若是一时激动,怕是这几个月的罪便全白受了!” 陈杨氏还补充道 “不仅这几个月的罪白受了,将来怕是也怀不上了!娘娘的身体算是彻底毁了!” 刘徐氏又道 “老话说七活八不活,娘娘腹中胎儿马上就八个月了,这时候若是出点什么事,怕是要一尸两命!” 陈杨氏还要补充,被李君抬手制止了。 “我知道了,我不急,我不怒,你们也别再吓唬我了,我怕我被吓死!” 李君确实是一时激动,胖丫是她手心里的肉,她哪舍得让胖丫受一点委屈,猛然间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被刘徐氏和陈杨氏冷冰冰的吓唬一通,反倒冷静下来。 这时柳翠急匆匆的进来,后面跟着小绿,柳翠眼睛都在喷火,只听她高声道 “姑娘,你别急,我这就和虎妞出宫,不把赵虎阉了送进宫当太监,绝不回来!” 李君招了招手,让柳翠坐到炕边,然后叹了口气问道 “然后呢?” 虎妞瞪着眼问 “啥然后?” “你们把赵虎阉了,胖丫以后咋办?” 柳翠急道 “姑娘,你是不是急糊涂了?胖丫自然跟着你呀!” “你们可想过胖丫心里咋想的?” 柳翠和虎妞相互看了看。 “你们也都是成了家的人,一时怒火涌上头,什么都干得出来,冷静下来以后,再细想想,胖丫若是不想要赵虎了,何苦费力砸宅子,直接砸死赵虎就是了,我定能保她无事!可,赵虎还活着吧?” 李君看向站在一边直哆嗦的德顺,德顺赶紧哆嗦的回道 “是,说是,说是被打,打的不轻,但是还活,活着。” 德顺此时犹如刚刚死过一会儿般,魂魄都还没有完全归位,就刚刚李君一怒之下的举动,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他这条命算是交代了! “你们看,是不是?唉,所以咱们做啥都要考虑胖丫的感受,再怎么说,跟着我也不如有个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有些感受不是我能给的!” 虎妞像是根本没听见李君说什么,或者是没听明白,只见她看着德顺,恶狠狠的问 “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如何了?” 德顺突然大脑一片空白,他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问那个丫鬟如何了,或许是急着回禀,便忘了问了。 眼见德顺急得直冒冷汗,虎妞干脆道 “不行,我得去看看,不伤人命就是了,但我得看着胖丫,不然我不放心!” 说罢,眼泪竟是夺眶而出。 柳翠也道 “对!咱俩现在就出宫,先把胖丫接进宫里,姑娘放心,我俩不伤人命!” 李君也不放心胖丫,边点头应允了。 二人急匆匆的出了宫。 李君等在宫中,心中万分后悔,年前就应该见一见他们宅子里的人,立些规矩,吓唬一通,或许便能让胖丫躲过这个劫! 胖丫会很痛苦吧?想到这,李君便心疼的不行!平日里憨直的胖丫,也有七情六欲,她是真心喜欢赵虎,才会这般气恼,气恼之余必定伤心欲绝,再然后呢?李君连连叹气,虽说李君想过自己一人过一生,可就算在上一世,婚姻破裂对女人的伤害,仍旧远远大于一个男人,更何况是这一世,就算是有李君照顾着,胖丫可衣食无忧,但经历的痛苦与煎熬无人能代替! …… 柳翠和虎妞带着胖丫到了下午才回宫,周恒温刚刚抽空回来看了看李君,劝慰一番,这次倒不是谁去找了周恒温,而是因为胖丫砸宅子的事已经传得满京城无人不知,周恒温还是从工部侍郎夏大人口中得知的。 这位夏大人也曾是想要凭女固权的其中一人,只不过胆子小了些,眼见其他人屡屡受挫,便想着先看看再说,在夏大人看来,皇上的后宫迟早要充实,没必要逆着皇上来,只慢慢等着帝后之间有了间隙便是,反正他有五个闺女,最小的才五岁,等得! 夏大人中午单独觐见的时候,自以为抓住了皇后的短处,认为只需婉转的提一提,时久天长,这种事多了,皇上自然会厌烦皇后,自己的闺女也就有了机会,所以说完正事闲谈时他笑着与皇上说 “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都与娘娘般,巾帼不让须眉啊!” 自以为说话圆滑的夏大人忘了,皇后是皇上的逆鳞,等皇上问明详情,夏大人这话听着可就变味道了,胖丫是因为赵虎有了别的女人才将家给砸了的,这在外人看来何止是善妒,便是河东狮吼也比这位胖夫人温柔太多,赵将军在京城怕是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夏大人说胖丫与李君一样,哪一样?周恒温面色越来越冷,夏大人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怕是闯了祸,赶忙跪地解释道 “臣的意思是,那位胖夫人孔武有力与娘娘,不是,胖夫人治家有方与娘娘,也不对,是,是,是胖夫人厉害,娘娘定是更厉害!” 周恒温脸色已经结起了冰霜,寒声问道 “厉害在哪?朕想听听夏大人细细说来!” 夏大人的冷汗顺着脸颊滴落在体仁殿的方砖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声音虽不大,可夏大人自己能听到,且直接刺激到他此时脆弱的神经,只听普通一声,夏大人身子一歪,晕倒了! 之后,周恒温急急的回家去劝解李君了,夏大人被内侍抬出体仁殿,由侍卫送回府中,跟着回去的还有传旨的太监以及十余名娇媚可人的宫女。 因夏大人到家的时候仍未转醒,圣旨便颁给了家中人,圣旨上说皇上念及夏大人言辞得当,赏赐宫女十三人! 传旨太监将圣旨交给面色惨白的夏大人的夫人,又说道 “皇恩浩荡,夫人莫忘了嘱咐夏大人切记雨露均沾,万不可委屈了这些宫女,皇上命咱家每逢月末,来府中查验!” 一家人傻傻的呆立在院中,传旨太监与侍卫走了都不知,而夏大人被请来的郎中扎醒之后,听了夫人的哭诉,趁着郎中没走,又晕了过去! …… 第四百三十五章 相劝(二更) 李君想过胖丫会是个什么样子,也许会见了她便开始又骂又哭,也许会当着她的面要死要活,更有可能哭着让她将那女人处死,将赵虎狠狠打一顿,可怎么也没想到,胖丫一声不吭! 没有眼泪,没有哭闹,只呆呆的坐在炕边,柳翠和虎妞眼睛已经哭肿了,柳翠哽咽道 “一路上说啥也不吭声!” 李君心疼的拉着胖丫的手柔声说 “胖丫,不怕!有姑娘在,这事姑娘听你的,你说咋办咱就咋办!” 胖丫呆呆的看着地面,依旧不吭声。 李君抬头问柳翠和虎妞 “赵虎与那女人现下如何了?” “赵虎被洪武打的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床,那女人……本想靠赵虎维护,后来看赵虎自身难保,可能是想到自己没有好果子吃,便想一头撞死,没死成,现如今带死不活的养伤呢,身边也无人伺候,真想死,便活不久!” 李君又问 “可弄清楚了,是赵虎趁着胖丫不在起了邪念,还是那女人主动趁机爬上了赵虎的床?” 柳翠冷声道 “有啥区别,爬上床就笑纳呀!” 李君皱眉看了一眼柳翠,柳翠不情愿的嘟囔道 “说是那女人趁着赵虎酒醉,便主动进屋上了床!” 李君注意着胖丫的神情,胖丫听完柳翠的话,眼神多少有了些神采,可随即又恢复一潭死水。 李君叹了一口气,示意所有人都出去,她想单独跟胖丫聊聊,其他人都往外走,刘徐氏和陈杨氏却站着没动,李君看向二人,刘徐氏面无表情的道 “娘娘,我们二人是奉命看护娘娘的,不能随意离开!” 陈杨氏更是不留情面的道 “娘娘心疼身边人也得分时候,眼下娘娘还是心疼自己些吧,胖夫人这事说到底就是银子多闹的,我们穷苦人家,遇不上这种事,也想不出为啥难受!更想不出为了这点事,竟是让娘娘忧了一天的心,吃不好,睡不下的,我们二人在娘娘面前说不上话,也不会劝人,只能干看着着急,却万万不敢走开!” 李君愣愣的看着二人,很有冲动问问二人是什么星座,再没有如二人这般敢讲话的了,她们竟觉着自己在她面前说不上话! 其他人都快走到门口了,听着里面的动静,又都走回来了。 李君无奈的揉了揉脸,她第一次觉着自己有吸引特殊人格的磁场,看看身边这些人,一个个的…… 就在这时,胖丫竟是抬起头来看着李君问 “姑娘吃饭了没?我饿了!” 李君自然高兴的不得了,也顾不得分析身边这些人的特征,赶忙吩咐桃红柳绿摆饭。 很快,李君的炕桌上便摆满了,炕下的圆桌上还摆放着不少,桃红柳绿伺候一旁,等着哪个碟子用完,便再换上新菜。 胖丫闷头大口大口的吃着,李君也不敢停,生怕自己不吃了,胖丫也就不吃了。 刘徐氏和陈杨氏面无表情的站立一旁,看着李君和胖丫用饭,看着看着,竟有些动容,刘徐氏没忍住脱口而出 “娘娘,您与胖夫人再这么吃下去,都会撑到!” 李君这才意识到,不仅她在演,胖丫何尝不是在演! 陈杨氏冷冰冰的道 “胖夫人眼下正是烦心的时候,吃多了反而更添火气,娘娘就更不用说了,原本就顿顿吃不了多少,突然吃多了,等一会儿便只剩难受了!” 虎妞和柳翠一听,二话不说,上炕便将整个炕桌抬了下去。 胖丫坐在炕上又垂下了头,李君看得直皱眉,又不知道从哪说起。 刘徐氏实在看不下去,再次挺身而出开口道 “胖夫人,我活了四十余年,你是我见过最胖的人!” 这一句话把众人都说蒙了,一起莫名其妙的看向刘徐氏。 倒是陈杨氏懂得刘徐氏的意思,她帮忙解释道 “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我们二人嫁人后也算有门手艺,家中倒是不会饿着,也仅仅不会饿着,可周遭的人家,大多有上顿没下顿,所以,我们二人第一次见到胖夫人和虎夫人的时候,正经吓了一跳!” 刘徐氏接着道 “我那时候就琢磨,这得是多好的人家才能吃成这幅身板!” 陈杨氏道 “如今看来,穷一点也有好处,那便是烦心事只有一桩,只想着如何填饱肚子活下去!” 刘徐氏又道 “后来听芸娘和慧娘说起过你们的过往,这才知道,胖夫人也是苦过的,如今,怕是早已将那份苦忘了吧?若是还能想起来,便比较一下,眼前这点事算啥?” 胖丫突然抬头,看着刘徐氏和陈杨氏,眨了眨小眼睛,开口道 “还真是!” 陈杨氏依旧面无表情的道 “我家婆婆从未将我当人看,不是打就是骂,还要依仗我挣银子养家,若是有一日,哪个女人愿意爬上我家那病秧子的床,我烧香还来不及呢!” 刘徐氏地头道 “如今想想,倒是在宫中生活这段时日最是舒坦!” 胖丫直起上身问刘徐氏 “你家婆婆也欺负你?” 刘徐氏苦笑一声道 “何止婆婆,小叔,小姑,各个吸我血,吃我肉,我自己的孩子小时候吃饭都要排在他们的孩子后面,饭钱可是我挣的!” “你夫君不管吗?”柳翠皱着眉问道。 “他?他自己吃饱哪还会管我们娘仨儿!” 虎妞急了 “不行,这种事我听不下去,姑娘,我要去她们二人的家,收拾了那帮蛀虫!” 胖丫急了咕噜的下炕道 “我也去!” 李君无奈的摸了摸额头,问 “她们的事不急,她们二人如今在宫中,谁也欺负不着,回头我再命人将她们的孩子接进京,哎呀,总之她们的事可以慢慢处理,胖丫,你家也砸了,赵虎也下不来床了,后面你打算如何?” 胖丫又低下头,坐到炕边上,说了句 “不知道!” 李君耐心的道 “念在并非赵虎主动,我给你指出两条道,一条,跟赵虎合离,有我在,饿不着你,若是将来有缘分,也许还能遇到可心的人,另一条,原谅赵虎,只是没那么轻松,必定让他长些教训,永远记着,将来才不会再犯,你想好了便跟我说,横竖有我在,你吃不了亏!” 胖丫低头‘哦’了一声,李君心里也就知道答案了。 可这事还需胖丫自己想明白,李君又说她这两天在气头上,先什么都别想,过两日再斟酌! 也不知胖丫是听进去李君的话了,还是刘徐氏和陈杨氏的话打动了她,胖丫总算踏踏实实的睡觉去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求情(一更) 转日,胖丫睡到日上三竿都未起身,虎妞说这是累着了。 李君在殿中溜达着,脑子里想着昨晚周恒温说过的话,周恒温说 “你的观念对身边的人影响太大了,他们不是你,你有我,而他们有了你的想法,只能徒增烦恼!赵虎这个事,在多少人后院发生过,也没见哪家的当家主母如胖丫这般,把自己折磨的够呛,有人爬床,打下去就是,打不下去便只能忍着,胖丫是谁?她后面有你,打下去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何苦弄得鸡飞狗跳,反倒成了满京城的笑柄!就算真有怕的,也是怕你和我罢了,并不是真的认同你的想法。” 李君明白周恒温的意思,就像是夏天穿皮袄,把自己捂出汗不说,在别人眼中你就是另类! 李君边溜达边反省,小桃突然走到身边说洪武和古平来了。 李君坐到炕上,洪武和古平进来直接便跪到地上了。 洪武垂首刚喊了声 “娘娘!” 李君便不耐烦的道 “起来!又不是你们俩爬上了赵虎的床,你俩跪啥!” 洪武和古平讪讪的站起身来,古平垂首道 “赵虎喝了点马尿便失了心志,做下这等事来,我们二人是他结义兄长,自是也有责任,今日我们二人先来给娘娘赔罪,等赵虎十天半个月后能下地了,再让他自己来给娘娘赔罪,娘娘如何处置他,都是他罪有应得!” 李君苦笑,周恒温说的对,真有怕的,也是怕她而已! 洪武看到李君的表情忙道 “要不是古平拦着,昨日我就将赵虎废了!娘娘消消气,万不可因为他伤了身子!” 李君叹了一口气,冷冷的看着洪武和古平道 “你们二人说到现在,也没提过胖丫,好像赵虎负的人是我!” 古平赶紧道 “娘娘肯将胖丫嫁给他,便是对他的信任,从这上说,赵虎肯定是辜负了娘娘,也伤了,伤了胖丫的心!” 李君扭头看向窗外,慢悠悠的说道 “当初你们来靠山屯,正赶上夏收小麦,你们看着金灿灿的麦穗,好像是……都哭了。” 洪武心中一酸,当初那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李君接着慢悠悠的说道 “当初五个人,现在就剩下仨了,明日还会剩几个?你们能替他着想,知道你们出手总比我出手强些,可见兄弟情深,既然如此重情重义,想来不应是负心之人,更何况,当初求娶胖丫的时候,胖丫便是这样,今日觉着自己是将军了,也算见过世面了,美女娇娘也见过了,便嫌弃胖丫模样不美,身材不娇?”李君转头看向洪武和古平接着道“想纳个美娇娘,还想享受高官厚禄,人前尊贵,这等好事怎就落在他赵将军身上了呢?如此忘恩负义之人,我为何还要留他?!” 洪武冷汗都下来了,赶忙上前解释,情急之下忘了称呼娘娘,只听他焦急地道 “姑娘,赵虎知道错了,悔的很,我们教训他时,他只干受着,没还手,不然,也不会伤的这般重。” 古平也跟着说道 “姑娘,赵虎不是那话本里写的丢了良心的负心汉,他也没那种脑子,我们来之前,他还嘱咐我们见到胖丫一定跟胖丫说,别气坏了身子,他从未想过要纳妾,只想跟胖丫生孩子,那晚的事他根本就不记得,唉,都是喝酒惹的祸!” 李君听罢心里舒坦了不少,昨日看胖丫的样子就知道,胖丫放不下,不然,赵虎怕是早就命悬一线了,可就算她用强权留赵虎在胖丫身边,胖丫的日子又能舒坦到哪去!如今知道赵虎心中还是有胖丫的,她自然高兴,再仔细想想,赵虎的脑子还没有胖丫好使呢,又怎会这般轻易便生出邪念! 李君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示意洪武和古平先坐下。 “要说你们跟着我的时间也不短了,多少知道些我的脾气,我如今只盼着你们都好好的,也不枉我当初带你们出来,你们原本五人,如今只剩下你们仨,你们仨不仅要替自己活着,也是替他们俩活着,所以,更要好好活着,不然,你们对不起他们俩!” 洪武和古平频频点头。 “胖丫那里我会劝,可我不会勉强胖丫做什么,现如今天下人都知道我护短,你们若是摊上什么事,我定也会忧心,胖丫和赵虎虽说都是我的人,可胖丫怎说也是跟我近些,我偏她一些也正常,你们回去告诉赵虎,欺负胖丫与欺负我无异,以后行事定要小心,当然,若是胖丫胡搅蛮缠,不讲理,我也会说她,说到底,我还是盼着你们都好好过日子,红红火火,恩恩爱爱,对了,你们俩可有中意的姑娘?该成亲了,不能再耽误了,你们要么自己找,要么可别怪我出手安排!” 洪武与古平听到婚事,竟像大姑娘般,腼腆的不得了,最后还是洪武鼓起勇气说 “姑娘给我俩安排吧,我俩也不会挑啊!” 李君立马来了兴致,不知是询问洪武和古平,还是自言自语 “不止你们俩,还有李飞,也是个愁人的,你们年纪都不小了,东南西北应该不用我操心吧?也不知道道士需不需要,道家让娶亲吗?” 正当李君兴致勃勃的说着洪武和古平适合什么样的女人,小桃进来禀报,道士到了,小桃话音还没落,道士的大嗓门便从殿外传了进来。 “道爷我进宫还没被拦过!怎地到了这院子里还得等着!” 李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士这般不羁,估计也无人愿意嫁给他! “丫头,我刚刚去了胖姑娘府上,本来是想揍赵虎一顿的,呦,你俩也在,赵虎那一身伤是你俩打的?咋不给我留着呢?你们都打成那样了,都没有我下手的地儿了,憋得道爷我这个难受,不打吧,白去了,心中这口气没出,打吧,真怕一拳就打死了,到时胖姑娘若是守寡,估计我也没有好果子吃!实在没办法,我便与赵虎讲了会儿道理。” 李君扑哧笑出声来,玩味的问道 “你还能讲道理?咋讲的,我听听!” 道士大大咧咧的坐到炕边,很是得意的说道 “丫头你别笑,我那道理讲的赵虎极是认同!” 李君好奇的问 “他咋说的?” “他说他知道错了,让我赶紧走!” 第四百三十七章 解决(二更) 李君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还是一时停不下来的那种。 “丫头,你别笑,那说明赵虎听进去了!你没见他当时的表情,极是诚恳!” 李君更是笑的不行,柳翠笑道 “虎子是极诚恳的让你快点走!” 虎妞好奇的问 “你到底说了啥?” 还没等道士开口回答,刘徐氏冷冰冰的道 “娘娘不能再笑了!” 道士不干了,怒斥道 “你这娘们儿安的什么心?丫头高兴高兴咋啦?” 陈杨氏不冷不热的道 “你大笑几声试试,看看是哪用力?娘娘再这般笑下去,怕是要成为将孩子笑出来的第一人!可孩子还没足月呢,笑完怕是就要哭了!” 李君赶紧收声,道士则气得不轻 “你们瞧瞧这张嘴,一句人话不会说!” 陈杨氏冷着脸问 “你会说,咋还让人轰出来了呢?” “谁说我是被轰出来的,我是走出来的,赵虎睡着了,我自己走出来的!” “你不是去出气去了吗?怎地让仇人睡着了?你这本事,一般人可学不来!” “你,你懂个屁!胖姑娘和赵虎都是我靠山屯的兄弟,他俩起了纷争,我自是帮有理的一方,只是赵虎如今动一下都费劲,道爷我只能等着他好些了再教训他,这叫不趁人之危!” “不教训便不教训,还把人哄睡着了,你没将他的午饭做出来端到身前?” 道士气急败坏的指着陈杨氏道 “若不是丫头还用得上你,道爷我现在就能把你拆了!” “既如此,那接下来,我是不是也应该睡了?” 虎妞和柳翠笑成一团,李君也笑了,却再不敢大笑。 洪武和古平此刻眼见屋内一片欢声笑语,之前的忐忑和担忧也随着这些笑声慢慢消散,却仍旧好奇道士跟赵虎都讲了什么道理,洪武趁机问了道士,道士洒然一笑道 “我只问他,你打得过胖姑娘吗?打不过就老实点!你当初既然敢选胖姑娘为妻,便应做好一辈子挨欺负的准备,别管当初是眼瞎了,还是中邪了,还是没别的女人可找,总之,既然找了便应好好对她!胖姑娘虽说是没个女人样,又勇猛过男人,但……” 道士说的正带劲,发现众人眼光齐齐从他身上移开,飘到了门口处,他停住转头一门口处,正恶狠狠的瞪着小眼睛盯着道士。 “胖姑娘,我,我刚去教训了赵虎,他被我教训的已经知道错了,如今后悔的不得了,呃,胖姑娘,胖姑娘,你先松手,听我说……” 其他人哈哈大笑,刘徐氏和陈杨氏难得的不再面无表情,惊愕之余竟也有了些笑模样。 洪武和古平赶紧起身与李君道别,道士是不会再回来了,他们二人正好在院子里跟胖丫说两句,再陪着道士一起出宫。 李君跟二人挥了挥手,没再说别的。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胖丫才低着头走了进来,坐到炕边。 李君看着直皱眉,她突然觉得道士说的也是实情,赵虎看上胖丫什么呢?要么看上胖丫能给他带来荣华富贵,可赵虎不是能有这种花花肠子的人,要么便是被胖丫憨直的性子吸引,俩人基本算是同类,谁也别嫌弃谁,想到这,李君心中更加踏实了。 没等李君吩咐,小红和小绿上前帮胖丫将头发简单梳了起来。 李君靠在垫子上,摸着肚子,也没遣走其他人,便自顾自的说上了。 “惦记皇上的人多了去了,不过是没机会爬上皇上的床罢了,若是有机会,哼,龙榻都得塌了!男人没本事,女人不好过,男人有本事,女人也不好过,好在你们有我,别的女人在家怎样以夫为天,怎样忍辱负重委曲求全,我管不着,欺负你们便等于欺负了我!我与皇上昨晚商量了,说因为这事杀了赵虎,为实小题大做了,放在别的男人身上都不叫错,也不好开此先例,便送回大荒山伐木去吧!” 胖丫惊叫道 “为啥?” “他惹你不高兴了呀!” 胖丫张着嘴,呆呆的看着李君,小眼睛不一会儿便蓄满泪水。 看得李君连连叹气,虎妞上前推了一下胖丫着急的道 “还不赶快跟姑娘说,你没事了,别让虎子去伐木!” 胖丫垂下头,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在手背上,看得李君心疼不已! 胖丫不像其他人,她脑子里只装得下李君和吃食,应该还有赵虎,遇到事情,你让她想明白或者听明白都很难,李君自责的想着自己的方法是不是对胖丫无用,刘徐氏冷冰冰的开口道 “胖夫人不用难受,要我说,赵将军无错!男人喝了点酒,自己是谁都不记得,还能记得身边的女人是谁?以后将下人们看管好也就是了。” 胖丫抬头看着刘徐氏,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般,哽咽的问 “虎子,虎子这不算是对我负心?” 李君即刻明白自己想的没错,胖丫需要的是直接告诉她错对,直接告诉她怎么办,而不是婉转的让她自己想明白,等着胖丫自己来跟李君说想怎么办,怕是等不到的! 李君赶紧柔声道 “这真不能算赵虎对你负心,你整日待在我身边,对身边下人疏于管教,唉,你就算在家也不会管,总之,这事算不得什么天大的事,却被你闹得挺大!” 胖丫抹了一把脸,看着李君急切的问道 “我能原谅他?” 李君点点头,刚想耐心的再劝导一番,胖丫已经冲了出去,风中留下她的呼喊 “我回去看看就回来!” 李君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周围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这是啥情况’的表情。 陈杨氏开口道 “娘娘看见了,小两口大多床头吵嘴床尾和,娘娘着急上火,实是不应该!” 李君装作一副受教的样子道 “婶子说的是,以后她们的家务事我是不管了,省得我这忧了半天心,人家扭脸就没事了!” 柳翠哼了一声道 “谁信?” 李君梗着脖子道 “不信你就试试,赶紧,你们都赶紧回去,我这有两位婶子守着,还有芸娘慧娘,牛鬼蛇神谁也近不了身!你们回去把家看好了,比什么都强!回头我让姑母安排几个信得过,有经验的嬷嬷到你们府上,给下人立立规矩,比我见见强多了!” 柳翠道 “我们的事先往后挪,那个王富姑娘再不见怕是自己就把自己吓死了!” 李君眼睛一亮,坐起身来道 “小桃,让德顺去把周东和周南叫来。” 柳翠问 “姑娘不自己见见?” “哼,老奸巨猾的东西,我亲自见他只会让他觉得自己重要,觉着我和皇上对那些银子看重,我不见,他才会真的说实话!” ……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不妙(一更) 正如李君预料的一样,王富见了周东和周南,忐忑之心更重! 原本他以为李君会在年前再见他几次,然后威逼利诱的使出一些手段来,哪知他竟被一直晾在一旁,越是被晾着,王富越是心惊胆战,他从心底发自肺腑的怕李君,怕李君真的不耐烦了,将他咔嚓之后扔到义庄,这段时日,他日日都是在惊惧中度过,等见了周东和周南,王富突然想明白,若是皇上和皇后等着他的银子急用,这两年他早就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了!再耗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王富再不敢藏私,痛痛快快的将所有银子藏匿之地全说了出来,李君从天而降千万两白银,高兴的嘴都合不上! 李君自然也没有亏待王富,不仅在宫中将他养了起来,身边有伺候的人,每月还有月钱拿,且不用当差,最窝心的是还允许过继给他的儿子每个月进宫探望两次,以增进父子感情,这个儿子在京城住哪?李君买了一处宅子送给了王富,只等王富百年后,儿子妥善的将他送走,宅子和存下月钱才能都是这个儿子的。 王富感念李君想的周到,踏踏实实的在宫中孤独寂寞的养老,只是偶尔柳翠会去见见他,跟他说说陈年往事…… …… 转眼便出了正月,周西兴高采烈的进宫,告诉李君十五艘船已经出海了,只等着半年后带着银子回来,当然还会带来只有他们才有的海外货品,到时卖了又是一大笔银子!不仅如此,李君想要的唯一可以在后夏各地兑换银子的钱庄,人民银行,也正式成立了!至目前看,生意不错! 李君自是乐得见牙不见眼,一切好像进展的都很顺利,满朝文武像是已经习惯了皇后的种种不良习气,没再见有人上折子让她学规矩,就连她身边的人,大家也敬而远之,真真是消停舒坦的很! 只是,李君的肚子依旧飞速扩张,哪怕她少吃一些,也架不住胎儿吸收的好! 刘徐氏和陈杨氏的眉头是越皱越深,李君每日犹如上刑般的运动也是越来越辛苦,离生产只有月余的时间了,李君不仅脚肿的更厉害,晚晚睡觉也更加辛苦。 周恒温私下里与孙大夫,胡大夫不知商讨过多少次,有时还会叫上刘徐氏和陈杨氏,大家越来越没有把握保证让李君平安生产,胎儿过大,胎位不正,母体亏虚,哪一种都有可能要了产妇的命,而李君三样全占了! 这一日,周恒温又悄悄将几人叫到体仁殿,想问问可想到好办法。 刘徐氏和陈杨氏说等再过几日,她们俩便要开始每日帮李君正胎位,过程会很疼痛,只求到临产时,胎位能正!按照往常,一般都是产妇发作时,发现胎位不正,家人才会找她们正胎位,而这次,提前一个月也是迫不得已,真等发作后,以李君的小体格,根本撑不下来! 孙大夫担心如此做会引发李君早产,刘徐氏生硬的道 “若是早产未尝不是好事,再等一个月,腹中胎儿只会更大,生产时也会更艰难!” 孙大夫想想也是,要不是考虑到娘娘的身体和胎位,他倒想早些给娘娘服用催产的药,胎儿落地后,已经找好了极善婴孩儿调理的大夫,到时大家齐心协力救治婴孩,总强过母子一起遇险。 而胡大夫想到的却是 “若是胎位没正过来,又引得娘娘发作了,那可如何是好?” 刘徐氏和陈杨氏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一起跪地磕了三个头,刘徐氏先冷冰冰开口道 “皇上,娘娘眼下的情境想要顺利生产怕是很难,这般做也是逼不得已!” 周恒温紧张的问 “你们可有把握?” 二人异口同声道 “没有!” 陈杨氏接着生硬的说道 “娘娘对我二人,好!我们知道这般做有可能伤到皇嗣,也有可能什么用都没有,我们也会搭上全家性命,可为了娘娘,我们俩还是想试试!” 周恒温没有注意到这句话中别的意思,只听出来李君凶多吉少,这段时间他一再的给自己打气,给自己建立希望,却又一再的被现实迎面痛击,希望一次次的破灭!他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只觉着心脏狂跳,脑中一片空白! 周恒温愁的上朝时都会走神,批折子时更是会愣住半天,可一旦见了李君,便犹如没事般,谈笑风生。 李君也藏着自己的担忧,每日见到周恒温时只会撒撒娇说今日很累,抱怨抱怨孩子又踹她了,感叹好吃的不让吃时才觉得有胃口,二人都在对方面演着戏,只盼着能减少对方的担忧。 …… 日子在担忧中一天天过去了,到了二月中,李君提醒周恒温晋王已经过世多日,是不是该昭告天下了?周恒温却道 “等孩子出生吧!省得被人说出些什么,想来他一生未做过什么对的事,晚些入土为安,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若是有,便等我跟他见到,找我质问便是了!” 李君没再劝,她就快生了,这一世的人很愿意将生死连在一起说,谁欠了谁,谁克了谁,好没意思! 这一日,柳翠与虎妞结伴进宫说李老夫人到京了,还说李叔李婶这两日也会到京,李君自然很高兴,可也只是高兴了片刻,这个时候重聚,真不是好时候,因为从今日起,她要接受刘徐氏和陈杨氏的‘按摩’! 为什么会在这个日子口开始‘按摩’,李君再清楚不过,她的情况不容乐观!这是之前没想到,或者说不敢想的结果!而这时候身边的亲人越多,李君的心情越沉重,可又不能不摆出笑脸故作轻松的应对,每日宫中面对李诚素,小九和蓉儿,最主要还有周恒温,李君已经感到颇为辛苦,如今又多了几个在她心中很重要的人,李君觉着自己离崩溃不远了! 李诚素是知道李君今日要‘上刑’的,掐着时间来到景合宫的后殿,只见殿外已经站着周恒温,孙大夫与胡大夫,李诚素只冲周恒温点了点头,便进入后殿,刘徐氏和陈杨氏此时已经准备妥当,正搓着手,准备动手。 第四百三十九章 保谁(二更) 李君裸露着大肚子,心中正忐忑不已,忽见李诚素进来,急急的道 “姑母先到前殿休息,完事了我就过去!” 李诚素抱着汤婆子暖着手,固执的道 “我陪着你!一会儿你就握着我的手,疼的厉害了,你就冲我的手使劲儿!大声喊出来!” 李君笑道 “没姑母想的那么疼,再说,刀箭我都挨过,揉揉肚子能疼哪去?” 片刻功夫后,李君便后悔了,这种疼与刀伤箭伤不同,疼中带酸,酸中有扯,扯中还有涨,以至于她觉着五脏六腑都在参与这次活动,让她疼的几度忘了她是谁,她在哪!但李君始终没有吭一声,也不肯握着李诚素的手,只肯使劲拽着炕褥,看得旁边的柳翠几人心疼的眼泪汪汪,李诚素更是疼的直想替李君躺在这里受罪! 一炷香的功夫后,刘徐氏和陈杨氏无缝衔接的完成这次‘按摩’,二人额头全是汗,李君的中衣也都湿透了,虚弱的躺在床上,任由桃红柳绿帮她将衣裙穿戴好。 等一切收拾妥当,周恒温带着孙大夫和胡大夫快速步入殿内,周恒温想上前拉着李君的手抚慰几句,去被旁边的胡大夫撞到一边,胡大夫口中还嘟囔着 “一会儿再亲热,我得先把脉!” 孙大夫差点被吓得晕过去,双腿止不住的发颤,哪知周恒温不但没有怒,反而语无伦次的道 “对,是我糊涂了,先看看她身子怎么样,孩子是不是小了些?胎位正了没?能生了吗?天有点热……” 孙大夫的双腿一下子就止住颤抖了,可接下来听完胡大夫的话,便又开始抖了。 只听胡大夫焦躁的打断周恒温道 “别吵吵,我把不好脉了!” 周恒温真的闭嘴了。 孙大夫有那么一刻真的很想晕过去,可他还要把脉,他知道这位娘娘在这些人心中的分量,他敢在这时候晕过去,必定即刻被掐醒,不把完脉是别想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二人轮换着把了脉,表情都很欣慰,孙大夫说 “皇上不用担心,娘娘一切安好,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儿便好。” 李君和周恒温异口同声的问 “胎位可正了?” 孙大夫和胡大夫看向刘徐氏和陈杨氏,刘徐氏发言道 “没正!还需几次之后再看。” 李君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周恒温示意几人出去,孙大夫,胡大夫,刘徐氏,陈杨氏跟着周恒温悄悄的出了后殿。 几人走到院中一处角落,周恒温低声问道 “如何?” 孙大夫躬身道 “娘娘脉象倒是未见异常。” 陈杨氏道 “刚刚的疼痛不及生产时十之一二,时间更是短的不用计,可只这一会儿,娘娘已然受不住了,真到生产时,生上一两日再平常不过,娘娘的身体怕是撑不住!” 周恒温只觉着一阵眩晕,不由得闭上双目。 孙大夫狠狠的瞪了陈杨氏一眼,劝慰道 “皇上莫慌,她们二人每次为娘娘正胎位,未尝不是对娘娘的一种锻炼,生产之时定会逢凶化吉!” 陈杨氏垂下头,没再吭声。 胡大夫也从之前的极度担忧中清醒了过来,也跟着劝慰道 “皇上莫急,还没到最后,咱们还有办法想!皇上龙体重要,万不能娘娘没事,皇上您先倒下了!” 孙大夫差点没忍住冷哼出来,刚才是谁将皇上撞到一边的?!是谁让皇上别吵吵的?!这时候想起皇上的龙体了! 周恒温倒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他觉得胡大夫说的对,他必须稳稳的一直站在李君身旁,若是李君不小心倒下,也可以倒在他的怀里! 原本几人的悄悄话可以这般结束了,事情也说了,相互也安慰了,剩下的便是各自忙各自的去,奈何刘徐氏和陈杨氏的性子实在与常人不同,周恒温刚要示意几人回去,刘徐氏生硬的开口了。 “皇上,您怕是要从现在起开始思量,到了生产那日……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这次不光孙大夫,便是胡大夫也差点坐到地上! 周恒温只觉着脑中一阵眩晕,他晃了晃才稳住重心,压下想要杀了眼前这个妇人的心思,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朕都要!” …… 李君闭眼片刻后便睡着了,周恒温回来后坐到李君身旁,看着李君熟睡的样子,心中翻江倒海! 这段时间他每每睡不着时,都会这般看着熟睡的李君,每次都会给自己希望,想着这次李君也能像以往那般逢凶化吉!可今日,他心中的希望再次被熄灭,李君的身体很难承受住生产之苦,即便是胎位正了,又如何?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如果真的可以选择,他肯定选择保大人,可李君怀胎十月所受的罪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地很!李君为了什么这般能忍,自然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最终孩子没了,李君就算活了下来,这份打击她可如何承受! 李诚素看着发呆的周恒温,轻声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周恒温身侧轻轻拍了拍他,周恒温抬起头,李诚素示意他跟自己走。 二人走到东暖阁,坐到炕上,李诚素这才极严肃的开口问道 “皇上想来是知道她生产这关难过,我只想知道,若是真到了那一日,你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周恒温快疯了,怎的今日都问他这个问题? 李诚素拍了拍周恒温的手背,柔声道 “我知你心中难受,但咱们这种人家不似常人家,有些事情必须提前思量出应对之法,不然,牵动的不仅是咱们自身,还有整个朝局,乃至天下!” 周恒温垂下了头,痛苦至极! 李诚素眼见周恒温痛苦的表情,以为他在犹豫,心中不免恼怒。 “难不成你还真的思量保大还是保小?她,她一路为你付出这么多,多少次连命都差点没了,如今,如今竟换来你犹豫不决!” 周恒温悲伤的道 “姑母误会了,我怎会在这种事情上犹豫不决,我是在想,她为了这个孩子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到头来没能留住,她该多伤心!” 李诚素想到李君会伤心欲绝,一时难受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人沉默片刻,李诚素低声道 “事有轻重缓急,你既然已经有了准备,便提前与孙大夫他们商量妥当,也需要与她……做些铺垫。” 周恒温轻轻点点头。 第四百四十章 点醒(一更) 周恒温这边与李诚素私下里商量着如何跟李君铺垫,那边陈杨氏也悄悄将刘徐氏叫到一边。 “你今日怎地如此鲁莽!” “不问清楚了,我心里难受!” “皇上若是当时便治了你的罪,你就不止心里难受了!” “皇后是好人!” “正因为皇后是好人,咱们才该忍着!咱俩不是说好了吗?别管皇上如何选择,咱俩肯定保皇后,这种事,咱俩心里有数便是了,你今日冲动之下,万一被皇上治了罪,皇后临盆时,你不能在场,定是要换做其他人的,那才是真的要命呢!” 刘徐氏想了想,也觉出了自己的莽撞,不由的连连叹气,然后道 “这事怨我!可,这段时间听着翠儿和虎妞讲这些年皇后的所作所为,我心里就思量着,皇上就是块儿石头,也该被捂热了!平日里瞧着,皇上对娘娘也算不错,可谁知道真遇上事时啥样?我今日便想试一试……” “唉,别管穷人家还是富贵人家,哪怕是天家,女人都是苦命的!咱俩也只能为娘娘做到这儿了,若是咱俩保不住性命,想来娘娘也能护着咱们的孩子周全,好在孩子们也都长大成人,其他人死活我可管不着。” 刘徐氏点头道 “我打算这几日没事的时候,多跟娘娘念叨些家里事,只求娘娘到时能明白,最好让那一家子蛀虫跟着我走,省得孩子们一辈子不得清净!” 陈杨氏也道 “我也是这般想的,这辈子咱姐俩儿没能投胎个好人家,下辈子能像柳翠,虎妞,胖丫这般伺候在明事理的人身旁,我便知足了!” …… 李君迷迷糊糊的醒来,便看到李老夫人坐在身旁,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忙起身问道 “不是说刚进京吗?怎的不好好歇歇?” 李老夫人帮着将垫子摆放好,看着李君靠了上去才开口道 “听她们说娘娘这胎怀的甚是辛苦,不放心,便进宫来看看!” 李君笑呵呵的道 “您别担心,我是个受老天爷待见的人,您看次次遇险不都是逢凶化吉了?” 李老夫人握着李君的手,语重心长的道 “你若真的这般想的,我也能真的放心,就怕你是安慰别人时什么都明白,等自己劝自己时却没了词,只想着那不好的结果,徒增烦恼,又不利生产!” 李君慢慢垂下了头。 李老夫人轻轻拍着李君的手,柔声道 “莫急!人这辈子三沟六坎,不分富贵贫贱,你如今身在天家,自有人操心你的身体,你想多了也无用,倒不如轻轻松松的等着,有你出力的时候!再说,女人生孩子这事,全凭天定,有的虽说难产最终母子平安,有的倒是顺利生下了,可孩子没几日便夭折了,还有的孩子没事,当娘的坐月子时便抛下孩子走了,这里面的各种因由说不清,你多想无益!” 李君点头诚恳的道 “道理我都懂,只是还忍不住想东想西,老夫人可要常进宫陪我说话,我也能少想些有的没的!” “好!只要你不嫌弃,我日日都来,带上我那位老姐姐,一起来!她肚子里的故事可多了,让她讲给你听,保准让你忘了还有生孩子这事!” 李君连声道好。 这次李君可不是客套,她自己明白的很,这一世没有剖腹产,自己的身子又虚弱的很,遇上难产便算是交代了,甚至生的时间长些,她也得挂了!可她能做什么?除了坚持做大夫们要求的,别的,也只剩下尽量保持心情愉悦了,能有人陪她说说话,转移下焦虑的心情,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李君起身,收拾妥当,带着李老夫人去了前殿的东暖阁。 小九带着蓉儿正好刚到东暖阁,今日李君做‘按摩’,是禁止小九和蓉儿从旁观看的,二人来过一次,知道李君还在睡觉,便留了人在景合宫,只说等娘娘醒了即刻去给大长公主和长公主送个信儿。 小九是认识李老夫人的,突然在景合宫见到故人,小九很是高兴。 李老夫人向小九和蓉儿行了礼,这才拉起小九的手赞道 “大长公主真真像换了一个人般,不仅气色好了许多,也不再瘦弱了,瞧这模样,真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李君像是听见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般,发自内心的高兴,小九则害羞的低下了头。 李老夫人又笑呵呵的道 “我虽刚进京,可也听说如今想要给大长公主提亲的人,可是把体仁殿的门槛都快踩平了!可得让你嫂嫂给你想看一门好亲!” 小九惊愕的看向李君,李君惊讶的看着李老夫人,李老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冒失了。 “老夫人也知,小九虽是我的小姑子,可也是我用命护下来的,与我自己的孩子无分别,她的亲事我一早就与皇上说过,非我点头不可!” 李老夫人自责道 “也怪我多嘴,以为皇上定会与你商议,看来,皇上是不想你操心太多,这是要等你生产后再定!” “不行!”李君坐直身子严肃的道“老夫人今日提醒了我,有些事逃避无用,我要在生产之前,将一些事安排妥当,以防万一!” 在场的人,除了蓉儿,都知道李君这句以防万一是什么意思,她怕自己真的过不了这一关!这是以前的李君从不敢细想的事,如今临近产期,各种情况摆在这,李君心中明了,她本就是重情义之人,今日李老夫人的话算是点醒了她,若是她真有万一,这些与她感情甚笃得人若是不安排好,她怎能放心! 小九顿时眼泪汪汪的道 “嫂嫂,只要你好好的,我不嫁人!” 李君心中酸涩不已,她将小九揽入怀中,柔声道 “嫂嫂也想陪着你,只不过凡事都要提前做个准备,女人这辈子没有比嫁人更重要的事了,嫂嫂若是不安排好了,怎能踏实的去生孩子?” 小九只知道垂泪,其实她心中什么都明白,却不知道如何表达,蓉儿在一边看着直着急,她也想被婶娘揽在怀中,着急之下脱口而出道 “婶娘,只要你好好的,我也不嫁人!你也抱抱我!” 众人都正心酸不已,被蓉儿这一句话轻松将屋内的气氛缓解了。 …… 第四百四十一章 安排(二更) 到了晚上,周恒温一如既往的表现的轻松,用膳的时候还给李君讲了个民间故事,完全忘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李君认真的边吃边听。 故事说的是一位几百年前十分有名的人物,此人姓顾名山,通天彻地,智慧卓绝,人不能及,不仅如此,他还能布阵行兵,鬼神不测,日星象纬,在其掌中,占往察来,言无不验,只是这等能人也有自己难以解决之事! 顾山自己为自己占卜一卦,算出自己这一世无子嗣,哪知夫人很快便有了身孕,孩子出生后日夜啼哭,顾山只得再次占卜,得知此婴孩命不久矣,便与夫人讲,扔了吧,夫人倒也听话,便按照顾山说的做了,哪知转年夫人再次怀上身孕,等孩子落地,顾山再次占卜,仍是命短之卦,便让夫人将其溺死,夫人照做了,转年,夫人再次怀孕,等婴孩儿落地,顾山又卜一挂,不由得连连叹气,他也知之前两次已是十分过分,这一次便对夫人说,这个孩子只能活到十六岁,到时不是死于洪水,便是葬送虎口,留与不留你自己看着办吧!夫人本就满腹怨言,这次死活不肯舍弃孩子,顾山不愿与孩子相处十六年后再经历丧子之痛,便离家而去。 一晃便是十六年,当年的婴孩儿也已长大,名为顾善,顾善自小便憨直,很是懂事,又极为热心,这一日,顾善劳作完在河边清洗满是泥土的双手,只见七位穿着华美衣裳的姑娘走到河边想过河,顾善见她们衣衫亮丽,绣鞋精美,想是不便淌水过河,便一块块搬来大石块摆放河中,河水并不深,将石头摆到对岸之后,顾善站立水中让七位姑娘扶着他,一个个踩着石块扶着顾善走到对岸。 七位姑娘感念顾善的善举,便出言提醒他,山洪马上就要来了,快快躲至山顶。 顾善赶忙往山上爬,还没等爬到山顶,山洪便汹涌而至,顾善看到自己曾经站立之处,早已变为深渊。 周恒温讲到这里,看了看李君,李君了然一笑,像是已然明白周恒温的用心,哪怕他还没有将故事讲完。 周恒温笑问 “你已知故事结果了?” 李君笑着点头道 “老虎自然吃不了他,只因他虽年少,却一直行善积德,你想告诉我,命定之事也可因后天所为而改变!” 周恒温伸手将李君的手握住,感慨道 “一生有你,夫复何求!” 李君笑道 “那是,这么聪慧的媳妇儿哪找去!” 周恒温极认同的点了点头又继续讲道 “后来顾善在母亲的要求下去找顾山,顾山对自己的占卜十分有信心,算着自己的儿子应该已经过世了,还暗自留了几行泪,等见到儿子的时候,顾山顿悟,他将自己之前所写所记付之一炬,只说心善之人定能逢凶化吉,非卦象能见!” 李君笑道 “上一世,警世格言,心灵鸡汤,智慧故事,甚至佛法禅语,我都没少看,道理我能懂!”李君顿了顿,收起笑容认真的接着说道“正因为都懂,所以……更明白什么叫世事无常!” 周恒温愣住了。 李君温声道 “先吃饭,有些事总是避着不提并不能改变什么,吃完饭,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周恒温心中一沉,却也没再说什么,只闷头用饭。 二人用过饭,周恒温陪李君在殿中散步,众人知趣的避开了。 一开始二人都沉默着,溜达了一会儿,还是李君先开了口 “今日咱们俩谁都别逃避,若是生产之时,我侥幸撑了下来,自是不用提,若是不能……” “不可能!没有如果,没有万一!” 眼见还没说别的,周恒温便已经开始情绪激动,李君只好站定,拉起周恒温的手轻声说道 “你能与我讲刚才的故事,便是说明你心中明了我眼下的境况,不论是食材,药材,医书,还是民间有本事的稳婆,前朝有名的大夫,你能找的都找了,其实我一直相信我能逢凶化吉,你看我自打出山,可没少做善事是吧?” 周恒温使劲点头。 “而且大夫让我做的我也全力都配合了对不对?” 周恒温又狠狠点头。 “不管多难受,我一顿没落下,顿顿都吃了,对不对?” 周恒温使劲咬着牙,眼中已蓄满泪水。 李君轻轻抚摸着周恒温的脸,柔声道 “能做的咱们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天意吧!” 周恒温再也忍不住,将李君的手拉至胸前,急速的说道 “若是,若是真到了逼不得已,我们舍弃孩子好不好?只要你好好的,等你身体养好了,咱们再生!” 李君苦笑道 “孩子这么大了,哪是你我说不要便不要的,他在我肚子里,到生产时,他出不来便是难产,我能撑到几时?他若是能顺利的出来,大家今日也不会着急!当初,唉,我也是没想到这个孩子这般好吸收,这段时间我已经将吃食减半了,可他还在长,吃,他长得更快,不吃,生产时我更加没有力气,这种事,任谁也想不出好办法!只盼着生产时胎位能正,至少还能搏一搏!” 周恒温将脸埋在李君肩膀上,双肩止不住的颤抖着,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李君轻轻怕打着周恒温的背,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跌落到身上。 “相信我,只要还有一丝力气,我都不会放弃活下来!” 李君耳边响起周恒温的呜咽声,李君使劲抱着他,泪水滂沱! 俩个人相拥低泣,良久才分开。 周恒温轻轻擦拭着李君脸上的泪滴,柔声道 “不哭了,这一世能遇见你,我无憾!” 李君痛苦的闭上眼睛,眼泪从眼缝中喷薄而出,她知道周恒温是打算生死相随! 过了良久,二人才稳定了情绪坐回到炕上。 李君依偎在周恒温身上说道 “为了以防万一,有些事咱们需要提前安排好,我想在生之前把小九的婚事定下来。” 周恒温说 “好!” “我身边这些人……还是让他们回大荒山吧,没有我的京城,他们待不了。” 周恒温说 “好!” “姑母的事也不能拖了,他们二人几十年的凄苦,我想看见他们能双宿双飞!” 周恒温说 “好!”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身边跟你出生入死的人也要安排妥当,不求高官厚禄,只求他们生活无忧,平安康健!” 周恒温说 “好!” “还有蓉儿……” …… 第四百四十二章 着手(一更) 二人谈了很久,没人知道帝后这一夜说了什么,只看转日皇上的神情,像是平和了许多,只是与张庶张大人密谈的时间有些长。 李君的心情却并没有因为与周恒温沟通而强到哪里去,因为除了每日要忍受酸爽的‘按摩’,她还要想着如何与身边这些人沟通,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真有那一日,能够按照她的安排去做。 李诚素是李君第一个要解决的,这一日,李君忍过酸爽的‘按摩’,没有睡觉,而是屏退所有人,与李诚素开诚布公,很是严肃的谈了谈,中心思想便是让李诚素尽快出宫,与老和尚双宿双飞,有多远飞多远,若是李君能平安度过生产这关,他们再回来! 李诚素听罢一时竟是没反应过来,等想明白后只剩呜呜痛哭,李君没劝,只等李诚素宣泄完了再好好说,哪知李诚素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自己哭了一阵,说了句 “我哪也不去!不亲眼看着你生下孩子,好生生的躺在这,我哪也不去!”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君出师不利,郁闷的不行,这还没到其他人呢,这一关关的可怎么过! 李君正发愁,刘徐氏和陈杨氏正好进来,李君猛地想到一个可题,急忙可道 “民间生孩子是不是经常遇到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可题?” 二人先是一愣,随后连连点头。 “是不是大部分都是保孩子?” 二人又点了点头,刘徐氏点完头赶紧低声说道 “我们俩想好了,不管到时皇上怎么说,我俩只保娘娘!” 这次轮到李君愣住了,她眨了眨眼,随后苦笑道 “看样子,我这一关怕是真的难过了!不然,你们俩不会提前做出这种决定!” 陈杨氏刚要解释,被李君抬手止住了。 “咱们不在这种已知的事情上费口舌,我只可你们,你们保过大人吗?” 二人又点头。 “如何保?” 二人又相互看了看,还没等回答,李君又可道 “是所有难产都能选择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吗?” 刘徐氏赶紧解释道 “自然不是,生产时会有很多状况,一尸两命是常有的事,更何况每次做出这种抉择时,都是在生了半天,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产妇若是失血过多,我们想保大人也保不下,或者还没等我们如何,孩子的娘已经没气了,这种事也时有发生,所以,早些做决定,我们更有把握些!” “那,你们打算如何保我?” 二人垂下了头,她们二人之所以能被周北选中,便是因为二人这一双手,能让孩子在肚子里听她们的,只是周北不知的是,孩子是能听她们双手的,只是不论死活罢了! 此时被皇后娘娘可起,饶是二人直爽惯了,也无法当着人家娘亲的面描述如何将人家孩子毁掉取出,更何况这位娘还是皇后娘娘。 “你们也知说不出口,我又怎能允许你们那般伤害他!” “娘娘……” “不用说了,一切都看天意吧!生死有命!你们尽力,我也会全力配合,但是不要那般残忍的伤害我的孩子,你们可能应允?” 二人第一次露出不一样的表情,像是想劝又不知如何劝,极为痛苦。 李君叹了一口气道 “你们也是当娘的,若不是为了孩子,你们可会在婆家这般隐忍?苦够了,大不了一根绳子解决了,可为了孩子,你们会忍着!不论贫富贵贱,正常当娘的人,哪个不是以孩子为先?我虽还还未与他见面,可他在我腹中也快一年了,我怎能为了自己苟活而那般残忍的伤害他!” 刘徐氏和陈杨氏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已是知道这位皇后娘娘不简单,但没想到连这等事也懂得,原本对这些事已经麻木的二人,被李君说的也颇为动容,二人一起跪地,刘徐氏哽咽道 “娘娘,我们定会尽全力保母子平安!” 李君长出一口气,还没等开口说起身,柳翠跑进来喊道 “李叔,李婶来了!” 李君一下坐起身,惊喜,惊吓,惊心……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李叔李婶刚刚到京,放下行礼便可何时能入宫看李君,李大山说如今进宫看李君方便的很,等二老休息好了就可入宫,李叔李婶一听坐都不肯坐一下,即刻就要入宫。 李君知道李叔李婶快到了,没成想这么快,这让李君心理负担一下子就重了,一时表情管理失控,李叔李婶一进来便看到表情丰富的李君,可这副表情在李叔李婶眼中竟看成了委屈! 李婶慌忙上前抱住李君,颤声道 “可是哪不舒服?宫里是不是规矩大?待着不舒坦就跟爹娘回屯子吧。” 显然,李大山还没有跟爹娘讲李君生产时怕是会艰难,李君紧张的心多少松弛了些,便假装生气,噘嘴道 “还不是被爹娘吓的!不是说还需两日的吗?是不是不顾身体着急赶路来着?” 李叔呵呵笑了笑道 “路顺,好走!” “爹,快上炕坐,炕上暖和,跟屯子里的一样。” 李叔连连摆手道 “使不得,使不得,你如今是娘娘,我们能来看你便已经知足了,可不敢再坏了规矩!” 李君又噘嘴道 “我这没有规矩!” 李婶轻轻拍打了一下李君的后背,绷着脸道 “净瞎说!普通人家还得有个规矩呢,何况是天家!你万不可仗着皇上喜爱便任性妄为!” 李君赶紧乖乖应是,李婶又是一通唠叨嘱咐,李大山见状找了个缝隙打岔说道 “爹娘刚到坐都没坐一下,便来看娘娘了,如今也见了,不如先回去歇一歇,明日再进宫好好陪娘娘!” 李君一听自是不敢多留,又命人包裹了不少糕点,卤肉,蔬菜,水果,锦缎,朱钗,这才放行,李叔李婶边往外走边嘟囔“这可如何是好!”李君则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大山。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李大山去而复返。 李君一直在等他,趁着李大山还没跟李叔李婶说出实情,她需要跟李大山交代清楚,所以刚才临走时才会深深看了看李大山,眼见李大山进门,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赶紧坐起身,屏退身边人,招呼李大山坐到近前。 第四百四十三章 面对(二更) 李大山很紧张,只看李君的表情便知道自己没有领会错,只是一身寒气,他不敢坐到李君近前,便在稍远处落座,只等暖和一些再上前,只是还没等他喝口热茶暖和暖和,李君一句话,他汗都下来了! “这次生产,我怕是凶多吉少!” 李大山整个人都僵住了。 李君知道会这般,没去劝解,只接着说道 “是我早先考虑不周全,不该出了正月十五便让爹娘启程了,实应该等我生完,一切都安稳了再说。” 李大山缓过点神急急问道 “怎会如此?皇上,你,不是有胡大夫吗?那两位婶子不是有本事的稳婆吗?” 李君叹了一口气道 “我身体亏虚,孩子又长得太大,生产时我怕是没有力气坚持到最后,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大哥你要先冷静听我说完。” 李大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点了点头。 “我若是过了生产这一关,自然天下太平,若是不能,我要交代你几句,一是将爵位让出,二是带着爹娘回靠山屯,我会留下足够银两给你们,至少能保证你们衣食无忧,只是近几年不要出山,等辉哥儿,昌儿大了,那时天下也无人再记得我了,你们想如何便如何吧!只是不要来京城做官!” 李大山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哭声将守在殿外的众人招了进来。 柳翠三人如今只上白班,晚饭前便会出宫回府,李诚素之前挑了几个严厉的嬷嬷分派到各个府上,整治的倒是极明白,但是夫妻感情这事,别人可替代不了,奈何三人不放心李君,最后李君退了一步,才决定三人每日白天入宫,晚上下班回家陪老公! 柳翠三人何曾见过李大山流眼泪,一时惊的不知说什么好,刘徐氏和陈杨氏站到炕边,仔细端详了一下李君的表情,刘徐氏冷冰冰的道 “娘娘不可大喜或大悲!” 或许是刘徐氏冰冷的声调给李大山降了温,只见他收起哭声,转身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这才坐直身子,颤声道 “我听娘娘的!” 胖丫低声问虎妞 “咋回事?” 虎妞摇摇头看向李君。 李君看了看三人,想了想,今儿就今儿了,一锅烩吧!她鼓起勇气开口道 “你们仨听好,凡事都有万一,更何况我本就身子亏虚,生产那关更是难过,若是我没过去,告诉你们家那位,必须辞官回靠山屯,我会给你们留下足够你们衣食无忧的银两,等你们的孩子长大了,想出山再出山,柳翠可以听你公公安排,你与她们俩不同,至少还有裘将军护着,虎妞和胖丫,必须带着李奇和赵虎回靠山屯!若是洪武和古平愿意,最好也回去!今日你们出宫后,带话给道士和李飞,他们二人更要隐与山中,一辈子别出来!” 三个人都听蒙了,胖丫急急的道 “姑娘,你别欺负我脑子不好使,我没听明白,怎么就得会屯子了呢?昨晚上还和虎子商量,生个儿子考状元呢!” 柳翠已经站不住了,她哆哆嗦嗦的找了把椅子扶着,这才颤声问刘徐氏和陈杨氏 “你们,你们也没办法保姑娘平安?” 二人低着头,点了点头。 柳翠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虎妞不死心,追问道 “不是日日都在为姑娘正胎位吗?只要胎位正了,很好生的,就是有点疼,姑娘不怕疼!怎地就过不去了呢?” 陈杨氏道 “那是虎夫人你好生,你什么身板?娘娘什么身板?若是孩子小一些还好说,有我们在不会有问题,可如今孩子在娘娘腹中贪长的很,即便娘娘少吃些,孩子照长,可娘娘少吃,便会影响娘娘攒力气,等到了生的时候,怎经得起折腾?” 虎妞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这回连胖丫都听明白了,她哭着道 “那就不生了,得活着呀!” 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人有心情为胖丫解惑,胖丫站着哭,虎妞坐着哭,柳翠跌坐在地上哭,哭得桃红柳绿都停下手中的活儿赶了过来,又恰巧小九带着蓉儿也进了宫门。 李君感到一阵头痛,她缓缓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悄悄淌落。 刘徐氏和陈杨氏赶紧将三人连拖带拽的带至院子里,二人也不会安慰人,只说让她们三人先回去,静静心再进宫,说娘娘如今最怕伤怀,还说也不一定就只这一条路,娘娘也是做好各种准备。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还没说完,柳翠与虎妞相互看了看,突然转身便往宫外跑,胖丫赶紧追了上去! 李大山哪里还坐得住,张嘴想说点什么再走,终是没能说出一个字,只叹了一口气,便急匆匆的出宫了。 小九和蓉儿看得莫名其妙,想要问问详情,却见桃红柳绿神色哀伤,李君闭目不语,还没等小九想好怎么开口询问,刘徐氏和陈杨氏回来了,二人又齐心协力将这两位公主劝走了。 重新再站到炕边,刘徐氏开口道 “娘娘,何苦呢?若是,真有那一日,以皇上对娘娘的感情,自会安排好他们……” 李君摇了摇头,打断了刘徐氏道 “他们与我的感情,你们无法体会,若是我不提前做好安排,到时……怕是谁的话他们都不会听……没有我护着,最终吃亏的也是他们自己!” 陈杨氏问道 “娘娘安排完,他们到时便会听从了?” “是,不管我是死是活,只要我说的,他们都会听!” 李君说的很平淡,可泪水却不断的从眼眶中溢出。 刘徐氏忙上道 “娘娘莫要灰心,离生产还有些时日,或许娘娘到时便有力气了,又或许小皇子自己能利落的出来也未可知!” 李君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好奇的问 “你们能看出是男是女?” 陈杨氏笑道 “不说十成把握,八成是有的。” 难得看到这二人笑的模样,李君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些,可一想到柳翠仨人出宫后,定然会与道士几人说出此事,李君忙问小桃现在是什么时辰,小桃回答说是申时末,李君松了一口气,至少今日他们不能进宫来嚎了,明日,唉明日再说吧! …… 第四百四十四章 惹祸(一更) 到了晚上用过晚膳,周恒温递给李君一张写满字的纸,李君接过仔细一看,竟是求娶小九的那些人家的详细介绍。 李君认真的看着,上面有文官之子,也有武官之子,更有一些与周家有渊源的勋贵之家想要亲上加亲,李君看罢又详细的询可这些亲戚都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出五服,然后在纸上圈上没出五服的不要,在家中是长子的不要,父亲妾室多过三个的不要! 等李君圈完,也就没剩几个了,李君这才道 “明日道士一定会进宫,我让他私下里打听一下这几户人家,个人品行如何,婆婆性情如何,家族氛围如何,等打听完了,剩下的人选,我要亲自见见,然后再定!” 周恒温温和的道 “好!”周恒温顿了顿又道“张庶要见你!” 李君嗯了一声道 “我也要见他,明日,唉,明日有我受的,还是让他后日再进宫吧,明日老道肯定会来,到时吵吵闹闹的也谈不了什么。” 周恒温自然知道白天景合宫都发生了什么,他不忍再细可,便又说起了朝中趣事,说是今日上朝时一位老臣不知是受凉了还是吃坏了肚子,频频出虚恭,且奇臭无比,熏得先后左右各位大臣面露不悦,不由自主的慢慢远离这位老臣,有人还小幅度的挥动起衣袖,频繁煽动,更有人捂住口鼻,周恒温看在眼里,本不打算细可,大殿之上放屁乃是大不敬之罪,可谁还没个忍不住的时候,就在周恒温准备睁一眼闭一眼专心说正事的时候,这位老臣偏不争气的整出一个带动静的,恰巧是周恒温准备发言之前,大殿之上寂静之时,极清晰的听到屁声清脆,响彻大殿…… 李君听到这里便已经开始哈哈大笑起来,追着可“后来呢?你置他殿前失仪了?” 周恒温笑道 “没,我倒没生气,群臣却很激愤,还是张庶站出来说‘谁还没有后庭花松动的时候,体内浊气与心内污浊比,不算什么,浊气不过臭一时,内心污浊却可以祸及百姓,殃及子孙,遗臭万代!” 李君点头道 “虽说是这个理儿,可那些读圣贤书的大臣能这般轻易放过那位老臣吗?” “原本是不能的,你可知这位老臣身居何位?” 李君摇了摇头 周恒温道 “这位冯大人乃吏部尚书,建新帝时做过很多年御史大夫,生性刚正不阿,可没少得罪人,一直被人排挤!我当初任命他为吏部尚书便是看重他这一点,既然大臣们听完张庶的话,依旧不依不饶,我便先是将官院筛选第一批入院学生的权利交给他,再可殿中的大臣,哪个主张置冯大人殿前失仪的罪,站出来,结果……” “大殿之上安静了。” “对!极其安静,我真怕冯大人忍不住再放一个!” 李君哈哈大笑。 官院是李君之前跟周恒温建议的,一种掌控官员思想,为官员指明正确发展方向的办法,想升迁首先得是官院的毕业生,只这一条,能去官院学习便成了升迁的第一步,而这位放屁的冯大人手中握着谁能进官院学习的权利,便等于握着升迁的命符,谁敢得罪?! 李君笑罢,促狭道 “那位冯大人必定感激涕零,却又不敢太过激动,当时只听雷声不见雨,万一雷雨交加,便是你想保他,怕也想不出好的说辞了!” 周恒温指着李君,笑着摇头道 “你真是,唉,我与他事后谈过了,想要谢恩便好好召集第一批官院的学生,比什么都强!” “你施恩的方式真是与众不同,不知将来史书会如何书写!” 俩人对视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 转日,李君以为早早便能等到众人组团来她面前哭天呛地,哪知等来的竟是众人将周恒温堵在了下朝路上的消息,李君气得七窍生烟,赶忙让慧娘前去劝阻,将这些人尽快带到她面前来,慧娘即刻走向宫门,李君在身后喊道 “告诉她们,我真生气了!我特别生气!我快气死了!他们要是不能赶紧过来,一辈子别想再见到我!” 慧娘速度极快的冲出了宫门,李君气喘吁吁地在殿中来回溜达,步伐之灵活,速度之勇猛,皆是平日不可想象的,刘徐氏和陈杨氏一开始还担心李君会因恼怒而有不适,眼见李君快步疾行的在殿中转圈圈,器宇轩昂,面泛红光,底气十足,二人相互看了看,便没出言阻止。 过了两炷香的功夫,李君才听到吵杂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进来,让李君没想打到的是,老和尚居然也在其中! 众人鱼贯而入,谁都不敢与李君对视,李君塞得满满的,不由得担心起把守宫门的御林军,虽说周恒温允许众人白天随时进宫探望李君,还将众人名单交给御林军,责令不得阻拦,可如此大规模的探望活动,实属罕见,除了过年周恒温特批之外,平日三三两两的入宫倒也无妨,可今日,周恒温定不会特批,他可舍不得李君被这么多人烦扰,所以,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定然是用了手段,且众人不但组团入宫,还敢拦皇上,别的不论,守宫门的御林军怕是要倒霉了! “你们是怎么进宫的?老和尚,你也跟着他们胡闹!”李君没等众人站稳,劈头盖脸便开始数落起来“你们可真是能啊!是不是嫌脖子上的脑袋太稳当了?!活腻歪了?!” 李君的声调越来越高,显然是怒极了,恰巧这时候胡大夫从外面跑了进来,还没等站稳,便被道士一把揪住。 “好你个老胡!你不是说丫头亏虚的很吗?你看看她中气多足!怎地就会难产?怎么就熬不过这关了?” 胡大夫一改往日逆来顺受的性子,竟是张开手臂朝道士的脸挠去,道士吓了一跳,赶紧松手躲避,边躲边喊道 “老胡,你是不是疯了?” 胡大夫激动的喘着粗气,指着道士道 “要不是在皇宫,我今儿就挠死你!你可的是人话吗?姑娘伤了多好次你不知道?她身子亏不亏你心里没数?你们今儿在皇宫之中拦截皇上,那是死罪!姑娘是气急了才这般有精神,你,你自己闯祸,却来怨我!” 第四百四十五章 发怒(二更) 道士缩着脖子躲到胖丫身后,没敢吱声,反倒是老和尚上前给胡大夫赔不是道 “老道也是一时起急,失了章法,胡大夫莫与他计较!” 胡大夫像是突然失了力气,颓然的道 “我知道,你们都难受,你们都接受不了,我何尝不是?这几个月,月月忍受煎熬,好不容易看着姑娘安安稳稳的撑到了现在,如今竟……竟是……哎呀!”胡大夫说到这恼恨的捶打自己的脑袋,悔恨的道“早知如此,最初就该狠心将孩子打掉!” 李飞上前拉住胡大夫的手臂,劝慰道 “胡大夫不要自责,咱们人这么多,总能想出办法来!” 道士扬声道 “咋想?杀人咱在行,生孩子,你生过?” 虎妞垂首道 “我知道我的祖辈因为隐在山中,很多人都没能过了生产这一关,可我生的时候,觉着极简单啊!”虎妞抬起头看向刘徐氏和陈杨氏,不解的问道“山里啥都没有,可皇宫中啥都有,还有你们,姑娘咋就不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呢?” 刘徐氏和陈杨氏对望了一眼道 “不是说一定会出事,娘娘也是想着安排妥当了,能专心生产!” 道士听罢,挥了一下自己宽大的衣袖,怒声道 “少跟爷爷说这种两头堵的话,丫头也不用安排,我只等着我徒弟出来,将我毕生所学传给他!哪也不去!”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问道 “可是风险极大?” 刘徐氏和陈杨氏垂目,轻轻点了点头。 李奇忙问 “可有我们能帮得上的地方?” 李飞跟着道 “对,要血要肉我们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赵虎忙道 “生孩子的事,咱们大老爷们怕是帮不上,但是若是说需要个啥做药引子,或是啥玩意能管用却不好找,你们只需说出来,刀山火海,我们也敢趟一遭!” 洪武赶紧道 “正是!你们认真想想,或许什么古籍上,老祖宗有偏方也说不准!” 胖丫也凑热闹出主意道 “老人不是常说吃啥补啥吗?让姑娘多吃鸡蛋可会管用?” 道士哎呀一声道 “胖姑娘,你就别裹乱了,我徒弟现在在丫头肚子里快跟你一样了,还给他补?” 胖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好像是在想,这么胖的孩子那么瘦的娘,孩子咋出来? 李君最初还站在炕边上,后来自己爬上炕,盘腿坐在那像个福娃一样,看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所有人好像都忘了她的存在,也忘了自己刚才闯下多大的祸! 李君轻咳了几声,众人这才安静下来看向李君。 “你们吵吵半天了,现在该轮到我说两句了。”李君顿了顿,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大山,李大壮还有裘成业道“我就纳闷了,他们胡闹,你们怎么也跟着起哄架秧呢?敢聚众拦截皇上,与造反何异?!你们是争着抢着死我前面呗?” “丫头……” “闭嘴!”李君怒斥道士后义愤填膺的接着道“你们哪个不是经历过生死的?别说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便是平日里吃饭还有噎死的呢!你们如此任性妄为,是想着就算我生了孩子活下来,也甭想在这皇宫里住下去了呗?” 裘成业忍不住道 “不是……” “闭嘴!咱们将心比心,你们任何一个人若是站在我的位置上,明知道生产会有一定危险,你们会怎么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是真有个万一,反正自己已经闭眼咽气了,别人是死是活根本不管?” 众人皆垂头。 “孩子在我肚子里,周恒温有什么错?皇上也是人!不是神!怎可能万能!你们若是难受五分,他便只会难受十分!别忘了我若是出事,便有可能是一尸两命,是两个这世上与他最亲近的两个人!你们去找他理论,他又该去找谁理论?!” 李君喊了一通,心中的怒火减去一些,绷着的身子也卸了力,她长叹一口气,语气缓和的说道 “你们心急,害怕,我能明白,我和周恒温何尝不是?自打咱们相识到现在,甭管遇上多大的事,次次都是我挡在你们前面,告诉你们怎么做,宽慰你们,劝导你们,这世上怕是没有比我更了解你们的人了!可这一次,你们能不能挡在我前面?不要让我一边忧心自己,一边还要担心你们!我只想安排妥当后,专心应付生产这关,只想我用力生产时,想到你们,我不会再有牵挂!就算我没能闯过这一关,你们……能好好的替我活下去!” 柳翠几人加上芸娘慧娘,早就泣不成声,连刘徐氏和陈杨氏也掉下了眼泪,可哭的最凶的竟是道士!他边哭边呜咽着说道 “丫头,你别说了!你想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一会儿我就去体仁殿给皇上磕头谢罪,只要,只要你心里能舒坦,让我娶妻生子,我也干!明儿我就成亲,争取在你之前生出个孩子让你看看……” 老和尚眼眶也红了,却又被道士的话止住了眼泪行进的步伐,他哎呀了一声打断了道士胡说八道 “老道,你能不能行?能说人话就说,不能说,这么多人呢,谁都能说两句!” 裘成业接着道 “这次确实是我们鲁莽了,总觉着皇上没有尽力,你说的对,没有比皇上更心焦的了,我们……错了,一会儿我也去给皇上磕头谢罪,你想怎么安排我们,我们……” 裘成业说不下去了,他使劲咬着牙,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李大山拍了拍裘成业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 “小五心中放不下大家,这些年她替大家考虑已然成了习惯了,可她眼下适逢大难,咱们就算帮不上也不能再让她分心了,道士虽说有的地方说的欠妥,但那句话说的极对,只要小五能心里舒坦些,叫咱们做啥,咱们便做啥!可不敢再脑子一热,做出什么让小五着急头疼的事来!” 老和尚点头道 “一会儿大家都去跟皇上磕头谢罪,我带头……” “凭啥你带头?从哪论也轮不到你带头呀!”道士眼泪还没擦干,便瞪着牛眼嚷嚷道。 第四百四十六章 后果(一更) 老和尚也不恼,淡然道 “我这一生,虽放荡不羁,却很少在思虑不周之下任性妄为,今日之事,现下想想确实冲动了,缘聚缘散自有定数,心生执念便是将自己困住!大家也是太在意你了,一下乱了分寸!丫头,福报源于心善,你心系天下苍生,不知救助了多少贫苦百姓,定能逢凶化吉!” 李君刚想借着老和尚定的调子稳定下大家的情绪,道士却又嚷嚷上了 “老和尚!你还没说为啥是你带头呢?我今日就要听听,是啥让你大言不惭!” 老和尚微微一笑道 “只凭有没有丫头,这皇宫我都进得!” 道士顿时愣住了! 老和尚接着说道 “想来你们也知道,我本是蜀地世子,即便是现在,蜀王见我仍很谦逊,蜀军才可在皇上收复江山时为皇上所用,而你们,可想明白了为何丫头在这种时候要先想着如何安排你们?老道,若是丫头不提前安排好,我相信,若是丫头真出什么意外,你在京城活不过三个月!” 道士瞪着牛眼想要反驳,却发现啥也说不出。 李君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垂下头,这里所有人,一旦她没能迈过生产的鬼门关,除了老和尚和裘成业,这些人都要被打回原形!李君能做的也仅仅是在银钱上留下些补偿,却再不能事事护在他们身前,替他们挡风遮雨,保他们一世平安,只有让他们避回大荒山,生活在靠山屯,或许能平安终老! 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带他们出山,让他们见识了繁华与尊贵,又不得不回去朴实无华……李君悔啊! 柳翠看到李君的落寞,像是明白李君的心思,哽咽的劝慰道 “姑娘,我们在哪生活都一样,只要有你在……” 裘成业拽了拽柳翠,柳翠没再说下去,虎妞却道 “姑娘,你别想那么多,踏实生你的,真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们也不会留在京城,没有你,我们待在这干啥!” 李君抬头看了看众人,语重心长的道 “官场之上,魑魅魍魉,你们应付不来,今日的富贵或许就是明日的祸端,都还给朝廷,回到山里,只要一家人在一起,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许久没有吭声的胖丫终于出声了,她一脸坚定的道 “姑娘在哪,我在哪!” 李君扶额! …… 除了胖丫,其他人经过李君和老和尚的引导,都算平稳过渡到,能自己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上,赵虎的心情尤为沉重,在去往体仁殿给周恒温赔罪的路上,洪武劝道 “别担心,真有那一日,打晕了带走吧!” 古平也劝道 “时间一长,多难受的事也能变得不那么难受了,当初老三和老五没的时候,我都想过跟了去,这不是现在也好好活着呢!” 赵虎闷头走着,嘴里却在嘟囔 “可姑娘不一样啊!” 洪武和古平没再吭声。 赵虎没有说出来的是,对胖丫来讲,李君就是天,无人可代替!别人或许还能找到寄托,可胖丫没有,即便是赵虎,他自己也心知肚明,他一直排在李君后面。 李奇拍了拍赵虎的肩膀劝慰道 “姑娘与常人不同,我一直觉着姑娘是神仙下凡,那么多次都能死里逃生,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再说,就算……如何了,不是还有我们嘛,姑娘也定会将胖丫安排好,胖丫最是听姑娘的话,你无需过多忧虑。” 赵虎想想也是,重重点了点头。 众人到了体仁殿,齐刷刷的跪了一地,由老和尚代为发言由衷的做了自我批评,众人又很是用力的磕了三个头,周恒温苦笑连连,让他们起身,不冷不热的说道 “你们护着皇后有功,我一直不与你们认真计较,这一次,你们的错处不是如何得罪了我,而是……如今满京城怕是都知道,皇后生产这关难过!且用不了几日,浑江以南,边关以外也都能知道!你们可想过后果?这天下谁人不知我与皇后感情甚笃,皇后有恙更甚过朕有恙!天下初定,人心不稳!若是连朕的心都不稳了,便是我后夏内忧外患之时!朕与皇后一直辛苦隐瞒,却被你们一朝大白于天下!” “皇后视你们如家人,不愿你们受一星半点的苛待,你们呢?自己将把柄送到别人手中,今日之事我不忍责罚你们,因为责罚你们,皇后必然心痛,你们给朕出出主意,朕当如何与文武百官,与天下百姓解释才能为你们开脱!” 众人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老和尚和裘成业更是悔不当初! 洪武跪在地上诚恳的道 “皇上,打板子吧,留口气就行,瞒着娘娘,有个把月也就能下地了。” 赵虎也跟着接口道 “皇上,我们脑子不好使,但皮糙肉厚,经得住!” 周恒温笑着问 “你身上的伤好利索了?” 赵虎直起身子,挺了挺腰板道 “皇上放心,我经得住,留口气就行!” 周恒温摇了摇头,又挥了挥手道 “你们啊,以后凡事要多用用脑子,少给皇后添麻烦,先下去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觉着这么走了太不仗义了。 周恒温绷着脸问 “怎么?朕说话不好使?!” 众人这才起身往外走,只是老和尚和裘成业被周恒温留下了,道士边走边嘴里嘟嘟囔囔,李飞不耐烦的问 “刚刚不见你动嘴,出来你又活了?” 道士不满的道 “为啥老和尚能留下?” 众人嫌弃的看了看道士,疾步向前走去。 …… 送走了众人,李君踏实的睡了一小觉,她已将那份名单交给了道士,等道士回了消息,她再和小九一起见见筛选过的人,选出小九中意的,小九的婚事也就差不多能定了,到时再想办法将李诚素与老和尚轰走,明日再见见张庶,将银钱上的事安排妥当,便也就差不多了,至于蓉儿,李君还想再劝劝周恒温,若是周恒温能以天下为重,忍过一段艰难的日子,也就能挺过来,继续为百姓发光发热,那蓉儿自是不必有什么安排,若是周恒温执意不肯,李君想着让李诚素与老和尚走的时候带上蓉儿,二人不会有孩子,对蓉儿定会呵护备至,虽说差着辈分,可实际上,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较真就是了。 所以,李君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哪知醒来之后看到眼前的人,李君不由得又是一阵哀叹!刚刚捋清楚的线路又乱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又见(二更) 柳翠去而复返,竟是带来了陈雷和悦儿! 此时悦儿坐在床边正泪眼婆娑的看着李君。 李君是一个头两个大,分明是她在奋勇闯关,却不得不分出精力去安抚别人! 原本重聚的那一点喜悦被悦儿止不住的泪水击的稀碎,可李君知道,等一下到了东暖阁,还有陈雷要应对,干脆没有宽慰悦儿,只是拍了拍她颤抖的双肩,让桃红柳绿伺候她穿戴好,这才拉着悦儿的手,慢慢走到东暖阁。 陈雷像是老了十岁,不仅佝偻着身子,愁容满面,双手还止不住的颤抖。 李君被陈雷的样子吓得不轻,赶忙上前搀扶住陈雷,焦急的问道 “老先生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病了?我让胡大夫过来把把脉……” 悦儿哽咽着道 “我们昨日晚些时候才到京城,本想着今日一早给柳翠她们一个惊喜,然后再随他们进宫,给姑娘个惊喜,哪知,还没等见到柳翠她们,便听说了,听说了姑娘……外祖父一时太过焦急便晕了过去,找了郎中,施了针才醒过来,醒过来便浑身抖不停,一开始站起来都是不能的,听说我要进宫,非要跟来,竟是真的站了起来!” 李君听罢,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赶忙让小桃去请胡大夫,这边陈雷早已是老泪纵横,拉着李君的手口中却是含糊不清,李君心内不由得一惊,这像是中风的征兆,她赶忙柔声劝慰道 “老先生走南闯北的,还能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怎地也与老道他们一样,犯了糊涂,”李君说着,扶着陈雷坐到椅子上,靠好,又让小红和小绿伺候在旁,自己坐到炕上这才接着说道 “我不过是做好万全准备罢了,老先生也知道他们跟着我刀山火海的,除了种地打杀,他们也没有别的本事,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没能顺利度过生产那一关,老先生想想,他们留在京城是福还是祸?我怎能不事先安排妥当?不然到时谁能管得了他们,我是真怕我前脚走,后脚他们又追到黄泉路上来!” 李君说罢自己呵呵的笑上了,可陈雷,悦儿依旧是泪目,连柳翠也再次红了眼眶,李君干笑了两声,尴尬的闭上了嘴。 陈雷焦急的坐直身子,嘴里滴里嘟噜的不知在说啥,李君又赶紧下炕,上前拉起陈雷发颤的手,看着陈雷有些浑浊的双目不停的流下清泪,心中说不出的酸楚,虽强忍了半天,还是没能阻止眼泪流下,她心疼的看着陈雷道 “老先生这是要急死我呀!” 刘徐氏走到近前跟李君说道 “娘娘还是跟这位老人家实话实说的好!” 陈雷听罢连连点头,然后祈求的望着李君。 李君犹豫的看向悦儿,想问悦儿陈雷的身子可经得住,哪知看到的却是和陈雷一样的眼神! “姑娘,外祖父身体有恙也是因为不知道听到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是知道了实情,祖父自会斟酌该如何做,比现在这般心急的猜测要强上许多啊!” 柳翠也劝道 “外祖父是听说了我们在宫内拦着皇上的事,外祖父想是觉着,姑娘不是真有难关,我们也不会冒着杀头的罪名去拦皇上!” 陈雷听后直点头。 李君叹了口气,噘着嘴道 “老先生也是的,越来越不好骗了!之前问您想要个什么封赏,您坚决啥也不要,那就好好的在信阳待着呗,等着悦儿给您生个重孙子,多好!” 悦儿哽咽道 “姑娘忒不讲理!与皇上成亲我们便没赶上,如今眼看要生皇子,他们都在,难不成又要让我们错过?我可做了好多小孩子的衣裳呢!一针一针的差点把眼睛看瞎了……” 李君赶紧认错道 “我是考虑到老先生年纪大了,天又冷,等暖和了……” 陈雷使劲拍了一下李君的手背,口齿不清的又说了一堆,虽不知道说了什么,却能看出焦急,李君只好言归正传道 “您别急,我说,一是我身子本就亏虚,二是孩子长得太大,三是孩子胎位不正,所以,生产那一关怕是有些难过!” 陈雷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堆在了椅子上,吓得李君刚要大喊,胡大夫正好进门,李君赶紧让开,让胡大夫把脉诊治。 胡大夫便诊脉便唠叨 “有日子没见了,怎地见面时竟是这等光景!老先生也是,如今日子也好了,更应该爱护自己的身体才是,当初在大荒山日子艰苦反倒硬朗……” 李君一掌拍在胡大夫后背怒斥道 “你这是把脉吗?咋还唠上家常了呢?你唠唠叨叨的把的明白吗?” 胡大夫缩了缩脑袋,小心的道 “都是老道把我带坏了,姑娘放心,老先生这是风火上扰,老先生让我看看舌苔,好,不重,只要老先生心宽些,好治!” 悦儿赶紧问 “若是一直担忧不止,心不宽呢?” 胡大夫皱眉道 “咋啦?遇到啥事了?老先生生性豁达,怎会心不宽?” 悦儿含泪看向李君,李君觉得自己好像是负心的汉子,竟不自觉地扶着后腰推后了两步。 胡大夫顿时明白了,长叹了一口气道 “老先生,你别忧心,我们今日受了姑娘的教诲,都深有感触,您听听我说的对不对。” 陈雷虚弱的看着胡大夫,眼神却充满期许,或许是他也急需有人能够宽慰他吧。 “姑娘一路不容易,一直挡在咱们前面,想着咱们的时候比想着自己的时候多,如今这事,最最难受的莫过于姑娘和皇上了,可咱们一个个的好像天要塌了,悲伤之余还指望着姑娘来宽慰……唉,姑娘说的对,咱们都能好好的,她才能全副精力应对生产,老先生身体这般,姑娘得多心忧啊!如今大喜大悲大怒大忧对姑娘都不好,我们今日已经商定了,姑娘让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只求姑娘能少操些心,专心生产,老先生为了姑娘,可愿心宽些?” 陈雷浑浊的双眼满含热泪,狠狠的点了点头。 第四百四十八章 发飙(一更) 胡大夫松了一口气,道 “既如此,姑娘,命人安排暖轿到宫门吧,老先生眼下自己怕是走不出去了,不过,姑娘莫担心,几服药后,我定会还姑娘一个康健的老先生!” 李君赶紧点点头,命德顺去安排。 悦儿要留下来陪李君,被李君骂走了,现在需要人照顾的是陈雷,又不是她!陈雷还想坚持让悦儿留下,李君急道 “老先生没见我这最不缺的就是人吗?” 胡大夫也劝道 “老先生放心,柳翠会日日到您面前汇报!” 陈雷这才踏实的上了暖轿。 李君又答应悦儿,等陈老先生好些,她便可以与柳翠她们一样上白班。 …… 原本李君想着等周恒温下班了再与他好好聊一聊,或许是今日废的口舌多了些,情绪也用的多了些,没等周恒温下班,李君便睡着了。 转日,张庶早早的等在了宫门外,李君起身时,张庶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虽说小桃一再劝说,让他进东暖阁等着,可张庶就是不肯,寒风之中站立宫门,倔强的挺直腰板垂着头,纹丝不动。 李君知道后,赶紧命芸娘慧娘先把张庶拖进东暖阁。 等李君洗漱穿戴好,急匆匆扶着后腰来到东暖阁,张庶正被芸娘和慧娘按在椅子上,李君夸了一句“做得好!” 张庶见到李君,奋力挣扎,口中嚷嚷道 “娘娘,礼不可废!” 李君坐到炕上,怒斥道 “少跟我提礼!我不尊礼仪规矩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偏偏今日跟我讲礼!心有怨气是吧?觉着我若死了,可能会连累着你没了皇上是吧?觉着我之前心中装着万民都是假的是吧?” 张庶怔住了,前日皇上跟他密谈之后,张庶差点没能挺过来,先是李君的情况让她心惊,随后皇上婉转的表达了若是皇后过不了这一关,便是他过不了这一关,让张庶在周家残留的子嗣中选出一个可堪大用的备用! 那一日张庶整个人都是蒙的,也不知道自己跟皇上都说了什么,只等夜深人静的时候,越想越心酸,哭了一通后,再琢磨皇上的安排,便不由得对李君产生了怨念,天下初定,怎可以在这个时候让皇上动了轻生的念头!周家江山还没有完全收复,天下万民还没有脱离苦海,新朝初建,百废待兴,怎可在这个时候换皇上! 张庶越想越气,只等着见了李君好好质问她,当初那个心中装着万民的李君哪去了! 没成想,自己还没问出口,李君自己倒先说了。 “跟我刷上倔脾气了?你多大岁数了?如今正是春寒之际,你在外面挨冻,吓唬谁呢?我一个将死之人,我怕啥!多个跟我共赴黄泉的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君越吼越气,干脆下了炕,在地上托着后腰来回踱步,边走边训斥 “你一生历尽坎坷,看多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更是惨遭家人背叛,所以你心中再无亲情,只有万民!我敬你,因你心中无私!可这世上并非各个如你一般可以抛却自己的感情,一心为公,皇上是人不是神!我与他一路走来经历了什么,你不会懂!我与他感情如何你更不会体会到!你怎知我未曾劝过他?你怎知他未曾劝过自己?!蚀骨之痛,灼心之伤在他身上,不在你身上!别跟我说什么天下之主理应如何,这世上理应的事多了,理应母慈子孝,理应夫唱妇随,理应官清民顺,理应天下太平,国富民强!你做得到哪样?” 李君狠狠盯着张庶,一字一句的问到了张庶的心坎上! “这世上,皇上除了我,还有谁真心疼他?你满脑子想的是万民,没错!若我不出事,有生之年,我与皇上必尽我们全力解决百姓的温饱!可我若是出事了,留下只剩躯壳的周恒温,让他日日剜心,夜夜淌泪,生不如死,你不心疼我疼!别跟我说时间可治愈离别之痛,更别将万民压在他头上,那种苦是他受,不是特么的你受!” 李君抓起炕桌上的茶碗,狠狠的砸到地上,溅起无数碎片,吓得芸娘和慧娘松了压制张庶的手,慌忙跪倒在地,张庶也从椅子上出溜到地上,浑身颤抖! 刘徐氏和陈杨氏依旧挺直的站在炕边,只不过浑身僵直,桃红柳绿分散在宫内各处,听到这一声也不自觉的跪倒在地,连宫外的宫女太监也齐涮涮的跪倒! 李君摔了茶杯,吼了半天,心内不免一片凄凉。 “都想争那个位置坐,为了那个位置多少人粉身碎骨!家破人亡!到头来,坐上去又如何?做个好皇帝?你看看史书中的开国皇帝,哪个不是自诩天命,雄心壮志,想着千秋万代!他们心中只有江山社稷,为了那得来不易的宝座,可还有半点人性!为了巩固帝王之位,一切皆可为棋!若是只有这样才算是好皇帝,那么,周恒温不是!” 李君说完,心中那些怒火也去了不少,她重新坐到炕上,嘲讽的道 “这世上离了谁,明早的太阳依旧从东边升起,张大人委实多虑了!” 张庶跪在地上浑身颤栗不止,磕头不止,口中哽咽道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老臣,老臣……” 他竟是说不下去,伏地痛哭。 李君没有劝慰,等着张庶哭的差不多了,这才示意芸娘慧娘将他扶起,这时李君才注意到,三人的脸上都有茶杯碎片划过的点点血痕,不由得心中一阵懊恼,怒火也算是彻底熄灭了。 “原本以为,你要见我是为了与我商量,安排好一些事情,我确实也需要跟你交代交代,我若是出事,最信得过的便是你了,可惜,是我想多了!”李君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好吧,现在说说你要见我的目的吧。” 张庶满脸泪痕,哪里还说得出一个字,今日早朝结束的早,他下了早朝便赶过来,原本有千言万语,可听完李君的训斥,竟是想不起一句来! 第四百四十九章 皆知(二更) 李君也不追可,反倒是安心的用起早饭来,等她吃完,张庶也算冷静下来了。 “娘娘今日教训的是,老臣……想偏了!” 张庶重新跪下,诚恳道歉,李君赶忙下炕,亲手将张庶搀扶起来。 “张大人快请起,我今日也有些把控不住,张大人莫怪才好!” “唉,娘娘若不是这般恼怒,怕是也骂不醒我!只是,娘娘生产之事当真这般凶险?” 李君点了点头。 “可有再找其他大夫把脉看诊?” 李君苦笑道 “你也知我得罪了多少人,挡了多少人的权贵之路,哪里敢随意找人来看,真要是有病乱投医,怕是不用等到生产,我与腹中孩子便可能一命呜呼了!” “娘娘此言差矣,倘若一切安好,自然无需别人插手,如今,如今这等境况,全当死马当活马医,也该另寻名医来看看啊!” “只怕如此一来,京城便无人不知我这一胎……危及生命。” 张庶诧异的看着李君,道 “娘娘,只昨日皇宫之中拦圣驾一事……如今别说京城上下,便是边关及浑江以南怕是也很快会知道娘娘的近况啊!” 这一下换做李君怔住了,只见她先是紧缩眉头,随后又捶了捶自己的腿才咬牙道 “我怎么忘了这茬儿!先不说找大夫的事,先说说我若是没挺过来,妆库与人民银行如何安排,当年建新帝偷偷将金银交给了王富,只盼着自己的儿子少受些牵制,建新帝是找错了人,可这个方法,我也想用!” 张庶瞪着眼睛,心内波涛汹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自然知道李君的意思,这是娘娘要把天下银仓交给他呀! “我还是会再想办法劝皇上,所有安排只是以防万一,这么多钱财一旦落入心有贪念的人手中,只会是祸患!放在你手中,我放心,但不能像王富当初那样暗地里行事,这次,咱们要光明正大!” 张庶认真的听着。 “我的这些私房钱咱们就给它起个名字叫皇后基金吧,每年赚到的利润,按照我的要求,分别用在不同的地方,不得与户部冲突,以百姓为主,义诊堂,皇后书院都要接着办下去,天灾**也属其中……” “只你一人撑着基金怕是撑不住,许峰,陈凡,周西都要用起来……” “你还要认真筛选接班人,皇后基金的掌控人,必须是……孤臣!” …… 李君正与张庶谈着细节,李老夫人入宫来了,还带着崔老夫人,张庶只得先退下,明日再来。 李君只看两位老夫人面色凝重,便知道今日之行必不止是探望,果然,李老夫人刚一坐好便开口道 “如今京城都在传你这一胎凶多吉少,昨日下午,便开始有人带着自己闺女往幼兰府上和我府上做客,一来探听虚实,二来嘛,哼,觉着你若是有不测,定然会提前安排好后宫,她们知道我与你亲近,也知幼兰与我是手帕交,便想着先让我们看看,到时也好为你分忧!” 李君挑了挑眉可 “分什么忧?” 李老夫人和崔老夫人对视一眼,叹了口气说道 “自然是你若不在了,必定挂心谁来伺候皇上,说的好听了是替你分忧,说的直白些,就是她们想让自己女儿进宫!” 李君听罢连连叹气,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崔老夫人又道 “昨日不过是刚得了消息,还没散开,估计今日便会有更多的人家知道了,我们老姐俩的府上门槛怕是都要被她们踏平了,所以,今日进宫一是躲一躲,二是来听听娘娘的意思……” “你现在最主要是备产,这些事本不该烦扰你,可就算我与幼兰好言相劝,怕是也阻拦不了他们的野心,倒不如让皇上下圣旨,谁再生出这等心思,杀了便是!” “你这是气话,别说娘娘身在天家,便是咱们这些人家的府上,真有这等事,也需提前有个安排,你看多少家的主母病危之时,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不是先把填房选好,为何?不就是找个自己人,将来对孩子对娘家都能继续有个帮衬!皇上下旨可就不通人情了。” “她没孩子,也没娘家,不用找谁帮衬!” “老姐姐莫恼,我也只是说出她们的心思,咱们肯定想的是如何让娘娘度过这一关!所以才可娘娘的意思,究竟打算如何度过这一关?” 李君苦笑道 “我能做的都做了,孩子在肚子里越长越大,胎位一直不正,眼看没有多少日子就要临盆了,我浑身还是无力,您说我还能如何?” 崔老夫人一辈子生了六个孩子,又看着六个孩子成亲生子,只听李君一说便紧缩眉头,李老夫人更是抑制不住,已经开始偷偷抹眼泪了。 “娘娘可有再找些大夫看诊?”崔老夫人可。 “之前确实没有,不过,”李君顿了顿道“老夫人可有推荐的大夫或者稳婆?” 李老夫人抬头看了看站在炕边的刘徐氏和陈杨氏,她知道这二人是皇上特意从民间找来的稳婆,她担心李君这般说会让这两个稳婆生出什么别样的想法来,哪知刘徐氏开口便道 “老夫人不用看我们二人,若是能有帮娘娘顺利生产的人,如何对我们二人都可!娘娘是……好人!应该有好报!” 李君垂下头,她这段时间听到最多的便是好人有好报,可这一句话如何能帮她度过难关?世上虽有因果,却未必真有福报,命由天定,当真是违抗不得! 崔老夫人急忙道 “要我说,眼下已然是这般境况了,不如多找些妇科有名的大夫和稳婆来给娘娘看看,万一有人能有办法呢?” 李老夫人也道 “我看行!如今也不用担心瞒着谁了,倒不如放开了,趁着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张皇榜,我们也多打听,万里总有个一,我就不信天下之大,还找不到个身怀异能,有本事的人!” 李君想了想也觉得有理,赶忙叫德顺去告知周恒温这个决定,只是嘱咐尽量找可靠的。 …… 第四百五十章 乱状(一更) 仅仅两日时间,李君便后悔这个决定了,因为两日时间内,京城与京城边上稍有些名望的,有过妇科经验的大夫和稳婆,差不多都被接到景合宫给李君把脉看诊,结果却很是一致——没办法! 周恒温原本想着等到哪位大夫或者稳婆说自己有办法时,再做进一步的筛选防范,只是进宫把脉,有芸娘和慧娘在旁,没人能伤到李君,可结果竟是连进一步防范的机会都不给! 周恒温快将牙龈咬碎,一天之中不知道要摔碎多少只茶碗。 大臣们对这种无前例可循的看诊方式颇有些微词,那可是后宫,是皇后娘娘,景合宫的门槛怎地竟比寻常百姓家还不如! 大臣们心中想归想,却无人敢吭一声,周恒温那张冰冻的脸,足以让他们无论想说什么都得憋回去! 而李君的心情更糟,心中燃起的希望一次次的破灭了,若说之前她还心存侥幸,这两日竟是让她更加心灰意冷,甚至绝望!别说下地溜达,就是睁眼都懒得睁。 众人分批次的一拨拨入宫陪着李君,他们的脸上也越来越难见笑容,就连道士也不再唠叨,进宫也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一个个大夫稳婆出入,听着一个个让人绝望的消息。 柳翠虎妞和胖丫,眼睛整日是肿的,老和尚也不再避嫌,日日入宫,陆海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李君面前了,如今也是日日入宫,什么也不说,跟道士一样,只静静坐在一边。 周东周南周西更是轮着入宫,帮着安排进宫的大夫与稳婆,而周北则发动江湖上所有能找得到的关系,铺开了找名医与稳婆。 京城百姓每日望向皇宫都是唉声叹气,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菩萨般的皇后,却是个命苦的!整个京城像是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下,喘气都觉得费劲! 但是,凡事都有两面性,几家欢喜几家愁,那些之前本已收了心思的人家,这回可就重燃了心中的火苗,他们纷纷找各种关系想要进宫,想让李君亲眼看一看自家的女儿或者孙女,万一,是吧,总要有个安排,她们像是算准这次皇上必定会打开后宫,广纳妃嫔! 而李君与周恒温如今没有半分精力去应对这些人,二人的心情一日低落过一日。 如此又过了三日,边关传来噩耗,不仅一直默默守着峂峪关,等着与周恒温合谈的羌族人开始蠢蠢欲动,浑江以南的楚地和闽地竟是联手,毫无征兆的前提下,突然在浑江上与后夏开战!后夏水军苦战数日不敌,闽楚二十万联军登上后夏的土地。 春日,万物复苏的季节,各方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天下像是又要乱了! 周恒温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因为李君说,就算是离开,也要尽量留给后人安稳的江山! …… 李君静静的躺在炕上,暗自嘲讽自己重生在乱世之时,没想到谢幕也在乱世之时!虽说短了些,却也精彩,要说遗憾除了没能跟周恒温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外,就是还没来得及为百姓,为这江山再做点什么,比如碟网的布控,如果闽地和楚地有后夏的谍报人员潜伏,周恒温能提早知道,利用下这场仗,或许后夏的疆土再开阔些也说不准! 李君的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柳翠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李君都没注意到,反倒是刘徐氏提醒道 “柳姑娘想说啥就说呗,这般吞吞吐吐反倒引得娘娘担忧,娘娘若是问了,你不是还得说。” 柳翠想想也是,便开口道 “昨晚上,成业回来说,现如今不少人托人到成业面前,说是,说是想要见见我。” 虎妞和胖丫也抢着说道 “我家也是。” 李君挑了挑眉。 柳翠接着说道 “成业说,她们想来见我,定是跟找李老夫人一样的说辞,我就想问问姑娘……打不打得?” 李君微微一笑说 “既然要出手,就一定要让她们长记性!不敢再去叨扰你们。” 柳翠兴奋的点了点头,胖丫拉着虎妞问 “啥意思?能打是吧?打完还用说点啥不?要不她们怎么长记性?” 李君扶额,道 “别下重手,你们俩教教她,要适可而止,让她们受些损伤,又不敢将事情闹大。” 柳翠笑着说 “姑娘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 胖丫急道 “我没有!” 虎妞拍着胖丫说 “会有的!” …… 朝廷上忙的不可开交,调兵遣将,安排后勤保障,后宅的夫人们也忙的脚不沾地,想尽各种办法想要皇后在临终前见见自家的女儿,进而获得皇后钦点,那样便是铁打的后宫成员了,搞不好继任后位也是有可能的。好像皇后必死无疑。 奈何这些夫人们在李老夫人和崔老夫人那里频频碰壁,李老夫人用的办法是直来直去。 “我这个老太婆年纪大了,有些事情想不了那么周全,如今也只一心想着皇后能平平安安度过生产这关,至于过不去该怎么办,老太婆没工夫想,也不想想!” “你们能进得我府上的大门,那便是跟我孟家有些渊源,几十年的情分我可不想因为这些事就耗尽了!天家的事,我不会参与,更不会带谁去见皇后!” 李老夫人的不近人情,挡住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可她们不甘心,便又去找崔老夫人。 崔老夫人用的是迂回的办法。 “……瞧瞧这丫头长的,真是让人移不开眼睛,可许了人家?” “……别舍不得,省得留来留去留成仇!低嫁最好,我的闺女都是低嫁,你看她们小日子过得多好,孙女也得低嫁,我老了,可我知道如何才能享一辈子福,我们家的女儿都得听我的,因为我能保她们一辈子享福!什么荣华富贵都不如小两口相敬如宾!” “……见李老夫人?见她干吗?你真是想不开,找骂呀!她那脾气,我都躲她远远的……” “……诶呦,我想见皇后也不容易,次次都是跟着李老夫人去,我自己去?皇后也不见呀。” “……见李老夫人?见她干吗?……” 罗圈话说完,崔老夫人就睡着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应对(二更) 软钉子,硬钉子众位夫人都碰了,可仍不死心,想直接递牌子进宫,皇后又不见,无奈之下有人便把主意打到柳翠几人身上,虽说皇后之前的敦敦教诲还历历在目,可这些夫人们觉着此一时彼一时,她们也是为了皇后着想,为了皇后身边这些人着想,皇后撒手人寰之后,这些人总要找个自己人照看着不是,只要今日有了引荐之情,他日自然就是自己人! 于是,胖丫成了众位夫人的首选,原因嘛,不言而喻! 那一日的傍晚,胖丫从自己宅子扔出去七八位夫人,又站在门口扬言来多少,扔多少!便再没有人去找胖丫了。 又一日的傍晚,虎妞喊跑了几位夫人,听说那几位夫人回去后,听力有所下降,便没人再去找虎妞了。 再一日的傍晚,柳翠挥剑赶跑了五六位妇人,听说有人身上带伤,柳翠的宅子也消停了! 京城府尹提心吊胆的好几日,生怕这些后宅的夫人们告到他这里来,那行凶之人都是谁?那是他能定罪的,说的难听些,只要皇后还有一口气,那些人就是祖宗! 等了几日,没见有人递状子,京城府尹这才松了一口气,显然,那些夫人们也算是有自知之明,这时候跟皇后对着干,招惹皇后身边的人,自家的女儿还能进宫?只是经过了几次碰壁。京城府尹觉着夫人们是不是该消停些了。 然而,众位夫人的斗志完全不受影响,反倒是越挫越勇,她们甚至忘了本是竞争的关系,竟凑在一起一边揣摩皇后的心思,一边想着还有谁的门路可走,好像只要破除万难,让皇后见到她们家中的女儿,这后宫的大门便算是为她们敞开了,却无人想想,这个节骨眼上,皇后若是真的有这个意思,又怎会让她们处处碰壁! 人啊,一旦钻了牛角尖,便看不到日月,只见眼前越来越窄的路。 别说,还真让她们想出了办法,众位夫人猜测皇后定是已经有了人选,只不过她们猜不出是谁,有人选了不怕,后宫可大着呢!现在的目标是破除一切阻碍,见到皇后! 而有一个人定能说服皇后见见她们,谁?自然是刚到京城不久,一直躲在宅子里,谁去拜访也不见的平昌侯的爹娘! 平昌侯的爹娘便是皇后的爹娘,别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只看皇后对这一家子照顾,便知道他们在皇后心中的分量,这条门路若是走通了,何愁自家女儿,孙女进不了宫?什么位份已经不重要了,能占个先机,将来各凭本事吧! 可门路就摆在面前,如何才能进去呢?京城内谁人不知平昌侯府大门从不敞开,除了相熟之人,也从不接待任何宾客,过年期间,有些大臣亲自去拜访,都被拦在门外,大臣们非但没有生气,还称赞平昌侯心性致诚,慢慢的,便无人再去叨扰平昌侯了。 历朝历代最忌外戚掌权,这位平昌侯可是正经的外戚,能做到远离朝政,本是各位官员求之不得的事,可如今自家夫人想敲开平昌侯府的大门,这些官员又后悔平日里没有与平昌侯将关系走近些,不然,这时候哪里还有别人的事! 众位夫人几经商议,都觉着此事便如庙中祈福,重在心诚!多去几次,态度恭敬些,道理讲得明白些,别管是不是亲娘,都要为自身打算打算,就算进不去侯府,能让下人讲话传到平昌侯爹娘的耳朵里,便定会见她们! 有几位夫人更是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见面之时直接认干亲,乡下人好不容易进了城,刚到手的荣华富贵,怎肯轻易放手!只要干亲认下,还怕他们不为自己跑前跑后? 众位夫人商定之时算着一开始定是进不了平昌侯府,便将几人分成几批,轮番上阵,只要进去一个便会有第二个,可谁愿意第一个去敲平昌侯府的大门呢?铁定是进不去的,谁会愿意白跑一趟!众位夫人也好商量,那就抽签决定吧!至于谁会是第一个走近平昌侯府的,各凭运气吧! 于是这一日上午,第一拨敲门人来了,本就知道敲不开,两位夫人连轿子都没下,只是让下人叫了门,叫了一阵,连应门的都没有,两位夫人便回去了。 接着第二拨,第三拨…… 这些夫人的举动很快在京城传开,同时启发了其她人,平昌侯府里可没有泼妇般的女主人,不就是进不去嘛,又不用提心吊胆,怕伤到自己,万一哪一次成功了呢!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轮番光顾平昌侯府! 这一日,几拨敲门人不期而遇,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各位夫人也下了轿子,亲自为自家下人打气,只见她们端着架子,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相互行了礼,便开始看着自己下人敲门,几人以为还会像往常一样,叫一会儿门,没有人应答,她们再得体的离开,倒也不伤体面,哪知这一次门里面竟然能传来动静,先是问门外是谁,几位夫人等不得下人通报,竟是冲到门边上,自报家门,里面又说 “众位夫人请回吧,免得难堪!” 几位夫人哪里肯发过这次机会,纷纷自说自话的讲着自己的来意,里面的人不耐烦的打断道 “几位夫人若是执意不走,那我便开门了,后果自负!” 几位夫人只听见了前半句,已是高兴的不能自已,根本没有听见后面的后果自负四个字,只知连声应好。 几位夫人满脸热切的看着大门缓缓打开,随后笑容便定格在脸上,只见门内一只体型硕大的‘狗’,正龇牙咧嘴的看着她们,样子甚是凶狠! 小六像是看出这些人没有认出它是一匹狼,于是仰脖冲天嗷呜的一嗓子,夫人们身边几个随行的小厮认得这个声音,惊恐的叫了一声“是狼啊!狼啊!” 几位夫人即刻有晕倒在丫鬟怀里的,有瘫坐到地上的,也有机灵的转头拎着裙子跑回轿子里的,一时间平昌侯府门前,乱作一团! 自此之后,平昌侯府再无人敢去! …… 第四百五十二章 战局(一更) 京城里百姓津津乐道的传扬着那些贵夫人们这段时日的丑态,对于有人想取代皇后,百姓们从心底抵触,更是不愿意相信皇后会有性命之忧,菩萨般的好人定会有神仙守护!定是这些夫人们恶意散播谣言,诅咒皇后!他们说起这些贵夫人的丑态时便更加卖力,街头巷尾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低声说的都是这个事,虽说百姓也知道边关告急,竟是无人担心,都觉着皇上厉害的很,谁敢来犯,打便是了! 周恒温确实是这么做的,他将心中所有情绪转化成愤怒,在吴地,蜀地多个地点派兵渡河,因为后夏军队的出其不意,闽楚两地浑江岸上的守军毫无招架之力,后夏大军如几把钢刀直插闽地,楚地心腹,根本不理会已经渡过浑江的闽楚联军! 闽楚联军在浑江上与后夏水军一战确实也是赢在出其不意上了,那一站,后夏水军损失惨重。 可行军作战,赢到最后才是真的胜利,闽王,楚王的想法是趁着周恒温为了李君无暇顾及其他,尽快将浑江两岸尽收囊中,这样一来,就算后夏几年后强盛,想要收复闽楚两地只会难上加难。 只是闽王与楚王想漏了一个环节,周恒温这个皇帝对后夏的军队有绝对的控制权,就算周恒温一时情绪不稳,魂魄离身,他手下的将领也不会让闽楚联军得逞,更何况周恒温清楚地知道该如何应对! 闽楚二十万联军打赢江上之战后,分五处上岸,后又不得不汇集一处,因为他们以为会遭受伏击,一开始小心翼翼未敢轻举妄动,只敢缓慢向前推进,哪知走了两日不仅未见有后夏的军队阻击,而且所经之地,人去房空,人畜皆无,仿若攻入了无人之地,不仅如此,一粒能吃的粮食都没留下,这一下,闽楚联军自己也蒙了,五处大军赶紧汇集一处,也好商议对策。 按道理,他们渡河时,后夏的朝廷便应收到消息,理应调兵遣将加以阻拦,最好是将他们打回去,怎地如此风平浪静?静得让人心慌!而且,仅仅两三日时间,后夏是如何做到岸边那些村落人去房空的? 他们想不明白,其实却很简单,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需派几个骑兵挨个村落高喊“皇后派银子,每户十两!另送农耕用具,带着家中粮食细软,速速去村口集合,有马车接送,晚了就没了!” 只喊了几遍,村里人就都走光了,皇后喜欢撒银子这事,如今可是后夏人都知道的,十两银子对于普通农户来讲,一辈子见都没见过,怎会不着急前往领取,没听人家喊,晚了就没了!至于为啥带着粮食细软,村民们可没空想,多想银子可就没了! …… 正当联军首领们拿不定主意,担心后夏军队在前方设有埋伏,还没商量妥当如何进攻的时候,他们收到了后夏军队打到自己后院的消息,可究竟后夏派了多少兵,闽王,楚王竟也不知,据说后夏兵士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入楚地和闽地,楚王与闽王命联军即刻登船回援,与本土兵士前后夹击来犯的后夏大军! 巧了!周恒温也是这么想的!当联军想要退回江边时,才知道后路已经被后夏军队堵上了,不用几位首领派斥候去打探,他们也知道,如今他们定然是四面楚歌,身陷八面埋伏! 而周恒温也是将所有兵力尽数派到浑江一带,这时候若是真有内部人造反,周恒温可就该愁白了头喽。 …… 李君在坚持了七日各路神仙问诊之后,终于下定决心,不再找了,她受够了,爱咋咋地吧! 其实她早就想放弃,可经不住一个两个的在她面前泪眼婆娑,苦口婆心,好像只要她坚持下去,一定能遇到让她化险为夷的神人! 可这一次,李君很坚决!任李诚素怎么抹眼泪,李老夫人如何苦苦相劝,张庶如何声泪俱下,李君都只是摇头,众人竟是无一人相劝,在他们看来,李君的决定永远是对的。 这一日李大山和李大壮进宫看李君,李君正拖着后腰在院子里勉强溜达,前些日子脾气大了些,怒火旺了些,然后又心情低落了些,导致李君感觉总是异常疲惫。 如今已是春日,除了早晚还有些寒气,其他时候外面比屋里舒服,李君在前面走,胖丫在旁边虚扶着,芸娘慧娘也在身侧,李大山和李大壮便陪着李君溜达着,李大山边溜达边叹气道 “爹娘那怕是瞒不住了!京城如今已是无人不知,宅子里总有出外采买的人,虽说我一再嘱咐不可在后院议论此事,唉,防得住一两日,防不住十日八日,再说,总不让他们进宫,他们更会多想。” 李君走不动了,心情一下跌到谷底。 宫中如今的氛围可说死气沉沉,哪里有半分临盆前的喜悦,紧张倒是有,而且到处都是,这种氛围让李叔李婶来了,只需片刻便能看出问题,到时…… 李君想都不敢想,她这幅肉身的命是两家子人的全力付出留下的,如今遇到这等事,让李叔李婶如何面对?既然横竖都得过那一关,便等那一关之后再让李叔李婶知道吧,李君无法面对他们的绝望!就……自私一回吧。 “大山哥,爹娘最怕给我惹麻烦,你就说如今我快临盆了,宫里管的严,生怕有人心存歹心,就说等我生完就好了,能瞒得一日是一日,我如今再见不得爹娘的眼泪了,我怕,不用等临盆,我就完了!” 李大山垂着头道 “我懂!你放心!爹娘最疼你,所以,小五,你一定要好好的!那么多沟沟坎坎都过来了,这一次你也一定能迈过去!” 李大壮则着急的说 “小五,你千万莫灰心,你不知道,如今京城百姓中不少人家日日为你祈福,定能让各路神仙听到,必定能有救你的贵人出现!” 李大山道 “小五自己就说神仙,必定能逢凶化吉!” 李君苦笑道 “我知道,咱们就听天由命吧!” 第四百五十三章 心结(一)二更 李大壮还想再劝,却见到胡大夫耷拉着脑袋,背着药箱进到院内,李君很是诧异,早晨胡大夫和孙大夫刚刚把过脉,胡大夫背着药箱又来了,这是脑袋糊涂的走错地方了? “胡大夫,早跟你说了,该睡睡,该吃吃,你看看你,我还没如何呢,你都快脱了像了!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快回去睡会儿吧,睡足了才有精神想办法,你看你,满眼的血丝!” 胡大夫站立院中,没有转身离开,仍旧垂着脑袋,也不吭声,李君一席话像是对风说的一般,这让李君心中警铃大作,胡大夫不对,莫不是被自己折腾的精神出了问题? 李君赶紧走到胡大夫身边,关切的问道 “可是哪里不舒服?” 胡大夫摇了摇头。 “要不然就是遇到啥难解决的事了?” 胡大夫又摇了摇头。 李君眼睛一瞪,没好气的问道 “那你带死不活的给谁看呢?” 胡大夫垂着头,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想跟你说个事。” 李君没听清,皱着眉,猜了一下,终是明白胡大夫的意思,她转头看向李大山和李大壮说道 “你们先回去,稳住爹娘!” 二人也看出胡大夫有事,也没多问,兄弟俩便离开了。 回到东暖阁,李君上炕做好,转头一看,胡大夫蹲在地上抱着头,看上去极是痛苦! 李君意识到事情可能比较严重,便示意身边这些人都先出去,胖丫不肯,被柳翠和虎妞直接拖走,刘徐氏和陈杨氏也二话没说的离开了。 “好了,就你我二人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君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胡大夫始终抱着头蹲在那里,一声不吭。 直到李君的耐性被消磨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发飙,胡大夫却动了起来,他先是打开自己的药箱,从里面最深处取出一个布包,然后站起身来,将布包摊开在李君面前,李君一看这东西她熟啊,她几次死里逃生可都是靠它。 “你这是啥意思?想用针结果了我?免得我遭罪?” “这东西见过的人不多!”胡大夫终是开口了“我曾立过重誓不再用它,可为了救姑娘,我一再破了自己的誓言,我是个不遵信守诺的人!” 李君蒙了,这是哪跟哪?怎地突然说起这个,若是感慨破了誓言,几年前就该感慨了,为何今日才说? “誓言那东西,最是此一时彼一时,你若尊信守诺,我早就化作白骨了!” 孙大夫没有接着说誓言的事,而是问道 “姑娘可听说过解一针?” 李君摇了摇头。 孙道夫叹了一口气,露出脑袋,凄楚的说道 “也是,姑娘一直在山里,出了山也很少跟江湖人接触,自是不知。解一针乃是我恩师!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医,因自创的针灸之法救人无数,便获得此名,后来便被当时的朝廷招至太医院,恩师不在乎官位,答应进太医院时便说只医病,不当官。” 李君默默的听着,她有预感,这事必定与她眼下的境况有关。 “我自幼无父无母,快饿死的时候被恩师所救,便拜了师,恩师与我,是师更是父!” “……我入门的时候,前面已经有三位师兄了,早些年,师父带着我们四人云游四海,我们几人跟着师父学习药理,识别草药,看着师父与人看诊,收获颇多,等师父应召入京,我们四人自然也一同进京,我们四人那时也算学有小成,但入不得太医院,便在京城开了慈仁堂,平日里坐诊卖药,恩师得空也会过来教导一二,但始终未曾将针法传授我们。” “……在京城住了两年后,一日恩师将我一个人叫到城外,陪他为城外村子里的人义诊,期间,他不经意的将这个布包交到我手上……那年,我十七岁!姑娘,你不知道那时的我有多开心,我紧张的浑身都哆嗦,师父说:你要好好学!医者,不能解决百姓温饱,但要尽力解决百姓病痛,一技在身,心中无求,唯有仁心方能成为医者!” “我那时便想,一定要像师父那样,用毕生所学救助病患!” 李君听得很认真。 “……恩师偷偷教了我十年,之所以偷偷教,或许是因为师父早已看出师兄们的功利心,不想惹麻烦,十年后师父病危时,师兄们才得知此事,唉,他们心有不满也是常理。” “我只得离开慈仁堂,想像恩师之前那般,云游四海,救死扶伤,这本就是我所愿,恩师很是赞同,我便与……内人相商,她也全力支持。” “她是个好女子,虽是商贾之女,却饱读诗书,很是心善贤良,我们二人成婚五年从未有过半句口角,只是她一直未有身孕,她很是着急,我还曾劝她‘你我二人身体无恙,孩子迟早会来!’结果……临行前,她被诊出喜脉!” 胡大夫说到这里,又蹲下了,他抱着脑袋迟迟不见开口。 李君心内一揪,认识胡大夫这么多年,只知他孤身一人,从不知他有妻儿,而且显而易见,胡大夫不肯留在京城,像是怕极了这里,可见,后面发生的事必是极伤人的!伤的胡大夫至今不敢面对。 李君笨拙的下了炕,费力的弯下腰,拽了拽胡大夫的衣袖,柔声道 “先起来,听我说。” 胡大夫抹了把脸,站了起来。 李君将他按坐在椅子上,自己坐到炕边,很郑重的道 “你愿意将这段尘封的往事说给我听,我很感动!都说生死有命,但要我说,人间是天堂,更是地狱,谁说离开的人不是解脱?活着便离不开沟沟坎坎,只要还有口气在,便有解决不完的问题,所以才有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之说,说的便是活到一定岁数,应该活明白些,就算看不破生死,也该懂得化解苦难,你纠结于过往,不敢回首,可是能改变什么?” 胡大夫抬头用充满血丝的双眼看着李君,悲戚的道 “是我亲手害死了他们母子啊!” 第四百五十四章 心结(二)一更 李君心中一紧。 “恩师之所以叫解一针,便是因为有些难医治的病痛,恩师只需施针便能见效,说是起死回生也不为过,而其中便有针对难产妇人的救治之法,当年我已与恩师学了十年,用针灸之法医治的病例不知多少,可唯独从未试过难产的妇人,恩师也曾一再嘱咐我,因世俗的观念,在这京城内就算有难产的妇人,也不会有人来找我们去医治,毕竟施针时需要除去衣衫,至少要露出腹部,反倒是穷乡僻壤之处的百姓没有这这么多顾忌,或许有施展的机会!所以,师父才想让我出去云游,我虽学会了针法,有些病症确实未曾诊治过……” “因她有孕在身,我便推迟了带她云游四海的打算,想着等孩子出生后,再一家子出行,哪知偏她遇上了难产!” “你……用针了?” 胡大夫点了点头,捂面痛哭道 “恩师没能坚持到我妻子生产,便抛下我离世而去,若是恩师尚在……是我学艺不精!” 李君知道,胡大夫施针之后必是一尸两命了!她心中不由得一阵心酸,胡大夫钻了牛角尖,认定妻儿的死是他造成的,李君此刻只想着要帮胡大夫把这个死结解开,不然,他一生都活不舒坦! “你若不用针呢?” 胡大夫松开双手,满脸泪痕的道 “不用针,她怕是要力竭而死,孩子也出不来!” “这么多年,你究竟是在痛心他们母子二人殒命,还是后悔自己不该施针救治?” 胡大夫愣住了。 李君接着追问道 “你是觉得他们母子二人是因你施针而亡?” 胡大夫想点头,又觉得不对,他不施针,妻儿怕是也逃不过噩运,要怪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唉,你也是,几十年过去了,怎地还没想明白这个道理,能用到你施针的时候,便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时候,最终的结果,若是不好的,与你无关,因为怎么都是死,若是好的,便是你的功劳,这当中没有对错,你尽心了,足矣!你如今可能想明白?” 胡大夫用迷茫的双眼看着李君,不知如何回答。 “好了,你不用这般看着我,想来在要不要为我施针这件事上,你纠结的也不是一两个月了,快把自己折磨死了吧?” 这次胡大夫到是狠狠点了点头。 李君笑道 “记住,只做你认为该做的,能做的,尽心去做,不要过多考虑结果如何!你恩师能从民间被招至太医院,可见技艺精湛,而你与他学习十年,必有所得!得多少也不是完全由你说的算,你之所以没能将妻儿救活,原因必定很多,比如你妻子自身的原因,胎儿的原因,你自己情绪的原因,甚至天气的原因,只是不该怪罪到你自己一人身上便是了!” 胡大夫还是一脸迷茫。 李君又道 “书本上的学问学的再好,若是不能多加实践也是枉然,你们学医更是如此,我只问你,你第一次对难产妇人施针,若这位妇人不是你的妻,你没有救治成功,你可还会如今日这般痛苦自责?” 胡大夫怔住了,这个假设他从未做过,可,那人就是他的妻啊! 李君看着胡大夫呆愣的样子,没好气的问道 “我就问你,我要是快死了,只有你施针才有一线生机,你扎是不扎?” 胡大夫一副快要愁死的表情道 “哪次不是这样啊!你在靠山屯那次发热,我是忍了又忍,再不施针你命就没了……” “我死了吗?换句话说,没有你,我早就死了!因为你,我多活了这几年,有了心爱之人,有了自己的家!我很知足,也很感恩!如今又要遇险,你难道就不敢再试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咽气?” 胡大夫顿时变作受了惊吓的小鸟,挥动着双臂,浑身颤抖着嚷嚷 “我不敢,我害怕,我不行啊!” “那你找我来干嘛!”李君厉声问道。 胡大夫举着双臂僵在那里。 李君马上又嬉皮笑脸道 “别怕!咱俩之间有默契,你只要敢扎了,我就敢活!” 胡大夫两手一摊绝望的嘟囔道 “可我下不去手啊!我一想到给你施针,她临死前的样子就在我眼前晃……” “你就当做我是发热……” “不一样啊!” “哪不一样?” “穴位!需要扎的穴位,与那次一模一样,我清楚的记得每一针她的表情!我,我下不去针啊!” 李君看着胡大夫痛苦的样子,一时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劝解,这种心理障碍若是不能克服,别说救她的命,他能要了他自己的命! 李君下地溜达了两圈,认真想了想才道 “你先别急,我来想办法,如今我这匹死马反正没啥好怕的,只是需先把你治好,你再来治我!” 胡大夫长长舒出一口气,像是刚刚把肩上的重担卸掉,整个人顿时瘫倒在椅子上。 李君让胖丫和虎妞将胡大夫搀扶回去,自己则兴奋的在地上溜达着,像是黑暗中见到了一丝光亮,满脑子想着如何为胡大夫做心理疏导,可想着想着李君刚刚的兴奋便不见了,因为她发现这事需要时间,而她没有时间! 李君颓然的坐到炕上,心情又回到谷底。 胖丫和虎妞送完胡大夫回来,虎妞紧张的问李君 “姑娘,胡大夫究竟是摊上啥事了?进屋坐地上就开始哭,我和胖丫劝了几句,他也不理我们,莫不是姑娘你……当真过去不去那一关了?” 李君只得把胡大夫的心结说了,刘徐氏和陈杨氏一听解一针,顿时精神百倍,刘徐氏一改往日生硬的语气,激动的说 “这位神医,我可是听说过,离我们村二十里有个向阳村,村里有位刘大娘当初难产就是这位神医施针救活了两条人命!姑娘,一定要让胡大夫出手……” “我也想啊!可他有心结,解不开的话,他出不了手。” 胖丫急道 “那就解呀,还在这坐着干啥?我力气大,我去解!” …… 第四百五十五章 恩师(二更) 胡大夫的事很快便在众人之中传开,众人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般,一下子精神起来,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想要去帮胡大夫解开心结,奈何李君明确指出不可去叨扰胡大夫,这个心结是那么好解的?这些人若是去找胡大夫,只能让胡大夫越来越惧怕! 众人无奈,只得忍着心中的焦急,齐聚景合宫商量办法,这一次,连周恒温也在! 景合宫内,东暖阁一时人满为患。 炕上坐着周恒温,李君还有李诚素,老和尚站在炕前,紧挨着李诚素,其他人有站着的,坐着的,还有蹲着的,大家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兴奋无比的孙大夫回忆当年解一针的传奇故事 “……又一次,解老先生路经户县,正值春日,一位七十多岁的老翁患病在床,这户人家也算是富贵人家,家人请了大夫数人,均告知准备后事,解老先生听说了,便主动到了这户人家要为老者医病,那时解老先生正值壮年,没有白发白须,家里人以为是个江湖郎中,想骗些钱财,本不愿让他医治,奈何当时又没有别的办法,老翁的长子很是孝顺,说只要有一线机会便要试试!解老先生这才得以见到病患。” “……只见这位老翁面目紫红,喉咙处粘痰呼噜呼噜作响,且老翁眩晕不止,视物不明,解老先生只是看了看,问都没问,直接取针在老翁头部刺了几针,唉,无缘得见,无缘得见啊!” 孙大夫讲到这里是真的发自肺腑的遗憾,就差捶胸顿足了,自从他知道胡大夫是解老先生的关门弟子之后,震惊之余也就解释了为何当初胡大夫与他一样,能诊出一般大夫诊不出的脉象。身边有如此能人,对医者来讲,自是欣喜不已,只盼着相处过程中能从中学得一二,所以,孙大夫自从得了消息,便处于亢奋状态,说话间有些语无伦次也属正常。 胖丫追着问 “那老头便好了?” 孙大夫点头道 “还没等家人上前阻拦,老翁便觉得头目清爽不少!” 老道冷哼一声道 “说的好像你看到一般。” 孙大夫急道 “老朽是未曾在旁,可解老先生在民间救人无数,自有人传颂,哪里做得了假!曾经有一位有腿疾的病患,一直在找大夫医腿,可都不见起色,他家中本就靠他出力养活,可他不仅终日卧床,还要花钱医腿,家中生计愈发艰难,那位病患竟是生出了轻声的念头,几次自尽都被家人救下,传的街头巷尾都知道,要说也是这位病患命不该绝,正赶上解老先生途径那里,听说了这位病患的事,便主动找上门去,你们猜如何?” 老道嚷嚷道 “自然是在腿上扎了两针,他就好了!” “非也,解老先生并非是在病患腿上扎针,而是在腰上,几日后,病患便能下床走路了!而且,解老先生还没有收看诊的钱。” 胖丫感慨的道 “这不就是神仙吗?比姑娘更像神仙!” 孙道夫得意的接着说道 “别说将死之人,便是已经入殓的死人,解老先生也曾救活过!” 老道来了兴趣,忙问 “当真?快将来听听!” “说是一位妇人难产血崩没了气息,家人以为已经是一尸两命了,便悲痛之下入殓了,按照当地习俗要尽快入土,恰巧解老先生经过此地,见那一家人悲痛欲绝,又家境贫寒,连棺材都是柳木的,这可是有说头的,柳木做棺材不易子嗣,要不是穷到一定程度,谁家会用柳木,可这也比草席一裹强啊!解老先生见状便生了恻隐之心,本只想偷偷留下些银两,却无意间听到了棺内有动静,便赶紧让那户人家开棺,那难产妇人的婆母怎会同意,差点挠破了解老先生的脸,还是妇人的丈夫爱妻心切,不顾家人阻拦开了棺,解老先生只是在那妇人腹部刺了几针,不仅孩子呱呱落地,妇人也悠悠醒来,解老先生还为那妇人开方子,自己掏银子买药……” 老道这回听到了重点,急的打断孙大夫道 “那丫头不是有救了?胡大夫不敢扎,把他师父叫来!” 孙大夫叹了一口气道 “解老先生二十多年前便作古了!” 众人几乎同时叹了一口气,胖丫低声问虎妞,虎妞低声问柳翠,二人这才知道作古就是不在了,所以二人叹气比其他人晚了几息。 老和尚严肃的道 “所以,眼下有这本事在丫头危难之时出手救治的只有胡大夫……丫头与胡大夫真不是一般的缘分!只是这一次……” “你们就是太惯着他,要我说,直接打到他不再怕……”道士宽大的衣袖一挥,打断了老和尚,可话还没说完又被虎妞推得一个踉跄。 “听说过把人打怕的,没听说把人打不怕的!”虎妞嫌弃的看着道士接着道“你最好闭嘴,省得一会儿胖丫把你扔出去!” 道士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竟是没敢再出声。 老和尚像是没听见道士说什么,看了看周恒温,接着说道 “胡大夫与丫头……与娘娘相识多年,情分在那摆着,不是用金银官职这些身外之物能说服的,时间已是不多了,咱们若想让他克服心中恐惧,敢在娘娘身上下针……将心比心,怕是很难!” 周恒温脸上没有表情,可双手却紧紧握拳,之前他单独见过胡大夫,耐心劝导之余还做出保证,不管结果如何都与胡大夫无关,奈何胡大夫如同中了邪,一想到给难产中的李君下针的画面浑身便抖个不停,他举着颤抖的右手问周恒温 “皇上啊,只要一想到为姑娘施针,这只手便抖得不行,您看这只手如何下针?道理我都明白,这几个月我不知道跟自己说过说少次,可不管用啊皇上!” 说罢,胡大夫伏地痛哭! 李君劝过周恒温,心里障碍不是短时间能克服的,需要循序渐进,慢慢疏导,周恒温轻声嘟囔:“可我们没有时间!” 第四百五十六章 师兄(一更) 此时的周恒温向孙大夫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若是让胡大夫将行针之法传授与你,你多久可以学成,时间可够?” 孙大夫吓了一跳,赶紧躬身回禀道 “皇上明鉴,胡大夫与解老先生学习十年,尚且不敢行针,何况微臣对针灸之法一窍不通,针灸之法需先从经络穴位学起,再配以手法,针法,微臣毫无根基恐难在数日内学成。” 周恒温不死心的可道 “朕若是找个有针灸根基的大夫,让胡大夫教与他,可使得?” 孙大夫汗都下来了,斟酌了一下用词方道 “微臣不知解老先生收徒有什么规矩,胡大夫会不会遵循,若是可行,想来胡大夫为了娘娘定会倾囊相授,但是,是否学成还要通过医治病患才能知晓,总不能未曾行过针便在娘娘身上用,且不说危险至极,那位大夫怕是也不敢啊,皇上!” 周恒温却像是找到了方法,他即刻对德喜道 “传旨下去,召集京城懂得针灸的大夫到太医院,由胡大夫选出传承之人!再传旨京城府尹,将最近几日京城内临盆的妇人找到!” 道士忍不住的道 “这事我也能干,我这就去让徒子徒孙找找,肚子越大越好,越难生越好!” 道士说完,也不等谁搭理,抬腿就要跑,被老和尚一把抓住。 李君觉着这样做极不好,她不愿意任何人为了她去做小白鼠,在这件事上,她不想认同这一世的阶级观念,却又知道这个时候反对肯定无用,只等晚上再劝说周恒温。 这时孙大夫欲言又止,周恒温忙可 “孙大夫可是有什么方法?” 孙大夫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 “微臣二十多年前不知道现在的胡大夫就是解老先生的关门弟子,但是这位关门弟子,也就是胡大夫的一些事,微臣倒是有耳闻,或许与现在胡大夫的状况有些关联。” 周恒温忙道 “说来听听。” “解老先生将本门绝学传授给了关门弟子,我记得这件事是在解老先生过世前后才传开的,貌似老先生其他徒弟也是那时才知道,免不了对胡大夫有些微词,甚至恶意揣测,比如说胡大夫趁师父病重,偷了师父呕心沥血著作的针法大全,逼迫师父传授针法等等,总之那时候京城到处都在传,很是难听,想来老先生也是预料到这一日,知道他那几位徒弟的德行,才答应让胡大夫去远游。” “再后来,解老先生过世之后,我们听说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唉,自己的夫人难产之时他行针失手,最终一尸两命,一时间京城上下自是又一番难听的传言,我记得当时传的最凶的,就是说胡大夫因是逼迫师父传授技艺,所以解老先生是留了一手的,这才导致胡大夫没能救下难产的妻子,丧妻又丧子!百姓鲁钝,听风就是雨,都在骂胡大夫活该,罪有应得!” “如今想想,这些传言必是解老先生那几位徒弟编造的,因为那几位徒弟竟是在胡大夫痛不欲生时找到胡大夫,他们仗着自己是师兄,让胡大夫跪在自家门口,不仅让他认下偷师的罪名,还让他将老先生的遗物尽数交出,而且,唉,说他连自己的妻儿都救治不了,不配再用老先生的针法,让他起誓再不行针!” “那段时间那几位可是没少折腾胡大夫,次次都有不少人围观,胡大夫又从不辩解,百姓们自然认定胡大夫是坏人,说些难听的话更是难免,现在想想,胡大夫当时刚刚经历丧妻丧子之痛,还要每日应对师兄们的诬陷与逼迫,还有百姓的辱骂,想来他如今会如此惧怕,跟那时候的那段遭遇定有关联!” 道士听得快气疯了,平时他欺负胡大夫可以,如今听说胡大夫被别人欺负,那是跳着脚的骂开了 “这几个畜生现在何处?道爷我要活剐了他们!” 众人听着都很恼怒,李君抚摸着肚子,脸上已经上了霜,她不急不缓,语气却甚是冰冷的道 “他们这幅德行,怕是没有什么医德,这辈子还是不要行医了吧!” 周恒温点了点头可孙大夫 “他们如今可还在京城行医?” 孙大夫赶紧答道 “原本三人一起经营慈仁堂,后来听说闹崩了,我离开京城太久,如今他们如何还要再打听,应该还在京城。” 道士嚷嚷道 “我这就去打听!” 说罢抬腿又要跑,又被老和尚一把抓住了,训斥道 “你急啥?遇事这般沉不住气,先听完!” 道士喘着粗气倒是没反驳。 老和尚可孙大夫 “当初他们逼迫胡大夫交出遗物时,胡大夫可有交出?” 孙大夫说 “应该是没有,他们真正目的其实就是解老先生的遗作,听说胡大夫起誓再不行针后,他们照样日日去逼迫,想来是没能拿到解老先生的遗物,不然,也就罢手了,再后来听说老先生这位关门弟子跑了,不知所踪。” 道士气愤的叫道 “好你个孙大夫,那时候老胡那般境遇,你竟不伸伸援手,你好狠的心!” 众人没人想要理他,只关心如何惩治那几位胡大夫的师兄,可胖丫除外,她跟道士在这件事上站到了一起,只见胖丫上前揪起孙大夫的衣领,凶狠的可道 “你当时为何不帮胡大夫?他是好人!” 虎妞和柳翠同时上前将胖丫拖到一边,虎妞瞪着眼睛可她 “你当初在陈家村受你婶子欺负的时候,姑娘怎么没帮你?” 胖丫想了想道 “姑娘那时候不认识我呀!” 柳翠生气的道 “有一个老道没脑子也就罢了,你,唉,你一直就没脑子,跟你们生气,我们就没脑子!” 胖丫不服气的可 “这跟脑子有啥关系?” 虎妞伸手狠狠拍了胖丫一下道 “姑娘那时候没帮你,是因为不认识你,那孙大夫没帮胡大夫也是因为不认识呀!他俩不是在木县才刚刚认识的嘛!你是真傻啊!” 虎妞说完又狠狠拍了一下,胖丫缩了缩脖子,狠狠的看向老道,老道也缩了缩脖子,没再吭声。 第四百五十七章 结果(二更) 东暖阁里让胖丫这么一闹,众人愤怒的情绪多少缓解了一下。 李大山起身朝周恒温躬身行礼之后,焦急的问道 “皇上,我们这些人,能做些什么?胡大夫是好人,我们实在无法做到得知实情,还坐视不理!可又不敢任性妄为,给皇上添麻烦,还请皇上明示我们该如何行事。” 在李大山心中,胡大夫是李君的救命恩人,便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有人欺负恩人,这个仇怎能不报! 李君刚刚还怒火攻心,听完李大山的话,心中不由得多了一丝欣慰,曾经那个憨憨的大山哥,如今也在努力的成为合格的平昌侯! 周恒温面色温和了一些道 “你与大壮一起将爹娘稳住便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李大壮赶忙起身道 “皇上放心,我和大哥一定稳住爹娘,绝不会让他们知道小五的情况!只是,我想亲手教训一下那几个畜生!还望皇上应允!” 众人一听,纷纷上前,义愤填膺的表示想要参与这个项目。 李君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冷声道 “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想收拾那几个人渣!胡大夫与我有数次救命之恩,他心地善良,仁心仁术,我怎能容他人欺辱他!但这事要从长计议,倒不是怕谁,而是要想个好办法,不仅要让他们知道当初欺负错了人,需要付出代价,而且,必须让他们为胡大夫平反!就是将当年的事说清楚!” 道士不甘心的道 “不行,听着不解气!” 李君说“解气好办,但目的也要达到,一会儿咱们好好商议。” 周恒温皱了皱眉,这说着李君难产的事,怎么突然就都奔着为胡大夫出气去了?他看了看李君气得铁青的脸,婉转的道 “胡大夫的事好办,咱们先把能为你针灸的人找到……” 李君手一挥打断了周恒温道 “没什么先后,这么多人呢!就这么两件事,一起办了!”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纷纷询问自己能做些什么,跃跃欲试,吵得不亦乐乎,周恒温觉得头疼,众人的声音便犹如紧箍咒,念的周恒温愈发烦躁。 李君看到周恒温的神色已然不对,赶忙示意众人收声,道 “老道,让你的徒子徒孙按照之前你说的忙乎起来,我要尽快知道那三人如今在哪,在做什么!” 道士应了一声是,还没等李君再开口,周恒温绷着脸道 “你好好休息,我自会安排,你只等着听消息便是了!” 李君看了看周恒温的脸色,竟没敢再吭声。 周恒温也觉出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了,忙又温和的道 “说好了你不再忧心别的事,只安心生产,怎么一转眼就忘了?我们这么多人呢,放心吧,肯定给你带来你想听到的消息!” 李君只好抿嘴笑了笑,勉强表示赞同。 周恒温随即收起笑容,冷着脸点名老和尚和裘成业与他到体仁殿,让其他人先回去等消息,周恒温隐隐要发怒的气势,还是很有威慑力的额,众人没人敢有异议。 临走前李君还一再嘱咐不要去给胡大夫增添任何压力,更不要去打草惊蛇,万一那三人跑了,可就什么气都出不了了,众人都点头,李君看了眼老道,说道 “老道,你先留一下吧。” 老道浑身一机灵,像是被人点了穴般,僵直的站在那,眼睁睁看着众人一个个离去,他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没能逃过李君的慧眼。 李诚素一直没有说话,临走时甚至没有看一眼老和尚,老和尚可怜巴巴的目送李诚素离开,看得李君低头叹气,所以没有注意到,老和尚可怜巴巴的看完李诚素的背影,又别有深意的看了周恒温一眼,这才与裘成业到外面等着,老道也后知后觉的跟在他们后面出了东暖阁。 众人都走了,李君才柔声劝道 “别着急,吉人自有天相说的就是我!之前觉得都没希望了,这不是出来个解一针的关门弟子吗?总有办法让胡大夫拿起针!” 周恒温看着李君苍白的脸,心中说不出的酸楚,明明要闯生死关的是她,明明受罪的是她,明明最该忐忑不安的是她!可她一直用那双漆黑的双眸给他信心,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她,只要她身边的人都好好的,她便知足!哪怕前面便是万丈深渊,她也不会皱下眉头! 她若不在了……这世上便再无女子! 周恒温将李君揽在怀中,说道 “正是这个道理,虽说一步步走的有些艰难,可咱们不是都迈过来了嘛,胡大夫与你极是有缘,他不可能眼见你有危险不出手,有了胡大夫咱们便又添了一分胜算!” 李君点点头。 周恒温与李君说了一会儿温存的话,想着老和尚和裘成业还等着,便不得不离开了。 道士磨磨蹭蹭的进了东暖阁,找了个离李君远些的椅子坐下。 李君靠在垫子上,闭着眼,抚摸着肚子,也不说话。 道士等得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这才忍不住开口道 “丫头,我知道了,我不会自作主张的去找那三个畜生,啥时候需要我做了,我再动手,这总行了吧?” 李君睁开眼平和的问道 “让你查的那些人家,你可查了?” 道士先是愣了一下,这才想明白李君问的是想求娶小九的那些人家,他马上回道 “查了,都不咋样!” 李君眉头一皱,坐起身来焦急的问道 “没有一家差不多的?” 道士顿时来了精神,他站起身来,道 “那句话咋说来着,就是表面看着还行,实际上,唉,那个永宁伯家的世子,长得人模狗样的,屁本事没有,他家又他一根独苗,平时放任不管,可他不喜欢女人,没有妾室,通房,外室什么的,倒是也不喜欢男人,你猜咋地?他喜欢赌!这不是家中正为他求娶大长公主呢嘛,家里把他看得可严了,或许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让人查出这个事,所以基本上没再去过赌坊,丫头,你猜我是咋查出来他赌的?” 李君眨着眼睛看着道士,等着答案。 第四百五十八章 着急(一更) 道士得意的接着说道 “我直接让我徒弟去找各家赌坊的老板,你别管我用了啥方法,反正最终从赌坊老板手中拿到了一份名单,京城内达官贵人喜欢赌博的人都在上面,怎么样,我聪明不?其实,我要这份名单不是针对永宁伯,只是想省点事,先从这份名单上看看有没有你让我查的人,结果拿着那份名单,我一眼便看到了那孙子!他可是排在前面的,知道为啥吗?可不是因为他地位如何,而是因为欠的银子太多!” 李君倒吸一口凉气。 道士接着又道 “我想着他们家怕是等着小九嫁过去帮着还债,要么就是想借着大长公主的名号打算赖账,小九要是嫁给他们家,那可是个大坑!别说小九,就是丫头你也少操不了心!” 李君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道士得意洋洋的接着介绍道 “再说兵部尚书家的那位二公子,按理说他爹是跟着皇上一路征战下来的,理应虎父无犬子,虽说兵部尚书的儿子多了些,可也不能差距这么大呀!他大儿子在军队中可是出了名的勇猛,他其他几个儿子,算上最小的那个,听说也是日日习武,可说是各个文武双全,可偏偏这位二公子,唉,别说跟勇猛不沾边,而且柔弱的犹如女子一般,出门坐轿也就罢了,手中还要拿着帕子,那兰花指翘的,我都没眼看!” 李君又吸了一口凉气。 “听说兵部尚书也是气的不行,打吧,板子还没挨着屁股呢,人就吓晕了,骂吧,他就哭的梨花带雨,听他们家下人说,有几次都哭的抽过去了,小九若是嫁到他家,倒是不会被欺负,反过来怕是还要保护他!琴瑟和鸣是不太可能了,我怕那小子就不是个能打鸣的!真不知道兵部尚书求娶小九是安的什么心!” 李君脑子里想到了些不该想,不由得摇了摇头。 道士接着介绍道 “再说忠勇侯家的那位公子,听说忠勇侯这个爵位是世袭的,听说是夏朝开国皇帝给他家祖宗封的,好像是因为从龙有功,听说当初他们整个家族差不多都死绝了,唯独留下忠勇侯那一支,倒是叫他们捡了个大便宜,听说老四根本都不认识他们家,可还是将忠勇侯封赏给他们家了,听说忠勇这俩字可不是随便赏的……” “你哪来那么多听说!”李君不耐烦的嚷嚷一句。 “我这不是怕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嘛,这个忠勇侯一家子不知道在战乱的时候经历了啥,又或者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个脾气都火爆的很,我估摸着,他们几代人靠着世袭的爵位生活,也没个正经的差事,实在闲着无聊,也只能靠发脾气,打人消遣消遣,那位忠勇侯没事就打小妾,你知道他为啥不敢打发妻吗?听说那位侯夫人是个母老虎,凶得很!忠勇侯怕是打不过,才去打小妾的!至于忠勇侯的几个儿子,唉,这么说吧,我查出他家外面有个外室,竟到现在不知道是那哥几个谁养的,而且,忠勇侯前两天刚刚又纳了两个小妾……” “够了!”李君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重新靠到垫子上,这个忠勇侯属于漏网之鱼,只纳妾这一件,便不用再听其他的了,而剩下的人,李君也没兴致再听了。 她本还心存侥幸,想着万一老道与她在认知上有些差距,老道以为不好的,她觉得没事,可听了这三家,李君知道,在这件事上,老道还是靠谱的。 “胡大夫的事,你先等消息,胡大夫救过我几次命,你说以我的性子能放过那三个人?我只怕你做事鲁莽,真说把三人吓跑了,茫茫人海,虽说周恒温是皇上,一时半会儿怕是也抓不回来!” 道士连连点头,道 “丫头放心,刚才就是脑子一热,现在凉下来了,也想明白了。” 李君知道道士是真明白了,便放心的让道士离开了。 道士走后,李君免不得唉声叹气,眼看着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小九的婚事正经是八字还没一撇呢!李君怎能不急!还有东南西北,桃红柳绿,芸娘慧娘!这些人像是打定了主意跟她对着干,次次问起,他们次次都说还没想好,李君有心直接给他们安排,又怕他们不喜欢,反倒害了他们一生,再说,李君在京城认识谁?也只能将这些人的亲事托付给李老夫人和崔老夫人,李君相信,真到那个时候,这两位老夫人一定会完成她的遗愿! 可小九该如何是好?李君想想就觉得心疼,小九从小便在折磨算计中长大,那如地狱般的日子刚刚熬出来,身体算是落下病根了,可小九依旧那么纯真可爱,根本不懂得保护自己,只知逆来顺受!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哥哥嫂嫂都不在了,小九又所托非人,李君想都不敢想,小九瘦弱的站不起身的画面一遍遍在她脑子里闪过,她能听见自己心中坚定无比的声音:不行!绝对不行! 景合宫中,李君在唉声叹气,体仁殿中,周恒温却只与老和尚和裘成业说了几句,便让他们下去了,裘成业纳闷,什么都没说定呢,怎么就让走了呢?老和尚安慰道 “皇上太忙了!” 裘成业急道 “再忙也得先把姑娘的事说定了呀!叫咱俩留下,又什么都不说,问了两句没用的就打法咱俩走,这是啥意思?定下来如何做,又不用皇上亲自去做什么!这能费多少时间!” 老和尚说 “放心吧,皇上定然心中有数!咱们等旨意就是了。” 裘成业还想再说,被老和尚说了别的事岔了过去。 眼下战事正酣,需要周恒温处理的政事日日处理不完,张庶一样忙的天昏地暗,连与李君再见面细谈的约定都不得不一拖再拖,所以能让周恒温抽出时间跟老和尚和裘成业商量这些事的时间确实并不多。 然而俩人走后没多久,老和尚又回来了,且周恒温遣退所有人,与老和尚着实花了些时间商讨,可二人商讨的是什么,便无人得知了。 …… 第四百五十九章 旧恨(一)二更 春天的脚步不急不缓的走来了,带走了寒冷,带来了清脆的鸟鸣,和煦的风,温柔的雨,此时正是春意盎然的时节,京城上下却无人赏景,都在担心皇后临产,别管大家是否心思各异,反正没人关注边关的战事,一心只等着皇后临盆,可周恒温与朝中大臣却知道,眼下的局面不过是面上好看罢了。 如今后夏大军被分成三股,一大部分过江征战在闽地,楚地,让闽王,楚王切身体会到何谓引火烧身!一部分在江边,将闽楚联军合围,只是二十万闽楚联军必定不会坐以待毙,这也是一块儿硬骨头,只能慢慢吞食,还有一小部分,在陇西跟羌族人做游戏,谁都不会想到领兵人是谁,正是很久没有消息的裘月生! 闽王,楚王这次联手羌族挑起战事,正是因为收到李君怀胎辛苦,恐难度过生产一关的消息,他们预计周恒温必是生不如死,无心政事,谁让周恒温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李君是他心尖上的人,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谁不知道那位皇后是位财神爷,别管她活着还是死了,银子都在那,后夏昌盛是迟早的事,难道非等到后夏兵强马壮时来收拾他们?等着周恒温将夏朝的疆域全部收复? 只不过羌族这边与闽王,楚王的心思不同,他们没有一统中原的野心和实力,只想要点好处,长远的解决羌族人在关外的艰苦生活,可拿下峂峪关近两个月,周恒温对他们依旧不理不睬,既然自己的力量不足以让周恒温抬眼看看,那便跟人合着闹一闹,这回足以让周恒温抬眼看看了吧?只要看了,就能坐下来谈谈,只要能谈,他们就能达成所愿! 可他们等到的不是周恒温深情的回眸,而是让他们闻风丧胆的裘月生! 裘月生与周恒温在信阳分别后,带着十万大军像是开始了在晋地漫无目的的游荡,期间还吓唬过楚地三郡主,完事之后也没见裘月生领兵回到辽东镇,甚至皇上登基大典,他也没参加,渐渐的也没有了裘将军的消息。 一开始大臣还猜测一二,慢慢的朝中的事情一多,尤其官院的成立,让这些大臣顿时忘了裘月生,一心想着弄清楚新的游戏规则。 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裘将军正带十万大军欲夺回峂峪关,无不万分放心,只将目光放到浑江两岸,只有周恒温知道,其实裘月生手中能用的只有两万人马! 为何?晋地乃晋王之地,各处卫所都司都是晋王的人,周恒温怎会不细心安排,别忘了,他还有一堆兄弟活着呢!他让裘月生带着密旨,领着十万大军一路游走在各个卫所之间,补充,更换各个卫所的兵士乃至将领,基本上没有多少卫所有满额的兵士,再加上被替换下来的晋王的人,周恒建的人,几个月下来,他手中十万大军便只剩下两万,被替换下来的将士都被送回大苍关守边关去了,只说以观后效。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直接参与的要么是裘月生的人,不会声张,要么被送到了大苍关,没办法声张,所以朝中大臣并不知情。 在这期间,裘月生还抽空去了趟落霞山,那里关着周恒建! 周恒温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他!是他将周恒温头上的天整塌了,周恒温母妃过世的时候他还小,虽说也难受,可没有周恒毅突然离世时那般痛苦,是周恒建让周恒温第一次尝到了蚀骨的痛,周恒温怎会忘了他! 早在周恒温带兵来信阳‘救’父王时,便将落霞山上的守卫换做了自己人,从那时起,周恒建的日子便开始不好过了,只不过,周恒温没有时间亲自处理他,更不想粘上弑兄的名声流传下去,所以裘月生来了。 落霞山的这座别院建的很气派,前院有银杏梧桐,后院有小桥流水,几个院落方方正正,坐北朝南,古朴端庄的隐与山林之中。 春日时满园生香,夏日时处处阴凉,秋日时层林尽染,冬日时银光耀眼。 可说不论何时来都是一副画不尽的美景,养眼的很! 裘月生是算着时间来的,那一日正好是正月初一! 他先是驻足在半山腰欣赏了一下雪景,心内万千感慨化作一句话:真特么美啊!按说在辽东镇,美景看得多了,可如落霞山这般,如人工修饰过一般的美,裘月生还是第一次见。 欣赏了一会儿美景,裘月生看了看天色,这才恋恋不舍的走向院中。 如今周恒建住在一间破败的朝北的厢房里,这间屋子极为简陋,而周恒建已经是骨瘦如柴,除了整日躺在床上,想起身如厕都费劲的很! 屋子有个小窗户,可惜阳光永远照不进来,每日仅有的一餐饭便是从这个窗户送进来。 屋子里没有炭盆,冷的很,周恒建身上盖着棉被,依旧冻得直咬牙,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裘月生一身盔甲走了进来,还带进来了风雪。 周恒建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吓得忘了哆嗦,僵直的看着裘月生。 “弄两个炭盆过来。”裘月生一边吩咐一边找了干净点的椅子坐了上去。 周恒建回过神来,惊吓完即刻欢喜无比,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他不知道来人是谁,几个月了,他已经几个月没有跟人说说话了,他需要知道外面的情况,只有知道外面如何了,他才好安排自己的路,他真怕自己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不!他不甘心! 裘月生没有理会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周恒建,能自己坐起来,就坐着聊,坐不起来就躺着聊,这都不是事,只是,裘月生想等炭盆到了,屋子里暖和一点了再说话,毕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完的,让自己冷着可真是没必要。 周恒建终于坐了起来,这几个月饥一顿饱一顿的,让他浑身无力,可今日能有人来找他,他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使使劲儿,还真就坐起来了。 第四百六十章 旧恨(二)一更 炭盆很快被端了进来,竟是银丝炭,摆在裘月生的近处,又有亲随拿来一个汤婆子放到裘月生的手中,还有为裘月生准备的热茶。 若不是裘月生穿着一身铠甲,周恒建或许会以为眼前坐着的是个养尊处优的勋贵。 其实倒不是裘月生如今有多娇贵,只不过是为了气气周恒建。 裘月生喝了一口热茶,这才开口道 “我是辽东总兵裘月生!” 周恒建心中咯噔一下!他自然知道裘月生是周恒温的人,这个时候上来看他的是周恒温的人,说明了什么? 其实周恒建早就应该能想到,外面已经变天了,不然,他的待遇怎会一落千丈!可能只是因为他还活着,便觉着或许还有机会,按照常理周恒温一旦有机会,早就要了他的命了! 可今天,周恒温的人来了! “我今日来见你,是为了告诉你几个消息,”说罢,裘月生站起身,朝着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接着道“第一个,这个时辰皇上的登基大典应该已经举办完了!” 周恒建只听脑子了‘嗡’的一声,他眼前黑了一下,却仍旧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是谁?” 裘月生呵呵一笑,道 “你最不想是谁,便是谁!” 周恒建哐当倒在了木板床上,瞪着眼睛看着房梁,问 “你是来杀我的?” 裘月生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问 “杀你?你还用杀吗?” 周恒建眼前一亮,只要不是让他现在就死,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能想出办法逃出生天,甚至翻盘! 周恒建打量了一下裘月生,他之前虽不像周恒毅那般领兵几十万,可也是混在军营,有自己的手下,他自认深知武将的秉性,若是找对了症结,极有可能一点就着,只要让眼前这个人与周恒温产生了间隙,不仅是为将来埋下伏笔,今日更是有可能多问出点事情来,所以周恒建呵呵一笑问道 “他没给了你别的官职吗?还是辽东总兵?裘将军声名远播,战功赫赫,难道打算老死在辽东?” 裘月生哈哈一笑,道 “你都这幅模样了,还想着用攻心之计!别说你如今出不去这座别院,便是出去了,你又能如何?我来告诉你第二个消息,你母妃之前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最后把自己算计的疯癫了,过不了多久便会追随太上皇而去,毕竟情深嘛!” 周恒建翻身趴在床边,死死盯着裘月生,狠声问道 “他敢弑父?!” 裘月生冷哼一声道 “换做是你或许真的敢,皇上心善的很,太上皇一直迷信长生不老之术,这件事你不知道吧?那些道士用炼丹的名义着实骗走了不少银钱,当然,也把你爹的身子骨彻底损坏了,现在熬着也是为了看自己儿子登基称帝才死心罢了,你倒真是孝顺,只关心爹,不关心娘!” 周恒建狠狠看着裘月生,之前想着拉拢裘月生的想法,被裘月生一句话就消除了,又听说母妃疯癫,父王将不久于人世,他的心跳开始加速,脑子迅速的盘算着如才能留着性命逃出去。 裘月生像是看着一个好玩的玩具,缓缓的又开口道 “你娘都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想必你心中有数,方家不仅不知悔改,你那位做族长的舅舅还妄想着往皇上后宫里送人,想继续荣华富贵,皇上怎会应允?这便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三个消息,如今方家已经不存在了!曾经与你母妃狼狈为奸的男丁全部身首异处了,其他人也都送到偏远之地劳作去了,如何?这个消息是不是更刺激?” 周恒建只觉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喉咙处竟是一阵甜腥,他若是想东山再起,必定要依靠方家,方家树大根深,怎会让周恒温这般轻易连根拔起!他想问,却不敢张嘴,他实在不想让裘月生见到他不堪一击的样子! 裘月生像是明白周恒建眼神中的疑问,他缓缓的解释道 “方家虽说有百年基业,却是通过盘剥百姓,买官卖官换来的,方家依仗的是陇西与晋地的官员,那些官员需要方家的银子,自然为了方家什么都敢做,只是若连这些官员都被处置了,还有谁会为方家出头呢?其实你太高看方家了,收拾方家容易的很!” 周恒建绝望了,若是这些年在晋地埋下的人脉都被斩断了,他出去又能如何?他缓缓将自己放平,闭上眼睛,一副等死的模样。 裘月生看着周恒建的样子笑了笑,道 “你先别着急绝望,还有一个消息,你那位三弟……” 裘月生成心顿了顿,周恒建果然将眼睛睁大,扭头看向裘月生,就算不能东山再起,想要离开这里,老三是唯一的希望! “唉,真不知道你们哥几个的脑子是什么做的,你脑子一热杀了大王子,一辈子算是毁了,你那三弟脑子一热,当街想要杀未来的皇后,真真是同胞兄弟!不过,他可没有你好运,当晚就被皇上送走了,走的不是太安详,因为皇后人缘太好,不少人想为皇后出气,所以听说死前颇是遭了些罪,皮肉之苦是难免的,哦对了,在这之前,你那三弟还做了些阴损的事,当时皇上一怒之下一剑阉割了他,所以他死时身体不全,唉,自作孽啊!” 周恒建再也抑制不住,一口鲜血夺口而出! 裘月生像是没看见,又喝了一口热茶,像是自己说给自己听一般,缓缓的道 “我十分有幸与大王子有并肩作战的机会,我知他心中装着天下,他领兵所到之处,善待百姓,作战之前,无不细细谋划,只为减少将士们的伤亡,作战之时,更是身先士卒!你屡屡克扣他粮草,盼着他贻误战机,最好一败涂地,你想让晋王惩罚他,让晋王重用你,可你有那本事吗?若不是大王子当初咬牙坚持,凭他的文治武功无一败绩,现在的天下姓什么还真说不好,你损人却不懂得利己,实乃蠢材也!大王子未曾与你计较,因为他知道,他的敌人在外面!” 第四百六十一章 担忧(二更) 周恒建气急败坏的吼道 “我若是手中也有几十万兵马,一样可以帮父王拿下燕地!” 裘月生笑了笑,道 “你与你那母妃一个德行,只知谁威胁到我,我便杀了谁,既不通情理,更无心胸可言,何谈智谋韬略?你爹别的不行,看人还是准的,你们母子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帮他捣个乱,制衡一下大王子罢了,再无其他用处!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皇后娘娘曾经说过的。” 说罢,裘月生站起身,道 “消息我带到了,至于你,皇上说了,自生自灭吧!你每活一日便会如在炼狱般一样饱受折磨,所以,杀了你反倒是便宜了你!” 说罢,裘月生转身便要出门,身后却传来周恒建撕心裂肺的喊声:“若是我能坐上那个宝座,我也会是个好皇帝!” 裘月生转身,轻蔑的看了看趴在床边的周恒建,道 “江山你都打不下来,你能坐哪?再说,人,你都没做明白,还想着做皇帝?笑话!” 说罢再未停留推门而出。 五日后,裘月生收到消息,周恒建病故! 裘月生密信周恒温,周恒温说:一介庶民,找个地方埋了就是,不许立碑,不许留痕! 晋王的二子,就这般消失在人世间,平静的湖面上未溅起任何水花,周恒温也只是私下里跟李君提了一句,然后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该干嘛干嘛去了。 …… 裘月生处理了周恒建的事之后,又在晋地北边转悠了一圈,这才带着仅剩的两万兵马到峂峪关吓唬羌族人去了。 既然连后夏的满朝文武都不知裘月生手中有多少兵马,那么羌族那边就更不知情了。 好在只裘月生的名号便将羌族这边吓得够呛,再听说领兵十万更是紧张的不行,竟是忘了让斥候去探个虚实,裘月生几次领军试探,羌族大军都不应战,死守峂峪关! 裘月生像是也不着急,没事派兵去敌军面前晃一晃,却从不大举进攻。 陇西这边本就土地贫瘠,羌族人又生活在峂峪关外,仍处在‘少五谷,多禽畜,以射猎为事’的状态,如此被固在峂峪关数月,只军粮这一件事便愁死了羌族首领,如今又见大名鼎鼎的裘将军来与他们作战,却又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显然是未曾把他们放在眼里,羌族首领更是心急的不行,裘月生耗得,他们可耗不起!只盼着闽地和楚地那边尽快告捷,给周恒温施压,到时便能逼着周恒温主动找他们和谈,只要周恒温能主动提出和谈,能要到的何止是这段时间的损失! 就是在这种期盼中,羌族首领带着众将士勒紧裤腰带,咬牙死守着峂峪关,日日祷告,夜夜期盼,可惜他们的消息来源实在有限,若是他们能尽早知道浑江两岸的战况,或许便不会再做这般毫无意义的坚守了。 其实着急的不止羌族首领,裘月生也很着急,他虽表面上云淡风轻,可心中却焦急万分,有些事只能瞒住一时,他不仅焦急自己手中无兵,不能战个痛快,更焦急晋地,梁地,蜀地能动用的军队都被调到浑江两岸作战去了,燕地因为守着大苍关,还有皇后的妆库,还有一直没来得及整顿的齐地,别忘了齐王可还好好的活着呢,周恒温不得不在燕地留下足够的军队镇守,至于其他地方,军营中早就空了!再加上周恒温没有选择稳妥的防守,而是大举进攻,如此一来,怎能不让裘月生焦急,担心!刚刚拿下的江山,如今可是空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牵扯深远。 好在攻到闽地,楚地的后夏军队虽分成几股,却都勇猛异常,所到之处,战无不胜! 周恒温没有第一时间搭理过江的闽楚联军,而是派兵过江,这个举动完全出乎闽王和楚王的预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应对起来难免出错,战事对后夏颇为有利,而浑江以北那二十万联军被围之后,连粮草都断了,不过也是垂死挣扎,就算能突出重围,也没船过江,因为他们的战船早已被周恒温征用了。 可周恒温明白,这些都只是表象,等闽王和楚王反应过来,精心部署,战事势必胶着,周恒温能用的兵士已经不多了!到那时才是真正艰难的时刻!所以,周恒温命令过江的将领,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更多的城池,只有这样,将来才有谈判的资本! 裘月生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与周恒温多次密信往来,商讨战局,可周恒温却只字不提李君的事,让裘月生有些恼火! 裘月生当初听闻李君怀孕的时候,开心的喝了不少的酒,李君的小模样一遍遍在脑子里闪现,就像是自己的幺女精灵又乖巧,让他喜爱的很,如今要做娘了,裘月生感慨的一杯杯往肚子里灌酒! 哪知前几日听属下议论,说是皇后有难产的风险,怕是难保性命!裘月生登时就急眼了,差点要军法处置这几人,还是一位幕僚劝住了裘月生,说这事他也听说了。 裘月生恼啊!满天下都知道的事,偏他不知!皇上不提也就罢了,儿子也不来信说一声,这让裘月生恨的想即刻拎着剑去找儿子算账!等听幕僚说明白满天下都知道的原因,裘月生满心的怒火变成了满心的担忧,已经到了天下寻名医的份上了,李君怕是真的遇到跨不过去的难关了! 裘月生赶紧给裘成业写信询可真实情况,他多想这次又是那个古灵精怪的鬼丫头想出来的计谋,不管是为了算计谁,只要是假的就好!可信写到一半,裘月生就写不下去了,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事是假的,裘成业的信早就来了! 裘月生颓然的坐在大帐中,一动不动,他想赶回京城看看丫头,可他走不了!第一次,裘月生生平第一次觉着这一身的铠甲太重! 或许是父子连心,裘月生的信没有写完,裘成业的信到了! …… 第四百六十二章 闹剧(一)一更 裘成业原本不想写这封信,还是柳翠提醒他 “这世上比风还快的便是谣言,姑娘的事传来传去指不定传成啥样呢,与其让爹从别人口中听说,不如你将实情告知。” 裘成业唉声叹气,柳翠又劝道 “我知你不想让爹担忧,可这件事不是不说就能过去的,外面的谣言肯定传的更吓人,你与爹说清楚姑娘身边有能人,这一关不是一定过不去,总比那些谣言听着要好受些。” 裘成业又想了想,这才开始提笔写信,除了介绍李君的情况,还将众人这段时间做的对的,错的事统统落于纸上,最后还说:姑娘一直很乐观,还总是劝慰我们,爹,你不是总说姑娘是神仙下凡的?她定能闯过这次难关! 裘月生看完儿子的来信,心内一时间五味杂陈,他庆幸自己没有写信质问皇上,裘成业的信中写道:最最痛苦的莫过于皇上! 裘月生回想起在靠山屯,小小的李君扬着小脸坚定的说过“首先我不做妾,谁敢逼我做妾,我弄死他全家!其次,婚后不能纳妾,想纳妾就先合离……我想干啥不许干涉,不许限制我的自由,最主要得是我喜欢,他也喜欢我的……” 裘月生想着想着眼睛开始发涩,那丫头也算是找到了她真心想嫁之人,应该无憾了吧! …… 如今正是春耕时节,因为有皇后的妆库做后盾,各个地方的百姓都能拿到种子和农具,依照牛山县的经验,后夏的土地上一片热火朝天,京城外的百姓可不会关心如今皇上是谁,皇后好不好,只要有地种,有饭吃,他们就满足的很! 只是有人却觉着这样不好,为啥不好?眼下这‘喜人’的战果,可是周恒温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兵力换来的,这时候不生出些不该有的想法,还一片祥和,怎说得过去! 谁这般大胆?齐王! 齐王看不到百姓的欢喜与忙碌,更看不到荒芜的土地在减少,他只看到了周恒温的难处,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丝希望! 齐王与周恒温有大仇,永绝后代的大仇!本以为周恒温称帝之后定会对他下手,他甚至洗干净脖子等着了,自己还宽慰自己成王败寇,自古如此,更何况传宗接代都省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哪知周恒温登基后根本没顾上他,不仅没顾上他,连齐地都没来得及整顿清理! 齐王等得心焦,派人打听便听闻那个害他儿子无后的女人怕是活不长了,活不长的原因竟然是难产,她也有不了后了!齐王心里高兴的不要不要的,又过了没几天,收到闽楚联军进犯后夏的消息,再加上过年时就已经攻下峂峪关的羌族也在蠢蠢欲动,齐王兴奋了! 其实,齐王收到的消息很是片面,这个时候他想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需要偷偷摸摸,周恒温虽说没有咔嚓了他,但是监视总还是要安排的,所以他得到的消息的完整度和准时度自然差了些,可这些没能阻止齐王复仇的小火苗在心中越烧越旺! 有些事情只有在看不清楚的时候,才会引人无限憧憬! 此时,齐王憧憬的便是趁乱拿下燕地,气死周恒温!或许还能加速那个女儿快点撒手人寰,如此一箭双雕的好事他做梦都想做到!至于打下的江山将来留给谁,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能让仇人痛苦,齐王觉着就值! 齐王想到目标后,便开始部署,这些年他身边还是有些幕僚的,手中也有些将领可用,只是兵力不多,可听说周恒温留在卫所的兵更少! 然而这些将领都是能传宗接代的正常男儿,就是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下家族后人的性命,不像齐王,自己吃饱全家不饿!造反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些人怎会不犹豫! 积极配合齐王的只有他的儿子,周佳,李君口中的雕儿! 雕儿的兴奋程度更甚过他爹,失了做男人的基本条件,他本就生不如死,这等深仇大恨若是今生不得报,他便是锦衣玉食又有何用! 不过,这父子二人当真是亲生的,之前没有希望的时候,雕与他爹一样,想着高兴一日是一日,准备下辈子再好好享受做男人的幸福,可当前方初露曙光,这父子二人的眼睛都红了! 但是,经过几次试探,手下这些人依旧犹犹豫豫,这一日,齐王将他们招至王府书房,父子二人准备今日必须将他们拿下,时不待我啊! 父子俩抛出高官厚禄,更是一再说明周恒温忙乎完现在手头上的事,势必要清算齐地将领高官,这时候不搏一搏更待何时?等着被抓进大牢,或者一家子去大荒山伐木? “我知你们顾虑什么,万一事败,定会连累你们的家人,可你们想一下,后夏初建,人心不稳,周恒温的后院又不安稳,闽楚联军又大举进犯,周恒温势必焦头烂额,这个时候你们是不用担忧,每日吃饱喝足自是逍遥,可等他把这些糟心事处理完,你们还能不能如此逍遥?你们的家人还能不能平安?”齐王一副替他人着急的模样,诚恳至极。 周佳义愤填膺得接口道:“我与周恒温的仇,源于李君,确实是我当年鲁莽,想着若是娶了这个女财神,我齐地也可壮大盛强,周恒温记恨我,便会记恨所有父王与我看重的人,连累到你们也是必然。可我与父王一心为齐地百姓,周恒温却说为了一己私愤,天道不公啊!” 齐王紧跟着说道:“你们也知郡主一直倾心周恒温,也确曾做过一些过分的事,为了齐地免于战火,我也曾不计前嫌,想着将郡主嫁与他,可他是如何做的?周恒温不止一次的羞辱我,羞辱我便等于羞辱齐地!便等于羞辱你们!那时我还是名副其实的齐王,如今齐地已经归属后夏,你们觉得他会放过我?你们跟随我多年,想如何撇清与我的关系?又想如何让周恒温相信你们与我没有关系?” 第四百六十三章 闹剧(二)二更 周佳冷哼了一声道 “你们这些年跟着我父王吃香的喝辣的,该享的不该享的福你们都享了,如今想说一声与我们没关系,便觉得周恒温定会再重用你们?醒醒吧!想坐上你们这个位置的人多了去了!到时落井下石,背后捅刀的人绝对少不了,你们的结果也不会比我们强到哪去,难道你们就想后半生全家到大荒山去伐木?不想继续享受这荣华富贵?” 堂中坐着的几员大将,纷纷起身连道不敢。 齐王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几人坐下,这才又说道 “事成之后,你们所享俸禄全部翻倍,官职自是还会往上升,眼下是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时机,一念之间便是天地之别,你们要好好想清楚。” 有几人被说的有了一丝意动了,表情上有了些许不同,父子二人再接再厉,将收到的消息添油加醋往坏处说,将周恒温的后夏说的岌岌可危,好像只要他们动动手指,燕地就到手了! 齐王说:“如今后夏已是败絮其中,说败絮都是夸他,我收到消息,周恒温将各个卫所的兵士基本全部调到浑江两岸,唉,周恒温还是年轻气盛,这个时候,刚刚打下江山,登基称帝,手中兵士本就不充足,实应好好守成才是,如此一来,哪里经得起任何风吹草动,别说咱们手中有几万人马,怕是一些山匪带着几百人出来走一遭也能拿下些城池,称个王都不稀罕!” 周佳赶紧添柴,道“正是!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若是犹豫了,错过了良机,便是自己把自己推进深渊,到时每日只能望着深山老林悔断肠,还要小心翼翼的躲着各种猛兽,唉,我虽不是军人,可我也宁愿在战场上杀出一条生路,也不愿老死在深山老林!” 齐王点头道“都是血气方刚的好男儿,如今开战,不过就是带着兵马去收城,或许连战事都不会有,便可轻松将燕地拿下,你们想想,百姓经历了多少年的战乱生活,早就厌烦了,守城官兵又不多,谁会想不开跟咱们玩命一战?再说,燕地如今可是块儿好地界!大苍关已经建成,鞑靼已不足为惧,而且燕地如今土地肥沃,粮产丰足,人口更是不少,更何况还有个妆库在平昌城中,那里面有多少金银你们想过吗?我听闻,几千万两是有的,到时,你们家中可要修建个大一点的房舍,不然,金银可放不下!” 齐王笑呵呵的看着几位将领,他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到异样的光彩在绽放。 周佳最后补充道 “只要拿下燕地,便等于拿下聚宝盆!不论金银还是粮食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都是咱们的,到那时,别说你们这一辈儿,就后世子孙也吃不尽,用不完啊!” 周佳说完自己心内一阵酸楚,可那几位却是十分的神采奕奕! 齐王知道,今日这事,成了! 果然,几位将领相互看了看,有一人起身抱拳道 “属下愿听从齐王调遣!” 其他几人也赶忙起身,异口同声的道 “属下也愿听从齐王调遣!” 齐王大笑两声,道:“甚好!咱们细细商讨进攻路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尽快由世子亲自帅兵出征!” 谁能知晓,这几位将领究竟是因为怕被清算还是因为……妆库中的那些金银! 于是,参与造反的队伍终于形成了,几位将领将手中的兵马凑了凑,勉强可称为五万大军,只是大家还是有顾虑,觉着明着揭竿而起有些莽撞,倒不如假借为皇上分忧,出兵帮着皇上参战比较好听,这样一来就算是失败,也有个说辞,更何况,不这么说,几位将领怕手下的兵士没几人会跟着他们走,因为军中饷银可都是皇后娘娘发的,起兵跟皇后娘娘对着干,谁发饷银? 而且这个借口还有一个妙处,眼下齐地也是后夏的领土,五万大军一动,齐地的文官怕是会劝阻,有了这个借口,谁还能拦着?就算过不了多久周恒温就能知道,可他知道也只能干着急,因为燕地无守军! 齐王觉得这个理由找的真真是妙不可言! 要说造反小分队掩耳盗铃的本事确实无敌,找好了这个借口,这几人心中别提多踏实了,商量起出征路线也极为积极,恨不得首战便拿下平昌城,仿佛妆库中的金银正急不可待的在向他们招手,可他们没有用他们仅有的智商想一想,收纳了这么多金银的妆库,怎会没有重兵把守?! 造反小分队的首领们在一起兴奋着,畅想着,谋划着,然后一不小心便传到了郡主耳朵里,这位一心想要嫁给周恒温的郡主,在失恋之后,正经的消停了两年,也不嫁人,谁跟她提嫁人的事,她跟谁急!每日无所事事的跟她哥学会了饮酒,更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撒酒疯,别人撒酒疯损失的是家具器皿,郡主撒酒疯,损失的是人命,她身边伺候的人,不知道换了多少拨,这样的郡主,别说她自己不想嫁,就算想嫁,谁敢娶? 而齐王秉承一贯的教育思想,孩子喜欢怎样就怎样,他们快乐就好!至于对错……无关紧要! 可当郡主得了消息说李君要死了之后,突然就戒酒了,她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生活的方向,好像如果没有了李君,她便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好像周恒温定会择日来迎娶她一般,每日梳妆打扮,然后盼着李君早点咽气,然后幻想着梦中的人早点来接她入宫,因为她知道那位姓方的女人如今正在大荒山里砍树呢,还有谁?就问还有谁能跟她抢皇后的位置! 她每日坐在窗前幻想着,愉悦着,突然听说父兄的打算,顿时火起! 先不说郡主的脑子是不是淀粉做的,但心一定是长在胸口正当中!当郡主得知父兄又想祸祸周恒温的时候,想都没细想便挺身而出,誓要阻止父兄再次耽误她的姻缘!这份大义灭亲的勇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第四百六十四章 闹剧(三)一更 郡主手握长鞭,将父兄堵在书房内,声泪俱下的斥责着 “你们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父兄!为何一定要阻碍我的婚事!” 齐王耐心劝导:“好孩子,你想想,若是周恒温对你有一丝情愫,之前怎会那般冷漠?他若想娶你,你孩子都生下仨了!” 郡主怒道:“那是因为有李君在!如今李君都要死了,那个姓方的也去了大荒山,他不娶我娶谁!” 周佳也怒了:“你脑子是不是让酒糊住了?满天下就你们三个是女的?那么多女人,尤其京城之中,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多了!近水楼台你懂吗?周恒温如今是皇上,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轮的到你吗?” 郡主大声喊道:“那些女人皇上都没见过,怎会倾心?可皇上见过我!” 周佳怒问:“见过你又如何?正眼看你了?真是个没脑子的,京城的那些小姐想要见皇上,不比你容易的多?再说,皇上的婚事自然有人帮着张罗,历朝历代哪次选秀女不是先看家世?咱家与周恒温有仇,怎会选到你头上?” 郡主被问的不知如何回答,干脆一甩鞭子,啪的一声,吓得齐王父子差点跳起来。 齐王怒了,指着郡主骂道:“都是我平日里宠的你,让你目中无人!” 郡主也愤愤的道:“父王不想方设法再去提亲,却想着造反,谁更目中无人?我若是做了皇后,你和哥哥一辈子便可在齐地享受荣华富贵,可你偏想出这么一个坏主意!谁更没脑子?正因为咱们离得远,你们才应该尽快联系,我与那李君有些交情,当初那位方姑娘得罪她的时候,我可是站在她这边的,若是她知道我还在等皇上,必定能同意让我入宫!” 齐王恨得直跺脚,道:“周恒温不会娶你!你死了这条心吧!那李君本就是奸诈之人,不是可信之人,哎呀,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傻的!” 周佳也直接骂道:“京城里的那些大家闺秀不知比你强上多少,各个知书达理,貌美如花,周恒温眼瞎了也不会要你!” 郡主听罢是真怒了,只狠狠问了一句:“你们收不收手?” 周佳昂头道:“不可能!” 郡主抡起鞭子朝着自己兄长就抽……结果就是,被父兄锁在房内,且着重兵把守! 郡主威胁恐吓,绝食自残所有招数都用了,依旧无人理会,可见这一次,齐王是铁了心的要出兵造反了! …… 虽然出了郡主这么个小插曲,其他事情进展的倒是颇为顺利,几日后,造反小分队开始行动了!他们低调的离开府城,朝着燕地进发。 齐王获得的消息中只说周恒温调用了近乎所有兵力去应对闽楚联军,可没说燕地的驻军没动,不然他怕是要想一想了,是不是洗干净脖子等着被咔嚓更实际些! 只是,按照常理来讲,即便是收到了消息,他也应该派细作前去打探一二,又或者让送消息的人去探探虚实才对,像齐王这般脑子一热就出兵造反者,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所以,当齐王世子周佳领着五万多人雄赳赳的走了几日,还没走出齐地,便收到斥候的消息,前方徐凯徐将军帅军五万,像是知道他们要来,已经等在前面了。 周佳想,这些人应是准备去浑江作战的吧?正好路过齐地?那自己的军队还是换条路吧,还没出齐地就打,着实不好,万一损兵折将太多,后面的仗就没办法打了。 若是李君知道这位被她称作雕儿的世子,脑回路如此奇特,怕是又要笑抽了。 周佳换了一条路,还安抚几位将领,说是收到消息,这些人是赶去浑江作战的,避过去也就是了!而且这更加证明,燕地已无守军! 也不知周佳这是在骗人还在骗己,反正他没有什么担忧,可那几位将领心里却开始突突了。 造反小分队继续前行,只过了一日时间,便又有斥候来报,前方徐顺徐将军,帅军五万也已经等在前面了。 雕儿有些蒙了,若说这五万人还是准备去浑江作战的军队,怕是说不通,前后十万大军,周恒温怎会现在才调动?再说,不是说全都调到浑江去了吗?这十万人是干啥的呢?他赶忙要求大军安营扎寨,然后召集各位将领开会商讨对策。 周佳坐在上首,装作老成持重的样子,和蔼的问道:“各位将军以为,前后两日遇到敌军,何故?” 一位将军起身拱手道:“世子,末将斗胆问一句,之前说得到消息,徐凯将军领军五万是去浑江作战的,可属实?” 第一个问题,周佳就蒙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踌躇之际,另一位将军也起身道:“世子,若敌军是为了我们而来,那,怕是咱们中间有人泄露军机……” “泄露了屁军机,燕地若是没人驻守,这军机泄露给谁?你别告诉我,这十万大军是从浑江沿岸飞回来的!再说,咱们五万人从府城出发,一路上无遮无掩,还用咱们中间谁去泄露军机?见过咱们的人可能比咱们的兵士都多!” “正是此理,世子,当初所得消息是否可靠?若是可靠,这十万人哪来的?” “如今再说消息可不可靠还有卵用!十万大军摆在那呢!难不成还是出来散步的!” “散步也得是住在附近,这就说明燕地驻军根本没去浑江,他们分明是冲着咱们来的,这下可如何是好!” “我一早就觉着消息有问题,皇上怎会这般草率的将所有驻军全部调走?” “事后诸葛有个屁用!” …… 周佳坐在上首,心内翻江倒海,若是,若是消息有误,他剩下的只有一条命了!现在想想有条命也是好的呀,虽说少了些乐趣,可也能吃好的穿好的,日子也能将就过,若是命没了…… 周佳呆呆的坐在上首,大帐中其他将领吵作一锅粥,还没等他们吵出子丑寅卯,斥候来报,大军身后,徐凯徐将军帅军五万追上来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妄想(二更) 雕儿彻底蒙圈了,这老徐家怎么就跟他过不去呢?为啥前后围堵他的将领都姓徐?莫非是遇到同道中人,也是揭竿而起想要称王的?一时间雕儿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开口便问 “问问他们是哪个山头的?可是也想占了燕地自立为王?” 将领们愣了一下,其中一人提醒道 “世子,这二位徐将军都是驻守平昌城的守军将领,按理说他们应该在浑江以南作战呢,或者守着平昌城,怎地跑到齐地来了?” 最后一句话像是点醒了周佳,他突然想到,他还没出齐地呢,这可是他的地盘! 周佳愤怒的一拍桌子怒喝道 “去!派人去问问他们二人意欲何为?这可是我齐地……” 有个明白人马上提醒道 “世子,齐地……也是后夏领土!” 周佳浑身一哆嗦,变了个腔调问 “那就去问问,问问浑江那边缺不缺兵?” …… 徐凯和徐顺面对这么一个棒槌,真真是提不起任何兴趣。 齐王当初从一员小吏一不小心接到了天上掉下来的大包子,稀里糊涂的坐上了齐王的位置,便以为自己命中注定有滔天的富贵,其实不过是乱中捡了漏,别说打江山和守江山他都没有经验也没那本事,就是好好活着,他好像都经验不足! 这一出闹剧,倒省去周恒温将来费心收拾齐王了,毕竟周恒温有言在先,会保住齐王一家的荣华富贵。 而徐凯和徐顺不仅未废一兵一卒便将这五万人收编了,还领兵直捣齐地府城,活捉了齐王与郡主,然后上折子问如何处置? 周恒温回说:送大荒山伐木去吧! 于是,方琼有伴了! 齐地消停了,而且还为周恒温输送了七万兵士过江征战!毕竟没了齐王,无需留那么多将士驻守燕地了,张庶也着手整顿齐地官员,一时间更是累的无暇休息。 远在千里之外的裘月生收到消息,总算是见了些笑模样,齐地消停了,辽东镇也可以调过来两万人,加上他手中的两万人,四万人将羌族人赶出峂峪关,富富有余!他想尽快拿下峂峪关,然后赶去京城……或许能见到李君最后一面!只是从辽东镇调过来的两万兵马需要时间才能到他这里,裘月生传令,要两万人日夜兼程赶来陇西! …… 闽王和楚王万万没想到,后夏之中还隐藏着这么一位奇葩人物!原本他们坚持一下,耗一耗,打个平手,逼着周恒温坐下来和谈还是有希望的,可经齐王这么一折腾,战事瞬间明朗了,别看仅仅是多了七万人马,而且是还没到江边的七万人马,便足以吓得闽王和楚王抛出橄榄枝,派遣特使去后夏京城主动和谈,为何?论粮食储备,金银储备,他们两地加起来也不及后夏,最可怕的是,后夏还有源源不断的兵源,若是他们能将战事僵持住倒也可以搏一搏,可后夏将士的待遇太好了,致使兵士各个猛如虎!即便后夏是再招募新兵,应也不是难事,再打下去,会什么样,闽王和楚王想都不敢想。 他们当初的算计反倒是成就了周恒温,若是再不喊停,或许周恒温真会一鼓作气收复了闽楚两地,不是说皇上和皇后伉俪情深吗?皇后都快驾鹤西去了,怎地周恒温还能如此气定神闲,有闲工夫排兵布阵! 闽王和楚王想不通,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苦果,等着谈判时尽量少些赔付。 …… 所有的消息就算再慢,也会慢慢传到羌族首领的耳朵里,当他得知所有情况时,他知道,等着周恒温主动和谈是无望了,他要赶在闽楚特使到达京城之前,先主动和谈! 所以,这一日,周恒温在体仁殿,看到了裘月生的折子,折子里写着羌族首领想要议和,条件只有一个,便是联姻! 而这一次联姻可不是给周恒温送女人,而是羌族首领想要求娶后夏的大长公主,小九! 周恒温狠狠将折子扔在地上!羌族首领打的好算盘,想着周恒温只此一个胞妹,只要将这个女人娶到身边,便等于娶到了粮仓! 如今虽说战事对后夏有利,且闽地楚地已经初露败像,可特使不是还没到京城嘛,后夏也经不起僵持,闽地,楚地更不会拱手相让自己的土地,顶多赔付些银两,周恒温又怎会轻易放过他们!两军对垒和谈耗得就是时间,而后夏的军队在和谈期间,可是一动不能动的,最终多久能谈拢,结果会如何,那可是谁都说不准的! 羌族首领便是吃准了周恒温也会想到这一点,才敢提出这个要求,只有尽快将西边的问题解决了,周恒温才能全力应对闽楚! 而裘月生在折子里说,他怀疑这位首领已经知道自己手中兵士不多,便想着搏上一搏,万一皇上正好想全力对付闽楚两地,自然希望西边早些安稳下来,一个女人而起,还是妹妹,别说羌族首领觉着这桩买卖周恒温合适,就是裘月生在折子里一再恳求皇上三思,因为裘月生知道这位大长公主可是李君用命救下来的!实在不行,裘月生说他可以用两万人攻一攻峂峪关试试,生怕周恒温为了大局答应了羌族人的要求。 周恒温没有急着给裘月生回复,羌族人本就不足为惧,就这么耗下去也能耗死他,不过就是占用了些兵力而已,等到辽东镇的两万骑兵到了,周恒温咬着牙想,一定要打的羌族人骨头都疼,要让他们知道怕,让他们几十年内不敢再生妄念! 小九不仅是李君用命护下来的,更是周恒温认为的,在这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怎会不在意! 至于闽地楚地,周恒温还没拿定主意,如果李君能安稳的度过生产这关,周恒温势必要继续进攻,和谈个屁!这么好的收复江山的机会,怎能错过!可若是李君过不了这一关……周恒温不知道如何做才是对后人最好的安排。 …… 第四百六十六章 密谋(一)一更 很快,京城上下都知道羌族首领想与后夏议和,想求娶大长公主的事,早朝时有大臣提及此事,望皇上应允,也好全力对付闽楚,周恒温只是冷哼,不理不睬,众位大臣也知大长公主与皇上兄妹情深,可历朝历代和亲都是常事,只要能换取一方百姓安宁,历任皇帝都不会吝啬将自己的女儿送出,更何况是妹妹,再不济寻个贵女封个公主也能嫁,这就看议和的时候怎么谈了,几位自认为有责任心的大臣私下里商量着,需要给皇上好好上一课了,建国初始,百废待兴,万事应以百姓为先,稳妥为要!皇家女子既然生在皇家,享受荣华富贵,便应时刻做好为国牺牲的准备。 几位大臣商量好,既然大殿之上皇上提及此事便三缄其口,那就找时间递牌子请见,在体仁殿私下里好好跟皇上说说。 …… 春天的脚步伴着天下纷乱的局势开始姹紫嫣红,绿树成荫。 京城西边一处普通宅子里,院中的梧桐树已经显得生机盎然,有那么几个人,已经连续三日聚集于此。 他们是谁? 任谁也想不到,其中一位便是周恒温的五弟,方氏的三儿子周恒伟!一个一直被忽略掉的王子。 周恒伟一直以柔弱书生的样子示人,总是一副温吞的样子,像是一心只知读圣贤书,无心政事,再加上年纪小,更是容易被人遗忘,可这时候的周恒伟,却是另一副面孔!他如今再不是乳臭未干的孩子,他已是青年,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青年! 他的母妃疯癫了,两位兄长一个终身残疾抑郁而终,一个先被阉割又丧命在牢狱之中,都是谁的手笔?!而他想祭拜这两位兄长竟是找不到祭拜的地方! 周恒伟一直在等待时机,他知道自己与敌人的力量悬殊,不是遇到千载难逢的契机,他只能忍辱负重的等着,不能轻举妄动! 如今,终于被他等到了这个契机,他甚至觉得这便是上天的安排,更是他能报仇雪恨的良机! 信阳,虽说距离京城几百里,周恒伟手中可用之人又不多,但是方氏的三个儿子中,周恒伟怕是最聪明的一个,他懂得如何将有限的资源用在刀刃上,进而获得更多的回报。所以京城内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在最初得知李君生产有性命之忧时,周恒伟便开始部署偷偷离开信阳进京的事,等他走到半路,便收到了闽楚联军进犯的消息,当时,即便是他惯于隐藏情绪,也抑制不住的仰天大笑,大喊“天助我也!” 可惜,高兴了没几日,便又收到二哥病故的消息,周恒伟对周恒温的恨意更深!不仅因为二哥的死与周恒温有直接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周恒伟收到消息时,他的二哥已经走了月余,且与三哥一样,不知葬在何处! 周恒伟身边可用之人都是方氏和周恒建留给他的,人数不多,胜在忠心,不忠心也不行,谁让他们跟着主子的时间太长了,就算这个时候离开,怕是也没有好果子吃,倒不如跟着小主子博上一搏,更何况眼下的局势对他们十分有利! 至少他们自己认为十分有利! …… 这处宅子很是僻静,此时,周恒伟坐在屋内,正低声对身边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说 “……强攻,咱们肯定不行,莫说你手中的兵士不够用,便是够用,我登基之后难免落下篡位夺权的名声,不好!更何况四哥以能征善战著称,咱们也未必打的过他,所以只能智取!” 这位中年男子曾是周恒建的亲随,名唤萧然,他手中握有周恒建所有暗卫和死士,曾因为帮着周恒昌损失了几人,倒是无伤大局,但是,正如周恒伟所说,用来攻城那是远远不够的,别说攻城,就是去落霞山营救周恒建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不然,他早就放手搏一搏了,如今周恒建已经不用救了,萧然更是全心全意的辅佐这位小主人,期待有朝一日能为周恒建报仇雪恨! 萧然惆怅的低声道 “这段时间我想尽了办法,在皇宫内安插咱们的人,但始终只能在边边沿沿上安排,竟是不能再深一些,若是始终如此,怕是会影响主子后面的安排。” 一位白须老者,坐在周恒伟身侧,捋着胡子说道 “萧将军此言差矣,往往成大事者都是依仗这些看似不重要的人,重要的人,敌人自会提防,我等也无机可乘,只有这些平时不显眼的人才真的能帮到咱们!” 周恒伟点点头道 “老师说的是,我的想法是趁乱夺位!那个李君的产期咱们探知不到,但想来也是快了,不然四哥不会这般着急,四哥一直拿那个女人当做手中的宝,这个宝贝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且是一尸两命,哼哼,他必定方寸大乱,咱们只需在这段时间盯死后宫,一旦那女人临盆,咱们就想办法入宫,哼!四哥让全天下知道那女人在他心中的分量,那女人一死,他便跟着亡,也说的过去,而他追随亡妻而去时,只有我这个五弟在场,继承大统便也顺理成章!” 老者赶紧道 “五王子智谋超人,此计天衣无缝!虽说这些年五王子一直被冷落着,如今看,倒是天意!无人关注,最易出其不意!” 周恒伟身边另一个中年人道 “如今事事具备,连老天爷也帮着咱们,只是咱们现在还是弄不到进宫的腰牌,御林军把守宫门甚是严苛,想混进去或者收买都行不通!” 萧然道 “那女人身边那些乡下人倒是日日进宫,随便的很,我想了不少办法接近他们都无用,也想过用偷盗的办法,可说来也怪,也不知道他们把腰牌藏在何处,到现在我的人也探知不到,更何况偷了!” 其实萧然想多了,根本不是胖丫他们将腰牌藏得隐蔽,而是他们现如今根本不用腰牌,这些人日日入宫,又都长得那般好认,哪里还需要腰牌,腰牌都没有他们的脸稳妥! 第四百六十七章 密谋(二)二更 周恒伟眉头深锁,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缓缓说道 “现如今咱们便是卡在进宫这一件事上,皇宫内的地形图咱们手中有,宫内侍卫换防的时间,咱们也有,那女人临盆时,咱们只要能进入皇宫后,然后躲过侍卫直奔景合宫,想来那时整个皇宫定然已经乱作一团,咱们找些太监宫女的衣服换上,走到景合宫应该不难,四哥一定会魂不守舍的守在景合宫,身边不会留什么人,咱们只要能及时擒住他,帮他和那女人一起咽了气,御前侍卫也好,御林军也罢,谁再来都无用了!后面的事便交给老师了,毕竟咱们进宫的方式经不起推敲,那个张庶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老者又捋了捋白胡子,得意的说道 “五王子放心,朝中虽说大半以上依附张庶,但还是能找到替咱们说话的大臣的,只要关键时刻有人及时跪地行礼,高呼万岁,五王子便可心想事成了!” 周恒伟微微一笑后,未曾因为老者的话沾沾自喜,而是严肃的说道 “莫小看了张庶,此人甚是奸诈,未必会因谁的一跪便妥协了,所以,有些障碍,需要及时解决了!” 萧然忙问 “主子的意思是先将张庶杀了?” 周恒伟眯了眯眼睛,冷笑了一声,道 “先杀了,不免打草惊蛇,但是凡是有可能阻碍咱们的人,该杀的都要杀!只是时间要拿捏好,你带来的人不可能都跟着咱们进宫,人多目标太大,挑几个身手上乘的便可,留在外面的人,便让他们去将那些绊脚石铲除,这边皇上皇后咽气,那边他们的忠臣自然也该跟着去了!至于哪些人是绊脚石,还需老师拟份名单给萧然,好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老者激动的道 “五王子这般安排极为妥当!剩下的大臣必是识时务者,到那时皇上已经殡天,唯有五王子一人在身旁,五王子说皇上有什么遗言,便是什么遗言,如此一来,顺利登基自不在话下,而那些将军都征战在外,只要五王子多加安抚,多给些好处,只要能让他们犹豫不决便好,时间一长,他们不认也得认!” 周恒伟得意的笑了笑道 “谁说坐上那个宝座手中一定要有军队?只要有脑子,再少的人也能做成大事!” 几人突然跪下,异口同声的压低声音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恒伟满意的点点头,亲手扶起老者,又让那几人起身才道 “早晚有一天,你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喊出来,喊得震耳欲聋!” 老者恭敬的道 “定能如愿!天下百姓能得五王子这般的皇上,实乃大幸也!” 周恒伟稳定了下激动的情绪才又道 “所以,如何进得皇宫才是眼下要尽快解决的问题,你们还有什么办法?徐贤,你曾做过宫中侍卫,可有想到好办法?” 那位被称作徐贤的中年人赶忙回答道 “回主子,若是想正大光明的进去,怕是难得很,如今把守宫门与我那时不同之处甚多,确实严苛不少,但是皇宫之中除了进人,还有几个不显眼的地方是进出物的,比如,皇宫中每日所需的食材,水,所用的杂物这些需要进,而皇宫中的污秽之物,废弃之物需要出,有进就有出,有出也需有进,我一直在想如何利用……” 萧然听完,很是不高兴 “你莫非想让主子藏匿与那些运送脏物的车中?” 周恒伟笑着挥了挥手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进得皇宫,与得了天下比,这些都不叫事。” 萧然却深深看了徐贤一眼,徐贤垂下了头。 徐贤知道萧然的意思,他如此安排实际上是害了在坐的这几个人,有朝一日五王子登基,他怎会留下知道他夺权细节,且是这般不堪的细节的人留在世上! 可眼下,他们又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徐贤也是思量再三才说出这个主意,只盼着五王子不是那心狠手辣的帝王,他也不求高官厚禄,只求事成之后归隐山林,能留得一条命在。 萧然可不是这么想的,他想给周恒建报仇,因为他的一切都是周恒建给的,他还想将来高官厚禄,不再让自己的子孙经历自己的那些苦楚,但是,若是五王子真的是藏在那些脏污的车中进宫,将来登基之后,他哪里还有机会高官厚禄,哪里还有机会为自己的儿孙谋求好的前程! 萧然心中暗自思量着,私下里要跟徐贤好好商讨一番!好像周恒伟登基称帝已是必然之事,根本没有万一! 这时,老者却道 “五王子有此度量,老朽佩服!只是,咱们无法得知那女人的产期,便无法提前布置,若是早了,在皇宫之中如何生存?” 周恒伟不以为然道 “带些干粮和水囊藏在身上,躲在暗处也就是了,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这些艰难根本不足挂齿!” 徐贤赶紧躬身道 “那我尽快安排主子进宫,只是,宫内也需有接应之人,这事怕是要老先生出力了。” 老者道 “自当如此,咱们分头行动,等你安排好进宫之路,萧然,你的人先进!我会将藏匿之处告诉你,还有需要解决掉的人,我会列出名单给你,等咱们都进了宫中,再汇集一处,只等那女人生产之日!宫里宫外一起动手!” …… 李君自然不会知道有那么多人惦记她生产,更是忘了方氏还遗留了这么一位五王子在人世间,她现在着手要做的是如何才能抚平胡大夫心灵上的创伤,还有小九的亲事。 没有合适的人选,小九的亲事只能先往后放一放,眼前李君要先解决胡大夫得事。 要解决胡大夫的事,收拾那三位师兄自然是第一步!他们曾经给胡大夫带来的羞辱与逼迫,李君自然要加倍要回来,她要胡大夫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当年那些伤到他的话都是假的!都是他的师兄们为了一己私利胡编乱造的,胡大夫……是个好大夫,他没有辜负师父的期望! 或许这样一来,胡大夫的心结能解开一部分,至于剩下的,只能再想办法。 第四百六十八章 刺杀(一更) 只是,周恒温不许李君过多操心,所以这件事还是李君破费了些口舌才争取到的,条件就是会简单粗暴地解决,不会过分费神。 李君很安心的将收拾那三人的事交给了老道,又让裘成业,陆海从旁看着,以防有什么纰漏,让那三个人跑了,李君相信论整治人,老道定不会辜负她的期望! …… 这一日,早朝还没结束,众位大臣正聚精会神的开会,突然看到一位内侍急匆匆走到皇上身边耳语了几句,皇上猛地站起身,朝上的各位大臣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南方战事出现了反转,后来才知道是皇后的御用大夫,在街上遇刺了! 很多大臣都提心吊胆,生怕引起皇上猜忌,眼下谁不知道皇后的命握在那位大夫手里,谁会主使这次刺杀?自然是想让自家女子入宫的人! 原本这两日,京城上下便都在传皇后身边的大夫就是当年解一针的关门弟子,当初被自己师兄诬陷,不得不离开京城,漂泊在外,机遇巧合下认识了皇后,还曾数次救下皇后的性命,如今皇后再遇难关,也只有解一针的关门弟子能救皇后的性命,但是,当初这位胡大夫丧妻丧子之时又被几位师兄诬陷逼迫,饱受痛苦,听闻双手早就没了施针的本事,所以,皇上下旨,要为这位胡大夫找徒弟,凡是有针灸经验的都可应选,也就是说,虽说胡大夫不能施针,但可以将绝活传授下去,由他徒弟代劳,如此一来,皇后不就有救了。 想成为解一针徒孙的人可不在少数,这几日太医院忙的很,只是百姓更关心那几位曾经诬陷胡大夫的人,皇后会如何处置? 可还没打听出来这个事,便先听说胡大夫今日出宫被刺杀,虽说有惊无险,可也让人捏了一把汗,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眼下皇后最为依仗的大夫便是这一位,他在这个节骨眼上遭遇暗杀,这……还用说吗?幕后之人要的是皇后的命! 京城一下子乱了起来,因为刺客在逃! 皇上听闻后连早朝都停了,直接命京城府尹杜岩严查! …… 景合宫内,李君表情凝重的听周东说着 “……胡大夫当时吓得不轻,幕后之人派来的也是顶尖的高手,如今我想想都后怕,若不是主子命我陪着胡大夫去见他师兄,今日,胡大夫万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李君看了看周东垂着的左臂,关心的问道 “受伤了?” “嗯,小伤,无碍!” “连你都能伤,可见来人势在必得!” “是,有一剑堪堪从胡大夫的喉咙处擦过,只需再深一分,胡大夫便没命了!当时我吓得只注意胡大夫了,才挨了这一剑。不过万幸他们就派了两人,若是再多一个,我怕是也应对不来!” “那两个杀手可抓住了?” 周东摇了摇头道 “主子说会严查!如今,京城府尹正在体仁殿挨训呢。” 李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 “胡大夫可还好?” “击退贼人,我便带着胡大夫回了宫,没敢再去见他师兄,正巧老和尚进宫,我便将胡大夫交给了他,先去主子那回禀,然后便来了娘娘这。” 李君突然开始发呆。 周东没敢出声,站在炕前静静的等着。 过了良久,李君长出一口气,显得轻松了不少问道 “说说那三个人吧,之前怎样,现如今又怎样了?” 周东知道这是问胡大夫的师兄们,赶紧道 “他们仨最初跟胡大夫一起开的慈仁堂,后来知道胡大夫学了针法,便把胡大夫赶出去了,再后来听说是因为银钱上的事,他们仨也闹翻了,便分别开了药房,都打出解一针亲传的招牌,只不过生意都不太好,听说是他们要求找他们看诊的病患,必须在他们药房买药,而他们的药比市面上贵上两成……” “哼!就知道他们医德好不了!老道怎么收拾他们的?” “老和尚的意思先吓唬吓唬,让他们先给胡大夫认错,或许能解开胡大夫心中的结,老道照做了,只不过吓唬的有些过分了。” 李君顿时兴起忙问 “怎么吓唬的?” “老道连着三个晚上将那三人绑至城外的坟地,然后再让他的徒子徒孙装神弄鬼,吓得那三人如今……已是不太正常了。” 李君挑了挑眉说 “不太正常自然不能再行医喽!” “那是,原本主子就没打算再让他们行医,想着等他们将早先的诬陷澄清了,便将他们送到大荒山伐木去!” 李君点了点头说 “这样也行!” 周东却又道 “可李奇赵虎,主要是大山和大壮他们……” “他们干啥了?” “晚上老道折腾那三人已是够呛,白天,他们几个光明正大的去三人家中你一拳我一脚,唉,总之这三人几日下来能留得命在已是难得。所以我估摸着他们约胡大夫见面,想着道歉之余,让胡大夫帮着说说情,别再这么折腾他们了。” 李君没再说话,低头想了一会儿才道 “行了,你忙去吧,没事了。” 周东见李君一副不急不慌,甚至连恼怒都没有模样,忙问 “姑娘可是想到了是谁要刺杀胡大夫?” 李君笑了笑道 “是谁都无所谓,也许坏事能变成好事也说不准!” 周东听不懂,可见李君轻松的样子,便也没再追问,行了礼出了景合宫。 周东走后,李君坐在炕上又愣了一会儿神,突然喊了声德顺,德顺赶紧躬身进了东暖阁,李君问 “皇上在干吗?” 德顺愣了一下,皇后从未问过皇上的行踪,突然这么一问,德顺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算了,问你也没用,去看看老和尚可安抚完胡大夫了没,若是安抚完了,就把他带来见我。” 德顺领命,躬身退出。 过了良久,老和尚才在德顺的引领下来到景合宫。 李君见了老和尚,遣退所有人,开门见山便问 “刺杀,是你和皇上的手笔吧?” 第四百六十九章 道歉(二更) 老和尚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两声道 “丫头,你真是聪慧!你是如何识破的呢?” 李君哼了一声道 “稍微用些脑子也能想明白,胡大夫的师兄若是真心想道歉,那也是该来见胡大夫,他们倒是想让胡大夫找他们去,我能答应?老道能答应?你们都知道我想要找个地方,人越多越好,让他们当中赔礼道歉,将之前的事情讲清楚,怎可能让胡大夫去找他们?也就是胡大夫傻,也不来可可我,就这么信了!” 老和尚笑呵呵的说 “倒不是他傻,皇上让他去,他怎敢不去。” “是呀,既然皇命在身,顶多是命个太监引路,却偏偏派了周东跟随,刺客也不多,就两人,还不是想把场面做的凶险些,又怕真的伤到胡大夫!看样子周东是真不知情,不但受了伤,吓得也不轻!我倒是挺佩服那两位杀手的,又要做的逼真,还要保证不伤到胡大夫,唉,跟皇上说,可要好好奖赏人家!” 老和尚又笑道 “若是让周东提前知道实情,这出戏就演不了了!” 李君哼了一声说 “胡大夫受了惊吓回宫,好巧不巧竟遇上了你!你平日可是不怎么进宫的,你这是等着呢,你们想等胡大夫吓得魂飞魄散,让他有死里逃生的感觉,你再去一通安抚,只说幕后主使之人想要的是我的命,胡大夫正是又惊又怒的时候,想到自己的重要性,冲动之下,为了我或许能克服了手抖的毛病,你们是这么想的吧?” 老和尚道 “正是此意!” “今日你们这么一吓唬,或许胡大夫能下定决心为我行针,可你们想漏了一件事。” 老和尚忙可 “什么事?” “正所谓趁热打铁,趁火打劫,他或许这个时候正是义愤填膺的时候,又刚刚经历了生死,冲动气恼之下,很容易咬牙下决心,稳住心神施针,可我……没到生的时候呀!等我真到生的时候,胡大夫怕是过了这阵子冲动期,他又胆怯了,手又开始抖了,可如何是好?” 老和尚愣住了。 李君叹了口气说 “你们真该跟我商量下,计策是好计策,只是用错了时候!” 老和尚懊恼的摸了摸光头,道 “皇上还不是怕你忧心,唉!结果……刚刚我看胡大夫的意思,正如你所料,义愤填膺的,说是定要让你平安产子,可你说的对,只要再过几日,他冷静下里,怕是又要手抖了!” 李君颓然的坐在炕上,轻轻说了一句 “一切都是天意!” 李君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便也没再深究此事,而是让老和尚安排那三位师兄当众给胡大夫道歉的事。 李君说 “无论我能不能闯过这关,胡大夫都不能再活在过去的阴影里,让他知道自己未曾对不住过世的师父便是对他最好的救赎,他一心想着是自己学艺不精才让妻儿丧命,再加上他三位师兄当时的责骂侮辱,更加让他认定是他的可题,所以,让那三人给胡大夫认错,势在必行,而且越快越好!” 老和尚听得连连点头,心中不由得后悔当初没跟李君商量,不仅行事的时间安排的不对,貌似先后顺序也有不妥! 既如此,老和尚觉着就今日吧!可安排在何处道歉最佳呢?李君说 “找到胡大夫当年居住之地,便在原处道歉,当年那三人让胡大夫跪在何处,如今便让那三人跪在何处!多叫些百姓围观,尽量快的传扬出去!” 老和尚听罢,话不多少,直接出了宫。 …… 到了傍晚时分,胡大夫被强行的带到一处巷子,原本胡大夫刚刚受了惊吓,哪里也不肯去,是周东和老和尚直接将胡大夫抱上了车,等车子在行驶了一段时间,到了地方,胡大夫掀开车帘准备下车的时候,只看了一眼周遭,便急急的缩回了车厢内。 周东只得又将胡大夫拖了出来,周东边拖着胡大夫边说道 “娘娘说,你得勇敢的正视过去,你才能真的翻篇,我不懂啥意思,你自己品!” 胡大夫浑身颤栗的被周东拖下车,这才看到曾经是自家院落的门口跪着三个人,而周围也挤满了人。 等胡大夫看清楚三个人是谁,更是想往车上窜,被周东死死按住。 今日早晨,胡大夫要不是得了皇上的旨意让他去见三位师兄,他不得不去,不然那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去见!可见,当初这三人给胡大夫的心中种下了怎样的梦魇! 三位师兄看到胡大夫下车,各个鼻涕眼泪一起流,要不是老道让他们原地跪着,不许挪动半分,他们三个这时候定会抱着胡大夫的大腿,求着胡大夫救救他们。 可眼下,他们仨需要做的是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当着围观的人讲清楚。 “师弟啊,当初,当初我们仨就是眼红你学到了师父的看家本领,满脑子想的都是,若是我们也学到了,便是一针万利的好买卖!我们就是掉进了钱眼了,一心只想着在京城荣华富贵!” “正是,正是!我们仨那时候急红了眼,正赶上弟妹难产而亡,便心生歹念,一心想着趁机将师父的遗物要过来,想着那些遗物中必定有针法大全,想着只要拿到这本书便可飞黄腾达!” “师弟啊,当年我们仨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让你交出师父遗物,只想趁你悲痛欲绝之时,稀里糊涂的应了我们,我们没想到你真的起誓再不行针,更没想到你真的就不能行针了……” 老道一脚揣在其中一人身上,狠声说道 “你们是没想到老胡有翻身之日!快说当年你们都是怎样诬陷老胡的!” 被踹的那人趴到地上,又赶紧爬起来跪好,顾不得身上的疼,道 “是是,当年我们都被猪油蒙了心,诬陷师弟偷师父遗物,说师弟败坏了师父的名声,说师弟技不如人只会害死更多的人……” “师弟啊,我们就是想得到针法大全,想多多的挣银子,京城太繁华了,没银子不行啊……” 老道又是一脚 “不行你就祸害你师弟?良心呢?!” “被狗吃了!被狗吃了!师弟,你是好人,你也是个好大夫,你没有对不住师父,是我们对不住师父!” “对,我们对不起师父,我们不配做师父的徒弟,我们再也不开医馆,不行医了,师弟,不是,胡大人饶了我们吧!” 第四百七十章 痛斥(一更) 三人突然开始玩命的磕头,吓得胡大夫连连往后退,周东干脆将胡大夫拽上了车。 那三人见胡大夫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走了,吓得就要往车上扑,被老道挥了挥衣袖,全部掀翻在地。 胡大夫坐在车内,心脏还在砰砰乱跳,老和尚上了车,坐到他身边,开始按照李君教的,给胡大夫灌输心灵鸡汤,而周东悄悄的下了车。 车子慢慢的朝皇宫驶去。 “丫头说,你哪都好,就是性子太过软弱!若是一辈子无灾无难,你的日子过得必定是我们这些人中最好的,因为你无欲无求……可偏偏让你遇到了大难!” 胡大夫颓然的堆坐在那,眼神空洞。 “当初那三个人的话你也能听进去,唉,你师父当初定是看出他们仨人品不行,才会将真本事传授于你,你有没有对不起你师父,不在你未能救下妻儿这件事上,你师父传授你技法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让你救死扶伤,可你是怎么做的?且不说你这几年未曾用针法救助过除了丫头之外的人,便是连面对它的勇气,你都没有!眼瞅着今日有人要杀你,你也知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丫头的命,可你能做什么呢?你师父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你这般模样,该是何等的心酸!你的妻儿若是知道他们亡故之后,你不但没有勤学苦练,反而胆怯畏缩,怕是也会伤心难过吧!” 胡大夫浑身抖了抖,眼神中多了一丝痛楚。 “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因你一人胆怯,或许会害得丫头丢命,因你一人胆怯,这些年不知害得多少本可因你施针留得性命的人,丢了性命,你与你那三位师兄又有何异?” 老和尚说完,起身下了马车,留胡大夫一人在车内。 …… 老和尚急匆匆趁天还没黑,进宫给李君报信,简单说完便出宫了,老和尚前脚刚走,李大壮后脚也急匆匆的入了宫。 李君见到李大壮一脸的焦急,再看看外面的天色,还以为李叔李婶出了什么事,吓得浑身有些发颤。 “咋啦?爹娘咋了?” 李大壮喘着粗气,愣了一下才道 “不是爹娘!” “大山哥出事了?” “也,不是大哥。” 李大壮声音越来越小。 李君怒了 “快说!你想急死我!” “内啥,就是,小九不能和亲!” 这一下换做李君愣住了。 “你说啥?谁和亲?” 李大壮看着李君的表情,心里顿时悔的肠子都青了,显然李君并不知情!说好的不让李君再多操心,他竟这般冒失的来可罪,这下可如何收场? “快说!谁要和亲?跟谁和亲?” 李君一怒之下,李大壮想都没想把听闻的全都说了出来。 李君又发了一下呆,突然喊了一声“德顺!” 德顺躬身进了东暖阁。 “皇上在干吗?” 这回德顺倒是真的知道,忙回禀道 “皇上一直在体仁殿看折子。” 李君边下炕便说道 “走,咱们溜达去趟体仁殿,我还没去过呢!” 德顺吓了一跳,正想着怎么给德喜通报一声,李君已在芸娘,慧娘的搀扶下走过他身边,李君边走边说道 “我想给皇上个惊喜,你可别捣乱!” 李大壮见状赶紧阻拦道 “小五,别去麻烦皇上,你,你知道了就行,小九,小九挺好的,别让她和亲就是了……” 李君盯着李大壮看了半天,看得李大壮心虚的不行,冷汗直冒,李君才慢悠悠的说 “等我回来再好好审你!” 德顺只得乖乖在前面带路。 柳翠几人没有跟着,刘徐氏和陈杨氏本来要跟着的,李君也没让,只说没几步路,可几句话就回。 李君扶着后腰,穿过角门,经过体仁殿后殿,到了前殿,李君站在回廊处,正想着如何不被周恒温发现出现在东暖阁,先吓他一跳,再质可小九的事,可耳边却传来周恒温咆哮的声音,李君仔细一听,不由得怒火冲天!也不管什么危不危险,扶着后腰怒气冲冲的直奔体仁殿东暖阁。 周恒温正愤怒的训斥着跪在眼前的几位大臣 “……我后夏怎有你们这等软弱可欺之辈!用大长公主和亲换取百姓平安?是为了换取你们自己的富贵平安吧!你们……” “敢打小九的主意,我就敢让你们各家满门死无葬身之地!” 李君愤怒的喊完,人也出现在东暖阁内,周恒温着实吓了一大跳,刚刚的愤怒即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赶紧走到跟前温声可道 “你怎么来了?你别着急……” 李君推开周恒温,走到跪在地上的那几位大臣面前,气得浑身颤抖,指着他们接着怒斥道 “就你们也配称为男人!有事了躲在女人后面,有祸了推到女人身上,明明娶了正妻,还要后院再养几个,想稳固权势便将女儿嫁到你们觉着有用的人家,家国大事,事事指不上你们,而你们却觉得天下间的女人都该为了你们的荣华富贵做牺牲!别忘了,你们也是从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圣人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让你们识文断字就是为了算计女人给自己仕途添砖加瓦?你们只记得书中的黄金屋,怕是早就忘了书中的仁义礼智信!” 地上跪着的大臣被李君骂的瑟瑟发抖,但还是有一位大臣大胆的抬头解释道 “娘娘息怒,我等并无私心,也是为万民……” “放你个狗臭屁!万民吃不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站出来为他们谋划谋划?万民居无定所,到处流浪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出出主意,想想办法?!如今战事起,你们怕刚刚到手的荣华富贵转眼成烟,我今天就告诉你们,后夏亡不亡,你们特么的都给我到大荒山伐木去!别说是小九,任何一个我后夏的女子,只要我李君还是一日皇后,只要周恒温还是一日皇帝,便不会用她们去换取任何一时的太平,实在无人能保护我后夏子民,还有我李君……” 李君正说到激动处,突然自己清楚的听到‘嘭’的一声,声音不大,像是从她体内发出,她愣住了,随后她感到一股暖流顺着双腿流下! 第四百七十一章 发作(二更) “羊水破了!” 芸娘慧娘就站在李君身侧,这段时间日日与刘徐氏和陈杨氏在一起,对羊水这个词已是耳熟的很,突然见到李君怔住,又听到李君说的话,再看到地上的湿漉,芸娘吓得魂飞魄散啊啊大叫 “快,快,娘娘被气破羊水,要生了!要生了!” 慧娘想一个人抱起李君,却是不能,带着哭腔喊着 “胖丫,胖丫快来呀,胖丫!” 周恒温傻了几秒,上前要抱起李君,被李君拦住,她深吸一口气道 “别着急,我能慢慢走,我边走,你边听我说。” 周恒温颤抖着声音说了声“好!”然后,像是没有任何慌乱,没有任何不安,只转头平和的对德喜,德顺颤声道 “去将孙大夫和胡大夫请来,去告诉稳婆准备好产房。” 然后扶着李君慢慢走出体仁殿。 东暖阁中几位大臣眼睁睁看着地上留下的湿漉漉的脚印,哪里还有喘气儿的勇气,眼一闭纷纷晕了过去。 “羊水破了,怕是更不好生了,恒温,我若真的没闯过这一关,答应我三件事。” 周恒温温和的道 “好!” “我走后,安顿好我身边的人,让他们回大荒山,小九不可以用来和亲,实在不行跟着大家进山,那里……干净!而且,大壮哥挺好的,他会照顾小九!” “好!” “不管是明着还是暗着,你都要让姑母与老和尚远走高飞!” “再有,你爹也该出殡了!” “好!” “我走后,你要坚持三个月,三个月后若是还想来找我,我不拦你,可头三个月,不管你多痛苦,答应我坚持住!” 周恒温迟迟没有出声,他快将自己的牙龈咬碎了,可搀扶李君的双手依旧轻柔,李君没有催促,眼看前方一帮人朝他们跑过来,李君站住,祈求的看向周恒温,周恒温从喉咙处挤出那个‘好’字时,眼泪也夺眶而出! …… 京城那处普通的宅子里,周恒伟正与身边几人谋划着进宫后的细节,徐贤已经安排好进宫的路子,只这几日萧然手下已经有七八人潜伏到宫中,就差这几位重要人物了。 萧然和徐贤私下里谈过,萧然不但没能让徐贤换个方法,而且被徐贤说的改变了心思,因为,他们确实无路可走!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现在他们俩想反悔,怕是只有死路一条,那便只有博上一搏,就赌五王子不会卸磨杀驴!因为想进皇宫只有那种脏污的方法,再无别的办法。 此时,周恒伟正温和的说道 “如今进宫已不再是难事,宫中这两日也是够乱的,可惜今日那位行刺的仁兄没能得手,不然,我真要喝上两口,庆祝一下!” 那位老者点头道 “是呀,看眼下宫中着急的样子,那女人的生死怕是就握在那位胡大夫一人手中,可惜当年被吓破了胆,如今也是个废的,即便没被杀死,想来作用也不大!真说将技法传授他人,哼,岂是几日便可学成的?” 徐贤却道 “可今日傍晚他们演的是哪一出?” 周恒伟微微一笑道 “哪一出?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以为让当初那几个伤害过胡大夫的人认罪赔不是便能治好胡大夫的手,如此一来,反倒是证明,那女人必死无疑!” 周恒伟俊美的脸上肌肉抽了抽,可温和的笑容还挂在嘴边。 徐贤又问道 “既然已经打算让胡大夫将技能传下去,何苦要演着一出?” 周恒伟幸灾乐祸的道 “他们也知道现买现卖怕是行不通,还是想让胡大夫能好起来!” 老者道 “既如此,咱们倒是无需担忧那位胡大夫了,只是这几日京城到处寻找即将分娩的妇人,联系到当今皇上要给胡大夫找衣钵传人,怕是要用这些妇人练手!” 萧然冷笑两声道 “早知他有此意,我便派人暗中将几个即将分娩的妇人连同她的家人都带走了,眼下整个京城本就没有多少即将分娩的,这下,他想练手怕是不能了!” 老者道 “就是要让他们无路可走,只有死路一条!” 周恒伟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准备接着说一下进宫后的细节,只听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周恒伟腾的站起身,难得的面露惊恐,这个地方应是绝密的,除了他身边的亲随不会有人知道,这时候会是谁来了?还如此急促! 徐贤伸手摆在唇边,示意大家噤声,然后轻轻走到院子里,周恒伟感觉心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然后他听到了开院门的声音,再然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徐贤带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呢急匆匆入内。 这个做小厮打扮的人正是周恒伟的亲随周日,只见他焦急的说道 “主子,宫里传出消息,皇后发作了!” 周恒伟足足愣住了五秒钟才脱口而出一句 “怎么办?我还没入宫呢!她怎么说生就生了?” 老者强壮镇定,他宽慰周恒伟道 “没事,来得及,一般妇人生产都需要两三日,徐贤,你家夫人当初生产用时多久?” 徐贤额头上都是汗,想都没想便道 “两个时辰!” 周恒伟一下子瘫坐到椅子上。 老者慌忙劝说道 “五王子万不可这个时候气馁,咱们速速入宫,这时宫中肯定正乱着,咱们进宫或许更容易些,五王子定要相信自己是天选之子!必定能逢凶化吉!别忘了,那女人是还没生产便被判定会难产的,怎会这么快生!” 周恒伟经老者一番鼓励,顿时头脑清醒了不少,他慌忙对徐贤说 “赶紧安排入宫!想办法联系已经潜入宫里的人,做好准备,咱们一到,马上行动!” 又对萧然说道 “让你宫外的人在各位大人府前做好准备,咱们一旦得手,你即刻给他们发信号,让他们出手要利索,不可留祸患!更要拿捏好时间,切不可在咱们之前动手!” 萧然拱手称是,然后安慰周恒伟道 “主子莫担忧,有天助,无需担心!” 周恒伟狠狠的点了点头。 …… 第四百七十二章 来了(一更) 景合宫的院子里,站着很多人,却没有一点动静,每个人像是说好了一样,只是站着,没人开口,连道士和胖丫都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没有提问题,没有叨叨,只是傻傻站着,周恒温更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所有人都好像在等着已经知道结果的审判。 李君上一世虽然没有生过孩子,却知道羊水的重要,这一世,所有难产的必要条件她基本占全了,如今躺在用作产房的偏殿中,她没有太多慌乱,只有万般不舍!疼痛带来的不止是疼痛,像是还有走向死亡的催促。 刘徐氏和陈杨氏轮番在李君肚子上揉搓着,这一次是使出了全力,李君忍着断骨挖心的疼痛,始终一声不吭,刘徐氏揉搓着,眼泪一颗颗滴落在李君的肚皮上,陈杨氏喘着粗气,轻轻擦拭着眼角。 羊水流干净之前若是不能让孩子出来,孩子没救了,李君也坚持不到最后,若是血崩,便更是一尸两命! 景合宫中哪里像是有人临盆生产,不但没有喜悦的忙碌,而且静的让人胆寒!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去,只见胡大夫背着药箱一脸坚定的正疾步冲向偏殿,口中还在呐呐自语 “怕啥!他们想要我的命就是为了要姑娘的命,我偏不答应,不答应!师父看着呢,看着呢!” 众人没人出声询问,只湿着眼眶看着胡大夫一步步走近偏殿的大门,可胡大夫却在偏殿门口停住了,他回头看向周恒温,开口问道 “可有规矩?” 周恒温双手合抱朝胡大夫深深一辑道 “内人就交给胡大夫了!” 胡大夫咬了咬牙,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偏殿。 道士忍不住喊道 “老胡,我知道你行!我一直都知道!” …… 月上中天,小九最先坚持不住,身子一晃,眼看就要跌到,李大壮几步上前,隔着衣袖用手扶住了她,这时吴嬷嬷上前扶住了小九,小九眼睛红肿的回头看了看李大壮,李大壮想笑一笑,安慰一下小九,却如何也笑不出来,吴嬷嬷劝小九去歇一歇,小九只轻轻摇头,她靠在吴嬷嬷身上,眼泪又轻轻淌下。 李诚素也站不住了,同样不肯下去休息,老和尚轻轻将她拥在怀里,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胖丫与赵虎,柳翠与裘成业,虎妞与李奇,悦儿与王鹏,李大山与李大壮,老道与李飞,周东与周南,周西,陆海,洪武与古平……所有人都在坚持,却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身边的人和自己。 周恒温根本感觉不到时间,他感觉自己置身在一片混沌之中,听不见看不清,没有喜怒,没有冷暖,满脑子只有李君的样子,从黑黑小小穿着粉色袄裙,背着小手的李君,到骑在战马上英姿飒爽一身红装的李君,他想起李君小小的人儿敢质问裘月生“既是军人何惧一战!”又想到独自一人立在街当中的李君,霸气的质问对面千名骑兵“这支舞我跳,你们谁敢看?今日我要带李老夫人出城,你们谁敢拦?!”他想到了李君拔出身上箭矢的决绝,想到李君将他的手放到肚子上,轻声说“咱们试试!”时的温柔……脑海中,李君时而娇媚可人,时而英姿飒爽,时而调皮可爱,时而浩然正气……周恒温想的如醉如痴,他不想从混沌中走出来,他不想待在没有李君的地方,三个月!周恒温突然一机灵,三个月!他抬头看了看天,天边已微微泛白,没有李君,让他如何度过三个月!他第一次感觉到心里空荡荡的,空的让他连呼气都觉得无力,他后悔答应她了,可想到她祈求的眼神,周恒温垂下头。 德喜走向周恒温身边,轻轻问道 “皇上,天快亮了,歇一下吧。” 周恒温又抬头看了看天,白天?黑夜?没有她有何分别? 就在这时,院门口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听动静,绝对不是一两个人,周恒温依旧一动不动。 “四哥!好久不见啊!”周恒伟一身太监服,背着手,得意的站在宫门口。 其实周恒伟早就进了宫,只是为了躲避巡查的侍卫,不得不东躲西藏,在皇宫中摸索了一夜才走到景合宫门前,他以为的皇宫中大乱,根本没有发生,甚至走到宫门外听着里面一点动静没有,他一度以为收到了假消息,等进来后,看见一院子的人,他才心花怒放! 周恒温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一动不动,连看都没向周恒伟那边看一眼。 众人却齐齐看向周恒伟,没人认识他,老和尚可认识,心中也瞬间嗅到了阴谋的而味道,只是他依旧笑呵呵的问道 “周恒伟,晋王五子,这时候不是应该乖乖的待在信阳,吟诗作画吗?怎么,想你二哥和三哥了?想去团聚?就带了这点人……”老和尚看了看周恒伟的身后那可怜的十几个人,接着道“也是,人多了,你也走不到这儿!” 老和尚这么一介绍,众人可都知道来者何人了,小九和李诚素即刻被虎妞和柳翠带至院子最深处,让芸娘慧娘在旁守着,他们知道这一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一会儿万一打起来,伤到小九和李诚素就不好了。 周恒伟此时白嫩的脸庞被气得有些粉红,道士连忙道 “好漂亮的小太监,当太监可惜了!一会儿跟道爷我出宫,道爷给你找个好地方,保管让你欲仙欲死!当太监委屈你了!” 裘成业道 “怕是个假太监吧!” 老道忙说 “没事,假戏真做,一会儿把他变成真的就是了!” 周恒伟咬着牙,没有理会众人的调侃,想要直接走向周恒温,周东瞬间横在他面前,很有气势的说了一个字“滚!” 周恒伟忍无可忍了,他低声吼道 “我是当今皇上的五弟!谁胆敢拦我!” 周东昂首,学着老道的语气道 “你眼瞎?现在爷爷我就正拦着呢!” 道士听罢,过来拍了拍周东好意提醒道 “怎么说这太监的祖宗跟老四的祖宗也是同一人,你这般说,小心老四将来收拾你!” 周东却道 “他也配!” 周恒伟面色潮红,咬牙切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四百七十三章 斗嘴(二更) 老和尚依旧笑呵呵的道 “我说,五弟呀,听说你的三哥是在狱中被杀的,对了,杀之前先被阉割了,你二哥也是个不争气的,还没怎么着呢,就吓死了,你这个五弟是主动将脑袋送来,想着不麻烦皇上了?如此善解人意也属难得!不愧是方氏的儿子,一窝都是蠢材!” 周恒伟劝自己冷静,虽然他已经怒极,但他此时不能与这些人发生冲突,不能与他们计较,万一引来侍卫就不好了,他必须想办法走到周恒温身边,这样才能挟持周恒温,到时再杀光这里所有人,便如囊中取物,所以,他不能急! 周恒伟打死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守在景合宫,他想象中也就周恒温自己,独立月色下,无魂无魄的傻坐着,有几个侍卫守着,他身后那些人就能将那些侍卫轻松解决了,而他一个人就能将失魂落魄的周恒温解决了。 刚才初见一院子人的喜悦此时荡然无存,他要想稳稳当当的穿过这些人走到周恒温身边,怕是要比用一晚上摸到景合宫还要艰难! 但是,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了,他只要再坚持一下,便可报了深仇大恨,更可坐上那个宝座!怎能这个时候放弃!他速度极快的将院内的人扫了一遍,心中盘算着自己带来的人,需要多久能把这些人消无声息的放倒。 院子里的女人自然都被周恒伟忽略不计了,他一边盘算一边跟老和尚套近乎,想着若是能智取,总是强过动武的,一旦交手,自己带来的人再厉害也难免会有动静,招来些不该来的人就不好了。 而众人这边也有他们的顾虑,这种情况若是放在平日,道士早就动手了,可今日,连道士都知道不可轻易动武,偏殿里,李君还在跟死神搏斗呢,若是让她听见外面的动静,再忧心外面不能安心生产可如何是好! 于是,两边的人便开始了言语上的切磋。 周恒伟朝老和尚拱了拱手,礼貌的问道 “不知这位法师在哪座寺庙出家,与我周家有何渊源?” 老和尚一本正经的道 “这可说来话长了,我怕我有时间讲,你没命听!” 周恒伟装作听不懂,态度诚恳的道 “法师定是有所误会,我是知道四哥,哦,是皇上,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皇后有此一劫,我特来陪伴皇上,你们也知道,皇后怕是凶多吉少……” “少你个头!”道士怒道“等你死后尸身化作泥土,丫头,皇后娘娘也会活的好好的!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晋王生的儿子一个不如一个,对了,你三哥在牢里是我伺候走的,过程极为过瘾,你要不要听听?” 那位老者一直跟在周恒伟身后,这时忍不住低声呵斥道 “道长出言不逊,本当论罪,五王子心善不与尔等计较……” “五王子?谁家的王子?自己封的?你们是真敢说,我们都不好意思听,天下谁人不知晋王与方侧妃所生三子,加上方侧妃,都是皇上的仇人,方家都已经没了,这日子口你冒头,唉,何苦呢!”陆海一脸嫌弃的说道。 老道也嘲讽道 “别不计较,道爷我等着你们计较,你们计较一个我看看!道爷生来就喜欢别人与我计较,小老头你别只过过嘴瘾,赶快计较一个我看看!” 这时洪武却道 “他说的计较莫不是坐地上哭鼻子吧?” 老者被气的白胡子都翘了起来,他刚想大声说,又想到什么,赶紧压低声音道 “皇上的亲兄弟,便是皇亲国戚,岂是尔等凡夫俗子所能随意侮辱的,尔等心中可还有皇上?” 裘成业冷笑了一声问道 “你这帽子太大,我们可带不下,但是我们能听懂人话,刚刚还说皇上与方氏及其三个儿子都是仇人,你大言不惭给他按了个皇亲国戚,我们是听皇上的还是听你的,哦,对了,还没敢问小老头你是卖什么的?” 老者被气的不轻,伸出手指着众人道 “你们莫开心的太早,如此羞辱老朽,过不了多久,必定没有你们好果子吃!” 胖丫顿悟了 “他是卖果子的!我们不买你的果子就是了,你留着自己吃吧,看你的样子也吃不了几年了!” 胖丫的脑回路不是谁都能理解的,老者以为胖丫在嘲讽他,其实胖丫就是这么想的。 柳翠这时也开口道 “姑娘说过,若要别人敬重,也要做出些让别人敬重的事来,这日字口,这时辰,你们突然出现在这里,想干啥?敢不敢正大光明的说出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虎妞和胖丫也齐声问道 “对呀,说说,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老者强词夺理道 “这是皇宫,是皇上的家,皇上的亲弟弟进来有何不可,反倒是你们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你们又是如何进来的?” 胖丫停止腰板说 “走东华门,迈着双腿走进来的!你们呢?” 老者还想再说,被周恒伟拦住了,他觉着跟这些人费口舌就是浪费时间,眼看着太阳就升起,这时候最该做的是挟持住周恒温,不然,等文武百官都能入宫,或者御林军来了,便会功亏一篑!于是,周恒伟冲着周恒温大声道 “四哥,五弟就是不放心你,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的离开了,五弟想起来就难受,四哥,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周恒伟说完,竟是挤出几滴眼泪来,眼见周恒温依旧一动不动,他又对身前的众人说道 “你们不了解我四哥,他重情的很,你们这时候不让我过去劝慰,等一会儿真有什么事,你们可担得起?” 老和尚笑呵呵的说 “不用你去安慰,我倒是可以把御林军叫过来,你们可以跟他们唠唠!劝劝他们别杀了你们!” 周恒伟面色一变,他刚想出言安抚住老和尚,就在这时,偏殿的门突然打开,芸娘在门口喊了一句“多抬些热水进来!”然后又对院中的众人喊了句“胡大夫的针扎完了,姑娘要生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动手(一更) 所有人都是一机灵,要生了?道士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等了一晚上这才刚要生?他不解,众人都不解,悬了一晚上的心,这时候又往嗓子眼靠了靠,好像一张嘴便会从口中蹦出来。 周恒伟趁着众人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偏殿,急忙朝周恒温扑去,被老和尚一掌打翻在地。 老者上前扶起周恒伟刚要出口斥责,道士听见动静,转身伸腿就是一脚,将二人一起再次踢翻在地,口中低声训斥道:“没听见要生了?再捣乱,让你跟两位哥哥团聚去!” 萧然和徐贤已经忍了多时了,但是周恒伟入宫之前就一再强调,没有他的命令不可乱动,可这个时候,萧然和徐贤见主子一次次被人打翻在地,哪里还控制的住,带着手下七八个人,没敢大喝一声,而是静悄悄的扑向众人。 周恒伟眼看众人打了起来,心中一阵欣喜,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些人也不敢闹出动静,如此一来更和他意,只要两拨人打在一处,他的人自然能将这些乡下人收拾了,无人再能顾及到周恒温,等于将周恒温让给了他,他利落起身,准备瞅准时机动手,这才发现,老和尚依旧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 孙大夫这一夜不断的熬制着各种中药,催产的,提神的,补气血的……一碗又一碗被慧娘接进产房,李君很是配合,让喝什么便喝什么,让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胡大夫下针时依旧有些犹豫,李君咬着牙喊道:“你特么还想个屁呀,早一秒下针,我便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胡大夫虽不能完全听懂李君说什么,但是被李君一吓唬,手倒是利索不少,他边下针边嘟囔 “姑娘,要死咱俩一块儿死,我陪你!” 李君喘着粗气说 “好!这我就更不怕了,到了下边,我哪有个疼有个痒的,你还能为我医治。” “我下辈子可不再当大夫了,当牛做马也不当大夫!” “胡说!大夫多好,救死扶伤,妙手仁心!你别光想着医不好的那些人,你医好了多少人你咋不想想!你记不记得……在靠山屯,跟鞑靼大军……交战那次,我倒下的时候……以为我必定是死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力竭,后来……在安城外,我又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力竭,只不过,身上多了一支箭……” “我眼睁睁的看着……虎妞,柳翠,道士他们……一个个在我眼前倒下,有的……根本没有受伤,就是力竭了,我……看不下去了,山坡上站着……方琼和她的一万骑兵,我知道,只要我死了,她才会下来,我的人才会有救……” 胡大夫问“所以,你才拔了箭?” “嗯!你不知道,眼睁睁……看着他们倒下有多痛苦!我……只有让我自己死,他们才能得救!” “你当时没想过皇上?” 李君忍着疼,眼泪顺着眼角流下,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人啊,活着,就在不断的制造遗憾!我那个时候,只求速死,怎敢想他!” “醒过来后,有没有后悔?” “没,我跟恒温说,如果有一日你遇到让你痛不欲生的事,不要考虑我,我不想你日日痛苦,夜夜无眠!” “皇上怎么说?” “他说,怎么办呢,除了你,没有人能让我痛不欲生!所以,胡大夫,你知道吗?我这一生……能遇到周恒温,已经无憾了!所以,你只管放心的扎!” 李君忍着疼痛貌,似云淡风轻的跟胡大夫聊着天,胡大夫心中的惶恐慢慢散去,认认真真的转动着李君肚子上的针,扎了拔,拔了扎,李君觉得自己的肚子快成马蜂窝了,胡大夫也已经浑身湿透了,李君的宫缩终于猛烈了起来,她疼的再说不出话,却仍旧不肯喊出来,她想到虎妞生孩子时震耳欲聋的喊叫声,那时,陈姨说,富贵人家可不许这般喊叫,因为婆婆不喜,今日李君没有喊出声,不是怕谁不喜,她是怕周恒温听见心会碎! 胡大夫还在扎,直到刘徐氏和陈杨氏说“看到孩子头了!”胡大夫这才起针,跌坐一旁。 剩下的就看刘徐氏和陈杨氏的了。 刘徐氏安慰李君道 “娘娘,您是福大的,谁能想到您会提前这么多天分娩,如今前面的坎咱都跨过去了,孩子虽然个头不小,但终究不如足月的大,您瞧,之前想的困难如今都解决了,只要您咬紧牙关,听我们俩的,让您使劲您就使劲……” 陈杨氏也给李君打气道 “我现在就敢跟娘娘说,有我们俩在,您铁定母子平安!过不了多久,便要见到小皇子喽!” 李君浑身颤抖着,却还是笑了笑,她突然明白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她生的所有气,着的所有急,发的所有怒,都是为了……平安!一切都刚刚好! …… 偏殿内,李君正使出全力配合着刘徐氏和陈杨氏的指挥,完成最后一步,偏殿外,没有发出哼哼哈嘿动静的打斗,正不温不火的进行着。 说是不温不火,着实是因为周恒伟带来的这七八个人,算上萧然和徐贤根本不够打,众人只派出了喜欢打架的道士加上赵虎,洪武还有周东,四人便将那十人一遍遍打翻在地。 周恒伟看得都呆住了,这几个人可都是萧然精挑细选的,是二哥身边功夫最了得的,怎能如此不堪一击?其实,周恒伟忘了,他二哥这些人,这些年一直都在闲着,没有实操的机会,可道士他们可是真的刀山火海里滚出来的,只那种自信,那种气势,便是他的人比不了的,自然输的一塌糊涂! 老和尚依旧笑呵呵的,他戏谑的对周恒伟说道 “你这脑子比你三哥还三哥,比你二哥还二哥,可说是你们哥儿仨中的翘楚!就这几个虾兵蟹将,你还想着登上宝座?你们哥仨儿在方氏的教导下竟是在各个领域都难找敌手!不过你们倒是有一个共同之处,便是自大!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怎么看?” 周恒伟此时的心情犹如掉进了冰窟窿,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早几年,因为有二哥和三哥挡在前面,他年纪又小,便真的无心身外事,只读圣贤书来着,后来等他想要报仇,开始着手布置的时候,他是真的忘了认真打听清楚,李君身边这些人都是吃几碗干饭的!他一直以为不过是从山里出来的刁民,仗着李君的势,野鸡变凤凰罢了! 他算准了周恒温会魂不守舍,算准了景合宫内不会有外人,周恒温不可能让他的臣子见到他失魂的一面!可他万万没想道,这些人竟在周恒温心中不算外人,而且,这么能打! 第四百七十五章 平安!(完结) 周恒伟偷偷瞄了一眼周恒温,周恒温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偏殿的门,像是根本看不到也听不到这边的打斗,周恒伟心中再次升起希望,只要能走到周恒温身边…… “老道,大家伙都站了一晚上了,换换吧,让别人也活动活动筋骨!”老和尚说了一句,打断了周恒伟的思路。 老和尚又转头对周恒伟说 “要不让女人们过来打一会儿?” 周恒伟心中顿时有了底气,口中却道 “和尚如此不顾及那些女人的性命,就不怕皇后娘娘知道了要了你的命!” 老和尚哈哈一笑,没有说话。 道士骂骂咧咧的退了下去,虎妞,胖丫,柳翠,来了,芸娘慧娘守着小九和李诚素,看着干着急。 周恒伟一看就这让三个女人上,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他朝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萧然看去,俩人四目一对,萧然顿时了然了,主子是在告诉他,抓住一人挟持住! 想法是好的,可现实总是这般残酷,这三个女人,呃,比之刚才的男人还要勇猛,尤其是胖丫,这次表演太过突然,她没地方找锅,只好临时冲过去一手拎起一人……当锅使,如此一来,别人就不怎么有动手的机会了,虎妞还埋怨道 “胖丫,你让我打两下!” 柳翠更是自觉地站到了一边。 胖丫也抱怨道 “谁让他们就来了这么几个人,领头的脑子是不是让野驴踢了,脑子还不及我呢!” 周恒伟彻底傻了,他心中一遍遍的哀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说好的天选之子呢?说好的报仇雪恨呢?说好的九五至尊呢? 萧然更是不知道被撞倒多少次,根本没有办法接近任何一个女人,被胖丫拎在手中的两个人这时候已经忘了行事前头目不许出声的命令,啊啊的大叫起来。 胖丫担心吵到李君只好将二人狠狠扔到一边,口中嘟囔着:“真没劲!叫啥,还怎么玩!” 萧然以为机会来了,瞅准时机直扑柳翠,为啥是柳翠?胖丫的身材等于两个他,虎妞等于一个半,只有柳翠看着纤细,至少他双臂能挟持的住。 可柳翠也不是好欺负的,只不过今日没有带剑,稍微显得被动了些,裘成业怎会坐视不理,寒着脸就扑了过去,跟柳翠二人只几个回合便把萧然打的站都站不起来。 周恒伟急了冲着老和尚低吼道 “不是说女人上场打吗?你说话不算数!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不配做出家人!” 老和尚笑呵呵的道 “你也好意思问的出来?那是人家的夫君,想欺负人家媳妇儿,还不许人家夫君帮忙?再说,你睁开眼看看,你的人现在能站起来的没有两个了,还打下去吗?我叫几个宫女太监来,都能把他们收拾了,你还待如何?” 周恒伟眼睛在往外喷火,他转头看向一动不动的周恒温,所有的愤怒,不甘,委屈,一股脑涌上心头,再想起母妃与两位兄长,周恒伟再是淡定不了了,他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周恒温,我要杀了你!”喊完便奋力朝周恒温那边扑去,同样,又被老和尚挥了挥衣袖,掀翻在地。 老者绝望了,双腿一软,跌坐到地上,口中嘟囔着:“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周恒伟这一声喊叫被正在全力分娩的李君听得清清楚楚,她脑中瞬间便产生了一个猜想,有人想利用她分娩之际,周恒温最为脆弱之时,杀了周恒温夺权篡位!呀呀呸的!李君登时怒目圆睁,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声“姑奶奶灭了你!” 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的声音响彻整个景合宫! 所有人都呆住了,景合宫内除了婴孩儿的啼哭声,一时间竟再无其它动静。 太阳缓缓升起,已经耀眼无比,周恒温再次抬头看天时,被太阳晃了眼睛,赶忙闭目,即便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周恒温也没有反应过来,依旧一动不动,就在这时,虎妞嗷的一嗓子,率先哭了出来,紧跟着所有人都抑制不住的泪水狂飙,虎妞的哭声彻底盖住了孩子的啼哭,老道一边擦着鼻涕一边朝虎妞喊道 “我不想听你哭,我想听他哭!” 道士刚说完,芸娘开门大喊了一句“母子平安!”便咕咚一声晕倒在地。 为了与芸娘相呼应,那边芸娘咕咚完,这边小九,李诚素也争先恐后的倒下了。 周恒温还是一动不动,脸上没有悲喜,像是根本没有听见芸娘的话,道士过去捅了捅他,低声道 “老四,哭出来吧,别忍着!” 周恒温僵直的身子,扭动了一下脑袋,问道士 “母子……平安?” “平安!” “母子?” “对!丫头给你生了个儿子!丫头活着!” 周恒温喃喃自语 “她活着?她活着,她活着!” 周恒温终于灵魂归了位,顿时脑子清明了,他迈腿就想朝偏殿跑,奈何站了太久,僵直的双腿不听话,直接向地面扑去,幸好道士眼疾手快,一把将周恒温抱住,道士这时候还不忘了开玩笑道 “你是爹,他是儿,你想给他行这般大礼,不知是哪的规矩?” 众人哈哈大笑,眼中带泪! 周恒伟也哭了,坐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 老和尚这个时候已经不在他身边了,因为李诚素倒下了,老和尚先一步抱起李诚素走了,小九也被冯嬷嬷抱到了东暖阁。 这时站在周恒伟身边的是周东,周东看着哭的甚是委屈的周恒伟说 “你比你二哥三哥命好,选这个时候来造反,主子不会要了你的命!” 确实,周恒温此时只想着怎么进去偏殿,他想看看李君,他想看到李君!奈何两条腿一时打不了弯,急得德喜德顺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周南不知所措,还是道士有办法,他嚷嚷了一句,“这时候也就老道我能帮你!” 说罢,老道打横抱起周恒温,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偏殿门口,再将周恒温放下,周恒温倚在门框上,透过打开的那一点点门缝,看到了笑的像花一样灿烂的李君,周恒温顿时,泪如雨下! 而道士,因为有了这一抱之恩,往后的日子更是如鱼得水,京城上下无人敢得罪,他也算是无官无爵却最豪横之人! 周恒伟果然如周东所说那般,周恒温并没有要了他的命,不错!他去大荒山伐树去鸟!还带着所有跟着他造反的人,听说与齐王成了邻居,每日快要累死的时候,相互还能打打气,大家都在猜测,周恒伟是会娶方琼呢还是郡主呢? 永昌元年三月初,永昌帝得皇长子,三月中,太上皇驾崩,三日后太后薨!(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